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二周目的我成了马甲怪》作者:不付灯   文案:   为了大计死在同期面前后,长冢朔星回到了过去,绑定了一个奇怪的游戏系统。   【这是东京,综合生存评分28,希望你救救它。】   【生存评分太低你会死哦。】   一个人打工太累,大家要一起分担。长冢朔星披上马甲,为了给同事发入职邀请打出了花式be。   【背叛】   冷漠薄幸的人向未来的组织劳模交付了最后的温情。银发的少年却背叛他的前辈,踏着染血的期许,成为反组织一线斗士。   [那是我的哥哥,我唯一的亲人。]   【谎言】   性格恶劣的骗子对着长发fbi说过很多谎话,大部分藏着真心。fbi向小骗子许下过一个承诺,那是一句彻头彻尾谎言。   [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哪怕迟到也绝不缺席。]   ……   【东京要完蛋了,你看着办吧。】   长冢朔星:挺好,我选择死亡。   但他被旁人拦下了。   等等,你们怎么都知道一周目的事了啊?!   长冢朔星想起上周目自己疑似背刺同期的种种行为,看着试图扒马的打工人们……   要完。   私设ooc皆有,时间线魔改,酒厂加强警告   saku已经在007了,拯救世界最重要,没有箭头不是爱情是亲情友情向!!!!   内容标签: 重生 系统 柯南 马甲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长冢朔星 ┃ 配角:警校组,酒厂打工人,东京破坏集团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二周目当然要he!   立意:我们的友谊万古长青 第1章 重生之时   长冢朔星枕着墓碑,棕褐色半长发松松垮垮披下,掩住眼中的神色。   “我扫过了四座墓。”他忽然开口,视线飘向不远处的黑影,来人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长冢朔星注意到降谷零并未放下手中的枪。他很想活下去,但如果一定要死,同期的墓前也算是不错的葬身地。   他仰起头,身后的墓碑上刻着诸伏景光的名字。他来扫墓时大多下雨,今天天气却很好,星与月都似水中捞出来般透亮。   他闭上眼睛,轻笑一声:“我可没抱怨过什么,也没怪过任何人。Zero,没有谁有资格替我判断,包括你。”   他本应当像曾经一样说些话来插科打诨,调节气氛,但顾及到对面人的心情,还是把话咽下了。   他想对降谷零说,却又无法出口的其实只是那一句。Zero,这不是你的错,别苛责自己。   对面人的呼吸一滞,颇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以为至少你不会对hiro下手,我还以为……至少你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啊,没关系……对不起。”长冢朔星能感觉到疲惫与黑暗潮水般涌上,他眼皮越来越重,呼吸却越来越轻,近乎呢喃着吐出几个字,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会给零留下心理阴影吧。但这种结局只能说时运不济,毕竟老天总喜欢搞点杀千刀的误会和曲折隐情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虽然他是真的很想活下去的,但显然这糟糕透顶的命运总喜欢让他事与愿违。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长冢朔星难免不甘。降谷零的脚步声还有点距离,带着猫的警惕与小心,听上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往好点想,至少念在同期情的份上,降谷零没有直接对着脑门给他来一木仓,也算走得像个体面人。   ————————   视野里一片昏暗。   有点吵。   他猛然睁开眼。   首先撞进眼帘的是诸伏景光灯光下浅笑着的脸,再往侧边看去是挤眉弄眼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窗边,降谷零正拿着什么东西皱眉打量,门口站着抱着手的伊达航。他本人正倚在床边,头上顶着滑稽的彩带。   长冢朔星眨了眨眼,撑起手从床上下来:“你们怎么又来了……今天是什么剧情?”   他这才注意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手中长筒状的东西,晃了晃脑袋把头上的花花彩带甩下:“什么嘛,偷袭是坏文明啊!”   离他最近的诸伏景光弯了弯眼:“抱歉抱歉,我们应该提前和你说一声的。不过这样就没有惊喜了诶。”   “……私以为松田上了魔力麦克秀(注)这种剧情完全不能算惊喜。”长冢朔星回忆了一下上次梦里的剧情,由衷感叹一句。   “哈?你脑子是熬夜烧坏了?”松田将手中的礼花炮进行了一次以长冢朔星脑门为目标的定点投掷,萩原号拦截系统则提前罢工。   纸筒敲到脑袋上,发出“咚”的一声。长冢朔星被这敲击感拉回现实——这竟然不是什么离谱的临终五秒回放。   他是回到了过去?这个场景——看上去像是他二十二岁庆生的时候。   “别走神啊saku——”萩原研二拉长调子,挥了挥那根礼花炮,“生日快乐,我是第一个吧?”   诸伏景光举起了手:“我觉得应该是我?”   “这样吗!那我拿炒面面包压是班长!”松田眼神一亮,双手在桌上气势豪迈一拍。萩原甩了个眼神过去,悠悠开口加入厮杀:“那我压一个菠萝包是降谷!”   降谷零闻言抬起头,抛着手中的游戏机,脸上是方才刻意藏起的笑意,眉梢上挑:“我是在景光后面说的哦。萩原,输了呢。”   “嘿嘿,是我吧?”伊达航一掌拍到了萩原肩上,“昨天晚上找长冢有事,走的时候已经过零点了。”   “降谷?可恶!我挚爱的菠萝包!”萩原一拍大腿,满脸痛心。可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出言,便看到寿星本人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都不对哦。“   “诶?!”几人人同时疑惑,彼此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惊道,“比我们更早!?”   长冢朔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答案是我自己。菠萝包和炒面面包都归我了。”   顺便祝我新生快乐。他在内心补上一句。   “你还敢把自己也算进去啊?“松田阵平撸起袖子。萩原号拦截系统立刻触发了报警信号,他娴熟一抱一拽:“冷静小阵平!这可是寿星,而且明天就是典礼,你们就不要糟蹋彼此的脸了!”   降谷零抛着游戏机,一击绝杀:“菠萝包。”   “……saku,对不起了。”萩原语气沉痛,“我不能这样抛弃我的菠萝包。”   长冢朔星滑步躲到班长后面:“景光!”   诸伏景光应了声,脚下一动,恰到好处将此前滚落的礼花炮送到褐发青年脚下。配上适时闪身的班长,逼得长冢朔星迎面对上了松田阵平。   长冢朔星一侧身,接住被降谷零当作暗器抛来的游戏机,被松田阵平伸手一拽。   卷发同期轻嗤一声:“你怕什么?生日快乐,好歹我也占着个一了。”   “啊,谢谢你们,我很高兴。”青年银灰色的眼里映着灯光,话里藏了万千心绪。他拿过游戏机,动作微不可查顿了一瞬,旋即将它塞到床边。   在接触游戏机以后,几行字就完全霸占了他的视野中心。   【欢迎来到‘城市保护计划模拟器’,已绑定玩家 长冢朔星 】   【将在18:30:59后进入游戏】   “接下来是大家的礼物时间!当当~”萩原研二不知如何从身后掏出一个被松田阵平吐槽过数遍的精巧包装礼盒,漂亮的下垂眼眨了眨,送出一个wink。   诸伏不知道从哪掏出蛋糕搁在桌上,只有小小一块,以免最后蛋糕为奶油大战提供过于充足的弹药:“准备了蛋糕,saku许个愿吧?”   长冢朔星闻言将五个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小心放好,到了声好,坐下闭眼合手。   我希望......你们一生顺遂,得偿所愿。   从同期的反应来看他们无法看到自己眼前的东西。重生的后遗症?还是什么轻里的常见俗套剧情?   稍微有些影响他看东西了。长冢朔星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后那几行大字便从视野里消失,只有左上角还跳着18:12:38的倒计时。   智能读心系统?有点离谱啊。   思绪被脸上传来微妙的触感打断,褐发青年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看到同期沾着奶油的手。   “saku这样看上去也很可爱呢。”诸伏景光偷偷将手背到身后,让前排的班长和降谷抗住火力。   “是吗?”长冢朔星看着降谷还点在自己额头的手指,温柔一笑,说出了震惊班长的豪言壮语,“我今天就要用奶油把降谷变成名副其实的小白脸。”   “那这块蛋糕是绝对不会够用。”松田阵平也加入了混战,不经意间将奶油蹭到了萩原研二脸上,萩原又笑眯眯地将诸伏卷入战场……蛋糕君到底是没有逃过沦为战斗素材的结局。   嬉嬉闹闹地送走五位同期后,长冢朔星胡乱擦了擦脸,珍而重之将礼物放置好。   随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成海悠真先生,我是长冢朔星。”   “我接受邀请,愿意加入警备企划科zosk组织。”   棕发灰眼的青年靠到床上,神色温和,鼻尖还沾着一点奶油:“和我父母没关系,我配得上。当然,如果我能共享权限就更好了。”   对面似乎说了什么,长冢朔星低笑两声:“总有些事情得做,也总有事情除了我没人能做啊,稍微考虑一下?”   “嗯,没关系,我会等着答复的。”   得到了对方需要请示上级的回复,长冢朔星挂断电话,轻轻叹了口气。   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什么真实感,但当务之急是赶紧研究一下这个莫名奇妙出现在他脑子里的东西。   浅灰色面板在他眼前铺展开来,一行一行的字迹有条不紊跃出。   【玩家信息预载入中......】   【姓名:长冢朔星】   【年龄:22(28)】   【游戏进度:0%(???)】   【加载城市:东京】   【综合生存评分:28(待结算)(该数值与玩家生命绑定)】   【城市属性(点击展开)】   【拟设身份预览:   本体:警校学生,zosk成员,悖时之人(锁定中)   待解锁……】   【更多功能请等待游戏加载完毕使用】   褐发青年眨了眨眼,除了莫名其妙的描述,这个东西看上去完全是他床边那个游戏机的破烂游戏的翻版……不过配色优化以后看上去倒是顺眼多了。   应该是在床边的那个吧?   长冢朔星探手去拿,却发现游戏机屏幕黑暗,早已经坏掉了。   眼前的字还在变化着。   【注意事项:   1.本游戏不提供存档功能,玩家生命与城市综合生存评分绑定,低于10将进行删档处理。   2.本游戏未开放氪金渠道,谨防黑心无良厂商诈骗。   3.如有疑问,请自行解决,本系统概不负责。】   长冢朔星盯着注意事项看了一会,沉默着又往上翻了翻,最后确认东京的综合评分的确只有28。   ......   他现在由衷希望这只是个恶作剧。 第2章 同期时间   用了一小段时间接受这个事实,长冢朔星闭上眼开始从记忆里翻找些有用的东西。   父母恩爱,家庭美满,吃穿不愁,堪称人生赢家。可惜十三岁时被命运辣手摧花,父母双亡后完全是被放养长大。   奇怪,他明明记得关于父亲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却完全想不起来具体内容。   关于怎么从十三岁长大到现在的记忆也空白如洗。只记得因为认定父母的死亡别有内情,硬着头皮卯着劲考了警校。   剩下有关于某个庞大组织的些微记忆碎片。他记得某些成员的名字与面容,却遗忘了最为关键的证据和组织研究的秘密。   好像命运放肆大笑,功成临门把人丢回过去,说,干得不错,你重头再来一遍吧。   所以这是重生的后遗症,还是有别的什么东西动了手脚?   长冢朔星点开了游戏系统,找到了用户须知。   【仅可读取玩家主动指定系统作为接受对象的指令,请保持游戏前台运行。】   也就是说这是个无法随意读脑单机游戏。那么记忆的问题应当是重生后遗症了……不过重活一世这种稀罕大礼包,附赠点瑕疵品也是应当。   褐发青年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天色,终于灭了灯睡去。   ————————————————   为了这一期的毕业典礼,学校早早布置好了场地。   教官在台上进行着大声宣讲,学生则在台下小声摸鱼。   警校的五位风云人物背着长冢朔星眼神交流了一阵,一致盯住了诸伏景光。   不善逃避的猫眼青年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有胡子的小诸伏确实成熟了起来……但你们也不用盯着他的照片看那么久?”长冢朔星转过头,打断了同期的眼神交流,“诸伏?”   诸伏景光温和微笑:“没事呢。”   “诸伏你是害羞了!我就说加上胡子会更有魅力!”坐在长冢朔星身旁的松田哈哈一笑,仗着中间隔着人肆意胡诌。   “诸伏连脸都没有红,松田你是怎么看出来他害羞的?”长冢朔星一挑眉,看向松田,委婉逼问着同期。   趁他转头的瞬间,班长打直腰背,挡住视线。萩原研二和降谷零一个眼疾一个手快,合伙一左一右揉了揉诸伏景光的脸。   等伊达航把视野还给长冢朔星时,他亲爱的同期脸上已经飘起了可疑的红晕。   长冢朔星:……   “诸伏?”   “啊,我现在像害羞的样子吗?”诸伏景光眉眼弯弯,暗藏杀机。   你的脸红的不对称啊!   “……”但是长冢朔星很明智地移开眼,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戳了戳松田:“那个,松田,一会警视总监要上台了。你想好怎么突破降谷这个学生代表的拦截了吗?”   伊达航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也打趣到:“松田加油,给小降谷一个保护警视总监的机会。”   降谷零一手拽住松田的衣服:“冷静啊松田!不需要用这种方式送我入职第一功的!”松田阵平则冷笑一声。   他避开降谷零的脸,一拳轰过去。   “为什么又突然打我!hiro?你?!”   “当然是因为你是金毛混蛋啊!”   诸伏景光收回手,泛红的面颊上一派纯良无辜:“我还在害羞哦,zero。”   转移话题的长冢朔星微笑着看着打闹的同期:“快到你了降谷,理理衣服吧,我们只多带了一件猫咪短袖,你不会想穿着这个上台的。”   作为毕业生代表的降谷零上台领取证书。周围是欢呼掌声与热切的希望。长冢朔星嘴角噙着笑,鼓着掌,眼帘微垂,看上去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游戏载入时间是在毕业典礼结束后的半小时。在和五人约了午饭后,长冢朔星借口收拾东西回到寝室,将接了水的玻璃杯放到桌上,反锁上门。   【游戏载入完成,系统面板解锁中】   【玩家操纵选项解锁,请查看】   【数值结算中……】   【新手保护期间,暂不结算负面效果,剩余天数:7】   【城市:东京   综合生存评分:28(该数值低于10将导致玩家死亡)   城市贡献点数:0   城市危险数:15……42……93   城市危险系数:99 (所有正常城市都甘拜下风)   】   【拟设人物加载完成,检测到身份‘悖时之人’,开启非现实东京最高权限,额外扣除综合生存评分x15(仅一次)】   在灰眼青年扫到这行字的瞬间,过量的信息冲入脑海,他猛然向前一软,额头重重磕到桌上。   长冢朔星一手捂住头,咬着牙强行保持着清醒,一手扒拉了下桌边的水杯。   错杂迷乱的信息流向他的双眼,又在他的脑海中交织沉浮。再次回过神时,长冢朔星仿佛踩在水面上,四周漆黑一片,无法动弹。   眼前是两座投影的虚幻东京城,水上一座,水下的倒影又是一座。水上的虚幻东京城,整个笼罩深深浅浅的各色光芒中,看上去斑驳狼藉。水下的倒影东京城则与现实别无二致。   两座东京城中都空无一人。褐发青年抬眼看向密密麻麻的任务列表,呼吸一滞。   【名称:百货商店   状态:营业中   事故预警:3h内遭遇绑架事件   预计受损度:20%   敌方:黑衣人x6,???   解决难度:2   】   就在他们聚餐的隔壁。   褐发青年拖动着东京的投影,灰光是损毁待修补或修补中状态。红光是损毁提示,大部分会自然消失。黑光则完全无法靠近。   值得一提的是,他家也在一片显眼黑光中。   【特殊地点:警视厅/警察厅   综合评分:85   危险预警:3级   加成:任务结算分数 15%】   白光是警视厅与警察厅等特殊建筑,能查看到内部存档资料,甚至可以进行修改薪水,升职调任卸任等操作。   长冢朔星在警察厅和警视厅公安部里找到了自己两个同期的资料。他手指一伸就想将两个同期卧底预备役的身份摘掉。   【状态已锁定,无法更改】   【任务已更新   任务名称:恢复城市第一步   任务描述:综合生存分数抵达35   任务奖励:城市贡献点数x10(惩罚将扣除5点综合生存分数)   任务倒计时:15天】   水上的投影荡漾一阵,化作星光散落进水中。   褐发青年睁开眼,地上躺着一地碎玻璃。这意味着进入那个状态并不会停止这边的时间。   把脑中的模拟游戏关掉,匆匆收拾掉玻璃碎片。长冢朔星摸出手机,干脆利落地将方才从投影东京任务中可以直接交给警方解决的事情批量发送给了成海悠真。   专业事情交给专业人士,不过百货商店离得近,情况又比较特殊,他得顺道看看系统的任务情况。   褐发青年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门,匆忙离去的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百货商场的任务难度频繁闪烁着,最后定格在3上。   空旷的操场上,五个人面面相觑。   诸伏景光先拧开饮料瓶抿了一口,不动声色把它盖上塞给降谷零。   “所以那家伙还是什么都没说嘛。明明昨天晚上一幅要哭的样子……”松田阵平抱怨一声,语气担忧。   他的肩上搭了一只手,“说不定saku只是被太想看阵平酱的魔力麦克秀?可恶,稍微有点吃醋了呢。”萩原研二反倒没有那么担心。   长冢朔星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惫,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常,他对自己的观察力还是有些自信。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难办了呢。松田不可能去干这一行啊。”诸伏景光温柔的伸手替含着饮料面色扭曲的降谷零撩开他额前的刘海,同时不动声色止住了他想要吐出这难喝饮料的行为。   萩原研二打了个冷颤,往伊达航身边挪了挪:“班长,小诸伏变得好可怕。”   “没有呀?诸伏不是只是害羞了吗?”伊达班长哈哈一笑,毫不留情崩坏了自己在萩原心中沉稳可靠的形象。   “这里!saku!”萩原研二四处张望,朝拎着垃圾袋从寝室门口出来的长冢朔星挥了挥手,眼中饱含热泪。   “抱歉啊,花了点时间收拾打碎的杯子,等了很久吗?”长冢朔星径直坐到了萩原旁边,稍微感到有些奇怪。   “是啊是啊!等了两分零六秒,saku准备怎么补偿我们?”萩原研二双手紧紧拽住褐发青年,“卖身还债如何?你坐在此处,我可以帮你请求小阵平跳魔力麦克秀!”   “hagi,你找打吗?”   “咳,研二,别逗松田了,我那开玩笑的。”褐发青年握拳轻咳了一声,无奈,又扫了一眼萩原,“你先松开……好歹还在学校里,注意点影响啊。”   “什么什么,saku竟然是遵守校规那一款乖乖学生吗!”中间隔着长冢朔星,萩原研二便大胆起来。抬手撩了一把刘海,歪着身子如常调侃了一句。   哪想到向来温和的诸伏景光一抬眼,嘴角含笑,加入战场道:“这么久了,hagi居然对saku还有这么深的误解吗?太不走心了哦。”   萩原研二:……   “好了好了,你们快停下。再不走就吃不上饭了!”伊达航定海神针般开口。一手拉一个,轻轻松松将长冢朔星和萩原研二分开。   那一瞬间,班长的形象在萩原心中无限高大。   但也就那么一瞬。   萩原研二与长冢朔星对视一眼,胳膊顺势搭上班长的脖子。一个勾上松田阵平,一个拉住诸伏景光,降谷零则被松田连拖带拽锁到这条贼船上。   “喂!松田!好歹放我去hiro那边啊!”   “嗯?不要哦,景光在我手里,降谷你没希望了。”   “抱歉啊zero,saku看上去不想和我分开呢。”   “和你在一起诸伏害羞。”   “可恶,卷毛混蛋快闭嘴!都说了放开我啊!”   纠缠不休的六个人干脆破罐子破摔,勾肩搭背,昂首挺胸地大踏步出了警校门。   好在出了校门他们还是选择了分开走路。   长冢朔星摸出手机,看到了成海悠真的短信。   “申请通过,欢迎加入zosk,长官,前面的消息我们会尽快处理。”   青年将手机梭回口袋里,却在抬眼的瞬间注意到街角一闪而过的银发身影。   弹出的游戏面板证实了他的猜测。   【敌对人物:琴酒(黑泽阵)   能力评分:s(点击展开详情)】   不能让他看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长冢朔星当机立断,拽着班长一左一右走到了那对幼驯染身边。   青年微微侧身,封出了一个视线死角,保证无论是狙击还是别的都无法从那个方向绕过自己对准那几人。   麻烦大了。   【特殊任务:红与黑(长期)   任务描述:请引进优质人才保护你的城市。   任务状态:待触发】 第3章 同期时间   铅灰色的云一层一层压到空中,风流过大街小巷,扬起了灰眼青年半长的头发。长冢朔星面色如常走着,银灰色的眼敏锐扫过视野里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这个时间与地点,大概是意外、交易、踩点三类可能,不排除和商场里预警事件有关的可能性。   长冢朔星回忆着方才投影东京时记下的路线,一一排除目标。那么大一个东京,正正好让琴酒撞上还穿着警服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长冢朔星再次感慨一番这任性妄为的命运。   在走过一个路口时长冢朔星指了指斜对面:“看起来要下雨了……我去买把伞,班长你们先走?记得注意红绿灯。”   他还没迈出脚步便被松田阵平勾住:“又不是没有一起淋过雨,你这闹哪样呢?”   “一起去吧。”萩原研二看了过来,略一思索,“正好顺道可以买一些零食。”   长冢朔星怎么可能让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起去呢?他仗着投影东京的地理信息准备去确认琴酒的位置,要是带上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个不好就是打包送货上门啊!   诸伏景光轻轻拽了拽准备开口的降谷零,沉吟片刻:“我和降谷就不过去了,萩原,你们保重。班长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等他们?”   “……为什么小诸伏你的语气像是我们要在牛郎夜店杀个七进七出一样啊?”萩原研二眯起眼,走到长冢朔星另一边。   “有吗?我只是在害羞啊。”诸伏景光轻声一笑,不轻不重呛回去。   “我……”长冢朔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接受了同期的好意。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很快回来!”萩原研二瞄到由红变绿的交通信号,向后挥了挥手,三人踏上马路,消失在人流中。   便利店的人不少,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三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长冢朔星走到一个货架前,装作挑选货品的样子,余光撇向斜上方的窗户。在那里,透过反光能看到一辆保时捷正在左转离开。   是远离他们午饭地点的方向。虽然有绕路的可能,但大概率今天不会再次碰面。长冢朔星这才松下一口气。   保时捷内,银色长发的男人点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摸出一个有着不少陈旧划痕的打火机,神情不辨喜怒。   ——————————   包厢里,萩原研二自然而然坐到了长冢朔星的对面。室内开着暖光灯,降谷零递了茶壶过来:“慢慢说,不用急。”   “这是什么问罪现场吗?不用了降谷,我自己来。”长冢朔星面色稳定,自然而然接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又非常顺手地将酒液注入未满的啤酒杯中。   松田阵平趁着降谷零注视着褐发青年,手指微动,将那杯茶酒混杂的不明液体端端正正立在了降谷零碗前。   “总不会是你忽然看到了梦中情人,一时情难自已吧?”降谷零面色古怪,“这种事发生在萩原身上倒是不奇怪……”   “我说我是去拿松田的魔力麦克秀门票你们信吗?别别别,冷静小阵平,食物是无辜的。”青年脸上带着笑意,颇为无辜眨了眨眼,俊朗的面容褪了锐气,“好吧,是发现了点事儿……”   “嗯?”伊达航琢磨出味来,“什么案子?你一个人?”   “啊,我这不是回来找你们帮忙了吗?”长冢朔星立起的手指弯下,握拳轻咳一声,“可能有人想在百货商场绑人。”   青年挽住降谷零的脖子,食指点在他的太阳穴,做出一个开木仓的动作。   “......不报警吗?”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还是认命接下了这个麻烦。   “我联系了警方,不过那边怎么样还不确定。估计中午这顿比较匆忙,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我已经定好居酒屋了!本来打算AA的,既然saku开口了——”萩原和诸伏对视一眼,“我们就换一家更贵的吧!”   “我没意见,先办正事”长冢朔星温和一笑,眼里的神色分明是早已料到这话,只敲了敲桌子。伊达航放下筷子:“既然这样,一会萩原诸伏观察环境,我、松田和降谷寻找可疑人员,长冢你负责搜集信息,没问题吧?”   长冢朔星借着看手机调开任务面板确认了一下,双眼微眯:“......恐怕有点问题。”   【任务名称:百货商店事件   状态:进行中   事故预警:30min内遭遇绑架事件及爆炸   预计受损度:40%   敌方:黑衣人x6,八个蛋x2   解决难度:3   】   出现了炸.弹,任务难度也跳了......长冢朔星点开和成海悠真的聊天,正好收到了回复:   “没有证据,连疑似的危险行为都没有。我通知了警视厅那边,他们准备先派人观察着。”   他手指迅速敲击:“百货商场有两个炸.弹,具体炸.弹位置我一会发给你。”   随后他按灭手机,抬头对上同期们的视线:“商场里有炸.弹,警方马上来。”   “那就行动。” ,六人对视一眼,伊达航发出号令道:“长冢去确认炸.弹位置。萩原、松田你们先去商场二楼等等。警方来可能会引起歹徒警惕,我们得避免无辜群众卷入。绑架的事情还不确定和炸弹案的关系,就先交给我、降谷和诸伏了。”   长冢朔星收拾着东西:“降谷,你们的衣服可能打草惊蛇,记得换掉。”   他们迅速分散。长冢朔星找了个安全地,载入了东京投影。虚幻的光从他面前一一划过,按照最新的猜测,长冢朔星的目光直接定位到商场五楼。   这份投影是以他进入时的状态为准,并不会随着现实情况改变而变动,所以他必须尽快判断。   一个炸.弹在五楼不起眼的角落身上,另一个却没有找到。   人和人携带的物品不会进入投影,那枚炸弹在人身上,或者是那时还没有安装。   他原本以为炸弹和绑架并非一伙。绑架需要的是迅速快捷且隐蔽,就算准备炸弹这种危险物品,也不应该在现场放置。因为混乱虽然便于浑水摸鱼,却也不好控制局面。   但如果这个绑架并非以勒索为目的,而是挟持大量人质作为谈判底牌呢?   这栋百货商场五楼与四楼一共有四个连接通道,应急通道与安全通道一般不使用,最大连接通道旁有着电梯,此外还有狭长难爬的楼梯。   那枚炸弹的位置实在太巧妙了。一旦爆炸,五楼与四楼的最大通道会被完全炸断,紧急通道早已被杂物堵死,绑匪只需要控制住那个狭长的小楼梯和安全通道,就能获得上百号人质。   六人分工,一人踩点,一人在负责警方交涉,两人在现场控制局面,剩下的两个,则是布置炸弹的人,他们一定会附近随时关注着炸.弹的情况   长冢朔星走到四楼,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心下有了决断,先把五楼的位置发给松田,让萩原绕路下来。   【从北往东走,从C区后面绕过A区过来。景光还没发消息,别被监控看到了。】   萩原:……似乎哪里不对劲。   长冢朔星又给降谷零拨了一个电话,路过穿长裙带手提包的女子,水手服的jk少女,西装公文包眼镜男,在某家服装店停了停,仍然握着手机:“好了好了亲爱的,不要闹了……”   或许是因为款式不讨喜,这家服装店生意冷清,大量衣物堆积在货架上,两间试衣间只开放了一间,半掩不掩的门摇摇晃晃,无端透出几分凄凉。   “别生气了,我看到B区东南角这有家服装店不错,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嗯嗯,当然是我付款。”他夹着电话,推开店门,确保店员能够听清自己的话。随后挂断电话,放下手机。   “你好,请问那件衣服有XS码吗?大致价格是?”   店员正抱着塑料盒饭,闻言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青年指向的是橱窗角落的模特,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先生,那是秋季特别款,目前还没有上架。”   “您要不要看看这边的?码数都很齐全,您的女朋友应该也会很喜欢。”他从柜台下抬起手,指向挂得密密麻麻的货架。   看来炸.弹确实在模特那个方向。长冢朔星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那还是算了……我看看别的店有没有她喜欢的东西吧。”   他换了个方向,绕路到了角落,给降谷零补了一条短讯:   【店里没人,敲了带到角落这家香水店里面来,收银台里可能有木仓。监控室已经被景光占领了,可以放心。】   降谷零:“……”   褐发青年没管同期的反应,看着香水店关上的店门,伸手一推便闯了进去,将侧墙上的巨大鹿角装饰一摘,果然看到了目标。   店门吱呀一声,“更衣室里的人质被下了安眠药。这人我敲晕了……”降谷零脸上架着墨镜,穿着一身花衬衫,一幅扛着醉鬼酒友的模样,鬼鬼祟祟摸进来,将木仓从衣兜里摸出,上好保险。   长冢朔星指了指墙边的炸弹,迅速接受了他的模样,“应该别的同伙,我们先把这个处理掉,记得要把鹿角挂回去。”   降谷零拿下墨镜凑近细细查看一番:“这个我能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叫萩原或者松田下来一趟……”   话音未落,萩原研二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穿着敞口衬衫配风衣,脸上也带着一幅墨镜:“我到了哦!”   “你们?”长冢朔星多少有些疑惑,开口问了一声,一边从地上的人身上摸出手机和控制器,捏着那人食指解了锁,控制器则递给了降谷零。   “当然是为了不引起注意!saku也来一副啊!”萩原研二将墨镜带到长冢朔星脸上,“我去处理那玩意儿了,你们慢慢聊。”   降谷零在门口挂上闭店的牌子后凑到了长冢朔星身边,扫了眼屏幕。   长冢朔星正翻着犯罪记录,截屏发送留档,语速不急不缓:“怎么了?“   “saku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以他们的炸弹威力,这里最好下手。唯一的进出口又可以被服装店观察到,来去也方便。只要接到了信号,从安全出口下到三楼,然后引爆炸弹,这个同伙就可以混到人流里轻松脱身。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间服装店的破绽太多了,降谷不是也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无论是与盒饭格格不入的香水气味,还是一看就是外行人的货物摆放方法,亦或是奇怪封锁的内侧更衣室,都昭示着坐在那里的店员有问题。   但降谷零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为何一字不提关于人质的事情。他忍不住会怀疑长冢朔星是不是刻意岔开话题,但话在口里绕了半圈,最后还是泄了气。   “你还挺熟悉这家百货商店的。”   褐发青年闻言,眼睫微颤,双手抄进兜中,目光飘到斜对面天花板上。   “是很熟悉……”   不是百货商店,而是熟悉这类人的作恶想法。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相信自己的立场。   只要那五个家伙还在,他就有自己的锚。   还得谢谢降谷提醒了他,这种心态可不安全。只是这件事不好解释,所以长冢朔星只匆匆岔过去:“我最近精神不太好……多谢了。诸伏也换了你这身装备?”   “这是萩原的审美……诸伏穿的是西装,你猜到了也别告诉班长他们,违反保密条例的。”   长冢朔星挑眉看了他一眼:“违法条例的事我们做的也不少?啊啊,放心,我不会说的。”   他看了眼认真拆弹的萩原,示意降谷零在这里守着。自己则拿起杯子,准备接杯水把犯人泼醒。   【百货商场事件已解决   抓捕人数:5   失踪人数:1   综合评分:S   任务结算积分:城市贡献点数x25】   【检测到特殊人物:琴酒(黑泽阵)   检测到任务‘红与黑’已开启,条件达成   城市保护计划模拟器已开启新功能,首次免费赠送体验,立即生效】   拒绝!   看到失踪人数的第一瞬间长冢朔星就明白了琴酒的目标是那六个人的头目。这意味着他很可能就在附近。   顶着这么一个大号威胁,现在体验一个毫无解释的新功能无疑是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他猛然发力,试图捏碎手中的玻璃杯获得痛感来保持清醒。然而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停顿,周围的环境仿佛也电影一般定格住。   场景画卷般流过,定格在了过去的某一瞬。   “我会击败你的。”   仰躺在地上的银发绿眸少年神色孤僻,双眼有着狼一般的野性。   “我会永远记住你,Gle”   长冢朔星骤然听到这个声音,险些直接将手中的匕首甩出去。 第4章 格兰威特   黑泽阵看上去并不狼狈,只是发丝胡乱粘在脸上,长冢朔星握着的匕首割掉了他面上的碎发,将将停在那对幽深的绿眼睛前。   少年的瞳孔生理性收缩了一下,抿着唇盯着那只匕首。   长冢朔星静静呼吸着,宛如一滩死寂的泥潭,他的血液因愤怒而沸腾着,但他握刀手很稳,沉默仿佛将他锻造为一柄冰冷锋锐的刀刃,而这刀最致命的锋芒正抵在幼狼的颈上。   “松谷矢。在你超过我之前,服从我的一切。“   黑泽阵微微仰起头,逆着眼前的刀锋对上那双冷寂如深海的暗青色眼睛。   他传达了服从的信息。   长冢朔星站起身,带着凌厉的寒意关上了门。   在他面前是一块颜色黯淡的游戏面板,仿佛复制品一般。   【时间编织功能已开启   当前载入:松谷矢   现实时间差:15年   身份:Gle   人设稳定值:92   备注:你的同类,一个时间的幽灵,你将他从不存在的时间中拽出,你拥有他的一切。你无法改变他的结局,无权审判他的罪恶,但或许能给予他安眠。】   这就是所谓的新功能。松谷矢的样貌,经历,能力,习惯与长冢朔星完全不同。长冢朔星能够感到自己的理性、意志与情感仍清晰存在,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他熟知松谷矢的一切,好似在操作游戏NPC一般。   拒绝没有效果,担心那边没有任何意义,他思考起这一身份与功能能够带来什么。   【任务:红与黑(长期)   当前任务目标:黑泽阵(琴酒)   目标当前阵营:黑方   任务状态:时间编织中   积累差异值:5】   松谷矢是谁。他直接对着系统挑出最本质的问题。   【废弃时间线上的钉子,被选中的死者,你们有着同样的本质】   这个模式和现实时间的流速差是多少?   【未实装时间线不影响现实,流速比为172800:1,积累差异值达到一百实装时间线。每个钉子仅一次尝试机会,杀害目标人物将导致钉子废除】   黑色的字体停顿了一阵,又浮现出来。   【你可以随时中止编织退出时间线回到现实世界,下次进入以退出时间为锚点每次跳转扣除城市贡献点数50,首次编织全场半价】   长冢朔星没有接受这个提议,拿起松谷矢——现在是他自己的手机,给黑泽阵发了条消息。   【自行训练。——Gle】   长冢朔星当然可以拒绝系统这些看上去并不影响生命的任务,但他不会做这种负收益选择。不仅仅是因为系统任务与他目的的一致性,也因为他要知道更多,接触更深,才能将这未知的东西利用、掌握。   他不否认自己对琴酒,特指上周目与现实世界那个,有着无可抹灭的恨意。情感上他绝对不愿与琴酒过多相处,但理智总会选择最优解。   这是一条还没有未来的时间线,黑泽阵遇到的是松谷矢。长冢朔星不会将未发生的罪过怪罪到一无所知的人身上,何况黑泽阵此时不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所以他能够咽下复杂心绪继续完成任务,哪怕编织失败后那些回忆会成为黑夜中灼人心肺的烈火,独独惩处他一人……与现在也并无区别。   【收到。】   松谷矢,孤僻,冷淡,抛却杂念,活得像一把刀。长冢朔星默念着,脚步不顿,一边行走一边整合着身份的信息。   幼时家庭破裂,兄弟失散,性格固执念旧,爱抽烟,不喝酒,不飙车,孤身一人,习惯征服与痛苦,杀人时从不犹豫。愿望是和弟弟一起躺在屋顶上数星星等天亮。   长冢朔星垂眼。   他能从从松谷矢的并不明晰的记忆里确认他的弟弟早已死去,但是——   他弟弟同样有着一双翡翠绿的眼。   不过黑泽阵和他弟弟根本就是两个类型,还有一头特征更明显的银发,想要错认为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昨天黑泽阵刚刚被从组织人员基地送到格兰威特,也就是松谷矢手里训练。早上松谷矢刚刚揍了他一顿,长冢朔星过来后还把他的头发也削了一块。   用纯黑方的身份把未来黑方阵营的骨干成员拉入红方,还是在开局冰点关系的情况下……长冢朔星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常规路线走不通了,让他先了解了解黑泽阵再修订计划吧。   ……   夜风凛然,长冢朔星身后是被灯火勾勒出的城市轮廓,他蹲在城市的阴影下,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这次的任务是黑吃黑,难度很低。原本应该由他带着黑泽阵来的,然而松谷矢的性子和长冢朔星身为警察的责任都不允许。   耳朵捕捉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靠近。   长冢朔星放缓脚步,身形壮硕的目标正说着一些污言秽语的话语,情绪激荡下他的警惕心无限拉低。   擦肩。   长冢朔星扶住靠在肩上的男人,低着头带着人融入黑黢黢的夜色中。等到了巷子深处,他手指一松,高大的男人便烂泥似的瘫到地上,锋锐的刀刃透过肋骨的间隙,毒蛇般吻过了他的心脏。   任务执行者站在小巷一侧,手腕放松,手指搭上扳机,另一手捏着带血的匕首,目光平静注视着巷口。   “东西我带来了,我说你干嘛想不开非要招惹那个……”进来的人喉结滚动一下。   “组……织……“   黑发男人暗青色的眼盯着巷口的不速之客,在他做出掏木仓之前,淬着月光的匕首已切断了他的腰带。冰冷的触感从太阳穴传来,恐惧泥般糊在来人脸上,漫过四肢,堵在喉咙里。   “安静。”   危险的男人一脚踢掉了他手中的箱子,从他衣兜里摸出藏着的格.洛.克,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大幅度颤抖,哆哆嗦嗦摊开五指,试探着举起手:“箱子上了锁……情报都在这里面,比之前答应给的详细的多,你放过我,我把密码告诉你们……我有钱,很多很多钱!我还可以帮你们做事……前些天我刚解决了一个条子,还没来得及从他那里剐情报,这条线让给你们……我立刻滚出东京,再也不招惹你们成……成吗?”   男人握枪的手离他很近,因为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手指力道看上去已经不经意地放松了。对方神色冷淡,身体略微向后靠着,是个放松的姿态,显然没有关注到被胁迫者上举的手距离太阳穴越来越近。   真是傲慢而自大的家伙啊,也该让你们尝尝阴沟里翻船的滋味。他内心带着隐秘的快意,畅想着对方为了活命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   “咔哒。”   黝黑的细管口喷吐出不算明亮的火花,他脸上还带着惊惶与讨好,不可置信地在男人双眼中看见了跃动的愤怒。   他缓缓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再也说不出什么了。长冢朔星收了武器,跨过血污,拎着箱子,踏着月光离开。   他没有留下关于自己身份的任何线索,因而现场处理与否也并不重要。如果警方能从中咬到组织的尾巴,长冢朔星会非常高兴,反正松谷矢就是这样的人,组织追责也追不到他头上。   他一开始就没准备放过这两个作恶多端的家伙。   拎着箱子回到安全屋时,长冢朔星敏锐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侧身躲过劈向脖颈的手刀,顺势将箱子扔到一旁。皮箱落地发出“砰“的一声,两人已经交上了手。   高个人一手拽住那人袭来的手腕向前带,另一手手肘顺势击向袭击者的面庞。   侧过头的瞬间,他对上了那双有着孤注一掷决意的眼睛。银发少年抿着唇,矮身低头,发稍因劲风扬起,手间的闪过一星银光,宛如野兽致命的獠牙。   是刀。   长冢朔星仗着身高的优势,就着肘击的旧力小臂下滑,扣住黑泽阵的肩胛骨,膝盖抵住青年的腰侧,一推一拽,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他的左胳膊。   黑泽阵则扫腿破坏掉他的平衡,趁此机会脱出被拽住的右手腕,抓过掉落的匕首,从奇诡的角度自下而上扎去。长冢朔星只得矮身拧腰,险险避开要害,刀光在他肩膀上开了一大道口子,带出一连串血花。   他顾不得疼痛,扣住黑泽阵的手腕向前扑倒,随后就地一滚,将银发少年牢牢压制住。   过了片刻,黑泽阵卸下力道,放松了身躯。   长冢朔星敏锐感觉到他的手指不自然颤抖着,但他知道一旦给予黑泽阵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对自己下手。狼生来就不是为了被驯服的,短暂的示弱往往是为了将牙刀准确嵌入敌人的喉咙,他不想时时刻刻留着精神注意源自黑泽阵的袭击。   “我比他们都强,我会是最好的那一个。“黑泽阵语气平缓,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长冢朔星保持着压制的姿势,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对于从组织基地里走出来的人,杀戮是深入骨髓的本性,任务是昭示存活的标志。负责人与被负责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展现不出威胁性与价值的废物被处理时往往悄无声息。   没有被分配到任务意味着失去价值,也就意味着死亡。这时候,杀死自己的负责人向组织表明自己的作用确实是一个选择。   但这并非长冢朔星的本意,黑泽阵在发现格兰威特制住他却没有下杀手后也明白了。那句话——我会是最好的那一个,是一种隐晦的示弱。   真是难得,这可是能成为……琴酒的人啊。长冢朔星无声感叹一句,再次提醒自己将这个人与记忆里的琴酒分开。   这里的黑泽阵,就只是十岁的黑泽阵而已,只是一个想要活下去的孩子。   长冢朔星俯下身,盯着他那双瞳光闪烁的幽绿眼睛看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不重要。“   趁着黑泽阵怔愣的一瞬,长冢朔星松开了压制,拎着箱子开了门,径直走进了安全屋,处理起肩膀上的伤口。   黑泽阵看着留了一条缝的安全屋,自己爬起来,先将被人卸掉的胳膊接上,沉默着进屋,带上了大门。   格兰威特并不完全像传闻中的那样。银发绿眸的少年擦拭着匕首,垂下眼帘。他并不后悔今天的举动,如若格兰威特果真抱着杀死他的心,他也得舍命一搏才肯死去   冷酷、骄傲、孤僻。   他庆幸格兰威特的不在意,却厌倦着对方的忽视。   被忽视就意味着价值被掩盖,也就意味着——   死亡。 第5章 格兰威特   雨滴从天空坠向城市,长冢朔星拎了把伞推开了门。   身后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黑泽阵就跟在他身后,用那双幽绿的眼凝视着他,表露出跟在一起的意愿。   “不是任务。”挺直脊背的人声音沙哑,没有多说,却也没有阻止他跟上。黑泽阵捏着藏在衣兜里的木仓,确认自己有着足够保命的武器。   他很好奇格兰威特为何对自己这双眼睛情有独钟。   是的,尽管格兰威特藏得很好,在凝视着着双眼睛时,黑泽阵仍能从那一片漠然中察觉到短暂、脆弱的情绪,好似雪原中落下的一只灰雀般渺小而格格不入。   他们沉默着出了门,撞进雨中。长冢朔星余光瞥了一眼双手抄在兜里的黑泽阵,难免有些怀疑他是刻意没有带伞。   松谷矢可不会像长冢朔星一样把手里遮风挡雨的伞分享出去,何况黑泽阵与他毫无羁绊。他不想让这个身份沾上太多长冢朔星的特质,以免时间线合并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避免他混淆自我导致任务失败。   黑泽阵上前两步,挤到伞下抬起头:“会暴露。“   不错的理由,如果是出任务,那么水渍确实会造成不小的麻烦,但他只是想去买点东西。黑发的男人松开手,任由伞向下落去,旋身走进了雨中,不久发动机轰鸣声响起,男人将车顿在黑泽阵面前,没有摇下车窗,也没有按下喇叭。   黑泽阵捡起地上的伞,跳进车中,汽车在雨中一骑绝尘。   “你很能打。“驾驶座的男人忽然开口,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在黑泽阵心里重重砸出波澜。   是警告。警告自己不要将以他为谋划,不要将算计打到他头上。这把骄傲的,孤僻的刀厌恶着暗中窥视的毒蛇,并毫不介意绞碎它们的嘶鸣。但是……车已经开了不短时间了,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格兰威特原本是准备在雨中走过去吗?他为何在默许了自己的试探后又出言敲打?   因为这双眼睛带来的微妙情感?他想起了什么?   黑泽阵感觉到心脏兴奋地跳动着,他确认这是他的野心。抢夺、征服……地位、权力和臣服,从这条路上不择手段的赚取。车停下了,长冢朔星下了车,按照松谷矢的习惯锁上车门。黑泽阵的反应若是慢上半拍便会被锁在车内。但他跳了下来,甚至破天荒地带着一分笑意。   “我也有需要的东西。“   长冢朔星只是瞥了一眼,迈步向一家便利店走去。   上钩了。十岁的黑泽阵自然也是谨慎的,只是还没有明了,对于黑暗生物来说,征服欲与好奇一样,往往是落入危险网络的标号。   但从深渊爬到光下总是会有痛苦的。   黑泽阵打量着格兰威特的动作,他很有目标性的只拿那几样东西,熟悉得好似从没有用过别的东西。估摸着他要结束采购,黑泽阵提前去付了款。   他可不觉得那个人会坐在车上等他。   又这样不咸不淡过了一个周,两人的关系勉强好上了一些,至少现在黑泽阵如果在便利店里多呆一会,不用担心出门就剩自己一个人。   “明天晚上十一点。”安全屋里长冢朔星捏着打火机点了根烟,脱下沾着血迹的外套,“我杀人,你自便。”   还没有对黑衣组织表露出忠诚的,充满野心的黑泽阵,完全可以被利用……或是劝服。   黑泽阵有些惊讶,但仍迅速接受了任务。   自便,很微妙的用词。   银发绿眼的少年躺在床上,侧头透过镜子凝视自己的眼睛。幽深如万年不见光的林地。他能够感受到格兰威特堪称冷漠的不在乎,但偶尔,那种不在乎又仿佛是纵容,好似年长者对幼小者的宠爱一般。比如那次去超市后安全屋里多出来的一把一模一样的伞,亦比如黑泽阵因训练错过采购回来后沙发上与以往别无二致的货物之类的种种小事。如果不是组织定期的训练,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是从某个秘密基地里踩着血泪爬上来,作为杀手存在的人。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明天的任务。得到认可,完成考察,获得代号,站到高处……   野心勃勃的幼狼最后和镜中的自己对视一眼,决定将‘自便’这个词发挥为细细编织、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第二天的夜晚没有挂上月亮。   黑泽阵在上车后侧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格兰威特:“是去处理叛徒,对吗?“格兰威特只告诉了他大致情况,目标是叛徒这件事,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   格兰威特开着车,扫了一眼副驾驶的安全带,冷着一张脸:“杀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怎么把这个卧底从组织眼皮子底下捞出来,这才好铺展他的兜底计划。   长冢朔星将车停在隐蔽的角落,最后检查了一次自身的装备。披着夜色走进了猎场。   上木苍斗走在路上,脚下绕着七弯八拐的道路,却始终没有摆脱身后那个森然幽冷的追踪者。察觉到跟踪的第一瞬间就隐隐有着的预感被证实,他深吸一口气,握住自己兜里的枪,主动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   要是能够杀死,甚至伤到一两个组织成员就足够好了。   他不擅长战斗,又事发突然,全无准备,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奢望过自己能突出重围,只抱着不能让普通民众暴露在这场围杀中心态奔赴死亡。   他穿过最后一条街,接着转折处的视线死角,不断在地形复杂一片烂尾荒楼里穿梭。可身后的追踪者牢牢封锁着突围的路线,明明只有一个人,却将他围困在死局里,一点一点剪除掉通向生的道路,仿佛猎人耐心收紧套索。   上木苍斗已经退无可退。往左是一大片开阔区域,附近层楼遮挡,稍有经验的狙击手都能在夜幕下将他狙杀,他可能连自杀都无法完成。右侧是一栋破败不堪,坍塌在即的危楼。   追兵将他逼入了绝路。   他毫不犹豫冲向那座危楼。双脚踏足的石梯扑簌簌往下掉落尘石,交错纵横的钢筋如海兽的长齿嵌入墙中。   这样黑暗的夜里,连月光都漏不进来。   上木苍斗压住呼吸,躲在掩体后凝神观察着入口,手指虚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反击。   昭示着死亡的脚步声却从身后不可能的角度传来。轻而稳,在上木苍斗听到声音的一瞬间,脚步声主人骨节分明的手已经钳住了他握木仓的手,拇指卡住他的关节,冰冷的手指猛然发力,夺走了他手中的武器,随后手腕一翻转,将子弹打进他的手臂。   怎么可能呢?这个角度,这种地方,他是怎么找到刁钻诡异的进攻路线的!   黑夜里,那个人暗青色的眼睛藏着看不分明的情绪。   ……   黑泽阵紧紧盯着一栋危楼。   他本想借用组织分给成员的狙.击.枪,却被告知格兰威特从来不打狙,因此只做了辅助工作。所谓辅助工作本来不应该包括在预计地点布置几枚炸.弹,但黑泽阵向来谨慎,在告知格兰威特后还是装了下去。   二十五分钟前,格兰威特和任务目标一起进了那栋危楼,大楼唯一的入口在他的监视下沉默到现在,里面也没有丝毫动静。不安如行军蚁攀附在心脏上。   这是他的第一次任务,如果失败……   大楼里传来一声枪声,骤然划破寂静的深夜。   黑泽阵瞪大了眼睛。   爆炸!但是他明明没有在那栋大楼里埋炸.弹!   那座危楼传来一声声爆鸣,早已被时间摧残殆尽的楼体在冲天烈焰中坍塌崩裂,灼然盛开的火焰迸出明亮的光芒,冲天的火舌将这座危楼卷入死亡的怀抱。   银发的少年猛然从绝对安全的藏身所踏出一步,站在原地,盯着火花。   烈焰抛出的流光划过他的面容,在他幽绿的眼瞳里映出一簇飘忽的焰光。黑泽阵握紧自己衣兜的木仓。   应该回去,报告组织完成了任务,过去是危险的,无法确定是否还有残存的炸弹……唯一通道口没有人出来,目标一定是死了的。   他可以获得一个向上爬的好梯子,这把大火如同他内心的野望一般肆意蔓延,但是——   但他捏紧了枪,极慢,极缓得往着火场危楼踏出了一步。   两步。   他还得去检查自己埋下的炸弹,还有,报告也需要填最后的处理结果,他总得去看一眼,虽然他一度想要杀死格兰威特,但他想去看一眼他是否还活着,就算是……   为了那把多出的雨伞。   三步。   他再没了一开始的犹豫,越走越快,舍弃了在基地烙印进骨子里的谨小慎微,去闯那片火场。   银发少年在黑夜下奔跑着,被风扬起的半长头发反射着火光,如同一段流淌的河。   黑泽阵停在了危楼入口。这是他的极限了。从楼体内部喷涌出的火焰几乎要舔上他的脸,而他只是凝视着烈焰高扬的废墟。   废墟沉默着。他什么也没说,只静默回身。   哒,哒……   黑泽阵身体紧绷,回身抬枪,目光重新聚焦到漆黑的入口处,对上那双暗青色的眼睛。   在火光下,他看到了那片沉郁的颜色中划过什么,一闪而逝。   如果是更明亮稳定的月光,一定能看清的。   “解决了。”   格兰威特捂着向下滴血的左臂,外套不知道甩在哪里,身上染着血色与烈火滚过的焦黑。他脚步稳健地走出废墟,走到黑泽阵身前。   他不该来的。黑泽阵想,心中升腾起一阵悔意。   他不该表露出这些,他不合格了,如果格兰威特上报,组织一定会放弃他的!   在确认对方存活的一瞬间,此前因冲动而压制的想法又浮现起来,伴随着杀意与忌惮,重新填充回他的胸膛。   “回去吧。“格兰威特俯身,抬了抬没受伤的右手,到底又放下,“会开车吗?”   ……   黑泽阵坐在驾驶座上,下方坐着两个厚垫子,面无表情开着车。为了任务他查过监控,倒是避免了组织成员因未成年人驾驶进去的丢脸事。   格兰威特坐在副驾驶座,用尚能动的右手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你能来……”他声音沙哑,吐出一口烟雾,停了一瞬,似乎在犹豫着接下来的话语,“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   黑泽阵没有给出原因。   格兰威特也没有再说话。 第6章 同期时间   黑泽阵把车停好,左手抄在衣兜里握着自己的武器,推开了安全屋的门。房里有着残留的焦灼与血腥味,格兰威特大概是回自己房间处理伤口了。   他对格兰威特既恐惧,又信任,他一边为此感到担忧,一边又为此兴奋战栗,他将自己从基地中获得的价值观反复咀嚼,提炼出越发茁壮的野心——只要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就不需要担心失去。   房间里的长冢朔星将门锁死,耐着性子往伤口擦拭酒精,手指因烈火灼烧残存的疼痛有些难以控制,包扎进程缓慢许多。   总体情况在他预料之中。他在过来之前翻阅档案的时候为了景光和零特意关注了一下公安卧底的信息,有瞥见过上木苍斗的资料,勉强能说得上熟悉。   尽管上木苍斗最初做好的是赴死的准备,在全面占据上风的对手提出和谈时,拒绝的可能也很低。   何况除了顶着他脑袋的武器,长冢朔星还拿到了足够致命的证据。虽然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把这些上交给组织,但并不妨碍他用来骗人。   黑泽阵向组织申请的炸弹全部布置来封锁退路,大楼里的自然是长冢朔星自己的准备。他只是没想到黑泽阵会到危楼口来……   这微妙的愧疚并没有存在多久,绷带打结扎好,瞥了一眼床底,推开门走出去。   沙发上的黑泽阵立刻睁开眼看过来,确认声音来源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我回房了。”   长冢朔星斜靠在自己的房门边,看着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房门后面,这才缓缓开口:“以后的任务两个人做。”   房门轻轻合上,听不出里面的人有什么反应,不过想来是能安心了。长冢朔星握着刀,随手削了块木头,盘腿坐下。   这次就到这里吧。良久,他点下了中止键。   ……   仿佛粘稠的糖浆融化到水中,凝滞住的时间重新流动,带着些微晕眩的感觉,长冢朔星摇了摇头,一声玻璃碎裂的轻响传来,瞬间让原本昏昏沉沉的意识清明起来。   他当时情急之下只想保持清醒顾不上那么多,现在他要怎么向降谷和萩原解释他把杯子弄碎了这事儿啊?!   还有琴酒……   “Saku?“降谷零转过头来,先是看到地上四溅的玻璃碎片,视线连忙上移。   长冢朔星转过头面上一片无辜,试图蒙混过关:“啊?歹徒的事还没解决,我们……”   “手拿出来。“降谷零上前两步打断他的废话,没敢伸手把他放到衣兜里的手强行拽出来,语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别想糊弄过去。”   “冷静一点小降谷。“萩原研二擦了擦汗,双手搭上降谷零的肩膀:”你倒是让saku把解释的话说完啊。“   ……不愧是萩原啊,轻描淡写就把握住了对话的节奏,长冢朔星仍然试图挣扎一下:“那个,hagi,你不会是拆弹拆到一半过来的吧?“   “这么简单的炸弹,三分钟就能搞定好吗?在你去接水的时候我就已经解决了!而且松田刚刚告诉我,警方已经把同伙抓捕归案了。”萩原笑眯眯地接话,堵死了长冢朔星所有的借口,末了还提醒到,“我要按不住小降谷了哦!”   手上的伤口确实不多,毕竟他意识回归的时候有本能卸下力道,杯子并没有直接在手上炸开,只是手掌被玻璃划开了一道口子而已。   但长冢朔星猛然想起另一个问题。两边的时间流速比是172800:1,他在那边差不多呆了九天,也就是说他至少在这边失去意识了四五秒……从回来的状态来看,大概是拿着杯子发了四五秒的呆?   降谷和萩原不可能没有发现,难怪零的态度那么奇怪。   他将手摊在两人面前,另一手去够自己的手机:“真的没什么事,我走神了没注意。”   趁着降谷零和萩原研二拿着店里应急的医疗箱替他检查包扎手时,长冢朔星摸出手机低头假装联系,一边趁机打开游戏面板。   【任务:红与黑(长期)   状态:第一次时间编织暂停中(未检测到目标,暂无法开启)   第一时间线身份:松谷矢(Gle)   人设稳定值:89   积累差异值:20   】   看起来琴酒已经走了。而系统果然有所隐瞒。长冢朔星默默记下疑点,按灭了手机抬起头。   “……”他看着自己被浅浅贴了一块纱布的右手掌心伤口和五花大绑的右手手指,颇为无奈,“我记得我是手掌割伤了。”   降谷零见他放下手机,眼疾手快往他左手上糊了一截纱布,萩原手指一动,将他左手五指也用纱布当绳子扎在一起,甚至打了个和右手对称的蝴蝶结,开口到:“是啊,所有给你消毒包了纱布防止恶化,至于手指嘛……”   “啊,手滑了。”萩原研二没什么情感的抱歉到。   长冢朔星试探着抻了抻五指,左右看了看,当即拒绝:“不行,降谷扎的太丑了,完全不能上街见人啊。”   “你还嫌弃上了是吧!”降谷零抬眼一蹬,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那不如我们来好好谈谈算算总账?”   “嗯……这个蝴蝶结通体洁白无暇,编织手艺高超精密,整体造型如麻雀落地,咸鱼翻身,实在是举世罕见的珍惜物品。”长冢朔星和降谷零对视两秒,拿出电台主持人的状态,假心假意地随便挑词夸赞了一番。   “……你还是别说了。”降谷零捂脸,“我会怀疑你被萩原同化了。”   “?”萩原研二不可置信看向降谷零,“明明是saku同化了我啊喂!”   “萩原真是自信呢。”长冢朔星眉眼温柔,不知何时左手挣脱开绷带,向后一指,“别蹲着了降谷,警方来了,萩原你也是,把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收一收。”   两人浑身一僵,迅速起身回头看去,店门口仍是空荡荡的。正要找装模做样的人算账,便看到身着警服的人来到了店门口。   躺在地上的匪徒被带走,班长主动揽下第二天去做笔录的任务,六个衣着风格各不相同的人又聚到一起。   “景光和松田都选的是西装吗,我还以为松田会和萩原一样选更轻松的款式。”长冢朔星从中午吃饭的地方拿回自己放着的两把伞,打量一下自己着装各异的同期,“所以为什么独独降谷穿了花衬衫啊?“   降谷零已经捏起拳头向松田阵平揍过去了:“明明你猜拳也输了啊混蛋!”   长冢朔星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带着萩原研二三人默默站到了班长身后看戏。   他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走进居酒屋,吃了毕业后的第一顿晚餐。   “手还痛吗?“萩原举着一杯啤酒和长冢朔星的茶杯对碰一下,极为自然地开口。   “嗯?啊,现在没事了。“青年一愣,随后银灰色的眼睛扫了一眼右手伤口,笑着答道。   “没事就好。”诸伏景光闻言也笑到,“等下次伤好一起出来就可以喝酒了。”   “好啊,下次一定。”长冢朔星抿了一口茶。   他又再桌下抻了抻五指。   这次连精神上残存的痛觉都没有了。   他抽空摸出手机,给成海悠真发了条短讯:   【我们有上木苍斗的资料吗?十五年前某个组织的卧底,我想和他见一面。】   对面消息回的很快。   【......有,最近不行。】   长冢朔星挑了挑眉,没有追问。   【我是不是明天该来报道?】   下一条短讯很快发来,带着一股打工人的幽怨。   【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吗?】   长冢朔星眼中带上笑意,往自己杯子里注了茶,顺带和班长一起娴熟岔开松田和降谷的又一次争吵,飞速发了最后一条短讯后收了手机。   【没有,我会来的,辛苦了。】 第7章 同期时间   “和你的神秘对象聊完天终于想起我们了吗?saku。”诸伏景光握着杯子晃了晃,淡琥珀色的酒液撞着杯壁,堆起层层雪花般的泡沫。随后他将手一探,杯子放到了降谷零面前。   “爱人是工作,目标是让警视总监做我和它的证婚人,我大概要和东京过一辈子。”褐发青年纠正到,“工作通知,我没和班长分配到一起。”   松田阵平正给萩原研二斟酒的手一顿,满杯的酒溢出了不少:“什么啊,就只有我和hagi绑定在一起了吗?”   “小阵平是嫌弃我了吗?”萩原研二抽了两张纸擦拭桌子,闻言委屈抬头。   “一起不好吗?”长冢朔星接过诸伏景光递过来的瓶子,顺手放到一旁地上,“这样你们还能一起穿着花衬衫逛街。以松田的气质,会不会在路过时候有□□当街拉你入伙?”   “我倒是觉得被认为同行的可能性更大。”伊达航兴致勃勃接上,“要是松田真干出了什么事,萩原你别忘了叫我。”   “班长竟然那么有同期爱吗?”降谷零瞪大眼,一边比出拳击的架势“我还以为你会给他一拳。”   “一拳不太够,就当松田把上午毕业典礼为你准备的功劳送给我了吧。”   “二手功劳,打点折扣也可以理解。”诸伏景光煞有介事点了点头,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一把降谷零,险险帮着自己幼驯染躲过同期的袭击。   “每次吃饭最后都会变成这样。”长冢朔星不动声色挪了挪凳子,稍稍远离战场,“不过降谷这身衣服……唔!降谷你……我们是队友啊!松田送的花衬衫明明在景光手里吧?”   诸伏景光则伸手,拍了拍长冢朔星被降谷零不轻不重揍了一拳的肩膀,另一手顺势将松田托他转交给降谷零的花衬衫袋子塞到了褐发青年手中:“不用谢,saku,这是我应该做的。“   萩原研二无奈开口:“小阵平,我能理解你和小降谷六个月的爱恨情仇,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拿我的外套当武器啊……”   松田阵平一把把手中的外套甩回了萩原研二的腿上。萩原研二一时没拿稳过满的酒杯,酒液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诸伏景光面前。   猫眼青年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等等!小诸伏!这件事不能怪我!”   ……   毕业后要各奔东西是早已预料的结局。哪怕内心忧虑,长冢朔星仍然会尊重着自己同期的选择,也相信自己绝不会重蹈覆辙。   何况就城市危险系数来看,在东京无论做什么都很危险……大概只有班长可以不受这件事困扰。   Zosk作为处理特殊案件的特设组织,自然没有像警视厅那样将身份摆在明面上。审核是更严格,录取也不走常规流程,不过和警视厅警察厅偶尔有合作——借公安的身份。   长冢朔星这次过来最重要的还是登记内部权限,把身份过个明路,顺便了解一下组织组成情况。   褐发青年看上去非常温和,待人处事彬彬有礼,气质平淡而内敛,仿佛前日里在电话中锋芒毕露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都已经办好了,还有您之前的档案需要处理,暂时挂到警视厅的刑事部当中了,如果我们发现需要插手的事情会通过内部操作转交到您手中。另外虽然您应该有所了解,但我还是给您正式介绍一下组织的情况和平时工作。”成海悠真替长冢朔星录完身份信息,看向沙发上抿着咖啡的青年。   “谢谢,我自己看资料就好。”青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成海悠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大致对青年有所猜测。毕竟zosk的成立本就与长冢朔星的父亲——长冢夜有关。邀请长冢朔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他并没有想到最后上级居然真的以特殊贡献作为理由给了长冢朔星这里的最高权限。   长冢夜在三年前到底做了什么?脑里的问题仅仅一闪而过,他没有再过多探究的意思。   无论如何,现在长冢朔星在zosk里是他的上司,这就足够了。   长冢朔星捧着咖啡,自行挑着资料翻看。   十八年前,公交汽车起火案——监控确认车内共有47人,现场发现尸体共46具,幸存者称并未同行。   十五年前,地铁爆炸案——炸弹未爆炸,经检查确认炸弹无缺漏,嫌疑犯并未停止倒计时。三日后重新检查确认炸弹□□与炸药分离。   ……   长冢朔星并没有在这些自己了解过的东西上面多停顿,大致了解情况后便开始重点查找十五年前的资料。   松谷矢……   查无此人。   倒是查到了那两个和酒厂交易的人的资料。长冢朔星手指轻敲着桌面,脸上凝重。   两人一人死于刀伤,一人死于木仓伤,记录情况与他记忆里的相差无几。   但是,用木仓是长冢朔星特意调整的习惯。他在违抗着那个身份的本能,以此提醒自己不可忘却本真。   松谷矢近身杀人习惯用刀。   褐发青年坐回沙发上,垂下眼帘,从脑中调出了游戏面板。   他得去投影东京看看情况。   水下的那座东京城并没有什么变化,水上的东京城闪烁的光芒则与上次登入全然不同,不过总体仍是红光居多。与此同时,一连串的黑字迫不及待跳了出来。   【特殊地点:zosk组织[已解锁]   综合评分:90   危险预警:1   加成:综合生存评分获取速度 10%】   然而投影上的建筑藏在东京地表之下,周身笼罩着一片黑光,这意味着长冢朔星无法像从警视厅警察厅中调取档案一样查看其中的档案。   游戏系统在这类事情上一向沉默以对,长冢朔星只得将没有得到证实的猜测压下。   【任务名称:增强城市保卫力量(一)   任务目标:解锁一个新的特殊地点   任务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城市综合生存分数x3】   【奖励已发放,当前综合生存点数:31,请玩家继续努力】   【支线任务1:维护城市治安   任务状态:抓捕罪犯0/10   任务奖励:城市贡献点数x10,城市综合生存分数x1   任务倒计时:7天】   长冢朔星看着跳出来的一连串通知,深深吸了一口气。先不说他本身干着zosk和刑事部的工作哪来的时间七天内抓十个罪犯,就说这个任务本身……   东京,不愧是城市危险系数高达99 的城市啊。 第8章 现实之事   话是这么说的,有16分的超低综合生存分数挡在前面,长冢朔星也不可能就这样放弃。谁知道新手保护期过后结算太低的综合生存分数会有什么影响?   长冢朔星接受了任务,又把显示出来的红光看了一遍。像上次的炸.弹那种会造成城市重大破坏的案件其实不多,但街头斗殴砸碎玻璃,汽车撞出围栏破坏市容,大楼内的血字这种案件却也不少,一个个都标着难度0在投影东京上闪着。   大概难度0和难度1会是他之后的主要日常。有些任务虽然难度是0,从描述上来看造成的伤亡也不小。   难度0的任务失败没有惩罚,长冢朔星从投影东京处更新了一番资料后干脆一口气接了十几个,把列表排得满满当当。   其中有不少是互相关联的。   褐发青年睁开眼,手指搭上领带松了松,将方才搁在桌案上的咖啡重新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目光滑向不远处的成海悠真:“我的档案是挂到了警视厅吗?”   成海悠真正绷着嘴角,手里拿着一摞档案,长冢朔星见状干脆拿着交给自己的资料过去,将文档塞回一个个空隙中。   “暂时准备挂到警察厅那边,如果我们发现有需要插手的事情可以通过公安内部操作转交过去。”   长冢朔星没有将下一本资料归档,而是递到了成海悠真面前:“我需要一个额外的假身份。”   摊开的纸页上是潦草狂放的笔画,成海悠真知道这是长冢夜的笔迹。这份情报已经损毁得差不多,纸张边缘有着被火舌舔舐过的焦痕。   成海悠真看了一眼:“这个东西一直没有被归档到情报当中,我们有尝试推测破译,但是一直没有进展。“   “Rum,Glenli……完整的应该是Gle。“青年确认成海悠真拿稳档案后撒开手,一边将最后两份剩下的文档归位一边补充到,“父亲的加密习惯。我还不至于不知道他在写什么。这张纸上就这两个单词。“   成海悠真自然也知道这潜藏在暗中,以酒为代号的组织。   “……”   “我父亲的事情也在保密条例中?”   成海悠真点了点头,做了个拉链的手势,长冢朔星便明白从zosk这边要到资料是不可能了。   模糊掉的那部分关于父亲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系统做的其实并不算很多。除了父母和卧底拿到的重要情报以外,对于他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遇到过的人,沉下心回忆还是能够想起来,但能定罪那个组织的关键证据,具体窝点位置却是藏了给干干净净。   这样一来,最清晰留下的反而还是和那五个人有关的经历和支离破碎的梦。   “本来确实很想去警察厅,但现在长冢朔星的身份得挂到警视厅那边了。我会留在东京继续追查,两个身份同时出现能够合理误导。“   成海悠真一时还没明白不能挂到警察厅的理由,青年已经思维迅速地跳跃到了下一步:“额外的身份大概率需要和那一方接触……我尽量采取卧底外的其他途径。”   “如果可行,我们会配合。”成海悠真合上文档,用一种颇为委婉的方式温和质疑。   解释你的要求,给出你的计划,我们不做无谓的牺牲。   “理解,”青年保持着嘴角的弧度,通身气质仍是温和的,仿佛毫不在意下属的质问,“效率为上,我会提交一份完整的计划书。”   他不是不能花时间亲自去协调下属,让他们对自己心服口服言听计从,他只是明白这没必要。成海悠真值得信任,并且已经在zosk里工作了很久,他只需要确保这个人能够传达出他的想法,就能迅速轻松驱使这个机构。   成海悠真显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我会按照计划书行事。”或许是因为青年曾展现出的能力,或许是因为青年眼中某种决然的战意,也或许是相信了自己的选择,成海悠真接受他的要求,“zosk会与你同行。”   褐发青年整理好衣袖,等成海悠真将新出炉的警官证交给自己。   班长离开东京在警察署工作,降谷和诸伏一个进了警察厅,一个在警视厅公安部,碰面的机会其实不多,倒是和松田萩原暂时不用断了联系。   长冢朔星有想过像上周目的某些情况一样,将自己的身份调到地方警察署,然后□□来完成身份的清理。   但是,一来离开东京意味着无法完成任务,他还想好好活着。二来,他尝过挚友离世的彻骨之痛,没必要让那几个梦里常客为这种事情平白受罪。   他不像他们,有在别人梦里聚会的爱好,暂时也没有在去他们梦里做沙包的理想。   目前看来,至少在一个月内他得保持着警视厅刑事部的工作状态。但要和那个组织接触,他不可能真的一直呆在警视厅,所以才会要求zosk准备两套身份。   有备无患。   初秋的风已然带上几分冷意,好在阳光仍是暖暖洒下。长冢朔星算着时间,敲开了搜查一课的门。   惯例是要自我介绍,认识同事的。   “……日后还请多多指教。”褐发青年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他周身气质难免显得太过宽和包容,但银灰色眼睛带来的不容忽视的锋锐肃然之意昭示着这并不是个软弱可欺的角色。   搜查一课本身便因共同的加班苦难关系不错,没什么职场欺凌的习惯,何况长冢朔星已经见过了不少同事。   “昨天在现场见过你,没想到是新同事啊!欢迎一起加班!”   这是昨天从zosk出来回家路上在持刀抢劫案现场遇到的同事们。   “进门左手第一个柜子里有茶叶和咖啡,虽然味道不好,但是可以救急,自行取用哦。”没有见过的同事们也都友好招呼着。   长冢朔星一一应答,言谈游刃有余,进退有度,社交距离把握恰到好处,有着完全不输职场老手的熟稔和刚入职后辈的谦逊。   融入得异常顺利,目暮警官显然也对他十分满意。   搜查一课确实十分忙碌……短短五天他的支线任务便已经完成了十分之八,城市贡献点数也攒到了50,可惜综合生存分数只堪堪涨到20,明天就要结算了。   长冢朔星想着事情,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通报警电话便打了过来。随后目暮警官便带着他一起出队。   剩下的人则分成三个小组去处理另外的案子。   “目前接到的报案情况是自杀。”目暮十三一边打开车门坐上车,一边见缝插针给长冢朔星讲着案件情况,“今天早上管家发现了被害人桌前的尸体和桌上放着的遗书,之后就立刻报警了。”   “刀伤还是服毒?”长冢朔星扣上安全带问到,既然是在桌前发现的尸体,自缢和自溺两种常见自杀手段便可以排除了。   “刀伤。”目暮十三踩下油门,“具体是不是自杀还得看现场,希望长冢老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   “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我会很高兴。”褐发青年眼中映着窗外淌过的景色,确信以目暮警官的开车速度至少十分钟才能到案发地点。   紧张倒不至于,他只是估计这次案件不简单。毕竟……   【任务名称:居民区起火事件   状态:进行中   事故预警:48h内遭遇火灾   预计受损度:85%   敌方:火焰,???   解决难度:0】   看上去不太像意外,并且处处透露着奇怪。   青年施施然从警车上下来,神态自若跟在目暮警官身后进入现场,进入了工作状态。   “大家都在里面等着,现场也没有被破坏。”   长冢朔星跟着目暮警官进了门,头发花白的管家向目暮警官报告着情况,褐发青年扫过四周,眼神停滞在一个角落。   在不远处,一个眼熟的金发身影端坐在嫌疑人队列里。两人目光在空中撞上,降谷零先是有些惊疑,随后眼神不自然的飘忽了一下,毫不生涩地就势转头与旁边的人交谈起来。长冢朔星则视线转移,一一拂过室内的每个人,最后自然而然打量起周围环境来。   降谷零应当是在坐实自己的假身份……不然这种该进行卧底训练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公共场合。长冢朔星带着几分心虚,一边确定了降谷的状况,一边听着管家和目暮警官的对话记录着关键信息。   “那我先去看看现场,你先去问话吧。”目暮警官拍了拍青年的后背,长冢朔星闻言,收好个人情绪,坐到了桌前。   无论如何,这里发生命案应该都在降谷意料之外,他得快些解决,不能让降谷被拖在这里太久。   如果零已经知道真相的话就再好不过了。长冢朔星摊开笔记本,对面坐下了第一个嫌疑人。   他的同期正襟危坐,面色诚恳不失惊惶地开口:“我是无辜的,警官。”   长冢朔星维持住一贯的表情,刻意用了比平时说话更为温和甜腻的声音:“我们会找出真相的,先生,不要担心。请你简述一下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告诉我们。”   “没有,我只是应邀过来,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降谷零双手握拳放到膝上,和对面的警官对视着,金色的额发垂下几缕,一派纯然无辜的样子。   ……长冢朔星看着他的神情,听着他这话,只觉得自己的担心像大夏天给人加棉被,处处显得多余。 第9章 现实之事   似乎是以为自己的话不可信,对面的人眨了眨烟紫色的眼眸,在那双银灰色眼睛的视线下吞吞吐吐:“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能冤枉我啊!我只是过来买幅画,画家嫌我给的价低不想卖,主人心情不好,就留我说今天再谈,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长冢朔星捏了捏手中的钢笔,甩了降谷零一个眼刀,秉持着安抚面对难以沟通的嫌疑人时的良好态度宽慰几句,不着痕迹地跳过了挖坑套话环节,避开了某些话题,确认降谷已经传递完想传递的信息后迅速结束了问话。   “谢谢你的配合,请回吧。”褐发青年停笔抬头,“顺便,可以麻烦帮忙叫一下下一位吗?”   “谢谢警官,不麻烦的!”浑身上下身份信息除了性别没有一个是真的的人道了声谢,回到休息室内叫了下一个人。   长冢朔星暗自叹了口气。   降谷零暗示他帮忙打掩护。所以这确实是没有料到的意外?这家伙多半还不是真的在这里留宿了。也就是说……   他得一边破案,一边当着上司的面给某个有嫌疑的同期打掩护。   长冢朔星当然不相信降谷零会处理不了这些事,单论警校成绩,降谷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但是关注越多,以后别人查起这个身份来越容易发现不合理的地方。能够靠加班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让披着傻白……傻黑甜皮的同期冒风险了。   大致询问完每个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及到达时间,目暮警官勘察完现场下来,拍了拍长冢朔星的肩膀,整合着线索。   死者名叫中居佳乃,是个小有名气画家。没有亲人,脾气也不好,连亲近的朋友都没有。家中挂着不少自己的画作。嫌疑人除了聘来不到一月的管家,都是来买画的客人。   现场发现的“遗书”是死者的笔迹,造成致命伤的是从前胸扎入刀刃,手腕有试探伤,前襟衣扣解开,符合自杀特征。死亡时间段没有人有单独行动时间,从现场和询问的时间排查来看,这是一桩毫无疑问的自杀案。   只是遗书让人琢磨不透,带着艺术家自有的特质。   [翻过沙漏,取下报纸,抛弃太阳。镜中的人在我身边耳语,求我同去……我将死去。]   简简单单一句话,比起遗书更像是未尽的诗,难以从中获得什么有效消息。长冢朔星对上目暮警官满含殷切的目光,难得无奈道:“我并没有攻读文学系,不过……”   褐发青年抬手指向进门玄关高悬的色彩浓烈的抽象派艺术画布:“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幅画的名字就是沙漏,所以其他的或许也是画吧?”   一番搜寻后找到有铭牌表明名字的是《太阳》、《沙漏》和《报纸》,但是按照遗书所言,取下画作后并没有任何新发现,画面也是支离破碎,毫无关系。   “还是没办法和遗书联系起来啊。”目暮警官摸着下巴,“虽然是自杀,但是这份遗书也太奇怪了……”   画作本身有着明显的抽象派特征,但这几幅画的各色色彩扭曲混杂在一起,虽也是明快欢欣的色调,长冢朔星看久了,却难免有些不适。仿佛被人淹在无垠的海里,眼睁睁看着海面覆上一层层薄冰般压抑。   他便和目暮警官打了个招呼,又回到案发现场查看。   死者就坐在桌前,桌脚垒着一摞报纸,书架上堆放着杂乱的书和厚厚一沓信。沙漏里的沙静静漏下,透明而细密,原本是用来压着那封古怪的遗书的。她乌发挽得精致,唇上还点着嫣红,安详得仿佛并非赴死。   褐发青年戴上手套,道了一声得罪,细细查着。   他注视死者那双沾满血迹的手,神色一片凝重。中居佳乃的手上有不少的茧,最可疑的一处在左手手心,尽管锋刃造成的伤口已经破坏了她的手掌,使得那些细节难以重现,但长冢朔星可以确定——那是木仓茧。   ……   “警官,还不能放我们走吗?拜托拜托,我有急事!“长冢朔星循声望去,便见到自己的同期双手合十,低声祈求着一位警官,“真的很赶时间!”   降谷这是在干什么?他明知道现在不可能放人走……   “这位先生,稍微再等一会吧,如果觉得不安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天。“褐发青年轻轻拽了拽神色尴尬的同事,站在了嘟囔着的金发青年面前,将手上的水杯递给他,指了指阳台,”别担心,会没事的。“   “啊?警官想和我聊聊吗?好……好的。“降谷零接住塞到手中的水杯,颇为明显地一愣,满是不情不愿地跟着警官走到了角落。   阳台的窗帘拉着,只有顶部开着一盏暗黄的灯,好似夕阳的余晖,哪怕在白日也显得沉郁。   长冢朔星将身体重心向后,靠在墙上,语气平常得仿佛只是家常闲聊:“是家里有急事要回去吗?可以先给家人打个电话。”   你可以可以联系警察厅那边,公安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吧?   “不是家里啦,是一个朋友找我,错过的话以后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被警官问话的青年语气遗憾,似乎全无防备的被套着话,“我还想求他帮忙办点事呢,要是能早点离开就好了。”   “真是抱歉啊,不过案件需要,你朋友应该会理解的。”褐发的警官真心实意地表示歉然。   他微微侧过头避开顶部的灯光,眼睫落下一小片阴影,藏住眼中的神色:“就算真的有什么,和朋友说清楚不就好了?”   “这种事情……要是解释得模模糊糊的话,他一定会更生气被瞒着什么的。”另一方的人挠了挠头,“而且卷入案件脱不开身,看你现在的态度,不查清楚真相警方是不会放我走的吧?”   是暗示……   “嗯?”   没有听到温和的年轻警官的回话,金发青年转过身,不曾想直直对上了褐发警官凝霜冻雪的视线,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的情绪仿佛薄冰下静静流淌着的河流,沉静中波涛暗涌,激流奔袭。   青年的声音毫无波澜,一手抬起覆盖住眼睛,顿了顿,“你知道……算了,你的家人呢?”   这句话听上去问的莫名其妙,但降谷零没有移开视线,只捧着杯子眨了眨眼,按照人设疑惑出声:“我的家人有事,也不可能来陪我啦。怎么了?警官先生?”   “……是自杀。”   长冢朔星沉默了许久,深深呼出一口气,语气平稳如海:“你可以准备回去和你的朋友解释了。”   ……   既然公安那边想要早点以自杀结案,干脆不要在明面上把公安卷入进来,正好把他的新身份问题一起处理了。听出了降谷零言下之意,长冢朔星压下情绪,迅速做出了判断。   褐发青年回到了那几幅画前,拉过目暮警官:“目暮警官,我大概知道遗书在写什么了。”   “啊?长冢老弟,你明白了?”   “因为门口的画,我被误导了。“长冢朔星歉然一笑,”抱歉影响了大家的思路。报纸和沙漏那两句,其实并不是指我们找到的画。因为和后面的抛弃太阳并不相符。”褐发青年指了指桌脚的报纸,“这个动作其实应该是指从信箱里找信才对。“   “我没有打开信,不过从收信人的称呼上看,写信的应该是她的爱人。”   收信人上写着的是“我的小太阳”。   目暮警官左手往右手掌心一锤:“所以抛弃太阳是指,那个人抛下她了!“   “或许。”长冢朔星挑出桌脚下一份放得歪歪斜斜的报纸,“最后一封信是三天前寄到的,这是昨晚的报纸,上面报导了宫城县——也就是寄信地址发生的一起凶杀案。”   褐发青年将报纸递给了管家:“中居小姐有见过这个人,或者有他的照片吗?”   “我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小姐确实经常捧着照片看,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人。”   “是这个!找到了!”一位警员从书架上翻起倒扣的相框,“为什么是倒扣着的啊?”   照片上赫然是有着报纸上一样面容的人,他垂眸捧着书,看上去安详宁静。   “应该是谁之前取画的时候震到书架扑倒了吧。旁边本来挂着的是《沙漏》?”   “是《太阳》吧?长冢,那两幅画完全不一样啊。”   “啊,抱歉,我实在是没有什么艺术修养。”长冢朔星不动声色翻过倒扣相框的问题,刻意挑出漫不经心的语气。   “所以是殉情吗?也是……在场的人都没有杀害佳乃小姐的动机和时间,照片也确实算是证据了……”   长冢朔星只默默把视线移到相片上,内心默默道了歉。   目暮警官侧头看着褐发青年,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收队吧。“   长冢朔星临出门前侧头看了一眼降谷零。那个人眼里是难以遏制的震惊之色。   死者自杀是真的,但是关于那封遗书的解读,几乎全是假的。   “好好和你的朋友谈谈吧。“年轻的警官低声道,手指蜷了蜷,摩梭过樱花警..徽,脚步不停地出了门。   长冢朔星和目暮警官坐在车上,褐发青年仍是那副温和淡然的表情,只是原本的气场变得更为平静,他半合着眼,仿佛冰天雪地里一只落单的灰雀。   “长冢老弟,今天的事情不要太在意了,公安那边联系你很正常,他们也通知了我这起案子暗中移交给公安,我本来还在担心怎么按他们说的不暴露的情况下收队……有些谎言是必须的。”   “我知道。为我撒的谎向您道歉。”长冢朔星掩盖住内里的疲惫道,“我在检查尸体时发现了木仓茧,中居佳乃很有可能就是宫城那起案子……不,很多案子的凶手之一,那张照片是用来锁定目标的。”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把内心厚厚铺就的霜雪一并呼出,继续道:“我没事……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目暮警官,我是从警校毕业的警校生。”   我有五个很好的同期,我们约好了还要一起喝酒。   他为自己准备的黑暗侧身份原本就是需要做些明面上的恶事的。诱导警方做出错误的判断,扰乱正常办案秩序……这些都是非常适合往那个身份上套的东西。甚至这一通操作下来,以后黑暗侧的身份翻出来会更有可信度。   不过是这个场景这难免勾动点情绪,他一时半会没调整过来罢了。   他盯着手中那枚樱花徽章,视线珍重又畏惧。指尖因过力攥住金属徽章而泛白发冷,他却仿佛在从这种冰冷的疼痛中汲取着力量。   晚上还得自己过来一次,无论是为了火灾还是为了真相,明天还要结算综合生存分数,他要不还是请个假吧?万一当众抽搐倒地之类的……形象完全一去不复返啊。   “额……”目暮警官开着车,许是觉得气氛不对,开口打破了沉默,“公安还告诉了你凶杀那些事?”   真是备受公安信赖啊,长冢老弟。   “……”其实一句也没有告诉。   长冢朔星别开眼,明智地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第10章 现实之事   由于中居佳乃的案子收队很快,长冢朔星还来得及在今天再出一次外勤。   回警视厅的路上抽时间把从投影东京内搜刮到的信息筛选一番,挑出能交给警方解决的发给成海悠真转交警视厅,不方便的记下来自己安排时间去查看,又成功清理掉一批红光。   “晚上可能要下雨,我放了伞在门口,需要的话请随意!”长冢朔星换下警服,照常提醒了自己的同事们一句,顶着目暮警官关切的眼神走出了警视厅。   在街上晃了一圈,为搜查三课的同事抓捕了一位盗窃犯。褐发青抬头看了看乌云层布的天空,往某个路口走去,似乎是急着回家了。   但雨来得很快,在青年踏上十字路口时还只是淅淅沥沥的雨丝,当他踏上对面的街道时,已然一瓢接着一瓢砸了下来。   水珠顺着头发滚下,长冢朔星眼睫颤了颤,将雨滴抖落以免模糊住视线。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耳边传来水滴溅在布料上的啪嗒声,有人的伞替他挡着雨。降谷零将伞向褐发青年倾了倾:“警官,是我。看上去您需要帮助,介意我送您一程吗?”   雨顺着头发渗进衣服,湿漉漉粘在身上颇为难受。长冢朔星犹豫两秒,看着连成一道白帘的雨幕,向面前人道了声谢。   “这里离我家也不是很远,你要不要把衣服淋湿去我家拖时间?”   伞外的雨声嘈杂,在伞下说些什么也不会被人听见,降谷更不可能带着窃听器来找自己,长冢朔星也就不再演警官和陌生犯罪嫌疑人的戏码。   “……你是真没带伞?所以要是我没来找你,你就准备这样回去?”降谷零带的伞不小,但雨势太大,哪怕刻意,衣服也都淋湿了。   “啊,我带了。不过为了给你的蓄意接近创造借口放到警视厅给同事了。”褐发青年毫不客气整个人蹭到伞下,明面上还装着一无所知被照顾的样子,刻意翻出上午问话时的温柔磁性嗓音,“反正你一定会带伞的。”   降谷零可以暗中来他家找他,但还是那句话,没必要增加无意义的暴露风险。长冢朔星在上午问话时确定了降谷假身份的假住址,规划一番,确定无论降谷零怎么打算都可以在这个路口看到他后直接定点蹲人。   这么凑巧下雨倒是意外之喜,如果雨没有落下,他还准备了其他剧本。由他主动的好处就是,哪怕以后有心人查出这次会面不对劲,也会怀疑是长冢朔星主动设计,风险在他而不在降谷零。   “其实伞坏了我们被迫躲雨的剧本也不错。”降谷零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在雨里,又极为正经地开口,“今天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别想太多。”长冢朔星声音轻缓,带着明显安抚的意味,“我有要这样做的原因。你那边……今天的事哪些是能跟我说的?”   成海悠真暂时还没有把警察厅那边的资料给他,不过这么大的雨下,那场火灾今天发生的可能性很小。如果降谷给的消息不够的话,他准备晚点再过去一趟。   “能说的你多半都看出来了。”降谷零无奈道。他举着伞,微微落后半步,是让褐发警官带路的模样:“最重要的遗书还没有破出来,你开口就要去找画,把我吓了一跳。”   “那也不能怪我啊。”褐发青年甩了甩头,将发梢的水珠捋下,“你以前说话没有这么拐弯抹角过。”   “啊,是吗?”降谷零把人一路送到了家门口,没有再多纠结。长冢朔星则按照剧本把人带到了家里。   “我没多的衣服,这是景光上次寄存在我这儿的花衬衫,你凑合着穿吧。”长冢朔星指了指角落里的袋子,“就不用客气了。”   降谷零看着温和友善如常的同期,又看了看角落里的袋子,不由后悔起没有选择坏伞躲雨的剧本。   但他总不能到同期卧房里扒拉同期的衣柜,最终还是只能抱着袋子进了浴室。   套着花衬衫出来时,长冢朔星正在桌前撑着下巴,望着挂钟发呆。灯开得很亮,桌上摆着简单热过的速食,褐发青年听到声音,打量了他的着装一阵,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你什么时候有了和hiro一样的爱好啊。”降谷零坐到餐桌前,不得不制止同期的蓄意嘲笑,“喂喂,我说,稍微控制一下。”   “其实脸还是很适合这身衣服的,有异域的独特风情,不过不太适合你现在的人设。”   “你也知道啊……嗯?”降谷零正要端起碗,手里便被长冢朔星又塞了一个袋子。   “前段时间新买的衣服,我们码数应该差不多,一会换了再出门。”长冢朔星眼里带着几分促狭,“雨还没停,慢慢来,不用急,记得花衬衫要带走。”   但降谷零显然不想多忍受一会自己身上的花衬衫。   降谷同意要到长冢朔星家里坐一坐本来是想谈谈今天的事的,吃饭的时候却出乎意料选择了沉默,只偶尔似是担忧地瞥一眼垂眸不语的褐发青年。   长冢朔星将碗放进水槽,倒了一杯白水放到降谷零面前,一迈步,坐到了沙发上:“今天的事,不问了吗?”   “其实主要是担心……你想说吗?”   长冢朔星仔细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可说的……我也不能当着警校第一的面撒谎吧?”   “啊,要说假话还是算了吧。”降谷零仰头,喉结滚动,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你确定自己还好就行。”   褐发银眼的青年视线扫过身旁的同期,笑了一声:“我确定我没事。雨看起来一时半会还不会停,我拍了照,干脆一起想想纸上那几句话?不过公安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找到那个房子里的密室吧?”   “可以,但不方便……你最近不要随便往那附近去。”降谷零沉吟片刻,虽然确信长冢朔星有分寸,但是想起今天他堪称出格的举动,还是补上了最后一句。   这个恐怕是保证不了,长冢朔星默然,他还准备顺着这事把身份问题给解决了。   只要不被降谷发现就好。   “正好我没有你们调查到的消息,说不定会有别的思路。”长冢朔星捉了笔,在桌上摊开纸,先把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默出来,随后笔一勾,将几个主要名词圈了起来。   “当时我在现场看到的画有《沙漏》、《太阳》和《报纸》。”降谷零道,“在你们来之前我看过那些画,上面没有藏着密码之类的东西。而且……”   “而且,最重要的镜中人并没有对应的画。”长冢朔星明白降谷零的意思,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雨声是渐渐小了,但雷声还在外争鸣轰响,心中不免闪过一丝担忧。   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吧?   长冢朔星收回了发散的思绪:“虽然我上午确实是胡编的,但中居佳乃的背景调查确实是这样。独身,无亲无故,学绘画的老师已经去世,不怎么离开家,上一次出门还是到宫城县……镜中的我如果不是指画,也没有在现实对应的人啊。”   降谷零:“……“   这么直接承认胡编真的好吗?   “会不会这些指的并不是画,就只是房里的东西呢。”长冢朔星将笔塞给降谷零,“等等……”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间房子里没有镜子!”   窗外响过一道惊雷,降谷零暂时不方便离开去查看,先联系公安那边上报猜测了。   长冢朔星则越发觉得不安,就像阴云积在胸口,雷声一路从外界滚到了心里。   他打开了游戏面板。   【任务名称:居民楼起火事件   状态:进行中   事故预警:36h内遭遇火灾   预计受损度:85%   敌方:火焰   解决难度:0】   任务仍是未完成的状态,只是下一瞬,任务列表上未完成的红光缓缓变灰。   同时跳出来的是成海悠真的短信:   【公安那边追查的线索断在中居佳乃身上,本来打算仔细搜查。刚才传来消息,那栋房子被雷劈导致电路起火,似乎情况很严重。公安已经从里面撤出,改成监控附近。】   怎么可能……东京城内明明有按规定安装避雷针的!   “saku。”长冢朔星听到降谷零叫了他一声,“出了点事,你这里有什么便于出入的其他通道吗?”   “卧室窗户,下楼是花坛,出门翻墙左转,一路都是视线死角。”长冢朔星没有追问什么,毫不介意将疑点袒露到同期面前,“伞存在我这儿就好,以后找机会还你。”   降谷零匆匆翻窗离开,好在雨已经不算大了,只是天色黑了下来,看着有些阴沉。   在雨幕中奔走的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同期紧随他之后翻了窗。 第11章 现实之事   长冢朔星的目的并不是要阻止大火,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将效果最大化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真正要紧的东西其实并不在那间屋子里。   ——   伏特加跟在琴酒身后,小声抱怨着:“大哥,伪装的那间房子被雷劈了!朗姆派这个任务根本就是存心为难我们。“   “闭嘴伏特加,公安很快会注意到那间房子不对劲,别浪费时间。“   “好的大哥!”伏特加扶了扶脸上的墨镜,紧紧捏着枪跟在琴酒身后。   中居佳乃将这间屋子完全改造成了杀..戮迷宫,黑暗中每一处都蛰伏着未知的致命威胁。尽管组织给出了最可能安全的路,进入这间屋子仍是危险的。   好在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便到达了目的地。两盏无害白灯照耀着房间正中央存放着资料的保险箱。伏特加长舒一口气,脚步一动便要上前,却被琴酒伸手按住。   “你最好待在原地别动。”   房间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仿佛月色下从小提琴中淌出一般清冷,典雅如红丝绒拂过耳边。   但视线并未房间在捕捉到任何人。   “谁?”伏特加四下张望着,推测着藏身在迷宫中的影子身在何处。   “你们可以选择现在离开,或者永远留在这里。”这次的声音里满是愉悦,却丝毫没有掩饰其下翻涌的恶意,“费尽心思办了事,可不是为了把东西让给无礼的小偷的。”   随着这道缓慢流淌过的声音一同熄灭的是内室顶部的一盏灯。   长冢朔星手指搭在扳机上,透过缝隙注视着两人,并没有选择开木仓。   以琴酒的能力,一旦这一木仓射出去,他靠传声器模糊的位置就会立刻暴露。   潜藏暗中的猎手威慑力绝对大过暴露行踪的捕食者。   “藏头露尾的家伙。”琴酒环顾着四周,冷笑一声,“你想从这里带走什么?”   “放心,我可不是那群被耍的团团转的傻子,我只要最好的。”长冢朔星嗤笑一声,语中的尽是对公安的嘲弄与不屑。   他在脑中回忆着进来前在投影东京中看到的房屋内部结构,借着迷宫内自带的机括声悄然改变着自己的位置。   只有一次机会,不能直接击杀,但要造成足够的震慑。   “是吗?我也不是那种货色,你最好记牢了——”   “砰”   “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一枚穿过薄木板,消失在板后的黑暗中,另一枚从后方破出,射中了琴酒的帽檐。   子弹击穿空气带起的疾风扬起了琴酒脸侧的银发,不知击碎了黑暗中的什么,清脆的玻璃破碎声炸裂开来,劈里啪啦落了一地。掠食者凛冽的杀意在暗中汇聚成网,牢牢锁定着屋内的两人。   伏特加惊得条件反射地往子弹射出的方向抬起枪口,被琴酒死死按住。   “蠢货。”   没有人会在开枪后留在原地,伏特加这样做,除了浪费子弹激怒对方外不会有任何别的效果。既然第一次判断失误了,后续就绝不会再有机会。   毒蛇只会在一击后沉默,静静等候着猎物被毒液侵蚀至一具枯骨。   这样危险的家伙,组织为什么没有给出任何相关消息?   “看来你们选择现在走?“那道声音仍是不急不缓,伏特加心脏飞速跳动,手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房间里没有风声,伏特加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快,混杂着砰砰作响的心音涌进脑中。   这是占据绝对上风的压迫力。   “好吧,替我向你们的boss问好。”站在原本射击位置的青年端着咏叹调一般的语气,瞄准伏特加小幅颤..抖的手,“谢谢配合——”   “啪嗒”   子.弹撞在伏特加手中的木仓管上,将那把勃.朗.宁击飞出去。   “期待下一次合作。”   大胆到在同一个位置射出两枪的人彬彬有礼道了谢,仿佛宴会主人在台上温声送客。琴酒眯起眼,幽绿的眼眸扫了一眼保险箱,最后一拢风衣,从房间里撤了出去,却并未远离。   暗处的人是个奋不顾身的疯狂赌徒。   他倒不担心那个人在背后下手——已经明确表示合作之后并放弃击杀后,现在再动手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人是谁?代表了哪一方人?   琴酒只把问题在脑中略一思索,就准备抛给朗姆那家伙处理。毕竟这次任务失败,最大的问题可不在他和伏特加。   长冢朔星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才绕回迷宫中,并没有按照投影东京中所显示的位置去往保险箱的房间,而是在迷宫中绕了几段路,踢开脚下的碎玻璃,从隐蔽的楼梯往地下走去。   密码应该只有组织那边有,不过他相信把东西交给成海悠真后,公安这边有的是办法处理这个保险箱。   方才和琴酒他们的交锋中看似是他轻松占据上风,其实离翻车只差一点。那一枪开后若是要转移位置难免不引起琴酒的的警觉,让他看出异样。   如若伏特加那莽撞的一枪真的开了出来,恐怕他就得换个剧本了。好在琴酒及时阻止了伏特加的行为。   降谷和公安怀疑中居佳乃死去的那间房子有密室其实并没有错。只是那个密室里空无一物。   他在上午结案后抽空登入进过投影东京的模式,仔细查看了中居佳乃的住所,确认那间房子根本就是个迷惑人心的障眼法。   遗书的疑点太多了。   如果是他杀后伪装成完美的自杀,组织成员不可能让中居佳乃留下那么有指向性的语句。所以那个人一定是在组织反应过来前自杀,引来公安和警方,这才能将那些微线索传递出来。公安并没有推测错。   只是既然是自杀,她必然就明白,除了警方,死亡还会招来盘踞的乌鸦,那么留下的这张纸条必然带着恶意。   只是无论..公安还是组织都不可能放弃这点线索,这是赤..裸裸请君入瓮的阳谋。   从结果来看,她应该是更针对组织一些,或许是有什么技巧让她确认组织能够找到这里。   假密室虽然拖慢了调查的进度,但到底没有什么杀伤性武器,似乎只是借官方的手制衡组织,看上去倒是在向官方卖个好——虽然长冢朔星很好奇这个人情对一个死人的意义。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没想到这个地方还会有新客人的到来,不过……欢迎光临。”挽着精巧发型的女子捧着酒杯,殷红的唇..瓣开合,微微仰起头朝着进门的青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语调缱绻勾人,目光在灯光晃射下有些涣散,是纯然无害的样子。   她有着和上午死者一样的面容。   她才是那份所谓遗书中的“镜中我”。   原来如此……中居佳乃根本就是一个两人共用的身份,难怪在作案时可以有着完美的不在场时间线,难怪那封遗书会隐隐向官方示弱。   这个人情,是死者赠予生者的礼物。   长冢朔星并没有被她的姿态迷惑,今天频繁地切入投影东京让他大脑隐隐作痛,可他不能有一点疲态。   他避开脚下暗藏的陷阱,一步一声走到了中居佳乃近前,如若演员踏上盛.大的舞台。长冢朔星需要编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身份,构建出原本没有的事情,而他所可以凭借的,唯有过去。   希望组织那边的观众给力一些吧。   青年站在仰坐着的中居佳乃身前,神色轻慢却动作温柔地夺下酒杯,带着半掌手套的手十分绅士地一触即离:“冒然打扰,该是我说抱歉才对。”   那双落雪凝冰的银月般眼瞳扫过她的脖颈,带着上位者的骄矜,耳侧的散发在破碎的光影中浮动:“不过我不喜欢这种酒……希望理解。”   “可是你放跑了我的猎物,这该怎么办?“   青年脸上仍噙着淡淡的笑意,碾碎脚底的窃..听器:“那实在是太抱歉了。作为赔礼……就到此为止吧。”   他指尖发力,碾碎此前在迷宫中摘下的微型摄像头,抬腕放手,让金属碎块坠进酒杯里,溅起一阵水纹。   “现在观众退场了。当然,你仍然可以选择浪费机会,尝试引爆埋下的炸.弹。   “但我的子.弹应该会更快一点。” 第12章 现实之事   中居佳乃双手交叠,桌下的脚尖一点,将椅子移出,邀人对坐,唇上艳丽的色彩仿若死神的胭脂:“你想和我赌命?”   长冢朔星欣然坐下,语调温和:“我并不想要你的命,审判的事情一律应交由法律……我们只是有着同样的目的。”   “我不想让她白白死去。”   “你正在让她白白死去。”   中居佳乃神色激动起来,她手指颤抖地想要按下手边的按钮,却最终只是虚虚一触,猛然攥紧发白的手指。她大口喘息着:“你凭什么替我判断!”   “我没有资格,除了你自己谁也没有资格。”青年垂了眼,到底放软了语气,“我只是阐述你所认定的事实。杀死一只乌鸦并不会阻止那些食腐者追逐死亡,何况你不过折断几根微不足道的鸟羽。”   “你在发疯……你不了解他们是什么,你一个人,你什么也做不到。”中居佳乃冷静下来,毫不客气用言语挑开真相,“你伪装成某个同样庞大的黑暗的一部分也不会什么作用。你身后空无一物。编织不存在的东西是会付出代价的……你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长冢朔星敏锐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尽管他并不那么在意,但这多少也算个好迹象:“我不是。无论你的猜测如何,我只相信我的判断。你可以选择在牢里等待审判,也可以选择一条可能更糟糕的路,我只负责在你选择后送你一程。”   此时他已全然卸下最初那份优雅神秘贵公子的模样,整个人如同安然鞘内的利剑。   中居佳乃默然片刻:“为什么坦白?你完全可以在我面前继续伪装。“   她对上青年的眼睛,明白了他无声的答案。   因为没必要,也因为坦诚。自信她无法在他面前造成更大的恶果,坦诚以换取更大合作的可能。   中居佳乃最终将那枚生死攸关的控制器放到了桌上:“我可以把我从组织那里拿到的信息全部交给你。但我其他什么也做不到,小先生。”   她又回到那幅夺人心魄的妖冶模样。   命运给了她三次选择机会,第一次,她为了生存手染人命,第二次,她选择退缩后失去至亲,第三次,她将其交付到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手里:“如果你要成为指向他们的那把刀,我愿意为你卖命。”   “zosk,你可以试着自己用6解开。”褐发的青年接过控制器,双眸如弦月弯弯,“我并非一无所知,你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至少,你可以送我一团火——“   晚上十一点五十三分。   琴酒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房子,往嘴里塞了根烟。   “大哥,我们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啊?需要埋伏一手吗?“   “当然是防止被某些宵小之徒愚弄。”琴酒扫了一眼不远处中居佳乃原本住房里缓缓熄灭的火焰,“你不觉得这件事处处都是问题吗?”   “啊?除了朗姆坑我们,哪有什么别的问题……”   他的话语被嗡鸣声打断,雨后尚还潮润的空气被热浪席卷,风扬起星星点点的火屑,琴酒瞳孔猛地一缩,毫不犹豫命令伏特加撤离。   公安的人就在同一个小区里蹲着另一个地方的点,这种情况下还敢引爆炸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好在原本琴酒便做好了发生意外撤离的准备,伏特加开着保时捷拐到僻静无人的路上,确认没有公安的车跟上。琴酒则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   伏特加察觉到大哥的心情很糟糕,不过想到今晚遇到的事,便又觉得合理了。他心下暗骂朗姆不讲武德,一边压着情绪好好开车。   打破沉默的是琴酒的手机铃声。   “这次任务可真是大惊喜啊,Gin。”   琴酒闻言,不耐烦啧了一声:“Rum,你在废话些什么?”   “通知任务撤销,记得看邮件。Boss的意思是,我们或许会再多一个合作伙伴。”   琴酒按掉了电话,神色更加阴沉了起来。   他忽然俯下身子,从车底座上扯下一枚不起眼的金属器件——大概是窃听器。   果然不是一个人,而合伙策划的事件啊。恐怕中居佳乃也是个幌子,组织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吧。朗姆呢?他知情吗?还是这正是在他和那位先生默许下的试探?   琴酒盯着那枚被损毁的窃听器,眼中是一片凛然的冷意。   另一边的长冢朔星则坐到了成海悠真的车上,缓缓呼出一口气:“那个,爆炸的损失要从我工资里扣吗?”   “……不会,我们有预留这方面的款项,我回去会补交一份爆破申请的。”   “放心,那片区域的房子本来就偏僻,不会影响到其他区域的。”长冢朔星对于不用交报告的事感到宽慰,将手上的半掌手套卸下,“这下这出戏勉强算是在那边唱完了。不过,琴酒似乎并没有那么受boss器重?我原本还以为房子里的窃听器和摄像头是他留下的,听那通电话反而是朗姆,所以这是对琴酒的试探?”   “只是相比朗姆而言吧,毕竟组织似乎也没有告诉琴酒中居佳乃是两个人的事情。你确定那边会相信你?”   “窃听器不是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吗?”长冢朔星有些犯懒,合上眼睛靠到椅背上,稍稍放松一下犯晕刺痛的大脑,“中居佳乃手里的资料对于不知道那项研究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从行动上来看我们又明显和公安不是一伙,误会也是相当自然的事——你没有提前联系公安吧?”   “没有,看在你保证只炸那一间取得屋主承认的房子的份上。看起来她告诉了你很多事。我回去会给你重新伪装警察厅的身份的。”成海悠真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们不可能将全部筹码放到一个计划上面,所以……”   “没关系的。”长冢朔星轻笑了一声,“哪有让别人替我的决定负责的规矩?中居佳乃答应会把自己从组织那里拿到的情报交给我们,你看情况处理。”   成海悠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长冢朔星调出游戏系统,径直点开任务面板。   【任务:红与黑(长期)   任务状态:第一次时间编织暂停中(可开启)   当前目标:黑泽阵(琴酒)   目标阵营:黑   可载入身份:松谷矢(Gle)   人设稳定值:89   积累差异值:20】   【是否消耗城市贡献点数x25再次进入时间编织?】   十一点五十九分,他并没有打算用30分的综合生存分数进行结算,既然两条时间线流动不同,就不能怪他卡bug。   仍然是浓稠胶状物流动的感觉,仿佛巨大的漩涡转动着,将他的意识甩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月亮正挂在窗外面,松谷矢睁开了眼。 第13章 格兰威特   手中的匕首正映着月光,长冢朔星将手中的木块抛回床底,避开左臂的伤口睡了一会。   格兰威特说是答应了这段时间让黑泽阵做搭档,但黑泽阵也没有感觉到日子有什么不同,至多在睡觉的时候不用担心同住的人半夜站到自己的床前,拿着什么东西试图练刀或是打靶。格兰威特还是会走一段大老远的路到某个便利店,买上固定的东西,顺便捎上黑泽阵需要的杂物。   去哪家便利店不固定,每次带回来的东西都大同小异,格兰威特的是大同,黑泽阵的是小异。   或许他有自己做过任务,黑泽阵有一天回家闻到了血与硝烟混杂的味道,但格兰威特并没有叫上他。   除了被格兰威特安排去一些无意义的地方,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黑泽阵的日常仍然是在组织进行训练,握木仓的手一如既往稳定,杀..戮战斗的技巧日复一日娴熟,没有人会质疑他能为组织做出贡献,但不安的种子却随着时间生根发芽。   大楼夜晚后整整过去了六天,没有任务,没有杀..戮,他甚至怀疑那晚格兰威特说的话是他渴望之下的幻听。格兰威特本人一如既往行踪不定,唯一的改变就是会尽快回复黑泽阵的邮件,而非如最初那般视而不见。   “Rum没有派任务下来。“格兰威特坐在窗台上,看了一眼刚刚回到屋子里的黑泽阵,点了一根烟。   “我知道组织可以自行接取任务。”黑泽阵道,“如果你的伤还没好的话,我可以一个人去做,不会有问题。如果你不相信我……”   他的话被扔到怀里的打火机打断。   格兰威特的烟没吸两口,他脸上的神情堪称冷漠:“那你可以申请调走。如果你想继续跟着我,你就得听我的。”   “……为什么不?”黑泽阵捏着那个打火机,手背上青筋毕露。冷静点,他想,你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认可,先不说能不能换人,就算真的成功换了,难道下一个就会更好吗?   不要做更糟糕的选择,他默念着,黑泽阵,你会活得好好的。   “你说过我们是搭档。”   “为什么要?”格兰威特语气淡漠,黑泽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是真的疑惑,亦或仅仅是年长者对后辈一贯抱有的敷衍塞责态度。   “我想。”出于某种黑泽阵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逆反心理,他没有想着像以往一样或是欺骗,或是别的什么手段,只蛮横不讲理的吐出两个字。好像比格兰威特更强硬的态度能让他不那么狼狈弱势。   背光的年长者的叹息散在烟雾中,黑泽阵什么都没有听到。   无论是为什么要还是为什么不,松谷矢自己也不明晰答案,至于黑泽阵,他或许连自己真正想问的是什么都没有明白。   “我知道了。”良久,谈话的另一位主角才给出答复,但语气并没有任何退缩软弱的意思,冷硬的像冻原上的磐石。格兰威特侧头看向窗外:“先做你的事吧。”   受制于游戏系统,长冢朔星得为松谷矢的每一次改变和每个行为给出合理的理由。   对于独身习惯的松谷矢来说,不通知搭档与不解释才是常态,合作反倒是难得一见的意外。何况在经历大楼爆炸那一晚后,长冢朔星确有将稚嫩的幼狼带到光下生活的想法,尽量试着让他看到另一种生活的可能。   现在和上木苍斗的协议已经基本达成,黑泽阵要做些任务,其实是适合计划的开展的。但在接手黑泽阵后,格兰威特做了几乎两人份的任务,固然有着松谷矢的习惯影响,也藏着长冢朔星的私心。   那些沾满鲜血与黑暗的东西之所以没有彻底撕扯在黑泽阵眼前,无非是因为松谷矢内里的长冢朔星不愿意利用一个孩子。他没有将他培养成无情杀手的想法,毕竟所谓的拉到红方也并非一定是要酒瓶装水。   他不替黑泽阵做选择,但他有努力将另一条路摆在这个孩子面前。如果他愿意,长冢朔星可以拼却一切替他谋划出完全光明的前景。   只是琴酒……或者说,黑泽阵,并不是热衷于在阳光下自在笑或是闹的人,松谷矢也不是能够成为谁的太阳的家伙。   认清这一点后,尽管长冢朔星仍然愿意竭尽全力去尝试,却不能毫无准备做豪赌了。他不喜欢撒谎,却也不拙于欺骗,为了某些目标,做出堪称疯狂的举动并不是需要犹豫的选择。   黑泽阵明白格兰威特话中的意思是默许,是下一次任务一起。格兰威特就是这样……他的不在意完全贯彻到了为人的每一处。   这才是正常的。但他总是忍不住怀疑,如果他没有提出要求,这样的机会还会在他身上吗?格兰威特会担心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吗?他到底是在用什么样的心态看待自己,同类?亦或是威胁?   和组织成员混在一起,何时何地都是战场,战场上谨慎与决意是生存法宝,软弱与犹豫是夺命毒药。   可在他踏进这座房子时,在他看到沙发上堆放着的货物时,在他眼中出现某个分明冷酷如刀的人时,他会想要从战场上逃离。在对上那双暗青色的眼睛时,他心里所有隐隐躁动的情绪都会沉默下来。   好像幼狼回到家人身旁,彼此偎依。   可格兰威特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黑泽阵卸下木仓与匕首,唯有大衣口袋里的伯.莱.塔不曾离身,他一边拆掉身上的威胁,一边想着。   这不公平,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为你踏出了绝不该踏出的一步,我为你放下过十多年秉持在心的生存准则,你凭什么轻描淡写,毫不在乎,一句什么意义都没有的你很高兴就要扯平?!   你其实什么也没做,你根本不在乎。   “别在这里发脾气。”窗台边倚着的男人掐灭快要燃尽的烟,“我没有半路换搭档的兴趣。”   一句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对黑泽阵来说并不是什么必需品。   但他仍然“嗯”了一声算做回应,转头回房把打火机塞到了枕头下面。   他不抽烟,这枚打火机对他没有一点作用,早晚得交回格兰威特手里。 第14章 格兰威特   黑泽阵回房间换药了,他们两人生活上都是各管各的,只除了要注意错开浴室使用时间。   长冢朔星手机响了一声,是上木苍斗发过来的邮件,语气说不上多好,大抵是明白了松谷矢的性子,连怀疑都袒露在明面上。   松谷矢确实不会在意这些。如果说长冢朔星的漠然是封在神庙下的旧石,松谷矢的不在乎就是封冻三尺的严冰,来得更为彻底也更为冷酷。   红方是不可能冒着暴露其他人员的风险来与危险的组织成员交接的,尽管这个人对上木苍斗心慈手软了——但谁知道这后面没有藏着其他的什么重重诡计?就连上木苍斗与松谷矢的合作,也只是在他自己权限范围内的,向上只报道了个大概,既不申请援助,也不外分风险。   多少有几分源自救命之恩的感念之心。只是一个恶人要和你谈些合作,那实在是叫人为难了,信与不信好像都是过错。索性抛开情感,只靠阴谋阳谋,利益纠纷绑定到一起,反倒比脆弱飘渺的信任来得安心。   自然,来交接也不会是别人。上木苍斗是刚刚被组织处理的卧底,公开接头未免太不把黑暗中的虫豸放在眼里。那边不会放过拿到切实证据的机会,长冢朔星暂时也没有就这样浪费身份的想法,不能让组织察觉到异常,还得小心黑泽阵那边的情况。   他面临的是一场三重博弈。   长冢朔星翻了翻组织内可以公开接取的任务,挑挑选选,定了个适合干点别的事,又不至于违背松谷矢一贯习惯的任务发给黑泽阵。   暗青色双眼的男人望着窗外。窗外什么也没有,连太阳也沉下去了。   这一次分给黑泽阵的任务倒不是自便。目标正在休假的途中,山上交通并不方便。松谷矢需要做的是刺杀,黑泽阵需要应对意外并规划好撤退方案。   “我可以做别的。”黑泽阵在确认任务时颇有几分跃跃欲试,“要完成目标,狙.击也可以吧?我可以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不。“格兰威特暗青色的眸子扫过半高的少年,”我还不至于废物到那种程度。“   “我不是在挑战你。”上次沟通的成效让黑泽阵不再一如以往闭紧嘴,毕竟格兰威特比他更青睐沉默,“近距离刺.杀没有狙击那么好脱身,我知道你不喜欢用木仓,这件事情可以交给我,不会影响到任务结果。”   “没有。”格兰威特声音淡漠,“我这里没有你要的。”   黑泽阵自然知道,上一次任务他便试图讨要过,他只是在试探,试探格兰威特的不在乎和对他的特殊的底线。   结局显然没有那么美好,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的情况。往好处想——至少这次格兰威特没有再把他按到地上让他表示服从。   没有狙.击.枪也没关系,他想要的东西也不仅仅是那么一把冷冰冰的器械。   最终还是按照格兰威特的计划,两人伪装成兄弟和目标入住了同一家旅馆。   “是带弟弟出来玩吗?”旅店的服务生有着热情笑容与亲切态度,黑泽阵皱了皱眉,不动声色退开一步。   太近了,太危险了。尽管明知道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人,黑泽阵还是难以松懈绷紧的神经。   “……是。”男人并不温柔地拽住了黑泽阵的胳膊,他的手带着刀般的寒意,没有如烂俗桥段一般分给旁人什么温暖,但黑泽阵却就这样被这只手拽住了。   他瞥了一眼男人的神色,心中难免有几分惊奇。   格兰威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只是黑泽阵太熟悉他本应是什么态度,以至于这句话显得太过反常。无论是前面短暂的停顿还是微微改变的语调,都似乎有着一丝柔和。   就像万里无垠雪原上一缕四窜的阳光。   啊,我找到答案了。   黑泽阵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畅快或是讶异,他好似终于从难以逾越的长者身上窥见一丝漏洞,又或是在冷硬如铁的冰湖上撇到一缝裂痕。   格兰威特并不是什么也不在乎啊……他还有亲人吗?活着或是死去?他会在谁彻底卸下一身锐意,将最脆弱的软肋拱手相交吗?   他感到心脏迅速收缩,血液似乎也要因此而沸腾起来,他庆幸着自己对某个人的足够了解,他如此欣喜于自己的洞察力。我找到了,格兰威特,你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无懈可击。如果别人能够做到,那么我也可以。   我可以做得更好,我会是最好的。   格兰威特并没有径直离去,他拽着黑泽阵坐到了餐厅的某个角落。黑泽阵并没有刻意压制住自己的异常反应,他相信格兰威特不会在意。   “你是在害怕?”对面的人将目光移到他脸上,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怕就自己呆着。”   ……或许关于任务,也不是完全不在意。   黑泽阵垂了眼,迅速收敛好情绪,摇了摇头:“我会按照你的计划完成任务。”   格兰威特没有再多说什么,摸出了一根烟,又犹豫着放下。黑泽阵将那天砸到自己怀里的打火机递过去,又低头不发一言地吃着饭。   格兰威特是个很,恋旧的人。黑泽阵早早便从一成不变的购物内容中发现。   一个习惯抽同一个牌子的香烟,打同样样式的伞的人,自然也不会愿意随便换一个别的打火机。   适时的归还不仅是表明自己的上心,也是一种示弱,意味着对方有权收走曾经给予自己的一切。   只是明面上是这样的意思。   但格兰威特借了火,又将火机推了回去,并没有就势收下。   是责怪,还是别的意思?黑泽阵抬起头,将疑惑表露在明面上。   “你拿着。”白烟中那点殷红的火星明明灭灭,暗青色的眼睛隔着烟雾,静静凝视着黑泽阵。   格兰威特将衣兜内的一整包香烟也推了过去,“我不在任务期间抽烟。”   或许他可以找机会更深入的查一查格兰威特的过去。黑泽阵忽然冒出这样的一个想法,但又有些迟疑。   深入了解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正确吗?   松谷矢则在脑中过着计划,他要趁着这次任务,让黑泽阵有着绕不过去的,与公安通信的嫌疑。   他要截断组织对黑泽阵交付信任,彻底将他同化为内部一员的可能。 第15章 格兰威特   夜还不深,但耳边只有风和清浅的呼吸声。房间里开着橙黄如晕的灯,一层层从天花板笼下来。   黑泽阵捧着书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页,余光则一直对着墙上的时钟。   格兰威特脱了外套,打开他们房间的窗子,手扶住窗沿,轻巧如猫般纵身翻了出去。没有月光多少有些不便行事,不过时间紧迫,也来不及挑剔这些了。   这次的目标只是一个普通人……松谷矢不在乎杀人,但长冢朔星到底是从警校走出来的,苗红不红且另说,至少根勉强配得上一个正字。   匕首卡进砖块间的缝隙,微微撬动的石沙滑下,静悄悄融入墙角的灰尘中。格兰威特的手很稳,将刀刃卡入砖石的缝隙似乎并不比将它从肋间送入心脏困难。他将匕首扎入,又拔出,就这样交替着从三楼滑到了地面。   他们特意挑了砖房,选好房间的位置。按照计划格兰威特本应从二楼外撬开房间的窗户,了结掉酣眠中的目标的性命。但他落到了地面,避开枯叶,悄然钻入不知名的角落。   【人设稳定值:78】   看起来并不算太糟糕。   让一个杀手放弃杀人几乎是不可能。对鲜血的渴慕和杀戮的本能早就扭曲缠绕,错综复杂盘踞在此。就像刀生来就是为了战斗,从来不会有人无聊到去问一把刀,你为何犯下伤害他物的罪过?   因为刀生来如此。但是看到另一双同样透彻的幽绿色眼睛,久违的,他感到了迷惘。   没有什么不杀的理由,也没有什么杀人的理由,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他在为何挥刀,为何浴血,为何独身伶仃存活在世上?   他找不到答案,他失去了挥刀的理由。   所以今夜,他不是来杀人的。   松谷矢出现在这里,只是想做一个尝试。他还记得很久之前,那时候他的愿望只是和弟弟一起躺在房顶看着星星等天亮而已。   姑且算是个愿望吧。   黑泽阵凝神听了听,窗外没有明显玻璃破裂或是重物坠地的声音,这代表至少到目前为止,计划都还算是顺利。   他没想到格兰威特的方法这样剑走偏锋.....不借助绳子,只凭借两把匕首从外墙上攀爬下去,需要的不仅是技巧,还有足够的胆量与冷静。   不过说不定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黑泽阵又翻了一页书,颇有些百无聊赖。   这是格兰威特随手从书架上甩给他的戏剧书,若是平时他倒也乐于以此打发时间,可惜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   房门被人敲响。黑泽阵迅速检查了一番被单隆起的形状,又将书反盖到床头的位置,起身打开门。   “你好,小朋友,这是你家长点的酒。”门口的漂亮女郎手里捧着盘子。看到开门的是个孩子后她面上划过失落之色,素白的手指迅速将某张花花绿绿的小卡片塞到一个餐盘下面。   黑泽阵明白女子艳丽面庞上娇俏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他从衣兜里将手抽出,双手接过餐盘,到了声谢,转身将它撂到桌上,干脆利落甩上了门,一幅和哥哥闹了矛盾的小孩模样。   这个反应应该没有太大的异常,反正完成任务后他们会立刻撤离,需要面对警方的可能性不大。黑泽阵将酒注入醒酒器,自行坐回床上,重新拿起书翻看。   ......格兰威特去得是不是有些太久了?   这时,一声尖锐的呼叫划破夜空。   “啊!”   黑泽阵眉头一拧,窗边传来轻微的声响,他探手在衣兜里握住木仓,抬眼望去,格兰威特一手在窗沿一撑,披着一身夜色翻了进来。   看上去他并没有蹲守到目标。但黑泽阵还是歪着头,从喉咙里飘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格兰威特没有管他,利落地披上外套,打理了一番情况,注意到桌上醒酒器里的宝石红的酒液与若有似无的醇醪芬芳,眉头轻挑。   公安的人来过了。   他抓紧时间处理掉在房间外呆过的细节,尽量将话说得言简意赅:“做得不错。人不在房间里,旅馆丢了东西,事情办完再走。“   黑泽阵知道不是多问的时间,门口响起笃笃敲击声,格兰威特把木仓往大衣一塞,匕首贴身收起,黑泽阵则拎着书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方才来送酒的服务员和几个陌生面孔,见门开了,为首的那位服务员便温声道:“两位,旅店刚刚发生了一切盗窃案件……”   “怎么,还想搜我们的房间?”黑泽阵冷着脸打断她的话,目标不在这群人中,他们脸上也没有明显焦急神色,所以失主也不在这里。   “不不不,我们只是希望大家能到餐厅一起……”   “知道了。”解救他们的是松谷矢,黑发男子走到门口,挡在黑泽阵身前,口气算不上温和,好歹没有明显的冷意,“稍后我们会下去。”   打发走了门口的人,松谷矢往高脚杯里倒入酒液,顺手递给了捧着书的黑泽阵。   “下去不算节外生枝吗?”黑泽阵没有不能喝酒的家训,将书合上放到一旁,“从他们的语气来看,警视厅那群家伙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他还挺喜欢这个品种的红酒,轻轻晃了晃,看着灯光在宝石色的酒液上波动。   松谷矢蹲下身,用堪称温柔的动作替他理了理衣领,说的话却有着与温柔截然相反的冷意:“你不觉得这像个陷阱吗?”   黑泽阵猛然抬手搭上了格兰威特的手腕,幽绿色的眼睛盯着他的喉结,瞳孔微缩着,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格兰威特是什么意思?   “下去看看。”格兰威特手腕轻转,让黑泽阵的手顺着力道滑下,拿过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高脚杯,就着酒液一饮而尽。   他觉得在场有别的势力在插手这件事。黑泽阵没有抓住酒杯,就自己又顺着理了理领口,仿佛这样能驱逐掉方才致命处被他人威胁的本能恐惧。   等等,他记得格兰威特从不喝酒……   “你的东西,自己收好。”年长者注意到了盘子里那张花花绿绿的小卡片,将它推到黑泽阵眼前。   ……   没有处理掉这个东西一定是他今天犯的最大的错误。   黑泽阵看着捏在格兰威特手中的小卡片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 第16章 格兰威特   松谷矢带着黑泽阵坐在一个方便离开的位置,在他们的斜对面,此次任务的目标安然正坐。   服务员温声安抚着失主的情绪,男人抓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说出的全是逻辑破碎的话语,不时将怒火撒向一旁控制着场面的老板。   年轻的女老板身姿绰约,唇上缀着榴红,乌发在脑侧束起,绛紫色的毛呢大衣披在身上,言语轻巧地掌控着局面。   “先生——”她踩着细跟高跟走到了烦躁不安的失主面前,拉长了语调,“夜路不好走,警方得明天才能来。如果您不能给出一些准确的信息,光靠急,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呀。”   黑泽阵瞥了那边的闹剧一眼,一手翻着书,心中记挂着任务的情况。   他在自己人设上的兄长的掌心划拉几下。   我们怎么办?   格兰威特将他的手重新拉回书面上,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装得满面倦容。   他只回复了一个等字。   长冢朔星是有些没有想到这样的发展。此前入住时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旅馆主人,倒是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人是中居佳乃。   她是组织的人,这间旅馆定不简单。既然如此,中居佳乃绝对不会乐意警方到这里来进行任何调查。   好在松谷矢已经知道了需要从官方那里知道的消息,现在只需要对计划进行收尾。   也就是,让黑泽阵背上有可能勾结公安的嫌疑。只是不能做得太明显,也不能有实锤,甚至不能是会在当下被发现的。那会导致他死在组织的盛怒之下。   “那就搜啊!”一旁的男人怒吼出声,“那么大一幅画!能藏在哪!搜出来在谁房间里,谁就进局子好了!”   这话一出,便犯了众怒。   当下便有人冷嘲热讽起来:“一幅画而已,也就你稀罕,谁给你那么大脸,张口闭口要搜我们房间?”   “你知道什么!那可是我的《沙漏》!我的!”   男人语气癫狂,长冢朔星闻言却是心下一动,他记得在中居佳乃设置的空密室和遗书上都有提到这个东西,竟然不是她自己的画作吗?   “话说得太过分了吧大婶。别人丢了东西,着急不也很正常?你这态度,倒像是你偷了东西一样,不如先去你房间看看?”有人呛声,将嫌疑拱到开口的人身上。   黑泽阵侧头看了看冷眼旁观、全无兴致的格兰威特,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争吵,眉头越拧越紧,不耐地啧了一声。   “别动。”   他开口的动作被搭到肩膀上的手打断,格兰威特不容置疑地压住他:“让他们吵着。”   这样争吵着不就是浪费时间吗?最有嫌疑的分明就是旅店老板,那个男人竟然还时不时用痴迷爱慕的眼神偷偷瞄她,真是愚蠢到家了。再这样拖下去,等警察来了,时间就不好计划了。   格兰威特为什么要阻止他?   只凭描述听了个大概,直接将嫌疑人锁定到旅店老板身上的黑泽阵满心疑惑,自然也没有察觉到格兰威特此时并不那么正常的情绪。那双暗青色的眼睛如同破碎的冰湖,过于激荡的情绪甚至让格兰威特没有控制好压着黑泽阵的力道,在他肩膀上磕出一块淤青。   肩上传来沉重的力道,黑泽阵抿了抿唇,只以为这是□□者的不满,沉默地接受了格兰威特的决定。   另一边,年轻的女老板一通劝说,到底是让失主同意了明天等警察前来。随后她侧过身,前来向旅客一一道歉,并提出免单作为补偿,高超的社交手腕很快平息了意外带来的躁动。   待人走的只剩下他们三个,黑泽阵提前将书合上,作势摇了摇睡着的兄长,准备跟着格兰威特回到房间。却见老板艳丽脸庞上带着笑意,素白的手轻轻巧巧插入他与格兰威特中间,顺着黑发男子的衣袖一路往上,替他理了理领带。   他看到格兰威特抵在她胸口的手指尖夹着一闪冷光,也察觉到了方才一触即离的手上薄薄的茧。黑泽阵冷静地将手伸入衣兜,握紧了自己的伯.莱.塔。   但年轻的老板只是凑到格兰威特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双手顺势一拂,格兰威特便顺势收了手,看上去没有什么状况。   但黑泽阵知道格兰威特此时情绪完全称得上一句糟糕。   “啊,慢走,不送,记得我的要求。”女老板拨弄着滑下的毛呢大衣,掩唇轻笑,声音低哑却清晰飘入他们耳中,“Mr. Whisky”   是同类。黑泽阵在格兰威特没有直接出刀的那一刻便确定,此时更是直接判断出了她在组织中的地位——代号成员。   他关上门,只觉得今晚的事情有些微妙,仿佛一场过快的话剧,跳过了所有过程,却还是没能成功上演到结尾。   “Sauterne。”格兰威特在他关上门后忽然开口,他整个人笼在暗色中,黑泽阵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用管她,暂时也别动。”   是有第三方,甚至第四方在插手?黑泽阵点头应下,从已知消息开始反推自己所不知晓的事情原貌。   另一位代号成员是旅店老板,这个地方必然是某个重要据点,所以才会避免直接将警方引入事件当中,会被定义为恶□□件的杀人案件当然也要尽量避免。那么格兰威特还没有更改计划的原因……今晚有意外情况?还是他有把握完成一场没有痕迹的杀戮?   不,应当是有意外。老板是唯一一个有条件拿走一幅尺寸不小的画的人,盗窃不可能不引来调查。无论是用赝品替换还是直接解决物主都是更为简单不易暴露的技巧,这样破绽百出的偷窃对他们来说完全配得上一句有失水准。   除非组织不惜用放弃这个据点为代价来执行什么计划。   不过失物这件事也可能本身就是那个人自导自演,这样的话在场或是暗处一定会有他的同伙。   黑泽阵评估一番,从目前情况看,无论如何好一点的选择都是放弃行动,另找机会。   但格兰威特选择了留下,这便不在他能够推测出的范围内了。   所以他们当时到底交流了什么?   中居佳乃并没有向松谷矢详细解释情况。在她手指搭上格兰威特领带的同时,冰冷如兽的眸子便锁上了她。   但那双眼里并没有杀意、恐惧、或是疑惑。她只看到了仿若沉寂迟缓的空茫江流,与她从组织里的听闻中拼凑出的形象相去甚远。   他猜到这里的秘密了,但那又如何呢?看上去他并不在意,何况一把已经锻成的刀,难道还能碎骨为铁吗?中居佳乃便顶着那样的目光,凑到了他耳边。   她怀着几分扭曲的报复感,将言语融作滴落的蜡油,一层层裹上糖霜般的毒药:“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不会才想起来要来这里找什么吧?格兰威特——Rum掌握的地方,可轮不到你插手。这里有豺狗,你可别闹出大家都不好收场的动静来。”   格兰威特神色不变,她便有些悻悻然,好在她没有对这个人抱着配合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   那可是独身游荡的狼,他自己活得很好,但无论靠近的是谁,都得担心哪一天被他甩下。   她可不想招惹独狼,她惜命的紧,她还要和笨蛋妹妹一起活着。   格兰威特把房间里的灯熄了,却也没有回床上休息,他摸索片刻才想起自己早上把烟和打火机都交给了黑泽阵。   和黑泽阵与中居佳乃猜测的不一样,他对旅馆的秘密确实一无所知。前半夜的离开,一是为了保证能见到公安接头人的只有黑泽阵,二是为了去拿上木苍斗答应的,关于他自己的资料。   不过从中居佳乃那句找东西,长冢朔星倒是猜出来不少东西。   格兰威特的过去毫无乐趣,属于松谷矢灵魂的东西早在被训练成为杀手的过程中一一埋葬,直到被黑泽阵莽莽撞撞掀出来。   如果松谷矢有什么过去需要寻找,那就只能和那个早亡的弟弟有关系。不管是从长冢朔星的本心,还是松谷矢的态度来说,留下来查个清楚都是必要的。   中居佳乃说了豺狗,也就是除了上木苍斗那边的公安,还有别的组织敌对人员在这里。这种意外情况下,黑泽阵最好还是尽早离开,免得留下太大的破绽。他得为任务情况重新找个理由——朗姆发动组织内斗看上去不错。   中居佳乃就是现成的见证者。   “明天自己下山。”   黑泽阵静默着呆在一旁,自己处理着肩膀上的淤青,闻言抬起头,满脸疑惑。   格兰威特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留下来就自己负责。”   “等明天路况好些我就走。”黑泽阵一听这话,明白接下来的事情和任务无关,有可能是组织代号成员的内部争端——他还以为格兰威特不会在乎这种事呢。总之,言下之意就是他不适合呆在这儿,目标当然也是交给格兰威特自己解决。   “记得买东西。”格兰威特补充到,糟糕的情绪收敛起来,语气出乎意料的和缓,“还有,”   “松谷矢是真名。” 第17章 格兰威特   黑泽阵闻言侧头看向格兰威特,手指不自然捻动一下,低声嗯了一声,又疑心这样的反应过于冷淡,补上一句:“我知道。”   他合上书,躺回床上,放缓了呼吸。   黑泽阵并非看上去那样平静,在呼吸间,他听到一句低不可闻的祝愿。   “晚安。”   和那一句他没有换搭档的打算一样,这算不上什么有意义的东西。轻飘飘的话语就像候鸟的落羽一般,承载不起天空的祈愿,柔柔软软覆到心上,像一床绵软的被子。   黑泽阵自己掖了掖被角,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格兰威特不在房间里,黑泽阵自己悄然离开了山上的旅店。   山顶的旅店静默矗立,连风声都没有。   在他离开不久,格兰威特便前往大厅,不出所料见到了婷婷立着的中居佳乃。与她攀谈的失主情绪明显和缓了许多,脸上挂着轻浮的笑意,手搭上了美艳女郎的肩头。   “您不用担心,没有谁带着大件行李离开。不出意料的话,警察一会就到了,您的画会找回来的。”中居佳乃笑得娇俏,余光瞥到下楼的松谷矢。她脚步轻移,避开了将要落到肩上的手:“还有客人找我,失陪片刻。”   她的脚步顿在半途,子弹带起的风穿过她耳边的碎发,打掉了她身后准备袭击的敌人。   中居佳乃嘴角带着冷漠的笑意,“你倒是有好胆。”她凑到地上的人身边,踩住滚落到地木仓,一把捂住男人的嘴。   “我承你的情。”她拽过一旁的绳子,将人堵住嘴捆上,“不过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呢?我可不相信你会考虑到Rum的情报。”   “你和他没有什么区别。”格兰威特收好木仓,撇了她一眼,“几个?”   她一脚将人踹开,拍了拍手:“让给你倒也无妨……这群家伙偷了我们的东西,还在附近拿货,我也不知道现在店里客人有多少条子的卧底,有多少是想来分羹的玩意儿。”   “说这些也没必要,”中居佳乃眼尾上挑,语气兴奋,“反正在你这里都是一个死字……全杀了吧。”   “价码。”格兰威特也确实没有拒绝这个堪称疯狂的举动,将问题抛了回来。   可惜她开不出价格。不过,组织的怀疑倒是可以打消了,这人还是那个不屑一顾的疯子。   不会考虑这件事会招来多少方的记恨,不会在意这之中可以篡取多少利润——这就是刀应该有的样子。   “这可太伤我们的同僚情了……不过楼上的人差不多已经处理干净了,倒也不必劳您动手。”中居佳乃盈盈一笑,“作为救命之恩的感谢,我的人没有碰你的目标,他还睡在楼上房间里。早些解决哦。”   松谷矢早在与她交谈时便捕捉到了楼上细微的声音,人数不多,但在敌方毫无抵抗的情况下已经足以控制住局面了。   只是,这显得太过轻易了。   以挑衅黑衣组织为目标谋划的计划,最后却仅仅这样草草收尾,哪怕朗姆与中居佳乃必然也仔细思虑过,这仍然不对。   最简单的一点便是——昨日那桩奇怪的盗窃案。   他抬起了枪,指向发出响动的门口。   进来的是黑泽阵。他额前的银发被汗水沾湿,几乎完全依靠扶着门框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衣服上弥漫开大片大片的血迹,幽绿色的眼瞳隐隐有些涣散。他左手虚虚持着的枪在扑开门的瞬间从手中滑落。   他顺着门框滑到地上,他活下来了。   格兰威特只是站在中居佳乃面前:“路断了。”   现在,他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中居佳乃脸上笑意未变,眼里带着冷意,不知是早有准备还是不愿露怯。   “不去帮那孩子一把吗?那是你的后辈哦。”她指尖绕了一圈发尾,声音甜腻。   格兰威特偏过头,微垂的枪口猛然抬起,一连四发射向房外,一击击碎了玻璃,剩下的三枚射向了三个不同的位置。   林子里惊起一群飞鸟,破碎的玻璃砸到地上,暗中的杀手甚至不知道自己缘何暴露。格兰威特仅仅靠着某种本能便足以判断出他的同类的选择,并且给出最合适的对策。   随后那死神的礼物吻在中居佳乃的额前,格兰威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周边的人立刻绷起精神,黑黝黝的枪口指向站立对峙着的两人。   她显然没有料到格兰威特这么干脆将枪口指向自己。愣神片刻后,她给手下的人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把门口那个倒霉的组织成员搬到房内安全些的位置。   “人交给你。”格兰威特这才挪开她额头的木仓,起身往楼上走去。   “你倒是一点也不肯犯险,这次就是货真价实的救命谢礼了。”中居佳乃没有阻拦,指挥着人给黑泽阵处理伤口,“虽然他大概率是被放回来的诱饵,但还是得考虑勾结的情况……我不会心软哦?”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看来这个后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士。中居佳乃等到人影消失在扶梯前,这才坐下,给Rum发了一条消息。   【应该只是接到新人不习惯。   ——Sauterne】   【继续计划。   ——Rum】   他们谁都没有在意这场计划中的其他人,无论是作为杀手培养出来的黑泽阵也好,被无辜卷入的旅客也好,通通明码标价,然后定义为毫无价值的东西。就这样将无辜者变成赌桌上一枚枚筹码用来交换博弈,生与死都不过是组织的一场游戏。   松谷矢来到楼上,没有去管中居佳乃在外面做了什么,径直回了房间。   确认过没有不该有的小道具后,长冢朔星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打开了灰色的,仿若复制版的游戏系统,看向上面唯一的任务。   【人设稳定值:75】   【积累差异值:32】   把黑泽阵交给中居佳乃比格兰威特把人带回来要安全的多,中居佳乃将怀疑说出来,其实已经认定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不知道今天的试探是顺便,还是早有谋划。   如果公安的人发现了这里的端倪,就绝不可能会错过这个黄雀在后的机会,如何脱身才是现在最大的麻烦。   他还不知道组织在这里到底做了什么,对外面的情况也知之甚少。   黑泽阵是被右臂上传来的疼痛惊醒的。他睁开眼,本能便想去寻找自己的武器。   手边空无一物,衣兜里也只剩下了格兰威特留下的打火机。头顶唯一的光源照在身前的女人上,她姣好的脸上惯来是伪装的动人娇笑,纤细素白的手指搭在胳膊上,一点一点。   中居佳乃显然一直在等他醒来,见状只挑了挑眉。   黑泽阵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无非是组织照例对可疑人员的审查罢了。   他有些不习惯地蜷了蜷手,随身携带的武器都被搜走,衣兜里也空落落的。伤口倒是被包扎好了,只是身上传来的痛感难以忽视了。他思绪飘散了一两秒,开始思索自己有多久没有受过这种伤了。   “格兰威特是卧底哦。”中居佳乃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索,抛出了一道惊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黑泽阵抬起头,幽绿色的眼睛里辨不清什么情绪。   “?”   他吐出一个气音。   “在你被送过去的第二天,他接了刺杀两个胆大包天的小老鼠的任务,弄丢重要情报——”中居佳乃饶有兴致支起手,“然后呢,又在去处理卧底时和公安接头,导致我们损失惨重,连这个据点都不得不舍弃掉呢。”   “作为他的后辈,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好不容易才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基地里混出来,你不会也想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吧?”   她尾音上钩,语带调笑,分不清是在说着真话还是开着玩笑。   黑泽阵注视她片刻,别开眼去。   “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小家伙,你可考虑清楚哦?“   “是吗?”黑泽阵冷声道,“你想听我编出怎样精妙的谎言,然后借此扰乱我的考核?”   很敏锐的反应,虽然也有谎话是自己信口胡诌的原因,但这个反应速度也算非常不错了。中居佳乃漫不经心评价着,面上不动声色:“既然知道,就该配合我一点啊,毕竟格兰威特可是毫不讲道理地把你扔给我了呢。”   “如果不是我,你就死在门口了哦?”   黑泽阵从她的语气中推测出了她对格兰威特隐隐的忌惮,便知道在这里她绝不可能对自己做什么,过量的失血让他打不起什么精神应付她,只淡淡应了一声。   至于报答,那就是更不可能的了。   中居佳乃瞧他无趣,便有些厌了,随意挥了挥手,踩着自己的细高跟扭身走了出去:“没意思,你在这里呆着吧。”   她最后给Rum补上一条讯息:   【两边都没有问题,再试探下去就是挑衅了。   ——Sauterne】   【那就到处为止吧。   ——Rum】   她轻笑了一声,将手机放回衣兜里。   中居佳乃当然能发现黑泽阵对格兰威特隐隐的信任。只是明面上说得过去又没有风险,她也乐得和稀泥。   何况……她回忆起那孩子一瞬间凛然的杀意。她毫不怀疑如果有必要,黑泽阵的刀完全能够挥向格兰威特。   格兰威特是没有发现,还是在纵容? 第18章 格兰威特   黑泽阵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响,他刚刚从那间防守不再严密的紧闭室里出来,走廊上空无一人。   应该是在地下的某个房间里。他左手握着一条被掰下凳腿,受伤的右手拿着粗糙制成的火把,寻找着能够逃出的道路。   他当然没有背叛组织的打算,只是从情况推测出留在那里只会徒增风险。毕竟那个女人的手下撤离时可没有好心带上囚牢里的俘虏。   这间旅馆下面是庞大而复杂的地底迷宫,或许是供电系统的问题,所有的灯都熄灭了。黑泽阵借着手中的火把小心摸索着。   真该感谢格兰威特抽烟的习惯。他思绪跑偏了一秒,又重新思考起来。   火光就是航标,如果敌人已经来到了这里,他就是现成的活靶子。   楼上也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发生了意外。   桌椅,装饰,灯盏,杂物支离破碎地倒在地上,艳红的河流从它们之间流过,并逐渐凝固成深沉发黑的色块。   格兰威特打空弹夹,附身一旋,外套的衣摆被重重甩到袭击者的面上。他眼前一花,只见到一簇漂亮的暗青色划过,手中便忽地一空,男人拎着他的后颈衣服,屈膝一踹将他甩到在地,就这样一脚踏在他的后背上,手腕轻轻一颠,标准流畅的切换到持木仓姿势,向着斜前方连点三下。   不知是哪一枪击中了藏酒的容器,馥郁的酒香随着汩汩流下的紫红色酒液喷薄而出,直到此时,战场才安静了一瞬。   被格兰威特压制在身下的人显然意识到自己成了被留下的活口,他徒劳伸着手,想要做出最后的挣扎。他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块玻璃碎片,咽了口唾沫。   “嗷!”   长发高挽的女子就着细高跟踩到他的手指上,捋了捋耳边凌乱的散发:“抱歉,看岔了。”,另一只脚不经意地一踹,将地上的木仓踹远。   “你tmd!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或许破口大骂能将一部分恐惧发泄出去,他顶着狼狈的形容抬起头来,沾着血污的脸上表情扭曲,“就这一批货!你们tmd至于吗!你——”   他的声音被猛然截断,银亮的匕首贴着他的脖颈没入木制地板中,拉出一条细长的红痕。若非中居佳乃伸手拉了一下,这一刀一定会干脆利落的削掉他的脑袋。   “闭嘴。”   中居佳乃笑吟吟道:“他听不得吵,你要是再这么废话——活口也不是那么重要。”   倒是松谷矢眼神一凛,抬脚将人远远踹出去,就势一滚,险险避开从头上塌下来的木块。   “妈的……劳资不和怪物比。”被踹出的人蠕动两下,拽着破破烂烂的不知什么东西站起来,“你们就等着被埋吧!”   他脸上带着疯狂而庆幸的笑意,但笑容也就这样凝固在他脸上。他缓缓向前扑倒,从身后射出的子弹钻进他的胸腔——他大抵永远也想不到一起谋划的同伴就这样放弃了自己。   “该死,是诱饵!”中居佳乃猛然反应过来,“问题在地下。”   “这里有什么?”   格兰威特探手斜挡在额前,凝视着顺着刚才塌出的大洞滑下的沙石木屑。大地在隐隐颤抖着,为了建造那个地下迷宫,这座旅馆的地基挖的很深。现在地面摇晃着,下面一定发生了爆.炸……不知何时会再次塌陷。   格兰威特的外套在方才的战斗中被丢出,但挡在眼前的手掌仍掩住了他的神情。   中居佳乃想起方才混战中这人堪称怪物的战斗力,不得不在繁忙的人事安排中分出一点精神应对他的问题:“之前有实验体,没有别的了,最重要的画也收回来了。他们上次盗走的东西里有资料备份,还想插手实验体货源的事。Rum怀疑有鬼,这才让我们处理这件事。”   “还好我早都清理干净了,他们什么也别想拿到。呵呵,你的任务失败也没什么,毕竟出了这样的意外,Rum理亏,倒也不会计较——走了。”中居佳乃咳嗽两声,抹去脸上的灰尘,匆匆忙忙要从这里离开。   她没有安排格兰威特的权利,也没有邀请他同行的意思。   “控制器给我。”   中居佳乃被这声音叫住,她有些讶然地回头,看到格兰威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眸中涌动的杀意,在她身上凝结一瞬,随后又悄然平息。   这种程度,生气了?果然是个杀戮成性的疯子。   “容我提醒一句,现在封死上来的通道,一切万事大吉。外面的人还没有清理干净,你要是被他们杀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哦?”   格兰威特眯了眯眼。她只得将控制器递到他手上,犹豫片刻,又递过去一张薄薄的纸:“最后一次,我还清了。”   他不置可否。   确认中居佳乃他们离开旅馆后,长冢朔星重新给木仓更换弹夹,循着最后中居佳乃递过来的地图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在他特意装作无意泄露的信息下,无辜的人当然早早被上木苍斗那边暗中带走。只不知道是针对组织那一方做了什么还是发生了意外,公安的后续插手被截断了。现在看来Rum还有着别的上山路径,就算公安蹲人,大概也成功不了。   实验体的资料已经被清理,不可能拿到,他本没有去危机潜藏的地下室的道理。   但黑泽阵还在下面,或许还有别的人。无论是因为任务、计划还是什么别的理由,他不能放任不管,更不可能向中居佳乃开口询问黑泽阵的事情。   所以下去一趟是必须的。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怎么在这样一个迷宫中找到黑泽阵?   幽暗的长廊里,一点火星闪烁着。黑泽阵支着耳朵,警惕着四周的情况。   他的右手不时不自然痉挛一下,握着火把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衣服上沾满了尘土。   方才地下发生了爆炸,规模不大,但他倒霉地离中心不远,仓促维持平衡的过程中牵扯到了此前的伤口。   那是一个糟糕的信号,意味着这片空间里有着不择手段的敌人,而他只有一个用外套裹成的火把和一根木棍。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格兰威特,也不去在意地面上的状况。   暗道送来了隐隐的谈话声,黑泽阵将耳朵贴到墙上。墙的那天有着隐隐的咒骂声和枪声——很近。   他立刻灭了火把,但燃烧产生的味道也很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更何况对方如有准备必然带着照明的工具。他靠着记忆躲到交叉口,微微矮身藏好身形。   他只能搏命。   “tmd,我们被骗了,这里连根鸟毛都没有!”旁人的咒骂下,呼吸带来气音几乎可以忽略,黑泽阵握紧手中的木棍。   “这不是还有点值钱货吗?那小子还想私吞,以为我们不知道。呵,简直就和上面那群蠢蛋一样,以为自己多厉害,还不是被我们耍的团团转。”另一人则洋洋得意,或许是所谓的成功彻底让他们放下了警惕,他们几乎毫无防备地踏过路口。   “那还是我聪明,一开始就给了他一把空枪,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有枪。黑泽阵抿了抿唇,抓紧木棍,打消了袭击的念头,屏住呼吸,希望能够和他们错开。   光已经远远离去,周围暗淡下来,看起来他并没有被发现。只是这样一来,想要找到出口就困难的多了。   组织不会再派人回来了。   他和这个庞大的黑暗迷宫一起被抛弃了。说不上什么感受,毕竟若不回来做诱饵,他当时就死在了那群人手里。   格兰威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是留下来自己负责还是绝不管你什么的……   黑泽阵不自觉摸了摸衣兜里的打火机,好歹不至于连照明都成问题。他得找个落单的人,至少得搞到一把木仓自保。   身后猛然亮了起来,黑泽阵就地一滚,险险避开急射而来的子弹。   “瞧瞧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不会是他们没带走的实验体吧?”方才走过去的两人之一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可别打死了。”   黑泽阵感到自己右臂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刻意痛呼一声,放大了喘息声,左手松了松拽紧的木棍,一幅脱力的模样。   在那两人眼中,这就是毫无威胁的猎物冥顽不灵地微弱抵抗罢了。性急的那个迫不及待走上前来,好歹理智在线,没有放下木仓。   这样正好。黑泽阵在他拽起自己衣领时暴起,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枪,脚一勾,侧身让面前的人吃了同伴射出的子.弹。   黑泽阵靠在墙上,木仓口抵住了面前人的脑袋:“让你的同伴停手。”   他口中这样说着,却时刻准备向对方开枪。这一行里讲究同僚友谊的少之甚少,做这种赌注简直要命。   果然,对面的人嗤笑一声,黑泽阵猛地踹了身前的人一脚,避开他想要夺木仓的动作,一枪打碎了对方手中的灯。   通道顿时黑了下来。   “小子。”在黑暗中,那人却也敢出声暴露位置,“你知道吗?我给他的木仓里,只有一发子弹。你却只用它打碎了灯。乖乖听话,要是我不小心走火,你可没机会哭鼻子。”   回应他的是迎面扑来的一线由打火机划出的火光。   在他瞄准之前,他听到了一声机括叩击的轻响。如若死神在耳边的低叹。   一只手接住了抛过来的打火机,闪烁明灭的火光下,黑泽阵看到了对方暗青色的眼睛。 第19章 格兰威特   该说是什么感受呢?那双暗青色的眼睛远不如主人手中的火光明亮,这份对视持续的时间仅仅一秒,或者更短。但黑泽阵有那么一瞬,觉得那目光宛若蛮不讲理的钥匙,轻而易举撬开了他的心脏。   “啊,你来了。”他含糊道,某些东西热烘烘地拱进来,花瓣般倔强地在内心张开,像是要把满身心血都焚烧起来一样,而他过去所有的经验,在这面前都不堪一击。   为了靠近、了解格兰威特,黑泽阵仿佛将自己投入了无止尽的战争,如今他缴械投降、溃不成军,却又似乎已然大获全胜。   “你来了啊。”   他笑起来,用肯定的语气再次重复了一遍,话中失了一贯具有的凛冽,像是叹息,又像是投降。   比起第一次见到格兰威特的样子,现在的他要狼狈的多了。伤口二次撕裂渗出的鲜血在身上染出深深浅浅的红色,右手垂在身侧,脸上扑满了灰尘和血块。如果放到此前,他该为自己失去战斗力而被抛弃担忧了,就像被抛在这地下的经历一样。   可他现在无比放松,那一点昏昏黄黄的火光将在格兰威特脸上映出大片阴影,年长者看上去仍是那样一幅冷淡的模样。   但这火色是何等的刻骨铭心啊。他内心嘲弄着自己不甘叫嚣着的过去,固执地向那一点微弱的火光靠近着。没那么重要了……他来了,那些都不重要了。黑泽阵从此在自己的灵魂中刨出一片空地,将那点色彩深深藏到自己黑白一片的故事里。   格兰威特没有说话,俯身将地上的木仓捡起,手掌向上摊开,递给了走过来的黑泽阵。   黑泽阵接过木仓,紧紧握在手中,眼前因失血过多出现一阵阵的重影,他晃了晃头,拽住了的松谷矢的手腕。   松谷矢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将他熄灭的火把重新点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之前一样,牵住了他的手。   他牢牢握住了那双手,眼前一阵阵发黑。那枚打火机被交回他手里。杀手拉着他的手,致命的脖颈与他握着木仓的左手不过咫尺之隔。他甚至能感到松谷矢胸腔内一下下勃动的心脏引起的脉搏跳动,如果他愿意,夺走他的性命绝不会比抬起手困难。   黑暗中除了火焰扑腾的声音,只有彼此的呼吸。潜藏的炸.弹隐在暗处,这段危险潜伏的路途却硬生生显出几分相依为命、生死嘱托的温柔来。   格兰威特总是沉默的……可重要的不是沉默,而是他的选择。   他们保持默契地沉默着,直到出口的亮光映入眼中,他们顺着楼梯从通道中爬出。   大厅看上去很凌乱,除了堆积着破碎的杂物,还有着一股酒酸混着的血腥味。天花板开了一个大洞,显得旅馆更为破烂了。   并不是什么适合交谈的地方。松谷矢不需要给出答案,黑泽阵也没想提出问题。他只是在松谷矢封死地下室时独自翻找出医疗箱,给伤口重新包扎一次。   上到有光的地方他才看到松谷矢身上的血迹,大部分是别人的,少部分源自从破碎的衣衫中露出的伤口,他在此前战斗中也并非毫发无伤。   “松谷矢?”黑泽阵试探着叫了一声,格兰威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回头。   “怎么?”   “我没买东西。”原本是该他回去采买的,但出了以外,恐怕回去家里是空空如也了。   “任务也失败了。”松谷矢淡淡回到。   基本摸清松谷矢逻辑的黑泽阵明白,这是两相抵消,谁也别追究搭档的问题的意思。   他又笑了起来,不似那种带着嗜血变态的笑容,就浅浅淡淡,发自内心的,像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一样笑了起来。   只要他不抛下我,只要他不骗我,就这样交付灵魂的一部分也不错。   他系好了最后一个伤口上的结。   ————————————   旅馆事件过去一段时日后,黑泽阵收到了组织发下的代号任务。独自完成任务后,他见到了那个抛下自己撤离的女人。她脸上是讶异又玩味的笑容,那双涂了浆果紫色指甲的手搭到他的肩上:“竟然在他锁死地下室之前出来了,看起来你还挺幸运……他在那里做了什么?”   黑泽阵只冷冷盯着她,拿到代号后他在组织内的地位便有了巨大的提升,至少索甸并没有再插手他事情的资格。   “不想说也没什么,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的指尖划过少年的脸庞,被黑泽阵抓住甩开也不恼,“既然这样,你们就继续做搭档吧。谁让Rum理亏呢,呵呵,记得转告格兰威特……”   “那天发生的事情,可务必守口如瓶。”   黑泽阵有一种被毒蛇缠绕绞紧的感觉,那阴暗的生物吐了吐信子,这才不甘不愿抽身离去。他皱了皱眉头,对这种神秘主义作风感到一阵烦躁。   但中居佳乃显然乐此不疲:“你们可真像……他当初也是训练基地出来的第一名。”   中居佳乃脸上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眼神里却有着若有似无的怜悯:“你觉得他把你当作了什么呢?”   黑泽阵不耐地啧了一声:“我的代号还没下来?”   “Gin。”索甸见好就收,“和你的名字很相配。”   黑泽阵懒得继续打理,起身就走了出去。   回去时松谷矢仍然斜靠在窗前,沉默着点着烟。   “代号下来了,是Gin。”黑泽阵推开窗,散了散屋内过浓的烟气,“你和朗姆关系很差?”   “代号不错。”松谷矢掐了烟,笑了一声,“可算不上,现在我时时刻刻都想要他的命。”   黑泽阵刚刚因前面那句夸奖升起几分隐秘的欢喜,一时倒是没料到后面这个答案:“为什么?”   “我想。”松谷矢给出的答案平平常常,“不过也不是那么想。”   “你不想杀人?”黑泽阵其实隐隐有发现格兰威特内心的想法。比起最初见面那几天,他在窗边待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似乎在看空茫的天空,有时候又似乎在看人头攒动的街道,他仿佛在那些毫不相关的事物中找着什么答案。   显然近来松谷矢将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你这样觉得?”   也不能这样想。黑泽阵沉默一瞬。格兰威特就像把刀,和他接触就是迎接锋刃,拥抱他都能听到骨骼撞击金属的声音,没人能够想象刀光迎向你时除了夺去你的生命外的其他目的。   松谷矢开口:“我也没有不想不杀人。”   “什么意思?”黑泽阵转过了头,看向年长者。   暮色之下,松谷矢的冷漠淡然都被余晖软化,以至于他看上去竟是平和而坦然的,好似一把已然摩钝的刀。   这次长冢朔星没有开口解释,他只静静看着黑泽阵,默默凝视着那双幽绿的眼睛。   黑泽阵在对视中感到几分毫无来由的恐惧,他还不明白年长者的目光中有着怎样的情绪,不明白那深藏的是何种模样的情绪,他近乎惶恐地从目光中解读出自己唯一能解读的答案。   “我?”   长冢朔星笑了一声,似乎否决了他的答案:“不想做什么又不用理由。”   “我后天要去一趟神社。”年长者忽然转移了话题,“你想一起吗?”   “是任务?”黑泽阵问道。   “不是。”   看吧,这就是问题。长冢朔星心道。哪怕黑泽阵已然生死之间都走过了那么多趟,哪怕他已经将信任悉数交付给了松谷矢,他仍会本能的关心任务。   把自己活成刀的并不只是松谷矢,还有黑泽阵。他难以再享有常人能享有的乐趣,长冢朔星几乎要怀疑起上周目的琴酒是否真的有娱乐时间了。   如果遇到黑泽阵的是长冢朔星,大概情况会完全不一样。或者如果松谷矢有更长的时间,他也能用更温和隐蔽的方法为他搭出一段逃离深渊的台阶。   但是啊,时间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东西。   【身份:松谷矢(Gle)   人设偏差值:70   积累差异值:51   最大存活倒计时:45天】   松谷矢只是时间的钉子,是狭缝中的死魂。长冢朔星不得不因此选择更为残酷而惨烈的方法。   他为此深表抱歉。   “我想一起。”黑泽阵倒没有多少犹豫,“你还有这种习惯?”   “不算习惯。”松谷矢思索片刻,“偶尔。”   只是偶尔,在松谷矢想起自己还不完全是一把刀的时候。   以往这种时候并不会很多,但黑泽阵似乎带来了刀鞘,将某些他本以为早已消磨的东西重新唤起。在很久,或许也不久之前,松谷矢的愿望仅仅是和弟弟一起等着天亮罢了。那作为人的愿望是如此简单,以至于粉碎起来如此轻易。   可是命运的巧合总是如此奇妙,好叫人世之人不必彻底绝望。   “我还以为你完全不会在乎这些呢。”黑泽阵拉伸了一下身体,站到窗前,他学着松谷矢的样子望向空无一物的窗外,却不知道松谷矢看到的是什么光景。   年长者没有接话,只在心里做了决定。   我会为你保留着做出选择的权利,直到松谷矢死去为止。 第20章 格兰威特   松谷矢开着车到了偏僻的山间,蜿蜒向上的山道旁遍布着层层叠叠的红枫,倒也是有几分意趣。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松谷矢轻车熟路带着黑泽阵往山上走去,“我不介意。”   “……”黑泽阵哽了一瞬,这种气氛当然是适合聊些家常的话题,但他一时还没有做好在年长者面前吟诵自己那些华丽词藻的准备——那实在是太尴尬了。再亲密一些的话语,又似乎不适合在他们之间出现。   “看上你还挺熟悉这里,”黑泽阵被松谷矢带着走得越来越偏僻,“别告诉我你真的是来祈福的。”   “还好。”松谷矢避开淤积腐烂在一起红叶,一步一步稳稳踏在青石上,“有段时间了,我来处理一个东西。”   黑泽阵心下到果然,又将注意力移回山道的枫叶上。被人踏过的枫叶的血色艳丽沉郁,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黑泽阵加快脚步,“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可以有。”松谷矢也没有跟着他加快脚步的意思,“我不喝酒。“   “真无趣。”黑泽阵啧了一声,“你上次不也喝了葡萄酒?”   “不喜欢。”松谷矢漠然道,“最近Rum有事,少去他地盘上晃悠。”   黑泽阵哦了一声,眉尾飞扬,露出一个带着邪气的笑来:“我倒不觉得Rum会在那种地方试探,他以为老鼠都是大街上晃荡尾巴的蠢货?”   “呵。”松谷矢没有过多谈论关于朗姆的兴致。再往山上,神社的轮廓已经显露出来,巫女站在石阶末端,身上是畸零落着红叶,瘦骨嶙峋,像鬼魂飘着一样。   黑泽阵对神社没有什么兴趣,见巫女将松谷矢迎进去,自顾自的在不大的地方闲逛。   这座神社显然并非热门,角落里挂着的绘马看上去都有些年头,十几块绘马稀稀拉拉垂着,被风掀地哗啦哗啦作响。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上前两步,拽住摇晃着的绘马,看到上面仅有的两字后不由一愣,又伸手去碰另一块。   松谷,松谷,松谷……   这些绘马,全都只写着松谷两字!   没有愿望,没有内容,连名字都不完整。   这是什么?   黑泽阵一时怔愣在原地,一时不明白这彼此敲击的绘马有何意义。   “走了。”身后传来松谷矢的声音,黑发绿眼的男人手上没有拿着什么绘马,身后瘦弱的巫女追出来,将一枚御守捧到松谷矢面前。   那双手的腕骨横突,只一层皮包着骨头,瞧着骇人。   松谷矢一手捉起御守,满不在乎地顺势往黑泽阵手里一塞,也没有看那些绘马,毫不停留地往山下走去。   黑泽阵只得将御守揣到怀中,没有再管神社的巫女,便要跟上松谷矢。   “平生一愿,如见飞蛾,心有戚戚焉。思已忘怀,徒留此身,若君之遗物……”*巫女在身后吟着俳句,细弱的身子套着宽大的巫女服,身后是那一排排摇晃的绘马和铺天盖地的红枫,黑泽阵被这突如其来古怪的咿呀声音引得回了头,匆匆一瞥。   绘马似乎有点不对劲。   但他没有多看到什么,只踏着满道的红叶,一步步向松谷矢追去。   ——————————   最后还是没有去酒吧,只挑了个组织掌握的俱乐部。长冢朔星对台上的画面兴致缺缺,但念及邀请人的身份,还是走了这一趟。   黑泽阵倒是带着欣赏的心态看着美艳的歌星,松谷矢打燃火机,点上了烟。   “先生们,不来一杯吗?”貌美的女子款款走来,长发垂在脸侧,她拉开椅子,顺势坐到了松谷矢旁边。   “Gle?Gin?”   她的话仿佛卷着一层浓稠的蜂蜜,酒名在唇间逗留片刻,仿佛几分暧昧的低语。若不是知道这是在场两人的代号,只怕要以为这确乎是美人无害的邀约了。   “sauterne。”松谷矢一点酒单,将其抵到中居佳乃面前,“有话直说。”   黑泽阵转过了头,十指交叠在胸前,并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   “是我打扰到你们休假了?我是来谈合作的。你应该也承认,是时候该清一清组织里的老鼠了吧。”中居佳乃一撩头发,“以前你可从不会闲着那么久。”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若是boss的意思,便是对格兰威特的任务情况有几分不满,若是朗姆的意思,倒像是利益交换的信号。   松谷矢向来懒于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不休,对于这份试探也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以他们在组织里的地位,稍微少做几个任务也并非大事,失败的那个任务,大锅还在朗姆头上。   “任务?”   “可别那么冷漠。上次那个公安的卧底虽然处理掉了,资料还是泄露了不少出去。放心,按照规矩,交到你手上的都不需要留命。”   中居佳乃凑到松谷矢耳边,一字一顿:“全,部,杀,掉。这是boss的命令。”   “当然,你能收住最好。可别像旅店那样,在地下室里大开杀戒,偏偏没有处理掉目标……”中居佳乃一顿,“当然当然,我们放跑了人,我认错,不过——”   “难道你会追不到吗?”她眼睛轻眯,这不再是无关利益与立场的普通交流,此时她代表着朗姆的派系,自然要拿出谈判的筹码。   松谷矢只送出了一个冷淡的眼神。中居佳乃叹了口气,耸耸肩,在黑泽阵腰侧一拍,闪身离去。   等中居佳乃离开后,黑泽阵才略微放松身体:“新任务?”   “嗯。”松谷矢应了一声,“你对她很好奇?”   “她和朗姆有点奇怪。”   “她和什么实验扯上了关系。”松谷矢给出了结论,“不是什么好路。”   基地里会传授给合格的人员们一部分关于组织成员地位的消息,但更多的还需要他们正式加入组织后才能知道。朗姆对外一向神秘莫测,看上去像个独身主义,但能成为组织骨干,所拥有的势力绝不弱小。   哪怕是格兰威特这种孤狼性子,出于组织内对强者的崇敬与恐惧,多的是人送上门来求他收下不菲的好处。只是格兰威特行踪莫测,难以遇到罢了。   “先生,这是那位女士为你们点的尼克罗尼,请慢用。”   松谷矢眉头微拧,对这红亮透彻的酒品毫无兴趣,黑泽阵也不可能碰或许过了中居佳乃手的酒。两个玻璃杯就这样摆在桌上。   黑泽阵手探到衣兜里。中居佳乃在走时借着疑似搂腰调情的动作向他的衣服内放入了一张纸条。大抵是让他背着格兰威特看的意思。   犹豫片刻,黑泽阵还是觉得没有向松谷矢必要提起这件事——松谷矢又不会在意。要是有什么挑拨离间之类的话,说出来就更没必要了,如果不是,之后再提也没有什么影响。   “没喝过还是不喜欢?”黑泽阵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脑子里又想起了上午白衣巫女身后那写着了松谷的旧绘马。   “试过基酒。”松谷矢见黑泽阵对这类艺术活动还算有兴趣,勉强忍住了直接离去的欲望,此时台上的歌声嘈杂起来,要听清低声的话语并不容易,“勉强能接受威士忌。”   看在降谷和诸伏的份上。   这其实是很危险的环境,无论是难以察觉的危险还是投注出去的关注,但如果黑泽阵想,现在的他还可以放纵一会。   年长者支起手,目光似是漫不经心游离着,实则在可能危险的地方反复逡巡,等待着意外的降临。   “琴酒?”黑泽阵闻言反问,眼间是少年特有的稚气与属于琴酒的占有欲。   长冢朔星目光在某个角落定格一瞬,看向黑泽阵绿宝石色的眼睛,意味深长叹道:“也可以算之一吧。”   台上有些嘈杂,他的声音又刻意压低,黑泽阵没有听清说了什么,只凭着嘴型推测了一下。   应该是说的,也算?   灯光忽然熄灭,在人群恐慌的惊叫下,重物坠落带来的风声如此难以觉察。   “啊!”   黑泽阵正欲闪躲,便被人向后一拽,年长者一手护住他的后背,挡住飞溅的碎玻璃,同时后退开半步。   “走。”松谷矢将他推开,手腕抬起,向着某个方向点了一枪。   黑泽阵一顿,明白松谷矢在灯光熄灭前记住了可疑人士的方位,这才在敢在熄灯时盲打一枪。   他猛然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侧身避过袭来的利风。手肘一提,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被袭击者有这样的身手,被逼退半步。黑泽阵没有追击,往混乱的人潮中退去。   这种程度的敌人算不上难缠,但在这个地方闹出大动静,难免可能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更何况要是卷入了这群人的什么愚蠢计划,不知道后续还会有多少麻烦等着。   长冢朔星开完一枪后便抽身离去,混到慌乱的人潮里掩盖身形。那一枪并不会要了作恶者的命,只是能确保他难以逃离罢了。   他准备从俱乐部里隐秘的出口,这时场上的灯光忽然亮起,身边有人拽住了他的手。   “找到了……原来你真的会在这里啊。”   “saku?” 第21章 格兰威特   长冢朔星绷紧了身子,唇开合几下,没有说出话来,只沉默着将手往外拽了拽。   “不是要走吗?”抓住他的人弯了弯银灰色的眼眸,额前的褐发胡乱翘起,俊朗的面容上是几分明显带着调侃的笑意。   这是长冢朔星十三岁后再也不曾见过的父亲的面孔,轻挑的笑容和熟稔的态度让他连怀疑都无法升起。   这不可能……他的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认出他?现在他顶着的可不是长冢朔星的面容,而是毫无关联的松谷矢的模样!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激动。先别问,你不会想一直呆在这儿。”察觉到长冢朔星的抗拒,男人打断道,任由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在前面带路,拐进一个偏僻安全的巷子里。   “虽然我乐意向乐于求知的儿子坦白,不过我也不确定你知道了多少,我又能够告诉你多少。”长冢夜摆了摆手,一拍额头,“哦对了,你应该不信我……额,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用一个最简单的加密方法为我的工作单位命了名,你应该还记得?”   “啊,我知道。”长冢朔星看着这人熟悉的说话方式和性格,略有些艰难地开口,语气难免有些怀念。“zosk就是时间……”   他眨了眨眼,避开那双与自己过于相似的银色眼眸:“你们……”   “别,我不知道不能说不了解!你可千万别开口,你美丽亲爱的母亲还在等着我回去。”长冢夜赶紧打断他的话,凑上前来。   这一靠近,他便闻到了长冢朔星身上沾染的些微酒吧里的酒味,夸张地抬手扇了扇,“你这怎么一身酒气?我把你养歪了?”   “别这种表情,儿子回来也不来看我们,我就好心前来关爱一下。怎么样,我还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如以往,对吧?”   “……“   “别生气,其实原本我也不确定研究方向对不对。”长冢夜扯了扯这副皮囊的嘴角,抬手摸过长冢朔星的脑袋,仿佛在安抚他的灵魂,“如果你遇到了什么是我们的错的话,我先道歉。”   “总之长话短说,我是来给你提醒的。”长冢夜全无面对顶着他人躯壳的成年儿子的生疏尴尬,“你的这些身份,男也好女也好,好也罢坏也罢,你可以是他们。但是,绝对,绝对不要让他们成为你,也不要去更改原本的结局。”   他尚年轻的父亲面上带着认真,叮嘱着自己独身一人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会有自己的打算。我只提醒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你身在何方,所遇何人,要记得还有人在等你去完成约定。”   “为什么?”   “你见过钉钉子吧?如果一枚钉子歪了或者被拔掉了,主人要么会舍弃掉这个部件,要么就会换上一枚新钉子。”   长冢朔星默然一瞬,忽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遇到的格兰威特?”   又是什么时候在zosk内部留下了那样一张记录?   就算有些事不能直说,这种也能透露吧?   那双与他本人相似的眼眯起,他听到对面的人砸出的答案。   “这只是一个尝试。我不确定你想要的答案,我唯一见到你的时侯——”   “正是此时,就在此刻。”   ——————————   黑泽阵混在人潮里离开了那个俱乐部,转了一圈,确认无人追踪后回到了松谷矢的车上。   中居佳乃塞给他的纸条上的话仅仅短短一句。   “格兰威特从旅馆拿走了东西。”   黑泽阵冷嗤一声,明明有邮件可以用,偏偏要用纸条送到他手上,难保不是打着和栽赃嫁祸相似的主意。   他将打火机摸出,放任这张纸条被火舌舔舐消亡,或许是此前历经陷境导致打火机出了什么问题,他连着按了几下,才点出那点微小的火苗。   纸条的底部,那句话的下面,写着一行更小的字。   “他可不是去救你的。”   松谷矢悄然走到了附近,瞥了黑泽阵一眼,没有说什么,径直拉开了车门。黑泽阵手指一拨,“啪嗒”一声将打火机合上。   “遇到麻烦了?”坐到副驾驶上,黑泽阵侧身扣上安全带,一边顺口问到。   “不算麻烦。”松谷矢道,“走了。”   黑泽阵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异常,也无法透过那双暗青色的眼睛看出什么。   不过……那并不重要。   他将那两行字翻到心底,到底留下了些痕迹。   隐隐的烦躁扑棱起来,黑泽阵不是擅于忍耐的性子,又不知如何向松谷矢开口。   松谷矢在旅馆做了什么原是与他无关的……但他都已经将最为珍重的东西交付了出去,索要一份保证也无可厚非。   正好到了需要采购的时间,松谷矢顺势将车开到了超市。黑泽阵正欲开门跟上,却注意到车上一点异样。   他侧过身,蹭着车内的灯光,两指精准从驾驶座上夹起一丝褐色。   松谷矢方才去见了别人。   这样的猜测让他心尖一颤。   那两句话又开始喧闹不休,仿佛中居佳乃趴在他的耳边,用那淬了恶意的声音缓缓念着字句,一会又觉得那火苗从纸条一路滚上他的手指,焚尽了,只留了一地冷然悲怆。   他可不是去救你的……   松谷矢去见了谁?   毫无理由的,黑泽阵想起了初见时松谷矢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双暗青色的眼里分明映着他的样子,松谷矢的情绪却是……惊讶?还是怀念?   这些破碎阴暗的猜测幽灵般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又没有实例。没有再考虑多少时间,   不要怀疑,不能怀疑。中居佳乃是朗姆的人,他们和松谷矢关系向来不怎么样。   也许他只是去见了自己的情报人员,也许是组织内不方便和他见面的人。无论如何,松谷矢对他是特殊的。   组织里的人有一些秘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黑泽阵掐断那根发丝,指甲在手上留了一个深深的红印。又担心这点东西被松谷矢或是别人发现,擦亮打火机将那缕发丝烧掉。   他拉开车门,看到了走到超市门口的松谷矢。   松谷矢没有过问他磨蹭了的时候干了什么,静静站在超市门口等着他。夜间绚烂的霓虹光影交织在他身边交织着,衬得整个人幻影一般。   黑泽阵走了过去,面上什么都有表露出来。   “中居佳乃告诉我你从旅馆里拿了东西。”黑泽阵和松谷矢穿梭在货架中,“会影响吗?”   松谷矢的外套搭在手上,另一手拎着购物袋,也不看货架,就只拿那几样东西。   “朗姆大概会觉得有影响。”他思考片刻,“对我来说……作用不大。”   结账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黑泽阵多捎带上了一包烟。   “你……”在返程的路上,黑泽阵犹豫着,某种冲动催促着他直接向松谷矢问个明白,另外一些东西又在暗自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目前看来,少年人的冲动占了上风。   “嗯?”正好路口的信号灯由绿跳红,松谷矢转过头来看着他,神色仿若高高在上的石像,既像默许鼓励,又像纵容垂怜。   “受伤了?”年长者似是困扰,“家里有药。”   “没有,我不需要。”黑泽阵那一点冲动立时如薄冰遇炭,嗤嗤化作水汽散了,“下次该换新地方了。”   固定到一个地点补充物资,或是长期居住在一个地方都会暴露出行踪。被别人发现行动习惯,知晓行动路线,是致命的危险事情。   这样躲躲藏藏,步步为营的日子,和黑泽阵口中背叛卧底的老鼠并无区别。那些人至少还有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信仰,组织里的人却什么也没有。   “嗯。”红灯换回绿灯,松谷矢踩下油门,车驰骋在夜色下的大道上,离开市区,宛如飞驰的黑豹。   驾驶座的窗户被摇下,高速流动的风扰乱了车内两人的头发,黑泽阵的银发稍长,飘起来难免影响视野。他只得先暂时抬手压住,一手去座位下找帽子。   “再快些才好。”少年将银发压好,听得耳畔风声呼啸,骨子里的兴奋被高速飞驰激起,原本憋在心口的郁结也似被海潮一阵阵拍过,慢慢变作沙滩上一道浅浅的痕迹。   飙着高速兜了一圈,松谷矢卡着限速将车开回了家,他拉上手刹,状似无意问道:“你喜欢这样吗?”   黑泽阵不假思索道:“喜欢。”   无论是和你在一起冒险、出任务还是像普通人一样度假,这样的生活……我是喜欢的。   所以,只是我一个人的,永远永远,完完全全属于我才好。   东西都放在车上,松谷矢给出了更换居住地址的指令:“自己收拾,明天走。”   黑泽阵应下。他的个人物品并不多,需要带走的只是组织成员都有的危险物品,一枚打火机,一个御守,几件衣服而已。   那枚御守躺在他的手中,这类求神问佛的东西他惯来是看不上的。将愿望寄托到他物身上,祈求别人的施舍,对他来说是一种软弱无能至极的行为。   但他还是将它塞进了行李当中。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能够察觉到自己心情不好,特意开着车绕一圈远路的松谷矢不会骗他甚至利用他,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也太可笑了。   黑泽阵将东西打包,躺到了床上。   他的手机嗡了一声,中居佳乃发来了一条短讯。 第22章 格兰威特   中居佳乃发过来的只是一张照片,角度不好,画质也很模糊,连色彩也没有。但黑泽阵仍然辨认出了照片的内容。   那是松谷矢,看上去年纪尚还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一双漂亮的眼睛微眯,若是有颜色,一定能察觉到其中藏着春日。他双手将某个孩子高高举起,畅快地笑着,那笑意似是溪流一般从手机中流淌出来,直直浇到黑泽阵心上。   黑泽阵非常平静地回了一个问号。   “你认出来他了吧?”对面的人的回复并不快,黑泽阵甚至能够想象到她脸上带着嘲弄,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机的模样。   “。“银发绿眸的少年没有这样的耐性,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个句号。   “别生气。”   在他准备扔掉手机时,索甸的下一条短讯飞快传来。   “另一个人是他的弟弟,你应该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松谷矢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有亲人。   “没兴趣。”黑泽阵分析着中居佳乃以及朗姆的目的,但尽管他列举出了一条又一条的糟糕后果,他仍然没办法压制住自己探寻下去的欲望。   这自然不必暴露给他们,平白多出一个把柄。   “没关系,情报免费提供,那个人的特征还挺明显的——”   “他的眼睛是和你一样的颜色。”   黑泽阵猛然按灭了手机。   ——————————   这一次他们的临时居住点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   搭档也不可能每个任务都一起做。尤其是以黑泽阵的实力,只要不出意外,琴酒未来也必然会是组织高层的一员。他能和格兰威特继续保持绑定关系,确实是中居佳乃他们被旅馆的事情威胁,不得不做出的退让。   也因为这个,当他表示有个人任务时,松谷矢也没有过多关注。   这本来很好,但他难免会有些……别的想法。黑泽阵眉眼微垂,偏长的银色发丝挡住了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他左手探在衣兜里,除了他的格.洛.克,衣兜里还静静躺着一枚打火机。   旅馆的秘密早已被组织清理掉,但既然决定了要查,黑泽阵自然有自己的计划。朗姆那边提供的线索是不能碰的,这无疑是欠下了不菲的外债。何况如若这是平白无故扯进格兰威特的局,这些事情就是抽身不去的麻烦。   反正如果只是调查了什么,松谷矢也不会在意,要是被朗姆捏住了什么把柄,那可比和格兰威特打一架糟糕多了。   和郎姆相比,他的优势在于对松谷矢的了解,这了解甚至比他自己预想的更深入,他甚至能回忆起他当时不曾上心的细节。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找到松谷矢走出来的那个训练基地。   这还是在他们闲聊时松谷矢告诉他的。组织的训练基地大多不会公开,但作为从类似地方走出来的人,黑泽阵有自己的信息来源。   那个训练基地规模颇大,就算以组织的能力也不可能掌握太多相等规模的杀手机构,再结合其他的特征,查出来并非难事。   如若让中居佳乃他们得知琴酒的调查速度,恐怕会扼腕这不是个情报组的人。仅仅用了短短一天半,黑泽阵便出现在了当年那个训练基地附近。   位置选的偏僻却又不至于一眼引起怀疑,面上的掩盖做得很好。他没有预约,进去时便被这家明面上的健身俱乐部的负责人拦住。   少年的身高已经突破了一米七,考虑到年龄,这应当不会是他的极限。他套着黑风衣,黑色帽檐压住一头银发,负责人甚至感觉到自己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蛰伏着,随时准备挥出利爪,探出牙刀将面前的猎物撕碎,让鲜血流淌在自己皮毛上,成为另类荣光的一匹黑狼。   这不可能是普通客人,但在他开口之前,少年的左手抬起了格.洛.克抵住他的脑袋,脸部被笼罩在大片大片的阴影下:“Gin,来查事情。”   负责人额角滚落一滴冷汗:“抱歉,我们只是普通健身俱乐部……我需要查一下您的预约。”   琴酒,是个陌生的代号,也是朗姆手下的人?声音听上去那么年轻,气势与战斗能力都如此可怕,组织里竟然不知不觉间有了这么可怕的一号人物。   “别耍花招。”对方显然察觉了他想要拖延的目的,“我来查一个姓松谷的人。”   他是自己查过来的,就算这人是朗姆的手下,捅出去也不算自己吃亏——真要论起来,朗姆少不得被扣上个管理不严的帽子。   也许是迫于组织代号成员的威名,也许是怕了琴酒身上的杀意,在确认琴酒的确是组织成员后,负责人还是将他带到了俱乐部并不对外开放的地方。   “这里只保留活着的人的资料,组织成员的档案全部调走了。你要那么多年前的,我们未必……我一定尽力找出来。”负责人不情不愿的翻着资料,原本想按照一贯的工作态度敷衍几句,却被琴酒一个眼刀堵住话语,浑身一颤,动作都伶俐了几分。   “按你说的时间,那一批在基地里姓松谷的资料只有这一份。”负责人将资料递给完全融入阴影以隐藏自己的琴酒,仍旧担心着他忽然暴起。   琴酒没有说话,漫不经心地翻看了一下材料。   这个人叫松谷佐,照片是黑白的,只是眼型和他确实很像,面容有着松谷矢的影子。最糟糕的是上面的备注。这个人接受的是杀手训练,却没有进入组织高层,去向上只备注了一个明面上的药品研发公司名字   黑泽阵哑声笑了起来。   他并不想有这种猜测,怀疑松谷矢对他没有丝毫好。但是格兰威特看向他眼睛时的怀念,他复杂而缄默的情绪都像铁钉一般钉在脑子里。他一遍一遍去回忆,一遍遍无声质问着格兰威特是否知晓,直到记忆都带着血气痉挛起来。   他不是松谷矢重要的那个人,松谷矢不只是他的哥哥......这种猜测叫他忍不住满心暴虐。琴酒握紧了格/洛/克,靠着木仓支的冷意压下施虐欲。   半响,他才将档案拍到桌上,一言不发抽身离去。   没有证据也没有定论,只是过去曾经存在过那么一个人。至少在旅店里的时候,格兰威特出现在那里,他是为了救他这件事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黑泽阵是从黑暗中诞育的人,他不知晓人与物品不同,隐私与距离往往是保持良好关系的基础。在他过往的经历里,他只学会了占有,夺取,征服。   所以经验告诉他——就算照片上这个人更为特殊,只要这个人真的如格兰威特猜测的一般死去,松谷矢就仍然只属于他一个人。哪怕万一事发,格兰威特为此心怀怨愤,只要他能爬到足够高的地位,有着更高的价值,他就能支配松谷矢的一切。   让他去查一查,这个松谷佐,现在躲在哪个暗无天日的阴沟里,然后送他下地狱去吧。   “他查到了。”中居佳乃收到了基地负责人的消息,转头向朗姆慢吞吞地汇报,“要是被boss知道我们又拿了一个基地是不是不太好?”   “只是花了一点代价向贝尔摩德借过来用一阵而已。”朗姆带着厚厚的面具,套着一件宽大的衣服,身形面容一应辨认不出来,“何况boss很看中Gin。”   中居佳乃心中嘲弄,boss的看重可从来不是一份礼物。那位高高在上的先生,站在所有河流的上游,组织的人,陌生的人,所有人都被自封神明的那个人掌握着命运,对他来说,毁掉一个人不会比挖出一勺水简单。   上位者怎会在意低贱匍匐者的心愿?   “你做的也不错,若不是这个主意,除掉格兰威特也不会那么简单。”   “承蒙夸奖~”中居佳乃眉眼温顺,嘴角翘起一点弧度,身姿恭敬驯服。   挑逗起琴酒的疑心,捏造一份死者的资料插到两人的关系之中,再如蜘蛛织网一般编造出一个个谎言,知道那点脆弱的纽带彻底被一方的疯狂绝望崩断,这阴狠毒辣的计策确实出自她手。   为了活下去,她谁都可以背叛。更何况格兰威特连朋友都算不上。   “这样栽赃一位代号成员是卧底……我可是很害怕后果的哦?”中居佳乃隐晦提示着朗姆。   上位的人只淡淡道:“谁能证明这是栽赃?你,我?还是格兰威特?我们只是凑巧发现了警方的卧底——原本也算不上多信任,只要刀还趁手,boss不会介意的。”   “最重要的是,他要的东西太多了,不只是我在不满。”   黑泽阵并没有找到格兰威特的弟弟。只靠着去向的那一个地点,掀开时间的帷幕,追查着各种隐秘的、或真或假的线索的线索并不轻松。但他入魔似的,不管不顾,活生生熬着从这信息洋流中摸出一条线来,最终将目标缩小到了一个容易排查的范围来。   并没有远在天边,就在同一座城市里,就在东京。   你知道吗?莫名的,黑泽阵想要向松谷矢问出这个问题,但他看到了聊天框里对方发来的短短的晚安两字,还是将手机收了回去。   他明白这不是正确的挽留方法,他只是选择做了自己会做的。   “你到底想让我们护着谁?”上木苍斗压制住怒气,“既然是合作,好歹得让我们知道是哪个人吧?”   “不。”松谷矢漠然拒绝。   长冢朔星早已欣然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他在等的只是坦白后黑泽阵的选择,并且渐渐有将选择时间一拖再拖的趋势。   “有个组织成员炸了一座住宅。”上木苍斗忽然发过来一条短讯。   “是那个人吗?”   长冢朔星定定看了短讯两秒,先是按松谷矢的语气回了个“不知道”过去,随后又换手机黑泽阵发了条消息:“在哪?”   对面的回复很快:“马上就能回来了。” 第23章 格兰威特   黑泽阵有些惴惴不安。   事情是这样的,他顺着自己摸排出来的线探查,果真找到了一个与松谷矢眉目相似,眼眸是同他一样苔藓般幽绿的人。   处理这样一个人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那一点警惕心根本不足以弥补实力间天堑般的差距。调查一段时间摸排出松谷涉的行动轨迹,设计制造一场谋杀并不是难事。   按下爆破键,站在远处的黑泽阵看着指定地点的冲天火光,并没有察觉到得偿所愿的喜悦,连平时完成任务后的放松也没有。   某种无形的东西一层又一层铅灰般压到心上,每一层都算不上沉重,加到一起却重逾千斤。   仿佛命中注定般,松谷矢恰在此时发来了消息:“在哪?”   黑泽阵笑了起来,那笑容无喜无悲,背后是吞噬了松谷矢亲人的大火,他一字一句敲打着键盘:“马上就能回来了。”   对面再没有回话。   ——————————   长冢朔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黑泽阵的遣词透露着几分古怪,然而不待他再说什么,一阵接一阵沉闷的敲门声便闯了进来。   他不得不收了手机前去开门。   能够发声昭示自己存在的,要么不是敌人,要么就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确定在屋内人有所准备的前提下仍能达成目的。   来人是前者,确切的说是组织内神秘主义第一人贝尔摩德。   倒是没有别的易容,只水绿色的眼睛颜色颜色更为偏绿一些,看上去与黑泽阵相似。   “Vermouth?”格兰威特收起手中的匕首,没有让人进屋的意思。   “我可是刚到东京。”贝尔摩德不以为忤,双手抄进黑色风衣,笑声轻快明朗“你猜朗姆为了让我替他办事付出了多大的报酬?”   格兰威特意识到她特意来此是有事相告。只是他与贝尔摩德素无交情,做这事必然是于她有利才对。   贝尔摩德抬起手,不知是何动作,放下后又露出了那双水绿色的眼睛。   “很像吗?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变得和你一模一样,如果我足够了解你,我就可以代替你活下去……我最近总是见到另一个人有着同样漂亮的眼睛。”   她唇齿间吐露出一个地名,那正是上木苍斗向他质问时带上的地点。   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贝尔摩德狡黠一笑,狐狸似的眼生动灵趣,离开宛如到来一般突兀。   长冢朔星这才回到屋中重新回复黑泽阵。   “我知道了。”   朗姆以陈年往事做局,要算计黑泽阵。贝尔摩德定是不知道完整计划的,但聪明人能从蛛丝马迹里察觉到种种未来的昭示。她特意前来示警,必然是朗姆有更进一步的计划,不仅威胁到他,也会动摇到贝尔摩德的利益。   走这一趟不过私下见面,若有,格兰威特自然欠她,若无,朗姆也挑不出她什么错漏。   说不失望是假的……在确定上木苍斗口中的爆炸案果真是黑泽阵所为,甚至是为了除掉松谷矢的弟弟的时候,他几乎被颓然无力感给困住了。   好在理智仍然绷在弦上,他不能放任朗姆的动作而没有任何应对,死亡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能死得毫无意义。   长冢朔星暗嘲一声,说着和做着的又不一样,自己又何尝不是个不择手段的卑劣者?只是比起那些崇高美好,代价惨痛的美德,灵活的底线接受起来也不似想象中那么困难。   他披了件黑风衣,除了武器,其余一律留在屋子里,草草收拾了行李,向黑泽阵重新发了一条信息:“我有急事,自己保重。”   黑泽阵不会有什么问题,组织不可能无缘无故针对一个潜力无限的未来高层预备役。刚刚疑似杀掉格兰威特的亲弟弟的琴酒自然是天然的格兰威特敌对阵营。   他得尽快和黑泽阵谈谈,他本不想那么快将选择摊开到黑泽阵面前,但总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在这之外,他得趁着朗姆收网之前,尽可能多的拿到信息。   ——————————————   黑泽阵没能第一时间收到那条短讯,以至于确认屋子里没人时还有几分愕然。第一时间浮到心上竟是心虚,好一会才想起来发短讯询问。   拿出手机才见到格兰威特留下来的消息。他将衣服一甩,就在沙发上躺下了。御守被放在胸口,紧紧贴着心脏,随着呼吸的起伏震动着。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有着一层细密的汗。   “你去哪?”   他盯着手机,一直到耐心耗尽才等来格兰威特避重就轻的回答。   “不用来找我,早点睡吧。晚安。”   黑泽阵冷笑一声,猛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径直闯进了松谷矢的房间。   他本意只是想要找找关于那个松谷涉的消息,好确定他是否知晓,会否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自己做过的事。   松谷矢的房间里没有什么生活气息,这是自然的,不过是个临时住所,家的意义重要的本来就是家人,黑泽阵小心谨慎地翻找着,避免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他从不低估格兰威特作为顶尖杀手的敏锐程度。   什么也没找到。黑泽阵松了一口气,以他查探的细致程度都没有发现什么,大抵格兰威特的确一无所知——至少明面上没有。他理了理衣摆,开始复原自己破坏的东西。   可就是这么巧,衣兜中的打火机随着动作翻出一道弧度,被甩到了书架上,黑泽阵便停下动作,伸手去取。   这本应当没什么的,如果他没有注意到打火机下的那一套书——那是搬来后松谷矢买回来放着作伪装的玩意儿,也许是旅馆时随手塞给黑泽阵的那本书让他产生了什么误解,这一书架几乎全是各类歌剧戏剧的相关书目。   他将那本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意识到这一套书不对劲。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指引着,黑泽阵注意到了某个几乎不可能被发现的细节,以至于他瞬间明白了这些装样子的书被人挪动过,并且那个人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被人发现。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后飞快地靠着自己曾从松谷矢那里学到的东西解出了机关的破法。   斜后方传来轻微的声响,金属卡口挪动的声音从时钟上传来,几乎要被秒针跳动的滴答声遮掩住。   黑泽阵的耳朵嗡鸣一声,什么都消失了,只有那一声嗒,一下一下在脑海里回响着。他平静地找来凳子,平静地登上去,平静地打开那处在视野盲区而被忽略的时钟。   掩盖真相需要一重又一重厚重的帷幕,但揭开真相却如此简单。   黑泽阵手指一拨,那时钟便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金属指针与度盘钟面便破碎成参差的时间碎块。   黑泽阵没有拦,只看着时钟后那狭小的一道狭缝,手指本应是伸不进去的,他却毫无所觉一般硬生生将手指往那细细一道缝中探去,只摩得指尖破开,渗出血来,他仍固执得探着,全然——或是故意忘却了以工具代替。   他终是靠着几乎反卷的指甲将内里的东西剐了出来,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花花绿绿小卡片的一瞬间,他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啊,没有处理掉那张小卡片,果然是那天他犯下的最大错误。   他已经全然猜到了故事的全貌。黑泽阵带血破开的指尖捏住一角狠狠一掀,只在露出的夹层角落里看到了一瓣樱花花瓣的标识。   不用看完了。   黑泽阵猛地松开了手,又抬起另一只手接住,他捂住脸无声笑了一会,从凳子上轻巧跳了下来。随手抓出衣兜里的打火机,烧尽了这被格兰威特藏起来的秘密,又将胸口处的御守翻出,一应烧了个干净,最后将打火机往地上的碎片堆里狠狠一掷,不顾那些支棱着的时钟碎片,一脚碾了上去,发泄般地听着金属变形扭曲的声音,渴望着碎片扎到脚心的疼意。   如若不然,胸口生生剜去一块的空洞又要如何填埋?那在四肢流窜,愈燃愈烈的乱火又要凭何浇熄?   他最后重重碾下一脚,将那些碎屑一踹,甩上了门。   格兰威特不会再回来了——他心知肚明。   所有的一切,那些假象,他已经全部看破了。   上木苍斗也是褐发,追杀卧底那日废弃大楼的突然爆炸,根本就是联手策划好的戏目。那天在超市,他去见的大概是自己的同僚吧。   旅馆也是,既然这张花花绿绿的小卡片被保留下来,大抵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松谷矢的目的根本就是里应外合——否则他缘何不曾细细搜寻地下室中敌人,将他们一一送回死神的怀抱?总不可能是顾及你黑泽阵的性命。   可你却险些为此舍生忘死,险些为他抛却过去——他根本如最初一般无二,只是施舍几分虚假温情罢了。   格兰威特什么也没做,这实在是,实在是太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将那最直接证据的小卡片点燃了。黑泽阵不受控制的怀疑起记忆中的一切来,或许神庙内的巫女也是什么接头人之一,松谷矢,不,格兰威特带他过去无非是在事情败露好让他作替罪羊。   他绝不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黑泽阵将记忆里的欢欣一点点抽离,相处的一切都笼罩上了背叛的阴影,关心都显得别有目的,他走回自己的房间,终于将自己剥夺成一块冷硬的生铁。   他决意要用背叛者的鲜血来铸刃。   黑泽阵拿起手机,指尖的伤口尚未结痂,他随手抓过一张纸擦拭掉屏幕上的血迹,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打开屏幕。   【Rum想见你。   ——Sauterne】   ——————————   “怎么在市区里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朗姆仍是戴着厚面具,身形藏在宽大斗篷里,声音连雌雄都分辨不出来。   “什么事?”黑泽阵左手收在衣兜里,内心早已隐隐有着预感,如今只剩一片冷寂。   “格兰威特是卧底。”朗姆将他们编造的虚假资料送到黑泽阵手中,“你大概误会了什么,索甸应该告诉过你,你能从地下室出来只是好运——”   “我知道了。”黑泽阵以让朗姆眼花缭乱的速度翻过手中的资料,没有压制眉宇间的怒气,“呵,老鼠。”   “……”朗姆微妙地沉默一瞬,“那么,你应该很愿意为组织处理叛徒?”   琴酒抬起头,脸上带着冷厉疯狂的笑意:“我会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么就交给你了,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和那位先生失望。”朗姆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琴酒只觉得这话恶心得他想吐。   他终是点了点头。   ——————————   格兰威特敏锐地察觉到了组织态度的变化,偶尔会有人以隐晦而难以注意的目光打量他,在他入住一家旅馆,却遇到半夜敲碎他玻璃试图把他钉死在床上的职业杀手后,他意识到组织那边出了变故。   和上木苍斗对过消息,又知道自己一直有意无意防着警视厅警察厅中的卧底,不太可能从那边泄露消息。松谷矢不得不接受一个极为糟糕的可能。   唯一能这样做的,能给出切实证据的,唯有黑泽阵。如果黑泽阵看到了那张他从公安那边要来的不正式的污点证人证明,这种行为无疑是拒绝。但他很怀疑黑泽阵如何发现那隐秘无比的隐藏地点的。   是朗姆栽赃嫁祸也说不定,长冢朔星又挑出一个可能。   长冢朔星本想给黑泽阵发个消息,但组织紧逼不舍的猎杀让他不愿将黑泽阵拉到这滩泥淖里,也同样不想赌组织会否通过黑泽阵收到的信息反追踪到自己。   但他得想办法见黑泽阵一面。   他没有想到这一面来的如此之快。在他刚刚甩掉了又一批追兵,将将躲入逼隘地形复杂的地方缓和呼吸。   他侧脸被擦过的子弹划出一道血痕,因无休止的追击而精神疲乏,大脑神经强撑着运作着,传递着不可休息的强硬指令。   “找到你了。”   是黑泽阵的声音,从斜上方传下来:“很惊讶吗?我太了解你了。”   是他指挥着追兵包围,靠着对松谷矢的了解选定了这座楼,提前踩点,耐心蹲守——正如那一日松谷矢抓捕上木苍斗一般。   黑泽阵咧嘴一笑,恍惚间长冢朔星以为自己见到是上周目的琴酒。   “我们来算总账,格兰威特……公安的老鼠。” 第24章 格兰威特   松谷矢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你这样想……我知道了。”松谷矢话语中间的那一段停顿过于短暂,让人分不清是慨叹还是疑问,或仅仅是移动身体时岔乱的呼吸。   琴酒不相信他有逃脱的机会,却仍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组织里其他人过来尚需一段时间。他隔着掩体看着斜下方的那片阴影。   松谷矢在他出声后后便迅速掩盖了形迹。   琴酒道:“你不敢见我吗?怕我杀了你?”他话中渗透出一丝怒意,迸出一点火星似的,这仿若某种毁灭的前兆。   他知道格兰威特不会回应,如果格兰威特开口暴露位置,他绝不会介意给上一枪。   这一枪最好不会立刻要他的命,但要是能大大削弱他的战斗力就再好不过了。   没有声音传来,楼外是蛰伏围猎的黑色乌鸦们,楼内却只有两个人——在暴力与实力的镇压下,没有下层成员胆敢质疑这位年少代号成员的决定,而朗姆对于琴酒的一切提议都保持着默许。   琴酒握着枪,眨了一下眼睛。   他此前从未与松谷矢生死相搏过,在这钢筋水泥浇筑的巨兽腹中,一切都太安静了——以至于这轻微的响动如此明显。   琴酒手指条件反射地一动,向着声音来源的反方向开了一枪,随后立刻闪身。那里没有人,而在方才传来响动的地方,火星倾吐,擦过琴酒的发顶,在挡板上留下了一枚深深的弹痕。   “那你在怕什么。”格兰威特的声音响起,琴酒却不能确定他是否仍在那里。   如果不能避开在上方暗中窥察的他,松谷矢绝对无法离开,那种响动石子也可以弄出,他才会向着反方向开出一枪——可松谷矢竟然就在原地,就在那个位置。   琴酒心里的想法一闪而过,随后迎来的便是棋逢对手,针尖麦芒的兴奋感。这兴奋感甚至让他短暂忘却了决裂的悲痛,只激起了愤怒的烈焰。   让我猜猜你在哪里吧,我绝对不会让叛徒从手下逃走的。   松谷矢自然知道待在这里不是办法,从天台往其他大楼转移的路径被占据上层位置的黑泽阵封锁,下楼就是迎接组织成员的围堵,这座大楼就是一座活生生的囚笼。   上面的路无疑要好走很多,何况他确实还准备和黑泽阵谈一谈。他绝不会愿意黑泽阵成为组织的走狗,但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用威胁敌人的手段威胁黑泽阵。   他们无声对峙着,毫不放弃寻找任何一个能够攻击彼此的机会,谁也没有找到。   或者是其中一方找到了,却又选择了视而不见——因为那是会置另一个人于死地的机会。细而密的汗珠在额前凝结,顺着面部的沟壑流下,滚落到灰尘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琴酒原是无暇关注这些的,却被骤然射入眼中的强光夺去了片刻视野。   松谷矢是什么时候发现了他的位置?他在双眼因强光酸涩的第一瞬间便尽可能护住要害部位,滚身靠近最近的掩体。   没有枪声传来,松谷矢在此前无声的试探中一点点改变着位置到了一个极近的地方,在黑泽阵闭上眼的一瞬抓住横突如海兽齿骨的钢铁,拧身翻了上去。   琴酒靠着风声传递的消息击了两枪,来不及确定自己击中或是击中了哪里,睁开眼睛准备迎击。   阳光投在松谷矢的脸上,仿佛刀刃流淌过的寒光。他的眼神平静如海,动作毫不留情拽住了琴酒的手腕。   琴酒手指发力,将枪远远甩出,一脚踹向松谷矢,将他的武器也赶离战场。   和见面时如此相似又截然不同,搏命挣扎的人成了另一个,而琴酒也绝不会如当初的格兰威特一般手下留情。   大楼的护栏锈了一半,在琴酒因格兰威特的攻势撞上后便垮塌了下去。后背支撑的突然消失让琴酒失了平衡,格兰威特脚下一勾,手上一拽,将他放倒在走道上,匕首抵住他的脖子,一手够向此前琴酒被他击落的格.洛.克。   他的身后就是灿烂的太阳。   琴酒仰躺在地上,走神了一瞬。随后在格兰威特略显错愕的目光中拽住了脖子前的刀锋,翻身一扯,在一同滚动的过程中用手肘狠狠击打了松谷矢的侧腰。   那是在他在格兰威特上前夺枪时盲打造成的伤口。   趁着格兰威特因疼痛而松懈手中的力道,他短暂挣脱了年长者的束缚。   琴酒用那只掌心留下长长刀痕的手摸起了松谷矢的枪。在对方换做枪口抵上自己脑袋时,琴酒也用枪顶住了松谷矢的额头。   “哈……哈……”琴酒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混杂着血和汗,他大口大口喘息着,“你没赢,格兰威特……我抓到你了。”   他们都不想死在这里,所以这是一个平衡——在黑衣组织其他成员进来前的平衡。   在这种不需要太过担心对方杀死自己的情况下,他们终于得空开口。   那双暗青色眼睛的主人捏着刀刃的手稳如泰山:“你不该过来搏命的……你有别的选择。”   琴酒握着的枪随着手上力度的加大压陷了皮肤,那份颤抖顺着抖动的枪管传递给另一个人:“第一次任务你是没有放走那个公安的卧底?还是在旅馆里你没有和公安接头?”   “你让公安保护的人已经死了。”琴酒脸上露出一个嗜血的,混着报复快意的笑容,“在火里,骨灰和建筑的残渣混在一起,你连尸体都拼凑不出来。”   松谷矢静静和他对视了两秒,带着琴酒恨之欲死的平静:“他还活着……”   “别看我的眼睛!”琴酒用极致的愤怒打断了他还想要解释的话,“我不会相信一个老鼠的话。就算他活着,我也会送他下去。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那双深林般幽绿的眼眸里刻着真实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格兰威特张了张口,刚吐出两个字,忽然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道:“没有……听话,别动。”   他的语气好像在跟琴酒说着晚安,那样的理所当然。   他枪口微偏,机括声仿若死神的指令,琴酒在那一瞬间被杀手的本能催动,扣下了扳机。   格兰威特的目标并不是他,那把抵着松谷矢额头的枪里没有射出任何子弹。   格兰威特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利用……”   “只是阻止实验而已。”格兰威特偏头躲过带血腥气的拳头,打断了琴酒的话。随后他又轻声笑了一下,没再争辩:“……随你吧。”   他看上去游刃有余。   格兰威特将手掌卡入琴酒受伤的手中,狠狠一捏。琴酒不顾疼痛,咬着牙收拢五指扣住他,拉着他从楼梯往下滚落。   格兰威特闪进拐角,:“朗姆不是什么友善的人。”   “轮不到叛徒在这里假惺惺。”琴酒冷笑一声,掌心的伤口沾了灰与汗,又被这样压迫,一阵阵火燎般得疼,“你还是在地下等着给你弟弟说吧。”   “我不希望……”格兰威特目光在某处顿了一瞬,就着他冲上来的架势旋身。   琴酒在那沉默的间隙里捕捉到了如时钟般滴答跳动的声音。   格兰威特什么时候准备的,这是故技重施还是同归于尽?难怪他乐意在战斗里闲聊。   只有十五秒的倒计时。琴酒环视一周,确认唯一的逃生机会是窗口。   至少得先活下来,心念辗转间,琴酒和松谷矢同时向一个方向冲去。   八秒。   琴酒意识到了某些不对,但在生死压力下,他并不敢再将信任交付给松谷矢。松谷矢一拳轰碎玻璃,而琴酒紧紧拽住松谷矢的手肘。   五秒。   松谷矢咳嗽两声,带着舍身的意志冲了上来。琴酒眉目一凛,本能地,他手臂肌肉绷紧,将他向里推去。   松谷矢没有躲,面色了然,子弹的破空声在这楼中几乎要被那滴答作响的声音掩盖,但琴酒听到了,也察觉到了松谷矢一瞬绷紧的身体和他手上传来的,将他向外甩出的力道。   在坠落的一瞬,琴酒伸手想要拽住他,说不清是求生的本能还是不想让他逃离。   他带血的掌心擦过了狰狞交错的锈蚀栏杆,擦过了随着坠落一线线洒下来的阳光,也擦过了逆着风射来的子弹,擦过了松谷矢的衣角。   他迎着阳光落了下去,格兰威特站在高处的暗影里,看上去那般冷漠无情。   这仿若某种壁画的构图,一方向着生坠落,一方站立着迎接死。   琴酒落到地上,浑身上下都疼。他双眸瞪大,只觉得这一切都荒谬无比。   格兰威特眉目含笑,身后是远胜太阳的盛大火光,交织成焰色的落幕。这一幕的对视就是他们的结局,仿佛一场滑稽可笑的歌剧。   蝶翼般的烈焰投下火屑……美得如烟花破碎在天空之下。   他看着那如过往一般熊熊燃烧的大楼,再没有力气与勇气迈出曾经的那一步。   死在烈焰里的人,骨灰和建筑的残渣混在一起,连尸体都不能拼凑,回忆就是唯一的遗物,至于遗言——   松谷矢说了什么?   隔得太远太远,那句话又太轻太轻,在那绚烂的玫瑰色火焰和喧嚷的风声里,飘渺的像是梦魇的踪迹。   他说的是……   “一直都是你。”   一句解释都算不上的告别语。 第25章   1.   这场火远不如追捕上木苍斗的那一场来得热烈, 燃烧得寂静而冰冷。琴酒被刀刃划过的手紧紧按上胸口,掌心的创口与心口的裂缝叠到一起,连呼吸都像刀刃在剜着血肉。他怔愣仰着头看向熊熊燃烧的舞台。   你在看谁呢?   这是琴酒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留下的疑问,恐慌、忧惧、怀疑, 都是它的伴生病。他从没问出口, 他早已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可是松谷矢让他落了下去。就如地下室一样——比地下室更糟糕的险境, 在地下室, 松谷矢仅仅只是赴险,而这一次横踞其间的是货真价实的生死鸿沟。   这一次他都选择了他,那一次, 真的是谎言吗?   你在骗我吗?你在看谁?   琴酒听到了组织成员的脚步声, 他手撑到地上坐了起来,咬紧牙关得太用力,口里全是血腥味。他咳了两声, 呕出一句无声的呐喊,那句呢喃低语梦靥般在脑中回旋不去。   松谷矢给了他答案, 那是另一个与他猜想截然不同的, 可怖如病毒般的答案, 那答案让他溃不成军——一直都是你。   一直,一直都是你。   这是什么意思?   他惶然地想要祈求什么——将愿望寄托到他人身上, 祈求别人的施舍是软弱无能至极的行为, 但现在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只是爆炸而已, 他能活下来的……他可以活下来的。如果当时抓住了他,如果没有将他往后推, 他能活下来的……这算是什么滑稽荒谬的烂尾结局?   他垂着头, 银发披散, 肩膀微微耸动, 低低呜咽了一声。   “任务完成了,Gin。”   银发的青年没有回应,组织成员上前才发现他已然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他一手拽紧胸口,一手仿佛想要握住什么,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可他手中空无一物,两场火焰带走了关于松谷矢与他的一切联系。   中居佳乃姗姗来迟。大楼燃尽成了焦土,她扫了一眼琴酒,向朗姆发了一条简讯。   【Gin伤得很重。】   【没有死在爆炸里就收手吧,确定Gle知道Gin杀了他弟弟的事吗?】   【确定,他绝不可能放过Gin。】   【还有什么异常吗?】   中居佳乃轻轻眯起眼睛,扫了一圈周围寥寥无几的人。   【看上去他有心脏病。】   她巧妙地将琴酒古怪的表现带向病症上,并没有将真相与猜测全盘说出,也没有避开现场的疑点,只要琴酒足够聪明,伪造一份病症报告并非难事。   【那就带回来吧。】   【您想让他也参与实验,取代我的地位吗,大人?】中居佳乃打出示弱的话语,面上却无可怜之色,眼中盈满冷意。   【不,不行。放心,不会有人能代替你的,索甸。】   【谢谢您。Gle的安全屋里我也做了伪造,请您放心。】   黑发高挽,眉目娇艳的女子衔起最后一枚谎言,完成了与死者的约定。   她瞥了一眼形容狼狈的少年,将一切藏得很深很深。   你知道吗?他曾找过我,开出与我妹妹相关的,我无法拒绝的价码与我交易,仅仅是为了护住你。   言语是我们擅长的陷阱,猜忌背叛是我们天生的习性,重要的并不是所谓的真相,而是心。   这一场博弈里,你败于信任,却得获胜果,这就是他的给予。   ———————————   暗淡的光从枫叶的间隙洒下来,艳绝的红枫铺满了石阶,踏着它就如踏着血。   细瘦如鬼影的巫女就站在山巅,白袍如鹤羽翩跹,她身后是胡乱摇动的绘马,每一枚都发出低低的叹息,从黑泽阵面前拂过。   “松谷先生。”巫女见他上来,换了一句。黑泽阵闻言,本能地便将带着几分期待与无措的目光投向后方的神社,寻找那个身影——   但那里只有一群觅食的鸟雀。   “他不在?”黑泽阵眼里的光灭了。他习惯性地探手想要找些安全感,可衣兜里只有一把格.洛.克,当初递给他的打火机也早已在脚下坏了个彻底。   等他强打着精神应付完朗姆的后续试探,甩掉监视者,回到家里时,一切都已经被组织清理过了。连满地碎片也没有留下——地址还是他此前亲口透露出去的。   “你是说另一位松谷先生吗?上次你们离开后,他没有来过这里。”   那一声松谷先生是在叫他,不是他希望活着的那个人。   可巫女为什么会叫他松谷先生呢?他们并没有正式见过面。   “是来祈福的吗?”   “为什么叫我松谷?”   巫女一愣,随后歉然笑了笑:“松谷先生——我是说,那一位,曾告诉我他希望能再有机会带亲人到这座神社来。或许是我误会了,不过我想,你们的关系也应该很好吧?”   黑泽阵悲哀,而非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没有再为新掀开的真相而心痛,那冰冷的火焰焚尽了一切,留下的灰烬里全部葬着麻木。   她的指尖指向身后的十几块空白绘马:“以前每次来他都只留一个名字,大概是没有什么愿望,今年的绘马倒是写的很认真。哦,对,他还求了一个御守。”   黑泽阵眯着眼睛,将那枚最新的绘马翻过来。   是松谷矢的字迹,冷峻锋锐的笔触,写着的是寥寥一句话:   我希望他,平安喜乐,前途光明。   在松谷矢托巫女将绘马挂上的时候,黑泽阵正踩着红叶去追前方的背影,松谷矢刻意放慢了脚步。   那时他们还在讨论着晚上的安排,并坚信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而这愿望就安放在他曾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黑泽阵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哥哥,他……他每次来这里都干什么?”   “他会自己去后面呆一会。虽然出资赞助着这间神社,但我想他并不相信神明。”   “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安放灵魂而已。”   在一个偏僻的,安静的,能够躺在屋顶数星星的地方,渴求杀手永不可得的安宁。   黑泽阵将那枚绘马拽了下来,什么狗屁的平安喜乐,前途光明……他不在乎,在城外路上飙车也好,采购也好,看歌剧也好,做任务也好,那些事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重要的是一起生活。   要生者,要一起活。   他心脏似乎要因为重压炸裂开来,在杂草丛生,红叶满地的神社后方,他发现了一座小小的坟墓。   那是松谷矢为他弟弟建的坟墓,已历过许多年的光阴。   黑泽阵沉默着凝视它。   朗姆以为松谷矢不知道……他什么都明白,他查的远比朗姆想象得深。所以当时在大楼里在他说出公安保护着的人后,松谷矢的那句“他还活着”,指向的分明是他。   不,或许更早,在旅馆时面对服务生那一瞬的失态时他就应该明白。松谷矢所认定的,所想保护的,视为亲人的人,一直都是他——可哪怕松谷矢已经带着他来过神社,哪怕松谷矢已经做了那么多,他仍然没有相信。   银发的少年跌坐在地上,他想起了在自己扣动扳机后松谷矢看过来的那一眼。在那之前松谷矢是想解释的……可在后面再面对着他的质问,松谷矢便仅仅抛出一句“随你吧。”   你是想坦白的吧?告诉我吧……哪怕这一次也骗我,我都……认下了。我还没道歉,你还想听吗?还是,你那时已经失望了?   黑泽阵只觉得灵魂上的那块豁口呼呼灌着冷风,他甚至找不出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因为所作的一切都是如山的呈堂罪证。   两次,他试图杀死自己的兄长,两次他都成功了。   怔然许久,他倏地笑了出来。   他折了根树枝开始挖坑,刨出了一个浅浅的坑洞后,又忍不住用上了手。尚未愈合的伤口崩裂渗出血来,他担心起这不好,遂又拾起了树枝。   等到挖了一拳深的时候,他停住了。他原想给松谷矢建一座坟墓,却又忽然想起来松谷矢是在自己面前被火焰吞噬的。   在火里,骨灰和建筑的残渣混在一起,连尸体都拼凑不出来,没有什么能埋到坟里。   自己曾说过的话语仿若恶毒的诅咒,却应验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可他总不能把回忆葬进去,因而这墓也便造不了了。他只能坐在墓旁,调整着语气,模仿着松谷矢那捎带冷意的音调一遍遍说着晚安,一点点把那土填回坑里。   最初那几句晚安还带着那么一点哭腔,后来便渐渐磨去了,越来越像那一个人的语调。   一句,十句,百句,直到声音沙哑,直到阳光满地。   直到星色也崩溃在一夜平静里。   2.   接受一个人的离去是很难的事情,哪怕你主观上知道他已经不会再回来,身体仍保留着留存下来的习惯。所以当你触手空无一物,开口无人应答时,那一瞬间的空寂感会让人恐惧茫然至极。   对于黑泽阵来说,自己的所作所为与亲手从灵魂中剖出一片心来任由自己践踏没有什么区别,每一次强调那个人的死亡都是在切割他的魂魄。   他并没有要追随松谷矢死去的想法——松谷矢也曾亲口说过“我不希望”,他只是想要道歉,稍微贪心一点,他想回家。   一夜枯坐后,他准备启程离开松谷矢埋葬自己弟弟的神社。他在这里埋葬了自己的哥哥。   “请稍等。”   骨瘦如柴的巫女叫住了银发少年,手里捧着一枚御守,与此前交付给松谷矢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他上次寄存的东西,嘱托我除了你和他不能给别人。他不会再来了吧?”   “......他不会再走了。”黑泽阵摇了摇头。   松谷矢把这座神社护得很好,资金走的是隐秘渠道,他又向来行踪诡秘,每次来这里都小心谨慎的避开了旁人。因此组织竟也没有关注到这破破败败的神社。   黑泽阵希望这里一如以往。   他靠在红枫树下,双手平稳地拆开了御守。据说御守是不应拆开的,拆开御守便释放了神明的力量,也就没有什么功效了。   但黑泽阵他们向来不信神魔,这枚御守看上去也与此前松谷矢给他的那枚不同,大抵只是传递信息的工具。   御守内躺着一枚薄薄的金属片和一张叠起的纸条。黑泽阵深呼吸了两口,探指将其取了出来。   金属片上刻着五瓣樱,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叠好的纸条上是熟悉的笔触,一眼看过去不成篇章——是松谷矢曾告诉过黑泽阵的个人加密习惯。   他读得很慢,一字一句嚼碎了,一边读着一边揣度着那个人写下这些字句的心理。   “长话短说,组织进行着两项危险的实验,我并不希望你参与其中。准备只有这些,如果接受,读下去,如果不愿意,就随你。   “第一个准备出于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我和公安做了交易,你可以拥有一个完全透明的身份,就算我因意外离开,这也不会影响到你。   “第二个选择是一条退路。我在公安那边留下了一个空白的协助人身份,尽管限制颇多,但如果你想回头,这会是后路。   “操作方式如下。“   “……”   黑泽阵记下了这些话——这封信里也没有什么诉说衷情的话语。想要将他们烧去。身上没有打火机,只得向巫女借了一根香烛。在点燃时他手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别开视线不去看那烈焰。   他被骗了,他现在当然知道,松谷矢大抵也是知道的。但这并不是他能原谅自己的借口。仇恨仿若一团活火在胸腔跃动,代替心脏泵出维生的勇气。这把刀终究是要向债主讨要偿还的。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有人已经永远消失在白日烈焰之下,被剩下的那个还要继续着……继续前进。   上木苍斗没想到在格兰威特死后还会再收到加密保护过的联络信息。出于对合作对象和公安自身安全的考虑,当初约定好了隐秘的联络方式,无法确认安全双方都可以取消。但这个信号是约定后再没有使用过的——属于计划中被保护者的信号。   在确认安全后上木苍斗还是到地方和那个人见了面——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银发,和格兰威特非常像。   不是面容,而是那刀锋般锐利的独狼气质。   “你们准备怎么安排我?”黑泽阵明白自己在赌博,但拼命本就是他一直应该做的事。只是此前被人拉住拦下了而已。   “没有。”上木苍斗愣了愣,道:“格兰威特当时说,如果是你来找我,那么他准备的一切计划的选择权都交给你,你不愿意,就都可以作废。”   因为大部分是格兰威特自己主导,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公安甚至不需要插手保护证人——监视等当然是被默许了,因此在多方考虑下,公安也接受了这个要求。   对方对他们十分熟悉,并且毫不掩饰这份熟稔,即是一份卖好,也是一种威慑。公安在此后找了个借口进行了一番内部清查活动。   找是找出来一两个卧底,却不能确认和格兰威特有没有关系。总不能拿着合作伙伴的名字去卧底面前直接问:“你好,这是你们那边最近向我们投诚的人,你以前是不是给他递过消息?”   “……”黑泽阵默然一瞬,“计划?”   “是脱离组织和后续身份准备,具体的在文件里。不过现在他……所以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向我们寻求帮助。”上木苍斗先是让黑泽阵签了保密协议,这才给了他能看的文件,也言语中埋下诱导陷阱。   “我还没那么大脸。”黑泽阵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证人计划呢?”   大致扫了一眼后,黑泽这便将这些全部还了回去:“我拒绝。”   少年冷峻的眉眼间跳动着比死亡更恒久的恨意,他裂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我要留在那里,和公安的合作,我可以替他继续。”   上木苍斗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明确拒绝。格兰威特已经是一个意外,这个孩子是否值得在这种大事上信任,还有待商榷。更何况——   上木苍斗道:“我们并没有格兰威特和商量过这样的计划。”   黑泽阵接话到:“我可以忍受你们的试探,可以接受你们的不信任,我可以舍弃我的一切。只要你们与其为敌,我可以为此抛却除了我生命的所有。我一直都做得很好——我会是最好的。”   “我已经辜负了他的爱,不能再践踏他的恨。”   过去和现在藕断丝连,一个遥远的问题打了个旋,真相带着回忆一起一层又一层地揭开。   在看向窗外的时候他问过松谷矢的,关于杀人与否的原因。那时他察觉出了松谷矢的挣扎与不情愿,这在他发现时钟后的那张小卡片后成为了背叛的佐证。   可如果松谷矢早早计划好了离开,他留下来的原因就只能是那时他曾怀疑过却无法确认的答案。   松谷矢是为他留下的。   松谷矢是被他所杀的。   银发的少年仰起头,日光落到他的面上,温和而悲伤:“我就是他的遗物。”   “……”   上木苍斗斟酌片刻,出于合作友谊开口道:“我想格兰威特大概并不希望你留在那里。在第一次合作谈好后,我问过他理由。”   “那时候他说的话我记了很久。他说,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归属于此,今后有人有自己的光明。”   “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一直是我……我知道。”   “我暂时不能给你答复。”   “你们怎么样我不在意。”黑泽阵道,“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们还挺像的。”   黑泽阵并没有想要模仿那个人,这仅仅是一种本能怀念和铭记,就像买过的同一品牌打火机和那一声声晚安一样。   他接受松谷矢的选择,但不是现在,不是这样。   很多话没有办法说出口,他做不到松谷矢希望的那样当做一切全未发生。   但他仍会走下去,连同那轻薄又厚实的回忆。   3.   【任务:红与黑(长期)   载入身份:松谷矢(Gle)   人设稳定值:68   积累差异值:100   判定通过,时间线已载入】   【任务结算完成,获得综合生存分数x20】   成功了。没有如释重负,反倒觉得压抑至极。   又过了一阵,长冢朔星感到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他低低嗯了一声,睁开了眼。   “怎么了?”   “就到这里,还是需要我送你到家里?”成海悠真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歇了一会反而更累了?”   “没事,咳,就到这吧,我自己回去,你也要小心。”长冢朔星捂住嘴咳嗽两声,打开车门下了车。   【当前城市综合生存评分低于60,差值十分,轻度惩罚。   获得负面状态:感冒   检测到城市犯罪率极高。   获得负面状态:情绪累积】   【情绪累积:愤怒,恐惧,悲伤……你猜,它们能不能成功毁掉你?   当前累积指数:97(500将一次性返还所有累积值)   】   原来低于60才会有惩罚,原本的准备似乎大部分用不上了。   这个指数并不算失常,毕竟他刚才真真切切死过一次,现在面对火还多少有点不适应。   还有黑泽阵……   【当前累积指数:139】   褐发青年走在路上,苦笑了一声。感冒状态来的很快,好在离家不远,他得赶紧回去,要是影响工作就不好了。   “saku?”在掏钥匙开门时,旁边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为了防止给友人带来惊吓,诸伏景光先出了声,“怎么了?”   “啊……景光?先进来吧。”长冢朔星定定看了他两秒,确认这不是什么幽魂归来的梦境,这才拽着人进了屋。   诸伏怎么忽然过来了……别被人发现啊。   “等等!saku?”   诸伏景光被人关上门抱了个满怀,那人在拥抱时还注意着克制力道不让他难受。   隐约觉得不太对劲,诸伏景光用手背贴了贴同期的额头。   “怎么淋了场雨就感冒了……”想起自己幼驯染一脸严肃急急忙忙地拜托自己过来看看同期的情况,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尝试和长冢朔星沟通着。   “我又不是大猩猩,咳。”长冢朔星笑了一声,放开了诸伏景光,“zero叫你过来的?”   “你先吃药请假吧,也不是那么着急。”诸伏景光扶额,起身烧了点水,压着人把药吃了。   “别裹了景光,这样我根本动不了了诶?”长冢朔星看着将被角压的严严实实的诸伏景光,不得不开口阻止。   室内的顶灯开着,长冢朔星必须放空大脑胡侃些东西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黑泽阵。   如果还有下一次,不能和人走得那么近了……哪怕松谷矢已经死去,回忆还活着。   “抱歉抱歉,姜汤温度正好,你自己喝?”   “麻烦了……我相信我会很快好起来的。”长冢朔星面不改色将姜汤饮尽,“我会好好睡一觉,所以是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zero确实是想让我问你点什么的,不过现在看来的话,我也有点问题了。”诸伏景光眉眼一弯。   “你先说zero的事吧。”   “嗯,协助人的事情就不提了,他想让我问你一下,你今晚去哪了。”   “我不撒谎。”长冢朔星无奈道。   “……saku。”诸伏景光又轻轻柔柔唤了一声,贴了贴同期的额头,确认温度还算正常,顺手替他撩了刘海,“嗯,现在这个问题是我的,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见同期眼神飘忽,诸伏景光没有选择逼迫他坦白,正要开口退让一步。   “隐瞒和欺骗是一样可恶的吧?”青年叹了口气,声音还带着几分病中的沙哑,他拽住诸伏景光的手腕,像是只落水的狐狸,“景光……我应该做得更好的。”   如果再努力一点,就不必用这种方式完成任务,不必逼迫黑泽阵面对那样惨烈的结局。   在最好的预想里,他们是可以一起看星星的,就算离开,也应该是平和而非惨烈的。他做好了坦白的准备,却再一次失去了将真相说出口的机会。   而他甚至没有理由说什么,认识黑泽阵的是松谷矢,死去的也是松谷矢,这一切和长冢朔星并无关系。何况他的父亲还无比严肃地告诫过他,绝对不能让松谷矢成为他自己。   诸伏景光这下确定长冢朔星是遇到了某些事情:“是在后悔什么事吗?”   “不……我没有后悔。如果再面对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尽管那是世间最残忍的事。”长冢朔星道,“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糟糕的成年人。”   诸伏景光把青年的脸掰正:“我以为我们刚刚毕业不到一个月?怎么一幅我们分开了好几年的模样。”   “……谢谢诸伏。但是你这样,我有点害羞。”长冢朔星从被子里抽出手,拍了拍诸伏景光。   “说正事呢,别闹。总之,我是想说,虽然我们的痛苦大多源自无能的愤怒,但我们只是凡人。”诸伏景光眼中的情绪像是大海在呼吸,“saku,人力总是有极限的,谁也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你不必总是苛责自己——我们都在呢。”(1)   “这会让我更愧疚。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止步于此的。事情已成定局,我确信我已经尽力了,也做不了别的什么。”长冢朔星捂住脸,叹了口气,“景光……我多希望你们不要走上这条路。”   室内沉默了一会,诸伏景光耐心地等着自己的同期整理情绪。   “我无法保证,但我会相信你。我们没有理由欺骗,背叛我们的朋友。”诸伏景光把滑下的被子往上提了提,“所以,这是什么毕业后的谈心夜话吗?”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长冢朔星嘴角轻勾,被诸伏景光按住脸,猫眼青年手掌覆到他的脸上,挡住了他的眼睛。   “别这样,saku。如果难受就哭出来,不要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连zero也知道受伤要来找我上药。   “你好像忽然就变得很喜欢把事情压着不说,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唔……我其实可以理解,可你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吧?saku,我们对你抱有的期望和你对我们的一样——所以也稍微和我们分担一些吧?”   “你和降谷也没有把我们牵扯到你们工作里的想法。”长冢朔星缓和了呼吸。   诸伏景光仍是温和的语调,却从放下防备的同期话语中捕捉到了信息:“我们有正当理由。你的话在告诉我,你现在面对的事情危险到你完全不想我们参与。这种想法可太自大了saku。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未成年需要精心呵护的小孩吗?”   “你哪来的资格说我啊。”长冢朔星轻笑一声,想起来这个人不顾一切去拼命的样子仍会感到浑身冰冷,“……之前外守一的那件事里,你冲进去前可也没和我们打招呼。”   “那不一样。”诸伏景光眨了眨眼,长冢朔星能从他的指缝里看到他稍稍冒了些胡渣的下巴,猫眼青年又将另一只手覆上来,“这是对同期的信任,我有给你们讲计划的。”   “狡辩。”长冢朔星没什么力度地反驳了一句,“不愧是景光,我们谁拿你说的话都没办法。”   诸伏景光被这话说得愣了一下,复又笑开:“那我们恐怕都有同样的缺点了。我们六个,谁也没办法对其他人的要求视而不见吧?”   “……”   掌下青年的眼睛颤动了几下,低低应了声嗯,诸伏景光能感觉到那是一声带着潮意的叹息。   长冢朔星的悲伤安静如海。他短暂地沉默了,但诸伏景光知道他并没有睡着,过了一会,青年扭头让诸伏景光的手滑下来。   “……所以降谷?”他看上去脸色糟糕,但这好多了,至少他再没有试图强打起精神遮掩眉宇间的倦意表现出一份运筹帷幄,战无不胜的姿态。   “啊,没事,交给我吧。”诸伏景光对自己幼驯染倒是十分了解,“我想是被什么事刺激到了,你也知道,zero在各个方面都很认真。”   “好吧。不过景光,就像你说的,我对你们抱有你们对我同等的期望。所以如果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收到类似被子弹打穿的手机这种东西,连哀悼都说不出口。”   “你们都要好好珍重自己……”感冒药多少有些催眠效果,褐发青年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我知道啦。晚安?”   “……”   “晚安。”   【当前累积指数:364】   “长冢是感冒了吗?明明昨天还提醒了我们要下雨,自己却没有带伞?”第二天一早,警视厅的同事们看着明显没有精神的青年,纷纷出声询问。   “嗯,没有什么大事,昨天遇到点意外所以淋了一点雨。”褐发青年眉眼弯弯回应到。   搜查一课的工作仍然很繁忙,不过为了照顾一下生病的后辈,今天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让长冢朔星出外勤。   褐发青年在办公室里处理好了档案并整理好了资料,闲来无聊,又头脑昏沉,索性把中居佳乃的案子资料又调出来查看。   时间线覆盖后档案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能确认琴酒确实成为了红方,只能等成海悠真联系到上木苍斗。   “嗯?”青年支着一只手翻看着资料,“《沙漏》、《报纸》、《太阳》……档案里的记录都确定了是中居佳乃的遗作。”   妹妹也告诉过他,这幅《沙漏》确实是她所画,但是这和十五年前旅馆中的《沙漏》有什么关系?如果只是模仿,姐姐为何可以确定这些信息能够将组织成员引入陷阱?   那时他忙着查探实验室和救黑泽阵,并没有见到中居佳乃取走的那幅画。但以中居佳乃的性格来说,绝不可能留下毫无意义的语句。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隐隐觉得,这三幅画的名字与zosk的意义指向的是相同的东西——   时间。   可惜活下来的妹妹知道的并不多,作为当年真正的实验体,中居佳乃应该有了解不少内幕。   是什么让她绝望到以死亡去为妹妹赌一份微不可求的生存机会,缘何原本对她颇为看重的朗姆也同意了追杀的命令?   或许那个组织的势力,比他所了解的更为可怕。就如深海之下的可怖巨兽,仅仅是窥见一丝便可让意志不坚者信仰崩塌。   可他绝不能放弃。   长冢朔星特意从警视厅内部的资料查了一下近年来与失窃等相关案子,确认的确没有与《沙漏》有关的部分。索性按惯例将能够由官方出面解决的部分材料发给成海悠真,再由他调配zosk将消息传递给警察厅和警视厅,或是自行处理解决。   头疼仍然没有结束,长冢朔星只得又吃了一次药。估摸着离下班还有段时间,他将黑衣组织的事先放到一边,翻看起一些别的卷宗。   而在警视厅内部,有人坐在电脑前,通过内部网络监视着一切试图深入调查中居佳乃一案的人,仿佛电线杆上徘徊不去的幽冷乌鸦。   “嗯?有人调了中居佳乃的档案,还查了《沙漏》……”他仿佛发现了什么,顺着追查了回去,“长冢朔星……新入职的警察?”   没有多加犹豫,他将消息上报给了自己的上司——朗姆。   【收到,注意不要暴露。   ——Rum】   “喂喂,好不容易出来放松,saku你竟然告诉我你还在感冒——说好的喝酒又得推到下次了。”松田阵平扭过头,看着同期的脸色,“我怎么不知道你体质什么时候那么差了?“   “或许是最近运气不好吧。”褐发灰眼的青年笑了笑,“而且联谊的话,有萩原在,我们怎么样都不会太影响吧?”   “诶诶?saku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说话,上班让你也变得冷漠起来了!”萩原研二举起手表示抗议,“而且明明你也很受欢迎啊!好几个可爱的小姐姐找我都是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都有些伤心了!”   “啊,你可以用我害羞了之类离谱的话来糊弄过去,不过或许那些女孩子只是找个借口靠近帅气的研二君呢?”长冢朔星笑道,“既然是出来联谊的话……先说好,我是绝对不可能和松田踏入同一间ktv的。”   “放心放心,这次是受邀去一家酒店玩啦!到场的也不止我们,不过我们也不用管别人,自己玩自己的就好。”萩原研二竖起一根手指,“我和她们商量了,吃完饭以后我们不用去参加ktv活动,三个人的话正好可以在房间一起玩新版游戏!”   长冢朔星笑着避开松田阵平甩过来的眼刀:“这样不会太失礼了吗?”   “嗯,其实她们都知道小阵平进ktv会发生什么,主动拜托我的啦……嗷!小阵平!为什么saku可以不挨揍啊?“   “那家伙生病了,先欠着。”松田阵平收回拳头,恶狠狠地威胁着自家幼驯染。   旅馆不算偏僻,旁边是一处公园,萩原和松田联合挡在前面,自然也没有需要长冢朔星顶着感冒喝酒的情况。   和松田他们一起在房间里心不在焉地玩了会游戏,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长冢朔星打了个哈欠便和同期告别回房。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是开心温暖的,长冢朔星也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梳理情绪,否则那些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绝对会直接诱发那个负面状态的。   那五个人就是他的锚,确保他不至于在浪潮中迷失自我。   夜已经很深了,并不明朗的月亮挂在天上,长冢朔星按了按头,决定去找酒店前台买点感冒药。估计在综合生存分数回到六十之前,他都得和这种病症打交道了。   寒风呼啸着从大门涌进来,长冢朔星余光瞥到两个黑衣人伴随着冷意进到酒店,没有过多在意,只等着取走自己需要的药品。   “两个标间。”高壮的人在旁边开口到,长冢朔星接过药品,准备转身上楼。   “好的先生,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吗?”   “额,大哥?”   “不。”   长冢朔星手一抖,垂下眼帘,捏紧了手中的药物。   尽管只说了一个字,听上去也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但这个声音和黑泽阵有九分的相似。   银色的长发从眼帘里飘过,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长冢朔星望见了那双幽绿如寒潭的眼眸。 第26章 现实之事   长冢朔星迅速自然而然地偏头收回视线, 仿佛与对方是真正的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他保持着警惕,绷着脊背走上了台阶。   伏特加见琴酒忽然站住,只以为自己大哥又有了什么发现,忙严肃神色, 跟着打量起四周来。但直到他一路小心谨慎地跟着琴酒到房间门口, 琴酒也没有做出什么暗示。   他不由偷偷扯了扯琴酒的袖子:“大哥有什么指示?是不是不方便在外面说?”   “没有。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琴酒面色一冷, 伏特加应了声是, 开始在心里寻思起今天这一幕来。   大哥做的一切都有深意,如果不是那个人有问题的话,难道那是我们的人?因为不能暴露所以大哥没有告诉我!一定是这样, 不愧是大哥!还好我机灵, 不然要是没有发现友方,到时候调查的时候误伤了怎么办?   从琴酒短短的一串动作中得出了离谱中又诡异的有几分合理性的结论的伏特加保持着外表的酷哥神色回了房间。   长冢朔星回了房,轻轻吐出一口气, 将手中的药品放到桌上取出,倒了杯水就着将药喝下。   虽然很意外出现在这里的是琴酒, 但无论如何这都说明警视厅内确实藏着组织安排的棋子, 并且发现了自己昨天刻意调查中居佳乃一案的动作。果然黑衣组织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警方有些草率的结论, 结合那天自己在现场的表现,多半他们已经盯上了自己。   降谷零的身份会被藏得好好的, 就让组织和他打打太极吧。   【当前累积值:440】   长冢朔星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玩意儿, 颇为无奈地揉了揉眉——忽然见到长大后的黑泽阵, 情绪不受到影响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会影响到今天的工作就是了,正好成海悠真最近联系了明面上身份为一位社长的上木苍斗见上一面, 谈论一些邮件不方便谈论的消息, 他也正好可以借此确认一下黑泽阵这些年的情况。   不过从今天酒店门口的那一幕来看, 黑泽阵并没有脱离组织过上正常孩子能够过上的生活——如果系统判定没有出错, 他现在的身份完全算是黑衣组织中的卧底。   一份充斥着危险、压抑,绝望与希望并行的工作,   四周安静得过分,长冢朔星将灯光调暗。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起来换了身看上去并不怎么正经的衣服,外面又套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将连衣帽拉下挡住大半张脸,避开监控钻进了酒店的杂物间,随后又正大光明地从中出来,猫着腰,动作带着几分拘谨地敲响了目标房间的门。   先是杂乱无章的一阵轻声敲动作为试探,在听到里面隐含怒气的一句:“谁啊?”以后才迅速敲完暗号,房间的锁咔哒一声打开,褐发银眼的青年仰起头,敬职敬业完成着自己的人设,正大光明将某种小卡片在监视器下递给了上木苍斗。   上木苍斗神色如常地接过,随后打量了面前的青年两眼,在监控下揽着人的腰进了房间。   揽当然是没揽上,借着花花绿绿颜色的阻挡,他迅速确认了那张小卡片上的接头信息,随后将自己的身份证明展示给了这位青年。   关上门的一瞬间,方才的富商与失足少年戏码便立刻结束,两人都拿出了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   “辛苦了。不过这种方法是最为安全的,大部分人知道这间旅店暗中提供这种服务,后续我也会比较好处理——我们的身份都很需要保密。”   “没关系,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了。这个想法确实很实用。”长冢朔星摇摇头,颔首微笑起来,以贴合zosk运作后安装给自己身份的语气赞扬了一声,切入正题“由于资料上记载不够详细,我需要您告诉我关于当年与格兰威特的合作计划简要情况,以及合作中的旅馆事件的详细情况的。”   “顺便确认一下那位空白的协助者背后是否确有其人。”   上木苍斗沉吟片刻:“合作计划执行过的部分就是档案中的那些,包括救援你所说的旅馆事件中的无辜群众。剩下的仅仅是一些想法,实际并未落实。   “至于旅馆事件......我们当时与格兰威特约定好在旅馆中进行情报交接,却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旅馆中先是发生了失窃案件,后经调查确认为两方势力暗中争斗,考虑到群众安全,我们在确认相关资料已经损毁,无法获得赃物后便撤离了,后续封锁山路并没有抓捕到相关人员......”   上木苍斗语气中不可避免透出几分遗憾之意,长冢朔星将他的描述与自己记忆中的细节一一比对,确认他所述说的与自己所经历的确实是同一件事情。   系统所说的时间线载入并非谎言。   “那么,作为当时负责行动的你有没有见到失窃案件的赃物?”长冢朔星眯了眯眼,没有对上木苍斗的话做出评价,只询问了某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见过,是一幅画,说是失窃,其实是被扣押在了旅店中,但后来旅店内情况失控,后来又发生了爆炸和火灾,我们并没有在遗迹里找到那幅画。   青年带着半掌手套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从自己的手机中调出了当时在案发现场拍下的《沙漏》图片放到上木苍斗眼前:“是这幅画吗?”   “......很像,但是时间很久,我也不是对艺术比较敏感的人,没有办法确定是不是同一幅。”上木苍斗仔细看了看,出于自身谨慎的性格,没有直接下判断,“但如果靠我的感觉——我认为它们是同一幅画。”   真是古怪......不过也还好。长冢朔星心中感叹了一句,好歹算是找到了一点线索。   “那么关于最后一件事情......”长冢朔星抬起眼帘,注意到了上木苍斗的神色,“算了,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有那么个人,不需要你说出具体的身份——我知道分寸,你也知道这不算违规的。”   “有。抱歉,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随意暴露协助人的情况,如果没有正当理由,请原谅。”   长冢朔星轻笑了一声:“不需要道歉,这是您的选择,当然值得尊重。该是我说谢谢才对,辛苦了。”   “您似乎是说准备在这里调查一些什么......正好我这两天会留在这附近,有什么情况您可以联系我,不过最好还是不要用今天这种方式了。”长冢朔星想象了一下被萩原和松田看到自己穿成这种样子的结果,语气不自然顿了一瞬。   “明面上我是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被他们发现做这种事情会比较难以解释。”   “放心,我知道了。”上木苍斗眼神不经意瞥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你就这样出去?”   “嗯......我知道,不会有问题的。”长冢朔星对着自己裸露出来的手腕咬了一口,是泛红但不至于见血的程度,大概一晚上就会消掉,又把外套揉皱展开,到卫生间接了点水洒上,披着出了门。   走路姿势有刻意调整,这样从监控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何况为了拉拢这些富商,旅店一般也会替他们遮掩。   早晚把这产业给端掉。往计划中又添了一笔,长冢朔星按照来路的操作,最终避开监控顺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就是这一折腾,感冒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但只要综合生存评分没上去,这感冒是好不了的,也就这能忍着,忍到习惯了。   虽然吃药有害健康,但是很明显工作更重要。褐发青年隔空向诸伏景光道了声对不起,又补了一次药,躺回了床上。   另一边,在长冢朔星离开后不久,黑泽阵从窗户翻进了上木苍斗的房间。   “邮件不安全。”银色长发的男人声音森冷,“没有暴露,我这次过来是接了一个追查任务。”   “组织准备与某个新出现的危险组织合作。我遇到过其中一个人,枪法很好,是个不要命的疯子。”黑泽阵向来不怎么说废话,或者说在松谷矢死去后,他就越发把自己变成了刀锋般的模样。   “好......中居佳乃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上木苍斗   “明面上是,暗地里还在追查人的下落。”   黑泽阵心中冷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过去。   他才从boss口中得知了中居佳乃是两个人的秘密。在活下来的那个人大概被掌握在了神秘组织手中,恐怕得等谈判完成后这件事才会盖棺定论。   他垂下眼,不咸不淡告了别,双手在窗框上一撑,干净利落地跃了出去。   这里自然不是当初一样可供用匕首攀爬的裸露砖墙,但他订的房间就在楼下。   他享受着坠落的快感与恐惧,随后轻巧落到下一层。   中居佳乃……当年的事情未尝没有她一份功劳。黑泽阵对她怀着深切的恨意,却又隐隐从她为了妹妹而死的行为中看到了松谷矢的影子。   凭何要他来原谅?如果没有那出恶毒的计划,如今他也会与兄长相依为命。   难道中居佳乃就无辜?所有参与了这场谋杀的,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别人,他都绝不能原谅。   绝不。   所以无论是出于削弱组织的势力的目的还是为了私人恩怨,他都不愿意两个组织的合作顺利达成。   至于追查任务当然是要如实上报的,后续操作,包括被调查者的人身安全当然是公安该操心的问题。   他要做的是爬到更高的地位,确保牙刀能压迫到敌人最致命的地方。   毕竟,摧毁组织乃唯一要务,他人死活自然无关紧要。 第27章 现实之事   早晨听到敲门声的松田阵平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是长冢朔星后便放松下来,甚至打了个哈欠:“hagi让你来叫我的?他能起来啊?”   “萩原应该还在睡吧?你离得比较近,我就先过来了。”长冢朔星进了屋,大致扫了一下室内的情况“我走了以后你们还玩了很久吗?”   “怎么可能, 你走的时候已经够晚了。”松田阵平的声音因含着泡沫而模糊不清, 像是糊了一层长绒棉, “也就你还能这么精神——搜查一课熬夜熬习惯了?”   “最近事情确实有一点多。我倒是无所谓, 不过你们天天和危险物品打交道,确实需要更注意休息一点——还有工作,我先去看看萩原醒没有。你别下楼了, 我带了早餐回来, 一会直接来萩原房间。”长冢朔星将门一拉,又去骚扰另一位同期。   这个时间确实不算晚,但他早上爬起来清理每日日常, 也就是投影东京当中的红光时注意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任务名称:酒店无人生还事件   状态:进行中   事故预警:24h内出现大规模死亡   敌方:神秘人士x?,神秘组织成员x?, 神秘毒药   解决难度:2】   投毒案件解决起来非常麻烦, 尤其是从描述上看这是大规模无差别投毒第。一时间通知警方后, 警视厅犹豫后还是选择了插手。这种情况防范起来很可能出现疏漏,可出入酒店的富商们不愿意取消筹备已久的活动, 又强烈抗拒绝任何搜查行为, 警方没有相应证据, 又同样担心是场恶作剧,只能加强防备。   而且, 这样处理已经有打草惊蛇的风险了, 后续事态可能会演变得更加糟糕。   “诶?saku, 我正好要出门叫你们......竟然准备了早餐吗?”萩原研二醒得明显比松田早, 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仿佛一只随时准备上战场的漂亮鸟儿。   “嗯对,我刚刚接到了加班通知,你们别碰酒店里的东西。”长冢朔星将包装盒放到桌上,等松田阵平到后才坐下拆开。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在同期面前并不需要顾及些什么,松田阵平一边抄着筷子暴风吸入,一边抓紧时间了解事态。   “有人举报这间酒店会发生投毒案,但没有提供任何证据,没办法立案调查,只能先抽调警力防控。”长冢朔星说到这一点也颇为无奈。自从上次中居佳乃案子最后演变为被雷劈后,他就确定了投影中的预警会有一定微小的偏差,但这次他确实没办法从酒店内的情况找到异常——唯一的密道还是用于昨天上木苍斗提到过的半公开难处理的特殊服务,所以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这类案件大多与人相关,投影东京里是绝对不会出现人的,时间又比较紧急,只能麻烦成海悠真和警视厅多沟通。   好在靠着此前每日丰富准确的情报,成海悠真或者zosk某位不知名员工的身份已经在警视厅有了极高的信誉度,这一次的提醒才没有被当成恶作剧搁置。   “saku需要加班?”萩原研二立刻明白了情况,“既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那我和小阵平也可以义务劳动一下。”   “......”   “你这家伙什么表情啊?”松田阵平解决了战斗,抽了张纸巾,“你不会想说让我们别插手这种傻瓜玩笑吧?”   “没有啊。”长冢朔星茫然道,“你们也是警察,我当然相信你们的职业道德,也尊重你们的选择。”   “好啦,既然达成了共识就行动吧,不管消息来源是否可靠,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吧。”萩原研二趁着两人对峙偷偷揉了一把松田的头,在被幼驯染铁拳制裁前及时把话题拐回了正事,“saku先确认自己的工作,看看有没有我和小阵平能帮忙的地方。”   长冢朔星收拾了一下残渣,下楼找到了和富商商谈着的目暮警官,明智地暂时没有上前。   这个时候加入不会有利于谈判的。他观察着目暮警官的神情,觉得事态大半会向最糟糕的可能发展。   果然,目暮十三在空闲后向长冢朔星招手示意:“打扰到你休假了,不过情况紧急。这边谈判没有成功,他们不希望取消活动。而目前我们通过紧急摸排,确实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酒店与会者们可能会有仇家,但都是利益纠纷,不太可能做出无差别投毒的事来。考虑到琴酒和伏特加的出现,如果暗处还有其他黑衣组织成员,那么这很可能与当年旅馆案件类似。   无论是出于示威,还是从事情后续影响中获利并打击到警方的目的,在这个场合作案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没有警方的插手。   如果合理计算成本与回报,在发现计划可能暴露后及时放弃才是一般选择,这才是他希望警视厅能及时插手的目的。但如果对方仍然选择作案,就说明是有更大的利益值得更大的风险,那么就更需要警方来控制局面了。   “所以目前只能先留下观察现场,对吧?”   “是,老实说,其实我也很怀疑这个消息的合理性,每年类似的恶作剧都不少......”目暮警官叹了口气,“警察也并非全能啊。”   “有可能的话就值得努力。正好我还要两个爆/处/组的朋友,能帮上忙就太好了。”长冢朔星双眼弯如弦月,神色坚定。   目暮十三一愣,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你说得对,这是我们的责任。行了,快去吧,我们也再调查一下可疑人员。”   长冢朔星应了声,转头找上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他有一个危险的想法,不过这值得一搏。然而他见到鬼鬼祟祟凑在一起的两个同期时也难免失笑:“hagi?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   “不是说有无差别投毒案件吗?”松田阵平扬了扬手中的本子,“hagi刚才牺牲自己去下面走了一趟,倒是有打听到一些情况。”   “怎么能把陪可爱的小姐姐们聊天叫牺牲啊小阵平!好了好了,总之我们目前有这样几个怀疑对象。”萩原研二抓过笔,直接在松田阵平手上划了起来。   “第一,有两个昨晚入住的黑衣人。如果他们是来参加活动的话,行为和时间似乎都有点不对,但会议名单我没有办法查到......saku你当时有注意到什么问题了吗?”   长冢朔星倒是没有想到萩原研二这样敏锐:“我当时有一点头晕,没有什么印象,抱歉了萩原。不过他们应该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他倒是不觉得琴酒和这件事情有关,但是这个信息差不能直接告诉萩原研二,反正两位同期会有自己的判断方法。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眼睁睁看着萩原研二将从各人口中套出来的信息整合到了一起。甚至说话者本人或许都没有明白这话有什么意义,萩原却可以从中提炼出有效信息来。   甚至在松田阵平的拆卸技能的帮助下,两人还溜到了一些不开放地区打了一圈——警方当然也能搜查这些地方,但是在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下能获得的信息量必然大打折扣。   总之,除了琴酒进入了他们的怀疑视野外,两位爆处组的精英直接将酒店疑似做灰色交易等等的一系列事情全部挖了出来。   多少有点可怕啊,长冢朔星感叹一句:“我有一点想替目暮警官从爆处组抢人过来了。”   “我可不相信saku没有发现。”萩原哈哈一笑,抛了个wink过来,拿笔在纸上一圈,“虽然这里问题也不少,不过就目前来说,最可能和投毒案有关的还是这几个。”   “水源、食品、餐具和药品都有排查,这次警察倒还做得不赖。”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如果真像那个不靠谱的消息来源所说是投毒的话,这些渠道都被排查,也没有办法在继续进行计划了吧?”   不靠谱消息来源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不管如何,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吧,需要先分一下工?”   萩原研二将纸页一撕:“嗯,那么saku你去调查那几个奇怪的酒店内部服务人员,小阵平就负责那两个黑衣人,我去调查一下那位神秘出现的男子,然后再去拜访一下行踪诡异的前影后吧。”   “嗯?神秘男子?”长冢朔星此前没有听到萩原研二提起这一疑点,他并不想让松田他们接触到黑衣组织。   诸伏景光所说的话不无道理,但帮忙是一回事,他绝不会和他们客气。牵扯到生死就是另一件事了——再来一次五剩一,他没有自己不崩溃的把握。   “对,是昨天晚上出现在某个富商门口的人。”萩原研二道,“他确实是从内部的那个通道出来的,但也可能是提前避开了监控。”   “他们内部肯定有账本。”松田阵平冷声道,“不如我们直接——”   “冷静冷静小阵平,你是个警察诶!”萩原研二熟练地安抚住自己的幼驯染,“总之,虽然他在监控下的一切行为都很合理正常,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有问题。”   “哈?”松田阵平皱眉,萩原没有解释,一笑而过,“总之,嗯,还是查一下吧。”   长冢朔星笑容和善,声音轻缓如微风拂面:“我有异议。还是让松田去查那个神秘人士吧。黑衣人交给我,萩原你去套话——别这样看我,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我有同事帮忙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倒是你们,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他还得利用这件事薅一波组织的羊毛,和组织成员接触的事情还是不要交给松田了。   至于那个神秘人,虽然他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但那是最熟悉他的人之一。真让朝夕相处了六个月并且观察力惊人的萩原上……   绝对,绝对不能让萩原调查这件事情。 第28章 现实之事   “那就这样决定吧。”萩原研二眉尾跳了一下, 没有说出别的什么意见,“一会见。”   “一会见。”长冢朔星笑了一声,与他们分道扬镳。   萩原圈出来的目标有的调查起来并不困难,有的疑点则需要仔细查证, 长冢朔星将前一部分上报给目暮十三, 后者则准备自行处理。   ————————————   “和您聊天非常愉快, 您的学识令我赞叹。”萩原研二笑着与独自低调现身的隐退影后工藤有希子道别, 端着酒杯走向了不耐烦的卷发警官。   “怎么样啦小阵平?”萩原研二带着人走到角落里,甚至没有卸下脸上商业攀谈的笑意。   “你这样我有点想揍你。”松田阵平忍不住捏了捏拳头,“我没有查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且晚上昨天晚上类似的行为并不只有这一件。”   两人都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 下定决心要将这个旅馆的罪恶行径披露处理,松田阵平缓了一下:“即使按照你说的方法绕路,想要避开监控到达那个地方也并不容易。那条通道情况复杂, 初次接触的人很容易迷路,我没进去。这件事情和投毒案应该没有什么关联吧?”   “并不容易, 不代表无法做到吧?”萩原研二的紫水晶般的眼里泛着冷光, “哪些位置是能够做到这件事的?”   卷发警官啧了一声:“......一共有三个房间符合, 考虑不走寻常路的情况有九个,包括了saku和你我的房间。”   他冷笑一声, 看上去像是恶徒胁迫无辜警官一般:“你别告诉我你怀疑saku。要是你也感冒把脑子烧糊涂了, 我不介意帮你清醒清醒。”   萩原研二瞪大眼, 举起手来:“等等,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联想啊!”   半长发青年正色道:“我明明是担心他被人盯上了——你不觉得saku他精神绷得太紧了吗?我怎么可能怀疑自己的同期啊!”   “别说去做那种职业......我只要想一下saku穿上类似风格的衣服, 感觉都和小降谷笑得像小诸伏一样让人幻灭。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等等, 其实以saku的性格, 应该还挺适合单纯的陪聊的?”   “你在想什么。”确认了萩原研二并没有烧坏脑子脑补同期, 卷发警官冷漠了下来,“所以接下来?”   “这边的工藤夫人没有嫌疑,她前来只是突发奇想,既然小阵平认为这件事情和投毒案无关的话,多半saku那边会有发现。”   松田阵平没有对自己幼驯染这番过于自信的话发表什么意见——相互信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本能。   “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帮忙从渠道查一下吧——说不定提出这件无差别投毒案的人是想要揭露旅店内幕的呢?”   “那你可真会挑位置啊。”   “呜~这个时候好想念saku啊......”   “哈?”   长冢朔星确实也如同期所预料的一般发现了问题。   常规的渠道经过了筛查确实没有问题,但这次活动中会用到大量的干冰,萩原研二的一位怀疑对象正是负责准备这一批道具的人。   “做这种事情并不值得。”长冢朔星在中年男子愤恨交加的目光下将那一批表演用的干冰封好,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你懂什么.......你们这些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跪倒在地上的人拼命挣扎着想要起身,“是他们害了我女儿!”   “......”长冢朔星听着,一时没有接话。   “这种道貌岸然的虚伪家伙难道不应该去死吗?!”   “这是用于活动的干冰。”长冢朔星道,“你明知道今天在这里的并不仅仅是有你想要报复的人渣,还有无辜的路人,他们当中有带着儿女的夫妻,有开开心心想要和家人一起放松的孩子,有未成年的学生。如果你成功,这些干冰会杀死他们所有人。”   “那也是他们倒霉,他们活该!”   褐发青年闻言,银灰色的眼钉住在地上狼狈流泪的人:“别迁怒无辜者,稍微冷静一点。你选择这里是因为除了这种场合,根本没有其他向那些人讨要公道的手段吧——你真的觉得这是公道吗?”   “遭遇不幸不是你们的错,但不幸不是你伤害他人的借口。”年轻的警官将最后一点有/毒/物/质收拾好,声音放缓,“你明明已经犹豫了,自首吧。寻求帮助并不是值得羞愧或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何况为了这种人渣搭上自己的未来并不值得,还有人在需要你。”   “有照片的。”或许是因为计划被识破,也或许是潜藏的恐惧与负罪感被激发,中年男人心防彻底崩溃,“我不能毁了她......”   “她们都不会有事的。”褐发银眼的青年蹲了下来,“一个人做不到,就让一群人来做。我们会将和这肮脏行为沾边的人全部送去接受审批,我们会阻止他们加害别人——就像我今日阻止你一样。”   “我保证。”   这件事情并不容易处理,但警方一直在被收集整理证据掌握情况——从上木苍斗昨天能够想到用那种方法接头的情况来看,收网时刻并不遥远。为了让作恶者被绳之以法,不止有一个人在努力。   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该做的事情也不能因此停滞。   长冢朔星并不是要这个人回应什么,他只是按照流程向目暮警官报告,然后将人交给同事。   接下来才是计划最需要操作的一部分。   【状态:已解决   抓捕人数:1   待处理敌方:神秘组织成员x3】   “那我们就先走了。好好休息啊长冢老弟!”目暮警官颔首,没有过多声张,警官们离开的很迅速。   长冢朔星默然垂下了眼。   那个人是否相信了他说的话并不重要,这本就是警方的责任。   “我回来了。”长冢朔星花了那么一点时间在觥筹交错的酒店中找到了自己的两个同期,顺手拿过一杯红酒端在手上,“看上去你们有新发现?”   萩原研二晃了晃酒杯,矜贵逼人的豪门贵公子般笑着,说话倒还是熟悉的玩笑语气:“是哦,比如同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长冢朔星将手轻轻搭到了萩原研二的肩膀上:“虽然我打不过松田,但是我觉得他不会帮你。”   很正常的反应,萩原研二转移话题道:“咳咳,不要小看了小阵平的破坏能力呀——他完全可以同时揍我们两个。”   “少来。”卷发警官夺过长冢朔星手中的酒杯,一口灌了下去,“总之,萩这家伙骗出来了账本的存在和位置,你自己尽快告诉你上司吧。额?这种事也归你们管吧?”   “就算不归我们管结果也不会差太多的,谁都不会希望这种罪恶的买卖继续下去。”长冢朔星示意萩原说着,自己在手机上打着字。   “我担心而已,呵,反正我和hagi会继续追踪这个案子的。”松田阵平没有在同期面前说什么。长冢朔星倒是笑了笑:“松田现在也是警察了啊,我们五个也是诶,这不是一骂骂了一片吗?”   “难道那两个人间失踪的家伙不该挨骂?还有你,我记得你感冒还没好吧?”   “应该快了吧。”长冢朔星自知理亏,也不好再逗松田了,“正好你们都喝了酒,今天的车就交给我来开了?”   萩原研二瞬间霜打般失了魂:“唔......我的快乐,小阵平你为什么也要喝酒啊!”   “你们是在质疑我的车技吗?”   “......”那对幼驯染很明智地闭上了嘴。   直到松田阵平猝不及防在车上体会到了熟悉的起飞感觉,他才真的相信长冢朔星的车开得和萩原一样野性奔放。   “saku快冲!这个地方可以踩油门的!”   “再踩就超速了啊......千速姐知道了会生气的。”   “不会的不会的,这方面我有经验!”   “他那是不被发现的经验,你别听。”   “但是这确实是很好的发泄方法,对吧saku?”   车在路上一骑绝尘,青年的欢笑声响了一路。   ——————————   旅馆中琴酒点了根烟,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另外两个组织成员:“蠢货。”   “这,我们也没有想到”同样作为代号成员,说话带点关西口音的龙舌兰地位明显比不上琴酒,而这份信息又确实是琴酒发现的,因此争辩是也没有多大力度。   “没想到?你一句没想到就想混过去?你不会是老鼠,特意把外面那些警察引过来吧?”伏特加适时跟上,有这样一个把柄在手里,龙舌兰以后的派系就不由他自己选择了。   “好了。”琴酒扫了一眼不知所措的龙舌兰,没有多说什么,迫人的气势一收,“说吧。”   “是有人向警视厅举报这里有投毒案,所以他们才过来的......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走了。”龙舌兰道,“应该没有发现什么......”   琴酒没有继续听他的解释,只从地上捡起一个藏得不算隐蔽的黑色的盒子,盒盖上还用报纸拼了一句“酒的礼物”。   这明显是是特意留给他们的。   “没发现什么。”琴酒重复了一遍龙舌兰刚刚落地的话。   龙舌兰解释的话梗在嘴里,嘴开开合合,彻底泄了气,秋蝉般委顿在一旁。   琴酒没有理他,带上伏特加回了房间。   “伏特加,你觉得密码是什么?”   “......大哥?”伏特加额头渗了一层汗。   “我是在想,如果一个陌生人给你一种熟悉的感觉.......”琴酒的声音轻的像一块碎冰,“要么他很了解你,要么他很了解那个你熟悉的人。”   “无论如何,他都一定非常,非常,非常危险。”   琴酒盯着这薄小的盒子看了片刻,忽然抬手输入了G I N三个字母。 第29章 现实之事   在伏特加不可置信的目光下, 盒子啪嗒一声弹开了。   “不愧是大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坚定认为大哥做的一定都对的伏特加第一反应便是捧场。   他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能力在代号成员中也是平平无奇,当年同一批里只有他在切磋时还没开打就脚滑摔了, 被朗姆嫌弃没用, 最后让姗姗来迟的少年杀手挑走了。   说实话伏特加觉得自己大哥还是挺好处的。只要不抓着一件事刨根问底, 其他的事情大哥也不怎么在意, 堪称组织内难得的好上司了。   总之,适时输出彩虹屁总是不会有错的。   见琴酒没有什么反应,伏特加上前将盒子倒扣。本就不大的盒子里只塞着一张纸条, 和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相比, 显得像个恶劣粗糙的玩笑。   伏特加三下五除二将纸条读完,“大哥,写的是时间地点, 没有其他的了。”   琴酒点了根烟:“给朗姆带回去。”   “啊?是!”伏特加本还想着他们的任务目标,闻言也不敢反驳, 立刻动身去开车。   琴酒将帽子扣到头上, 顺手将帽檐拉下挡住面容, 叼着烟不紧不慢地向室外走去。   密码是Gin,对方应该和中居佳乃那一次遇到的是同一批人, 这是准备正式谈合作的意思了。从前奏来看, 这次合作的火药味不小。   琴酒余光中闪过上木苍斗的身影, 一手将烟掐了——这是一个代表紧急事件的信号,接下来他会失联。   和组织的合作就是与虎谋皮, 要是能彼此撕破脸打起来就再好不过了。   “额, 大哥, 我们的任务目标?”   “不用管, 你先回去。”伏特加把车停到了路边,琴酒在暮色掩护下拐进一家酒吧,熟练地走进了隐藏房间。   琴酒、朗姆、贝尔摩德三个人坐着,一时都没有说话的意思,那位先生的声音响起,房间里的微妙气氛才冰消雪融般褪去。   “开始吧。”那位先生失真的机械音还带着电流声,不知是否有意为之。   朗姆便接过话头:“那个有合作意向的那个组织这次插手了一条线,需要我们做出警告吗?”   琴酒和贝尔摩德默不作声。   “不是约了当面商谈吗?”电子音不辨喜怒,“就去看看吧。”   “Gin,你和贝尔摩德去处理。”那位先生越过朗姆,点了另外两人。   玩得纯熟的制衡之术,但琴酒从这份决定中察觉到了不对。他们确实有查到疑似的某个组织活动痕迹,但这些迹象并不应该像组织这样的庞然大物的警惕,更不值得那位先生放弃一贯以来吮骨剥皮的吞并原则——除非这背后有着他们三个都不知晓的内幕。   那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后续的事情可以直接向我汇报。”那位先生说完便切断了语音。   “哟,好久没有和你搭档了呢,Gin。”贝尔摩德纤长的指甲捋过金缎般的长发,起身,玉色的手作势要搭上琴酒的双肩,“这次可不要像以前那么粗暴哦?我可是会生气的。”   “滚。”琴酒冷笑一声避开,没有理会她话里隐隐的威胁之意,将现场找到的小盒子一推,甩到朗姆面前。   朗姆也不生气,只表示会让人仔细检查。   贝尔摩德见状,扭身走了出去:“那就改天再见了。”   琴酒双指拂过帽檐,也不愿再和朗姆多呆,强忍下恶心感就要离开。   朗姆盯着银色长发的背影,忽然开口:“你真是越来越像格兰威特了,Gin。”   瞬息之间琴酒便砸了一枚硬币过来,这枚硬币急射向朗姆仅存的那只眼睛,反射着金属特有的冷色。即便早有预估,朗姆也不过堪堪拦住。   “嘴没用可以堵上。”琴酒的话带着明显的怒意,蛰伏的火蛇般嘶鸣着,“别给我提他。”   琴酒当然知道朗姆并不知道格兰威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人只是因为今天酒店的事情想要警告一番自己罢了。毕竟当年的事情真要掰扯起来是笔烂账,朗姆以为他一直对被欺骗那件事耿耿于怀,想要借着揭穿骗局,把他从松谷矢身边拉出来这件事来做个说法。   无外乎是想要保住酒店那条线。   琴酒对此只觉得恶心:“没有下次了。”   朗姆并不知道公安那边也插手了那条线,所以有自信保住那份买卖,如果后续泄露了什么也正好可以甩锅过去。   他只是无法忍受朗姆这样的语气轻飘飘提起那个人。   朗姆当这事已经成了,便也见好就收。   ——————————————   另一边的长冢朔星开着车,踩着令人瞠目的速度将车开回了家里,方向盘一滑,车身便以一个扭曲而不可思议地角度溜进了停车位。   “要是再快一点就好了,那个弯道可以直接漂过去的!”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都没有受什么影响,甚至前者还能眉飞色舞对这场刺激冒险做出个颇不中肯的个人评价。   长冢朔星一手拧开车门:“可别,我暂时还没有换车的打算,你们晚上准备出去吃?”   话题切换得有些快,但以他们的默契并不需要耗费时间说些转折的客套话,松田阵平接上:“我们倒是无所谓,你又有工作?”   “没办法,东京嘛。”长冢朔星抬眸一笑,“工作就是生命。”   两位同期对此精神表示甘拜下风。   长冢朔星没有撒谎,他确实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做,并不是单单留下一封邀请函便可以潇洒利落地赴约的。   他为此做好了失败赴死的准备。   几天后的夜晚。   “这是最后一次确认了,之前我完全不知道还有见面这个环节。”成海悠真几乎把“苦口婆心”四个字碾碎了滚到每个字上面,“如果那个组织并没有相信我们的谎话,你这就是去送死——你有几成把握?”   “嗯,两成不到吧。”长冢朔星侧头夹着电话,两手忙着检查装备,“就算失败也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值得一试。”   成海悠真听到他那离谱的成功率就觉得血压上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上司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你什么时候交的一份失败后续计划书?”   “休假回来当晚的凌晨四点?”褐发青年带上手套,不怎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好了我是认真的,他们不是傻子,小把戏连着用总会被识破的。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   “仅凭那些见不得光的合法小动作不可能让他们如此忌惮,我们的态度又算不上好。”长冢朔星看了眼天色,特意加重了合法两字的语气,“未知才是让人恐惧的,那他们的已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我们派出了那么多卧底,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组织的实验到底在研究什么——风险就是机遇,你有安排好狙/击手吧?”   “从公安那边借了一个,车停在之前你说的路口处,逃命的话得自己点火。”成海悠真按了按额头的青筋,“我是说,好运。”   长冢朔星眉眼一弯:“我在车上呢。放心,我会成功活着的,运气好还能查到点走/私/军/火的线索。”   在看到破开夜色闯入视野中的保时捷时,长冢朔星默默将内心预估的成功率拉高到了七成。   伏特加被闯入视野直直重来的黑车吓了一跳,险些没有稳住方向盘。   那辆车在贴得极尽的情况下一转方向,并行着领先了半个身位。   “跟上去。”副驾驶座的琴酒没有抽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端坐后座补妆的贝尔摩德,冷声开口。   贝尔摩德勾唇一笑,从镜中对上了琴的视线:“布置落空了啊,Gin。”   “小心谨慎。”琴酒不置可否。   他们当然不可能独自赴约,除了明面上对彼此坦白的,他和贝尔摩德一定都还藏着别的人手。   那辆黑车打了个旋,径直拐进了一片夜晚歇业的商业区中。   “真是的,好歹选个酒吧啊,在大街上谈话,难免有失风度呢。”贝尔摩德拉开车门,看着从车上下来的褐发青年,不轻不重抱怨了一句。   褐发青年虚靠着墙,声音轻缓,风度翩然:“让您这样美丽的女士感到不快是我的过错,不过为了彼此的安全考虑,我们还是在此地速战速决吧。”   琴酒则任由伏特加留在车上,迈步下了车。对上青年银灰色的眼睛,他瞬间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   长冢朔星,是此前警视厅中查到中居佳乃案子的人。朗姆的怀疑不无道理,不过现在看来,这说不定是故意暴露给他们的消息。   披着黑风衣的青年将目光投向琴酒,似乎真情实感地怀念到:“是你啊,好久不见。”   琴酒默不作声,扫视了一番青年的模样。褐发银眸,表现出来的气质温和无害,声音与当时藏在屋内对峙的杀手有几分相似,看年龄不应该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如果这人知道格兰威特,那么背后的势力一定非同小可。   想到这样的可能,他也懒得装出好脸色了。索性谈判的事情都交给贝尔摩德,自己则充当某种监视者的角色,顺便靠耳边的微型对讲机指挥着搜寻对方暗处的人马。   反正利益分割避不过他。   长冢朔星隔着手套递了份清单给贝尔摩德:“为我的失礼道歉。树大招风,我想从之前的表演来看,我们的情报工作勉强称得上优秀吧?”   贝尔摩德扫视一眼,将清单递给琴酒,嫣然一笑:“当然称得上,想来这位先生在警视厅也是前途无量咯?”   褐发青年毫不理会贝尔摩德暗含的威胁之意,滑溜地绕开了话题:“毕竟坦诚是合作的基本要求,老板有需求,冒几分风险也是值得的。”   “这种程度的合作,我们就可以决定,不如先去喝一杯?”贝尔摩德语调慵懒,表明了自己和琴酒在组织中的地位,步步相逼。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琴酒冷冷地盯着两人的动作,忽然看到了青年胸口处一闪而过的红点。   是哪来的狙/击手?! 第30章 现实之事   两人面前的青年似乎并没有为藏在暗处的人手惊慌, 全然无视了那暗含威胁之意的狙/击光点,眉眼间是温和的笑意:“这是见面礼物吗?我不太喜欢,不过还是谢谢。”   贝尔摩德盈盈一笑:“这可算不上礼物。”   “那就请女士带路了。”褐发青年绅士地一伸手,并不在意他们选择地点。   是示弱亦是自负。   既然对方已经让出了主动权, 贝尔摩德也毫不客气将人带到了组织掌握的一间不算重要的已清场酒吧中。   这种程度的会面只是试探, 一旦组织发现藏在暗处的力量并非想象中强大或更具有威胁性, 便会毫不留情地亮出利爪将他们撕个粉碎。   不过目前来看, 表面的和平和浅层的合作还能得以勉强维系。   大约在五分钟前,在他们商谈得差不多的时候,褐发青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随后在他们的柜台下面翻出了两枚遥控炸/弹。   可惜对方很冷静, 没有直接就动手。琴酒不怎么真心实意地惋惜了一下,他还挺有直接以此为借口开战的意向。   潜伏在四周的下属很快找到了那两枚炸/弹的真正制造者,琴酒和贝尔摩德自然也将消息告诉了面前的褐发青年, 并当面按下停止键后将遥控器放到了双方都难以企及的地方。   四人都没有再坐下。褐发青年靠在窗边,发丝因夜风涌动而扬起, 无视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开口道:“你们不会就这样放过那两个人吧。”   “当然。”琴酒看了一眼伏特加, 示意他前去处理此事。   贝尔摩德食指勾着上了保险的□□转着圈, 另一手将谈好的交易资料递给琴酒,嫣然笑着:“你不会因为这对我们产生不愉快的误会, 对吧?”   “我向来恩怨分明, 不过看情况合作是谈不下去了。似乎还没有报上名号, 倒是我的失误了。”青年语调优雅如小提琴弦音流淌,脸上也没有几分遗憾的神色“T。”   出乎他的意料, 这一次谈判进行得颇为顺利, 哪怕发生了这种意外组织也没有顺势撕破脸皮。但最重要的信息始终没有得到——有些对不起他原本预计的两成成功率了。   拖得越久, 组织那边就越有可能反应过来, 他靠着做松谷矢时偷偷了解到的关于长生不老的研究和组织的资料未必经得起试探。   兵行险招,剑走偏锋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褐发银眼的青年含笑的双眸看着贝尔摩德,颂诗般的声音拉长:“T、I、M、E的T——”   贝尔摩德早有准备,立时拉下手中枪/械的保险,向着窗边的褐发青年连点三下,瞳孔紧缩,猝然拔高音调下令:“杀了他!”   ————————   诸伏景光趴在高楼上,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怒火和担忧,但他仍能勉强保持着冷静探查四周。感情用事绝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准备着一旦需要便绝不能失误的射/击。   很难描述在看到这次目标的面容时他的心情,焦急,恐惧,还有随之而生的坚定与勇气——他的朋友需要他,绝不可以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他手指灵巧而迅速地动作着,将能帮助狙/击/手隐藏位置但容易降低精准度的消/音/器卸下,伏低了身。   等到那三个人加上原本车上的司机走进了此前预先告知的酒吧中,诸伏景光的呼吸彻底平稳,眼神海平面般的宽和宁静。   大概过去了二十多分钟,酒吧中发生了一阵骚动。猫眼青年双眸冷然,做出这一枪必须开出的判断后,手指稳而快的毫不犹豫勾动。   子/弹从枪膛中飞驰而出,划过夜幕到达战场。   琴酒握着伯.莱.塔,险之又险地避过穿透玻璃射来的子弹,倒是没有听着贝尔摩德的话开枪。   被玻璃炸裂的巨大噪声所影响,贝尔摩德的三枚子弹没有击中目标。   褐发青年在说完那句话后便翻身从窗口跃了出去,藏在暗处的狙击手适时射出了第二枚子弹,逼迫贝尔摩德暂缓追击的脚步。   惯来保持优雅神秘作风的人冷声让琴酒拦住调人拦住脱身的褐发青年,自己毫不犹豫地投入了追杀行动中。   今夜最危险的便是这一段时间了。   那只藏在阴影中的乌鸦一定在用猩红的眼神打量着这里,评估着,决定着——贝尔摩德说不定也仅仅是在做戏,当然,他们是不会关注戏剧中心人物的死活的。   长冢朔星撩了一把刘海,稍微按了按侧腹的枪伤,尽量混在人群中。他还记得那个最开始露过一面的狙击手。   人并不算多,毕竟琴酒不可能听从贝尔摩德的指令,但zosk那边处理隐藏在附近的黑衣组织成员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得展露出足够打消组织吞并意向的实力。   长冢朔星将侧方袭来的人放倒,持枪的手向着某个方向一扣,击中了先前暗中对着自己放冷枪的家伙,背后举着枪托准备偷袭的人则被远处靠谱的狙击手解决。   贝尔摩德藏在阴影处,声音如鸟羽刮过心脏:“那位先生认可你们的实力,合作愉快。”   “你们的合作态度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没有现身,是到现在还在观望吗?有点糟糕,他的弹夹已经打空了。长冢朔星压下喉口上涌的腥甜,要是那边的狙击手能对着贝尔摩德藏身的地方来一枪就好了——可千万别打到要害处。   心有灵犀般,诸伏景光将枪/口稍稍上偏。   远处破空而来的子/弹击中了贝尔摩德的手臂,这时她的耳麦中才传来了一阵机械音:“到此为止吧,不是我们能够随意处置的小虫子。不过,不能让他们得意太过,你知道怎么处理吧?”   “您叮嘱我听到任何关于时间的话就行动......这是什么暗号或者试探吗?”贝尔摩德没有怎么在乎枪伤,试探着问了一个在逾越边缘的问题。   机械音听不出波动:“当然是他们的试探。这样回应让他们认为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好——你可以试着留下那个人作为今晚的赔礼。合作还是要继续。”   “我留不住这位先生呢。”贝尔摩德听到语音切断的电流声,看着倒了一地的黑衣组织成员和悄然消失的褐发青年,捂住伤口压低声音笑到,“Gin可没打算帮我。”   趁着贝尔摩德与组织boss谈话的间隙,长冢朔星放倒了最后一人。还得感谢远处支援的那位狙/击/手。除了最开始为了掩护撤离的那一枪,在高难度快速瞄准射击的情况下命中率依然达到了惊人的百分百,更难得的是每一枪都恰到好处地堵上了他战斗中的漏洞,堪称完美的掩护。   只是这份诡异的默契让他心中隐隐发慌——战斗时来不及细想,冲回车上握着方向盘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了起来。   他忍不住咳了一口血出来,将思绪转向复盘着今晚的情况。   借着组织的手解决了那两个炸弹犯。而将身份暴露给组织确实是有风险的,但在计划中这是不可避免的一部分,毕竟那个名字为T的组织实际上就是公安的某个编外部门——就算组织日后想用这个来威胁他,难道他还能自己把自己开除了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一个能在警视厅内屹立不倒的卧底代表着多大的能量组织心里一定有数。这也是他敢于冲上去的一份筹码。   千拼万凑,一直的怀疑总算得到了证实,确定了组织确实在做着关于时间的禁忌研究。所以自己的重生又是什么原因?总不能是父亲剽窃了组织的研究成果吧?   手机忽然闪起的亮光打断了他的思绪。   【按照你的计划,我们已经撤退了。顺便,那位公安要求你去接一下他。   ——成海悠真。】   后面附上了地址,应当是狙/击/手后续自行根据情况调整了位置,长冢朔星算了算路程,自然而然地打了个方向盘,绕了几圈甩掉意思意思追着的组织成员,拐到了目标地点。   他险些立刻掉转方向逃离。   从阴影中走出来的青年背着乐器盒,里面大概率装着狙/击/枪,看上去没有受伤,甚至温和地笑着对他挥了挥手,看上去和善又亲切。   如果这个人不是诸伏景光的话。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处理一下伤口和血迹!长冢朔星对上那目光的一瞬间便条件反射想要按下车锁,又被对同期的安全担忧压了下去。僵着身子看着诸伏景光拉开车门将乐器包放到了后座上,他甚至看到诸伏景光因为车上的血腥味皱了皱眉头。   随后猫眼青年自然而然拉开了驾驶座的门:“长冢朔星,你准备就这样开车?”   长冢朔星乖巧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所以为什么成海悠真从公安那边借的人会是景光啊!   “你不会在希望今晚来得是别人吧。”握着方向盘的猫眼青年将车开得极稳,大抵是担心二次崩裂伤口,说话的语调和以往相比甚至更为低沉软和,半点听不出冷硬的语气。   长冢朔星默默把视线移到窗外:“我只是没想到——”   “你想到了。”诸伏景光难得开口打断了他说话,“我托那位先生替你请了假。”   长冢朔星沉默着试图深呼吸平复一下状态。不能这样晕过去——景光会担心的,而且刚才他已经气得直接叫全名了啊!   但在同期身边,原本紧绷的精神不自觉便放松了,这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诸伏景光瞥了一眼不知是睡还是晕过去的同期,绷着脸没有说话。 第31章 现实之事   长冢朔星是被轻微脚步声脚步声惊醒的, 睁眼看到陌生房间时不免怔愣两秒。他蜷了蜷手指,试探着坐起来,伤处已经简单处理过, 但原本已经消退的感冒症状似乎仗着受伤又冒了出来。   还是没有撑住吗?景光会被吓到的吧......   发冷, 失力, 还好头脑还算清醒。确认了状况之后他抬眸, 缓慢将视线投注到一旁不知在忙活什么的诸伏景光身上。   看来头脑也不是那么清醒, 至少没有清醒到在对上诸伏景光眼神的瞬间组织好恰当的说辞。   “醒了啊。”诸伏景光眯了眯眼, 将房间的灯打开,顺手倒了杯温水水递过来, 抱着手站在一旁,也没有再说话。   长冢朔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没什么大事, 自己干了些什么诸伏大概在瞄准镜里看的一清二楚。   归根到底,他知道诸伏在担心,可他没办法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做出什么改变。   “我有做好计划的。”最终褐发青年只能捧着杯子, 干巴巴解释了一句。   诸伏景光没有责怪什么, 只是伸出手, 将手指一根根掰下:“第一枪, 二楼窗口无防护蹦极。”   “第二枪, 空中面对双向射击。”   “第三枪, 落地围击。”   “第四枪, 身后偷袭。”   “第五枪, 对射空膛。”   他顿了顿, 此时手指才因后怕而发冷痉挛着:“我弹夹打空, 第六枪......”   “hiro。”长冢朔星将水杯放下, 轻声开口。   这正是他最害怕的, 也是他不愿他们知晓的原因——他知道自己的同期们会为此担忧。   诸伏景光瞥了他一眼,仍然平和地陈述着自己开出每一枪的情形。这似乎并不需要多么努力去回忆,每一帧都深深刻印在脑海里,每一次都险些发展为让他恐惧一生的梦魇。   “十三枪。”他终于说出最后一个数字,“你应该知道后果......上一次见面你才承诺过。我可以理解你的行为,但是明明可以选择别的方法——”   “你凭什么敢动辄就去赌命?”   蓝眼青年的话仿若飓风前的海面,直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才抛起高高的海浪,并不尖锐地重重落下。   时间远远算不上富裕,而比生命重要的东西有太多太多。除了将来会卧底进组织的降谷他们,还有已经在黑暗中负重前行了许久的人,被组织威胁着的普通人,他不可能放弃类似的机会。   但长冢朔星无法将答案说出口。   他没有办法把这个答案告诉给自己的同期。他无法知道诸伏景光开枪的时候会在想什么,有什么样的感受,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可诸伏景光甚至没有说出任何埋怨的话,连担心都仅仅只缩到了一句质问中表达,这种情况下,什么样的回应都显得轻浮而无力了。   “果然还是诸伏最可怕啊......”褐发青年最终只能捂住脸笑了一声,“我会尽力的。”   诸伏景光闻言一挑眉,担心他这样坐着牵扯到伤口,抬手把人按着睡下:“这种话,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   “其他的话可以暂时不提。如果你还想继续聊的话,”猫眼青年显然自己做了什么决定,不容反抗地又给人喂了杯热水,“你可以解释一下过去这么久感冒还没有好的原因。”   他眼底没有一点笑意:“无论如何,你还是先在这里住到养好感冒为止吧。”   但是在综合生存分数上去之前,他这感冒多半是好不了的啊!长冢朔星不敢挣扎,只能试图口头说服一下:“我还有工作......”   “像今晚一样的工作?警视厅的话,我替你请了年假。”诸伏景光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人,像是开玩笑一般抛下了一句话,“顺便,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下我的入职申请。”   长冢朔星猛然睁大了眼,“诸伏?你为什么非要往这些事里掺和!”   他当然知道成海悠真向公安借人是有着招揽的意思,但诸伏并没有接触到什么核心信息,只要景光自己拒绝,zosk也不会强行要求转岗。   “我是这样想的,你准备怎么办?”诸伏景光颇有耐心。   “我......”话说到一半,青年对上了同期的眼眸,清晰地辨认出其中不容拒绝的坚定。   诸伏景光终于不带寒意地笑了:“我和你的想法一样,saku。你还准备拒绝我吗?还有,为什么你会默认自己会在这里待上很长的时间?”   “今天还没过去呢,长冢。”   他的语气分明就是今天这事还没完......而且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既然他会想阻止诸伏景光被卷到这件事当中来,目睹了今晚事件的诸伏景光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自己继续下去。就算能够一时放下,也不可能全无挂念。   看上去并没有多少选项,诸伏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逼迫的行为,只是表明了态度,长冢朔星便不由自主地将分析结果向着他预料的方向靠拢了。   温柔和包容是绝不舍得辜负的情谊。   诸伏景光没有准备再多说什么,刚刚受了伤的人精神不会太好,大喜大悲都伤身——这也是他没有一口气将情绪爆发出来,而是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担心袒露给对方的原因。   要是站在面前的是个完好无损的人的话,他一定狠狠把人揍一顿,有不有效另说,至少先让人得个教训。   “好。”长冢朔星侧开头,突兀地接上方才的话,“我不确定我今后会做什么决定,但是我知道你们不希望我死去——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不要再为我担心了,hiro。”   而且转过来之后景光就是下属了,总不可能还把他关在安全屋里吧?   诸伏景光倒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坦诚,拉开门的手中途转了个向,搭在开关上:“我就先不计较转移话题的事情了——需要好好养病的上司先生?”   都说了还有工作啊!而且上班第一个月就把年假请了绝对会给同事留下糟糕印象的吧?!   “我有找好理由。”诸伏景光接上话,长冢朔星才反应过来自己迷迷糊糊间把内心想法嘀咕了出来,诸伏景光将灯一灭,悄然带上了门。   “顺便,虽然出于保密协议的要求,我暂时没有把事情告诉zero他们,但是如果需要的话,拜托同期到医院探望一下也是应当的吧?”   长冢朔星叹了一口气,闷闷倒头睡了过去。   好在这下双方总算是都能安下心来了。   ——————————   “人鱼岛?”诸伏景光整理着报告,看着手指飞舞的褐发青年,“我没有听说过,是什么合作项目吗?”   “不,只是在搜集可能需要的资料时注意到了。”长冢朔星探手想要去够自己冲好的咖啡,在诸伏景光不赞同的目光中半路拐向了热水,“鉴于那个组织还没有发现,应该有必要走这一趟。”   “嗯,需要我们自己订票吗?”诸伏景光将报告从同期手臂下拽出来,仔细翻看着。   “不用的......等等,我们?”长冢朔星道,“你准备和我一起过去?”   诸伏景光弯了弯眼:“不然万一有需要,让你带着伤动手?”   “你在公安那边有进行过卧底训练。”长冢朔星按了按额角,“要是被那个组织发现你又怎么办?”   猫眼青年抵着下巴沉思片刻:“我们可以不认识。本来卧底的身份就需要一段时间来处理,有的时候还会特意留下这种痕迹。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鉴于原本在公安的卧底工作和警视厅内有组织成员的情况,虽然是转职到了zosk,诸伏景光的档案并没有直接调走,仍然留了一份在公安那边,只稍微修改了一些。   “今天。”长冢朔星起身,“正好年假还有两天,物尽其用吧。”   确认了没有什么危险计划,诸伏景光将报告烧掉,松了一口气。   去往人鱼岛只能靠一日一班游船,海上的风景算是不错,碧蓝如洗的海洋连着晴空,起起伏伏的海浪轻柔地送着船只。   从东京的码头启航,到达若狭湾的人鱼岛上。   岛上唯一的旅游项目便是祭典,传说祭典主持人是因吃下人鱼肉而长生不死的人。只是传说过于荒谬,岛上的旅游业情况一直不见好,乘坐游船的人也并不多,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这种情况下想要让诸伏景光忽略登船的黑衣银发的琴酒和身高体壮的伏特加着实有些困难了。   长冢朔星:......   最近碰到琴酒的频率似乎有点太高了?   不待他想出个缘由,同样注意到褐发青年的琴酒已经先一步踏上甲板,幽绿的眼瞳不带掩饰地扫过他,只是没有开口说话。   诸伏景光强行按捺住起身的冲动,留在船舱内仔细观察着甲板的情况,迅速分析着当下的局势。   那晚的事情结束后,双方已经基本上默认达成了合作,在正式协商出结果前成员应该会约束着私下的动作,所以现在起正面冲突的可能性并不大。   如果人鱼岛的情报不重要的话。   随后他余光注意到了船舱内的某个金发女子和女子旁边高大的身影。   那是伊达航和娜塔莉。 第32章 现实之事   若非游艇已经离岸, 诸伏景光一定会让班长带着娜塔莉迅速下船的。   虽然对于长冢朔星的种种做法抱着担忧,但在对于其他人的立场上两人却保持着一致意见。他们绝不会愿意将班长和娜塔莉卷到这种事件当中。   诸伏景光自己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同期们对于他和零的工作都隐隐有猜测, 多半会有注意, 但是长冢朔星那边又要怎么处理?   诸伏景光没有多犹豫, 起身往甲板上走去。   ——————————   长冢朔星有些拿不准琴酒的状态——这不可能是要动手的前奏,但若要说是谈论合作, 甲板也不会是个合适的地方。褐发青年只能带着一点笑意,右手放在口袋里,微微侧着头, 无声与对方对峙着。   无形的弦越绷越紧, 直到一点火星突兀地在潮腥的空气中燃起,跳跃的火焰牵引出一缕白烟,随后湮灭在骤然刮起的海风中。   琴酒仿佛真的只是为了遵守无烟公约才出来的一样,点燃香烟后便侧过身, 话语中暗含威胁:“别多事。”   长冢朔星倒是注意到了他的打火机——相关品牌早已在几年前停产了。这仿佛是绑在留在黑泽阵手腕上的绳子,哪怕联系的另一方已经消失,绳早已断裂腐朽, 少年仍固执得将之圈在手上。   可他不是松谷矢——那一次死亡是真实经历过的, 可除了与黑泽阵的相处,松谷矢过去的故事和长冢朔星没有半点关系, 他无法解释,也无法代替。   没有坦诚的愧疚只会显得虚情假意。所有的东西都要建立在真实上才有意义, 而现在并非适当的时间。   他没有办法再像当时的松谷矢一样与弟弟相处了。   褐发青年悄然掩住心绪,嘴角一翘:“这种事情, 难道不是一向能者得之吗?您对自己很有自信吧。”   “各凭本事罢了。”听到这句话的伏特加墨镜一抖就要开口, 手里拿着饮料的诸伏景光也恰在此时踏上了甲板。   “你们好。”猫眼青年如春日般和煦, 声音仿佛冬日里的太阳般带着热气暖洋洋地往耳边烘着,“看起来天气很适合看海?快到人鱼岛了,请问一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从海上看到那座岛?”   长冢朔星自然而然迈步过去,与两个黑衣人擦肩而过,显然是将无辜闯入现场的路人当作了脱身借口:“当然,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从这边就可以看到,对.......”   褐发青年拉着诸伏景光到了远离琴酒的角落,猫眼青年手指轻轻在同期掌心划拉几下,将班长和娜塔莉也在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长冢朔星:......班长不会是嫌热门约会圣地太挤了才选择人鱼岛的吧?   游艇鸣了一声笛,停在了人鱼岛的小码头。长冢朔星翻了顶帽子,趁着下船时唯一的拥挤时刻消失在人群里。诸伏景光则依然保持这普通旅客的状态进行游览。   伊达航显然看到了自己的同期,只是明白这种时候不适合暴露情况。何况岛上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也绕不开身为警察的他。   “航?”娜塔莉敏锐地察觉到了男友的不安,“发生了什么事吗?”   伊达航憨然一笑:“看到了一个朋友......没事,有我在呢。”   这份笃定在他看到行踪可疑的另一个同期时轰然崩塌。   为什么长冢会偷偷摸到别人神社的仓库里去啊!   深夜出门的班长并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场面,险些压制不住警察的本能冲上去将同期铐起来。   长冢朔星自然也发现了班长的存在,动作迅速地拉门上锁,状若无事地向着这边打了个招呼:“岛袋婆婆托我来拿一点东西——伊达先生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哦哦,是、是你啊,我中途醒了出来走走,你什么时候来岛上的?刚才祭典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伊达航本能地感觉到几分不对,长冢朔星这与他划清界限的陌生称呼让他惊了片刻,随后意识到了同期恐怕是处于某种麻烦的处境当中,硬生生把要喊出去的名字憋回了肚子里。   “我没什么兴趣,就在神社里转了转。可能正好错过了吧。”褐发青年客气疏离地一颔首,“时间很晚了,早些休息,祝您玩耍愉快。”   “好,谢谢了。”伊达航刚刚看到青年果真进了岛袋家,又想起百日里看到的诸伏景光,一拍手,想到了合理的解释。   果然是诸伏找长冢帮忙的吧?不愧是长冢,真是备受公安信赖啊。   遇到伊达航确实是个意外,但长冢朔星确实是去受岛袋弥琴,或者说扮演岛袋弥琴的岛袋真和所托,前往仓库取一样东西。   “您和您的父亲很像。”岛袋真和正卸着脸上的妆容,“不过我恐怕还得继续这样坚持一段时间。”   长冢朔星没有急着打开手中的盒子:“为了这座美国岛吗?它不可能一直依靠人鱼祭典活下去,祭典带来的影响也有限吧?”   “是的......已经渐渐好起来了,以后祭典大概会向别的方向发展,但总得先撑过这段时间吧。”   “没事,我还会在这里留一两天,就麻烦您了。”长冢朔星叹了口气,感到了几分棘手。   琴酒虽然不再向着组织,但这种任务也不好敷衍造假。长生不老的事情只要稍一调查就会发现真相,而如果被组织知晓了岛袋弥琴是由岛袋真和易容的,恐怕这位女士的安宁日子就到此为止了。   T组织成员的身份也不适合想要平稳生活的她们,最好还是让组织以为这里的东西与人无关。   “按照您父亲所说,盒子的密码您会知道的,什么时候打开都可以。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吧。”岛袋真和笑容里带着长辈特有的宽厚,“时间总是会有的。”   “......知道了,谢谢您。”尽管并不知道密码到底是什么,但长冢朔星仍然应下,果真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   他打开了游戏面板。   【检测到已脱离东京,城市贡献点数扣除中。请尽快回到您的城市。】   这是在早上游艇驶离码头时系统弹出的鲜红公告。但长冢朔星算了算自己的贡献点数,索性放任它扣着了,总之一时半会出不了多大问题。   问题出在投影东京中。   原本还仅仅是因光影显得驳杂的东京投影此时仿若风化后的巨兽骸骨,肆意纵横的钢铁是它的骨架,破败衰颓的遗迹是它的残躯,交错遍布的裂谷是它的根基——这是一座死城。   所有曾经闪烁的红光灰光与白光都湮灭在漆黑之中,幽暗的黑光泥沼般流淌在投影上,仿若一层冷硬的壳子包裹着城市,而东京黯淡将死。   褐发青年将视线冻结在飘忽闪烁的投影上,系统适时弹出了投影的名字   【城市:东京】   【检测到您的城市不易生存,请继续加油哦。】   长冢朔星:......   距离上一次他靠着投影东京的信息给成海悠真发任务才过了不到十二小时,这个东京的模样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没有坚持多久,投影闪了闪,又回到了正常的模样,刚才那座漆黑的死城仿佛只是长冢朔星长期熬夜下的幻觉一般。   但那漆黑可怖的,为人抛弃的可悲模样深深印刻在了青年的脑中。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某种急迫感又开始躁动,褐发青年猛然睁开了眼。   不太对劲。   长冢朔星听到了风的声音。   他一把向窗边抛起被子,随后一滚,拉开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来人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漂亮的金属色,锐利的刀锋轻易划开被褥。琴酒没有说话,一个闪身便重新拉近了距离。刀锋被巧妙藏起,作为顶尖杀手的黑泽阵没有选择枪支或是其他武器,将突袭带来的机会用于逼迫目标与他贴身搏斗。   长冢朔星并不长于冷兵器的使用,贴身搏斗水平也就是和降谷五五开的样子,闹出太大的声响显然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这是琴酒的试探。但哪怕知道这是试探,他也没有能够藏拙的余力。勉强控制着事态不发出大的声响已经是极限了。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松谷矢的战斗习惯和他确乎没有多少相似。   得尽快结束了。   长冢朔星能感到此前的伤口在战斗中隐隐有崩裂的趋势,坚持就是失败,持久战绝无任何好处。“真是漂亮的眼睛。”战斗中狼狈的褐发青年语调缱绻地开口,随后抓住琴酒一瞬间的怔愣,矮身就地一滚,抬手够住了柜子下的枪,迅速单手打开保险,“到此为止吧?”   琴酒手中抵着青年脖子的刀刃稍稍偏离些许,语气冷硬:“理由?”   长冢朔星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没有收敛:“你想这样继续?没有什么好处吧?”   大抵是猜到琴酒不会相信陌生人的承诺,褐发青年将头向后仰了仰:“你可以就这样到窗边,这样脱身对你来说不算困难吧?东西我是不会这样给你的。”   银发的杀手接受了这个提议,神色冷淡地离开了。   长冢朔星靠在窗边呼出一口气,窗外已经寂寥得只有风声与月色了。   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第33章 现实之事   敲门声仅仅响起几下, 随后便是金属摩擦的声音。长冢朔星悄然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随后才放松身体,让开位置放人进来。   “景光?怎么了?”   “我过来看看。”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了一下房间,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点意外, 现在已经结束了。”褐发青年将被划破的被子叠起来, “班长他们没有什么问题吧?”   诸伏景光将地上散落的白絮拢到一起,双手合握将之攥成一团:“没有什么事情, 娜塔莉和他难得见一次面,人鱼岛还挺适合他们度假的。”   抬手将絮球扔进垃圾桶,诸伏景光突兀问道:“所以又是谁半夜来找你了?”   长冢朔星目光在窗户上打了个转, 又像被月光晃到般迅速抽离, 声音轻得像是根本不打算让发问者听到:“大概是想来找人叙旧吧。”   这满屋的架势并不像叙旧,粗看还算整洁,事实上到处都有着搏斗的残迹,非要说起来, 倒像寻仇。   好在诸伏景光并不擅长逼问他人,也没有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因而他仅仅只是抬起手,动作精准迅速, 宛如猎鹰振翅一般贴到长冢朔星此前后背的伤口上, 果然听到了在同期唇齿间穿梭的气流声。   “伤口裂了,saku。”   ————————————   伊达航的美好一天, 从娜塔莉的温声早安开始。   尽管前天某位同期离奇出现又消失,还有另一个留着胡子用着假名的俊秀青年在岛上无所事事地闲逛, 他仍然相信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休假——就算不普通,看他两个同期那避之不及的态度, 估计也是没有他参与的可能。   潮湿的带着海洋气息的风, 蔚蓝的天与茂密的林, 娜塔莉就在身边牵着他的手,笑得欢欣。这一切都与完美假期那么贴近。   直到他们下午回到神社时听说了神社内发生了失窃案。   海浪环绕的小岛有着与世隔绝的特有幽静,阴谋阳谋、明枪暗箭都被轻柔地淹没在海洋的呼吸里。   出于警察的责任感,伊达航先行询问了一番案件情况。   丢失的东西是儒艮之箭和一本名册。仿佛某种诅咒一般,随着名册与儒艮之箭的消失,被称作长寿婆的岛袋弥琴在留下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在落日熔金的傍晚独自进了树林。   她说,她要回去见人鱼了。   伊达航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在周遭人群在为留言中长生的密藏而猜测纷纷时,伊达航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思考自己的同期们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一番对伊达航来说不算困难的排查后,盗窃案的嫌疑集中在了两个下船后就时不时消失的黑衣人身上——此条线索由目前姓名为绿川光的诸伏景光提供,游船乘客佐证。   至于同样下船后消失过一段的长冢朔星,在时间线上没有能够作案的可能。   尽管伊达航认为自己的同期并不是那种会在钓鱼时会被鱼拉到海里,靠诸多人物帮助才得以从噩运魔爪下脱身的人,在那么多人信誓旦旦真心实意的证词下,他也只能姑且先认可了这个理由。   岛袋弥琴的离开与人鱼的传说让案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长生不老一词带着蛊惑人心的奇异力量,无意中接触此事的游客们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巨大热情,欣喜又惶恐地想要探寻着这离奇案件背后的秘密。   一环扣着一环的事件,让人鱼长生的古老传说在岛上燃起了新生的火焰。   琴酒与伏特加此时正在森林中。琴酒对着夕阳澈明的光辉,将所谓的儒艮之箭反复翻看,将那一本名册翻出凌厉的残影,最终不满地啧了一声。   “大哥!”伏特加被按下某种开关,装备上职业小弟的素养,“有什么问题吗?”   琴酒压了压被海风掀动的帽檐,银发飘动,夕阳映亮线条硬朗的下半张脸,打量着山下骚动的人群,不动声色道:“被摆了一道。”   伏特加挠挠头:“可是我们要的东西不是拿到了吗?”   琴酒没有说话,只用行动告诉伏特加撤退的决定。   再不走,等混在警方中的其他公安来了就麻烦了。对方定然是掌握了比组织更详尽的别的线索,尽管任务确实只是需要带回儒艮之箭和十年前的名册,但这两样东西定然不是最重要的。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用这两件东西来设计他们,随后用某种手法将岛袋弥琴杀死,伪造留言和出海的假象,把所有焦点引到偷走儒艮之箭的人身上。   就算警方不来,得到消息后蜂拥而至的媒体也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或许是因为有人离开太久了,每天对他的记忆都在衰退又重绘,流失又重拾。为了不抛却那些遗物般的回忆,黑泽阵不得不逼迫自己把身边的一切同那个人关联起来。   简单一点的,箭矢是他的名字,森林是他的眼睛,夜风是他的告别语......   这或许不是什么好习惯,也许是臆想地太久,回忆不由自主要从躯壳里抽离,甚至有转嫁到另一个新生鲜活的人之上的趋势,这让他恶心而恐惧。   黑泽阵在青年的枪法中看出了松谷矢的影子,就算某些格斗细节处与松谷矢有着几分明面上的相似,但贴身格斗的整体习惯与松谷矢的方法截然不同。青年所明目张胆表露出来的熟悉无疑是一种信号,这个名为T的组织知道松谷矢的一些事情,或许是他的故人,或者是他曾留下的什么势力,也或许是他曾经的敌人。   毕竟那个人离开的太匆忙,许多话都不曾讲。   就算这是个陷阱,刀山火海他也要赴。   或许那个人真的是他呢?就算有一千一万种证据表明那不可能,他的直觉也在信任那个人——如果神明真的曾赐予下奇迹呢?   某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又在心中藤蔓般生长。只是爆炸而已......如果有奇迹,他可以活下来的。哪怕只是躺在什么地方昏睡了十五年也好,哪怕是生气了不愿再见他也好,甚至是早已抛下过去也没关系——只要他活着,黑泽阵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就算他真的已经死去,也要确保这个神秘组织不会对他的复仇计划造成威胁。   现在重要的就是要拥有能够与之谈判的筹码。琴酒眼底覆着一层彻骨的冰。   ————————   伊达航在山上找到了一堆纸灰和折断的儒艮之箭,所谓的黑衣人们则是全然不见踪影。   他本想继续追查,却遇到了陪着娜塔莉的诸伏景光。   “警官先生。”样貌清秀俊美的青年刚刚结束了和娜塔莉的聊天,“船很快就要到了,有找到岛袋奶奶吗?”   娜塔莉曾在警校见过诸伏景光,这位聪慧敏锐的姑娘明白恋人的同学们可能做着什么样的工作,盈盈笑着望向伊达航,没有出声,表明了对恋人决定的信任。   “没有。”伊达航闷闷道,“只找到了赃物——也没有看到那两个嫌疑犯。老人家那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会想要自己进林子呢......   诸伏景光心中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却恳切地向班长道了声对不起:“或许一会人多了就找到了,天色不早了,就先不要离开神社了吧。”   伊达航应了下来。   被从海里捞出来的长冢朔星终于打理好自己,姗姗来迟,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随后就因受冷感冒回室内等着了。   警方没有找到岛袋弥琴,但发现少了一艘小木筏,根据痕迹他们推测老太太因丢失儒艮之箭心绪激荡,乘坐着一艘小木筏出海了。尽管后续进行了搜救,但辽阔无垠的海洋吞噬掉这样一艘小船实在是太容易。   后续的事情有分管的人接手,伊达航等游客则随船回了东京。   “娜塔莉。”下船后伊达航忽然叫住了自己的女友,“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金发的混血儿一愣,脸上绽开温柔的笑容:“嗯,也许航才是对的呢?”   目送班长和女友携手远去,长冢朔星被诸伏景光拎回了另一间安全屋。   猫眼青年进了屋,长冢朔星却带上门倚在门边:“hiro,下次可以......”   “我知道的。”诸伏景光拉开窗帘,让窗外稀稀落落的灯把暖黄色也投进屋内,“如果不让岛袋弥琴的身份死去,那个组织不会放过掌握了易容术的岛袋真和女士的,抓捕也不是理想的选择,这种处理没有什么问题。隐瞒也是变通的一种,现在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不要把我想得太脆弱,我不是会被正义感绑死在规则上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六个人也不会一直承包警校的澡堂打扫了。”   夜色下,诸伏景光无奈地翘了翘嘴角:“比起我来说,对欺骗和隐瞒抱有更深愧疚和自责的人明明是你吧?”   他向着自己的朋友张开双臂,和以往六人彼此勾肩搭背一样,给了孤零零立在门口的同期一个拥抱。   “之前一直不知道,辛苦了,saku。” 第34章 现实之事   从人鱼岛回到东京后, 诸伏景光把长冢朔星在安全屋内短暂留了一会,确认伤口并没有因接触海水而恶化就放人回家上班了。   毕竟尽管已经转职,但为了身份保密, 诸伏景光也还需要一边继续公安那边的卧底训练一边熟悉zosk内的工作, 任务同样不轻松。   搜查一课的工作量似乎并没有因为综合生存评分的上升有着明显的下降,不过投影东京中的红光倒似乎是减少了一些。   等长冢朔星又一次踩着凌晨披着夜露回到家中时才想起明日, 不,从现在时间看应该是今日和爆处组的两位新星有约。他匆匆忙忙甩下外套,胡乱收拾了一番,总算是卡着时间把资料整理完躺下。   从这一辈子的情况来看, 这个日子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但十一月七日这个日期总归带着那么一丝让人恐惧的陈旧影迹。   虽然炸弹犯已经被组织扭送到警视厅了, 但......   果然还是要看到真人,才能确认那只是个噩梦啊。   “这次真的是只有三个大男人出来了啊。”萩原研二没怎么顾及形象的坐到街边长椅上, 浑身透露着一种潇洒浪子的气质, “不如我们去陪陪saku的爱车?”   松田阵平拉下脸,表情满是正气凛然, 嘴角微翘的弧度却带着几分跃跃欲试之感:“我倒是觉得去ktv也不错?”   长冢朔星两手一推,在这对幼驯染之间扒出个缝把自己塞进去,屈指一弹松田墨镜的镜腿, 勾下塞到萩原研二手上:“我觉得——啊,现在我觉得恐怕我们得先安慰一下那个被松田吓哭的孩子了。”   松田阵平:......   他有那么吓人吗?   萩原研二在这一方面的业务十分熟练,不消两句话的功夫便哄好了哭泣的小男孩。   “没有没有,不关这位先生的事,是想起了家里丢失的宠物真步才会哭的。”看上去手足无措的年轻父亲对萩原研二摇着手。   松田阵平拍了拍长冢朔星的肩膀:“喂saku, 不如我们来比一比找猫?”   萩原研二已经主动询问起了宠物的特征。   他们一家就住在公园附近, 昨天没有关好窗户, 家里的猫猫溜了出来。想着只有附近比较熟悉所以就出来找着,孩子闹着一定要一起所以才带上的。   “有照片的话,可以给我们看一下吗?也许能帮上忙也说不定。”萩原研二一边逗着小男孩,一边整合着特征。   长冢朔星也凑上前看了一眼照片,将松田阵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揪下来往前方一指:“那位小姐怀里的,是你们家的猫吗?”   不远处,皮毛光滑柔顺的奶牛猫窝在坐着的女士膝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好不惬意。半点没有父子二人担心的小可怜遭遇和所描述的脾气暴躁模样。   黑色长发的女子大概是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抬起头来给出了太阳花般含蓄温暖的笑容:“你们好。我昨天在路边看到了他,他状态很好,我想大概主人还会来找他,就带他出来了。所以,是他的主人吗?”   那对父子呆楞着点了点头,似乎一时无法接受自家猫这样的模样。而有着蓝色漂亮眼睛的小姐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后轻轻拍了拍窝在膝上不愿起身的猫:“你的家人来找你了,快回去吧。”   两父子勉强记得基本的礼节,道了谢后带着猫离去。   萩原研二正欲开口告辞,却见长冢朔星上前一步,漂亮的狐狸眼微弯,漾着明媚的笑意。   哇哦。   萩原研二感叹一声,同松田阵平眉眼传话。   saku这是有意向诶!   那家伙不是才说了恋人是工作吗?   唔......好像也是,他看报告的时候比现在的样子深情多了。   长冢朔星抽空向两个同期甩了给眼刀。萩原研二会意举起双手,竖起一根食指抵在松田阵平面前,自己一手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下次再见。”广田雅美笑着对三人挥了挥手,“我很高兴遇到你们。”   道别后三人转过路口,萩原研二支起胳膊肘怼了怼长冢朔星:“接下来去哪?”   褐发青年“啊”了一声,从犄角旮旯里翻出寻猫前的对话:“我们之前不是说到在ktv见吗?歇一会就让松田和他的麦克风重温旧情一番吧。”   松田阵平脸上挂着墨镜,拼命上扬的嘴角却全然暴露了他的好心情:“我和麦克风可没什么旧情。你这家伙约我们出来就只是为了去一趟ktv?”   “如果我说是的话?”长冢朔星在萩原研二竭力掩藏复杂情绪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挑出个听上去更敷衍的理由告诉两人,“好吧,其实只是时间隔得久了想见你们一面。”   萩原研二听着这离谱的借口,嘴唇翕动两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抹了把脸:“我觉得哪怕去逛游乐园都是个比ktv更好的选项......正好也不远,不如我们还是去游乐园吧?”   长冢朔星手一顿,语气古怪:“你,松田,我,我们三个,去游乐园?”   “三个人,在游乐场里也还算正常吧?”萩原研二不明就里,刘海在风中欢快地浮动着,仍然在为避免在ktv中惨遭荼毒而努力着。   褐发青年神色稍霁:“嗯,三个人在游乐园是挺正常的。可是三个成年男人出现在游乐园里就不太正常了吧?这个描述,唔,总觉得像是刚刚经手过的某个案子。”   松田阵平半是不满地“啧”了一声,墨镜向下溜了一段,整个人的形象从办公室内挥斥方遒的□□大佬变成了带着大金链子挑着模特参加魔力麦克秀的无良魔鬼。   魔鬼咧嘴一笑,低语道:“既然这样说了,我还是想选ktv。”   “那就去。”长冢朔星语气郑重,顶着一脸“我是不会做出这种危害生命安全行为的”的严肃表情,说出了让萩原研二欲哭无泪的支持话语,“你尽管踩着油门——手刹我来拉。别这么看着我萩原,谁让你敢不穿防爆服?在你改掉之前,我和松田会一直是统一战线。我去买点东西”   萩原研二悲痛欲绝地对着飞速消失的背影补充到:“买耳塞记得也要帮我多带几副啊!”   松田阵平:“......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最后他们从游乐园过山车下来后又在ktv里度过了就算不美妙也称得上奇妙的夜晚,三人第二天都还有工作,只浅浅喝了些啤酒。   萩原研二笑着将压根没有用上的耳塞抛给长冢朔星,在松田阵平捏起拳头时同样握拳和他碰了碰:“小阵平在ktv里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杀手,是真的会要命的吧?”   褐发青年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其实听起来还好,松田唱歌感情很充沛——你不穿防护服才是要命。”   “只是偶尔啦......”   “那也要我的命。”长冢朔星仍是温声说着话,却带着不可忽视的郑重之意。微醺的萩原研二愣住,但褐发青年仍然坚持着重复了一遍,“萩原,我是认真的,穿好防爆服。”   拥有绝佳观察力的萩原研二明白自己同期此时的话意味着什么,这已经是近乎恳求的语气了。   萩原研二应了下来。   他们还太年轻,对于悲剧的猜测仅仅停留在故事中。而在死别到来之前,没有人想到那是多么猝不及防的意外。   而命运惯来这般偏爱意外。   萩原研二穿不穿防爆服的事情有松田阵平看着——而且在长冢朔星明确亮出自己的态度后,大概每次想脱下防爆服萩原研二都得犹豫犹豫,毕竟那句“要我的命”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什么玩笑。   “不早了吧?你们还准备继续在外面晃?”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看着又拐回公园附近的同期,“还是说明天只有我上班?”   “我是跟着saku才走到这边来的!”萩原研二眨了眨眼以示无辜,然而他们三人排成一排,根本没有带路这一说法。   长冢朔星挥挥手散了散单薄的酒气:“没关系的,这里也顺路。我先去买瓶水,你们等等我。”   ————————   长冢朔星与广田雅美的交谈的原因很简单。   【任务:红与黑(长期)   当前任务目标:宫野明美   目标当前阵营:黑方   任务状态:待开启】   这位外表和善的小姐也是黑衣组织的一位成员。   长冢朔星看着黑方那两个字,想起谈话中广田雅美显露出来的性格,一时有些难以将两者关联。   广田雅美,或者说宫野明美是很敏锐且聪慧,但并没有像贝尔摩德那样的组织成员的邪性,反倒显得有些单纯。她甚至在谈话中表示是因为妹妹从小喜欢小猫小狗才特意学习了照顾宠物——如果不是在说谎,这样的诚恳坦然显然不是黑暗中的生物应该具有的东西。   所以这个黑方......是被迫黑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确认了时间流速比值仍然是两天算一秒,长冢朔星点了登入。   他只警醒着自己不要在注定死亡的情况下牵扯他人的感情,这对对方并不公平。   【身份载入中......   当前身份:浅川空代】 第35章 浅川空代   这次身边倒是很安静, 周遭是略显空旷但整洁的房间。   一个坏消息,这次的身份并不是组织高层,大概没办法像上次一样白嫖到重要情报;不过同样还有一个好消息——浅川空代是个情报贩子, 门路广而情报多,要做些什么还算容易。   只是, 这个性格......   “早呀,今天天气很好, 可以出门走走。不过这个点才出门, 浅川昨天又熬夜了吗?”   长冢朔星稍微收拾一番了, 迈出房门,拐角处正好遇见了宫野明美。   从记忆来看, 浅川空代是为了调查黑衣组织中神秘的“银色子弹”药物才刻意接近的目标。不过从私情上说,青年大概是抱着报答宫野厚司的赞助之恩的心态替他看看女儿?   毕竟在浅川空代最穷的时候是在宫野厚司家蹭了小半个月的饭, 这样的话, 宫野明美应该对他有一定印象才对。   最好还是不要继续深交了。   “只是一不小心玩游戏入迷啦!”长冢朔星迅速调整好心态挥了挥手,虎牙在笑容下一闪而过, “最近要出差,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 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打我电话!”   “这样吗......我记得你是要去美国谈业务对吗?”宫野明美打开了大门, 闻言神情低落一瞬。   浅川空代摆了摆手:“唔,没有。因为客人那边临时改了要求,所以不会去美国了。不过你挂念的人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是的,志保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我觉得你们会相处的很愉快的。”提起自己的妹妹,宫野明美语气不由欢欣起来, 浅川空代笑了笑, 又闲聊了一阵才道了别。   能够察觉到浅川空代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选择了隐瞒甚至主动帮忙遮掩......所以果然应该是被迫的吧?是因为妹妹是狂热的组织信徒?从语气上来看,她对组织危险性的认知并不够啊。   明明年份就是现实时间的年份,情报中却并没有查到关于自己和和警校同期的任何消息,看来所谓的时间编织功能并不是想象中的单纯回到过去。   可如果是不同的时间线,他所遇到的是同样的人吗?而且,在第一次时间编织完成后,中居佳乃的案子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分明松谷矢和她的交集并不算少——只是巧合,还是在某种力量或某些人的操纵下......   早早注定?   ————————   “你们不会觉得我不在意半夜party这种事情吧?”浅川空代推开健身房的大门,提了提嘴角,“算了,总之,二十五分钟以内,我想这里应该能够回到正、常、营、业、健身武术馆的样子吧。”   地上堆了些破碎的玻璃,酒渍残留在地板上,天花板上安装的照明灯都掉了一个,被半截电线拽着晃荡。能够被挪动的健身器材倒是收拾得好好的,可惜跑步机上挂着的两件外套还没来得及被收起。   注意到老板的视线锐利起来,一位员工立刻飞速将那两件衣服裹到了自己身上,甚至没有注意到上下里外完全穿反了。   “那你们就好好做,我先去休假准备了。”青年看着几乎收拾干净的健身房眯眼一笑,原本长得阳光朝气的一张脸硬生生被这笑容感染上几分恐怖感,他走到门口,又后退几步转过头来,“这个月的奖金就先减半吧,顺便——”   “请问,今天是正常开业吗?”客人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似乎是对眼前的奇怪场面抱有疑惑,语气中也难免带上了几分迟疑。这声音打断了老板对员工的继续审批。   长冢朔星笑意一滞。   上一世他接触到的黑衣组织成员并不算少,但熟悉的却并不是太多。整理过的资料也随着重生被模糊掉,若是面容还能辨别些许,单纯靠声音认人便有些无能为力了。但这个人的声线他曾在诸伏景光与降谷零身边听到过——   黑麦威士忌,诸星大。   或者说,fbi,赤井秀一。   “当然会正常开业,欢迎光临。”面容清俊的青年回过头来,不怎么光明正大也算不上躲躲藏藏的瞥了一眼长发男子,扬眉一笑,没有过多接触就迈步离开了。   这样的情况看来,或许赤井秀一是从宫野明美这边接触到组织从而潜入进去的。而且有了这种理由,想要隐瞒掩饰一些东西也会变得容易。他记得组织内有过莱伊是卧底的通知,虽不了解详情,作为紧密相关人员的宫野明美,恐怕也会被组织一并处理掉吧。   最好不要让她卷进去......好在现在这人应该仅仅是在隐瞒身份调查,先看看情况吧。   情报贩子的出差自然不只是端着酒杯在上流宴会中言笑晏晏,打打话语机锋,尽管那确实是情报工作的一部分。   支撑着大量信息交流的是密不透风的网,自然也有不干净的东西藏在经纬线中。浅川空代虽然没有糟糕到让长冢朔星直接自己把自己送进去的程度,但也算是踩在灰色阴影上走着钢丝索。   现在这根钢丝隐隐有绷断的趋势,而更糟糕的事情是——浅川空代好像不太能打的样子。   “我以为情报这种东西是一经出售就概不退换的?”招上一辆出租车往机场去,半路上却被司机拿枪抵着脑袋威胁了一番,浅川空代不由叹了口气,语气真诚无比。   车在路边甩停,装上两个司机的同伙往东京市外开去。   黑发不太顺服地翘起几个角,青年没怎么在意,也没有因为眼前的糟糕局面显露出什么情绪波动。   “放心,我们只是想要问点东西。”驾驶座上的人冷笑了两声,让后座的人替他制住副驾驶的人质,双手搭回方向盘。   浅川空代往前挪了挪,又在脖间威胁性压下的刀锋下顿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良心生意——你们这不太和规矩吧?”   “哈哈,你要价太贵,我们付不起这个钱,只能拿你的命来抵债了。”大抵是胜券在握,司机乐得胡侃几句,顺便用言语再次提醒副驾驶上的人如今的处境。   “那你们可以现在问问,我想想我这条命值多少的情报了。”浅川空代悠悠叹了口气,似乎是彻底放弃了挣扎,“顺便一问,你们应该挺有职业道德的吧?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情报人员而已。”   此时还没出市区,后座人将青年的手绑上,盖了件外套当作遮掩,坐回了原位。   “不急这一时半会,放心吧,我们不会亏待这样优秀的情报人员的。”驾驶座的人放下心来,言语间透露出的意思却是要控制住浅川空代为他们做事。   浅川空代垂了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养我可是很贵的。”   在外套的遮盖下,青年小指钩住衣袖夹层,悄声将薄如纸页的刀片夹在两指之间,借着交谈的话语将手腕上的绳子割断。   “你现在一人单干不也做的很好吗?我们会提供保护,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在路上随便闲逛的。”   下个路口的信号灯由绿转红,车速也提前减慢,对面的雪佛兰没亮车灯,卡着红灯最后一秒冲了过来。黑发青年算着时间探手,猛地拉开了车门,将毯子掀到司机头上。   恰时亮起的灯光造成了一瞬间的致盲效果,从车门中跳出的青年就地打了个滚,撒开腿狂奔:“绝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让人白嫖过!”   钻进没有锁的雪佛兰车里,浅川空代道了声歉,朝着驾驶座的人甩头露出个标准的笑容:“谢谢您了,帮人帮到底,不如我们把那帮家伙送进去怎么样?”   “健身房老板?”披着黑色长发的男子一打方向盘,没有拒绝,却也抛出了疑问。   浅川空代草草看了下跳车的伤口,自认不算什么大事,闻言职业素养上线:“报名九折熟人七折砍价骨折,额,看在今晚的事的份上可以给你免单,需要的话可以送个终身vip,不想要的话我可以现金付款或者转账——按计程车的三倍市价计算?”   化名为诸星大的赤井秀一:......   大概是他的沉默太过明显,青年试探着问:“其实我还开了两家咖啡厅和几间酒吧,您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都送一张会员卡?”   长发男人猛地一脚油门,送了后方穷追不舍的车辆一脸尾气,绕着圈子将脑袋不怎么灵光的绑匪三人组远远甩开。   “没关系,助人为乐。”   浅川空代眸光一厉,随后侧身靠到车门上,悠哉游哉地开口:“那恐怕不太行,毕竟他们就是因为我健身房收费太贵才来找我麻烦的,要是连累到陌生人可不好——您的名字?”   “诸星大。”   赤井秀一未必不知道浅川空代有问题,但他并没有挑明或是追问秘密。陌生人就需要这样的默契,看破不说破为以后的合作或是别的什么埋下点伏笔。   “我是浅川空代。”青年的嗓音还带着些慵懒,尾音轻轻上扬,听上去还藏着些笑意。   “幸会了。” 第36章 浅川空代   赤井秀一眉峰一挑, 瞥了眼天色:“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浅川空代摇了摇头:“你随便找个热闹地方把我放下就行。”   “中心商场?”赤井秀一随口报了个地名,见青年没有什么异议,便开着车拐上了道。   他没有追问后续三人的处理的行为显然让浅川空代明面上高兴了不少, 青年要过他的手机,在上面打了串数字:“商业号码,早上十一点到下午三点营业, 其他时间影响睡眠一律拉黑——哦,健身房那边报我电话可以打八五折,记得不要分享给别人。”   随后他拉开车门,将手机抛回副驾驶座上, 头也不会地扎入灯火辉煌的夜晚里。   赤井秀一拿起手机, 扫了一眼数字后就将其反手转发给了fbi。   过了一段时间,一封邮件发了回来。   【这个号码?】   赤井秀一将车停好, 从便利购物处买了一罐黑咖啡, 一边回家一边打字解释.   【最近发现的一个疑似和那个组织有牵扯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他并不是一时兴起前往的那家健身房, 虽然身份伪装中可以加入这一环节,但更主要的目的还是调查一番浅川空代身边偶尔被fbi察觉到的组织成员活动的踪迹。   【没什么问题,按照你的判断自行调查就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我们这边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提供一个可行的潜入机会。要做好准备啊, 赤井探员。】   【我会的。】   浅川空代在下了车后顺着路到了自己开的酒吧之一, 不怎么真诚地向合作方道了个歉,诚挚表达了希望更改时间的详谈的愿望。   “只绑架不杀人,这么温柔的手法, 听得我都想放他们一马了。”笑容爽朗的青年坐到酒吧里, 有一搭没一搭得给某个号码发邮件抱怨, “不过也是我值这个价。”   “听起来倒像是他们遇到的是你本人一样——总是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会那么让人愉快吧?不如到我们这边来?”那边传来的回信明显带着诱劝之意, “价格可以随你开哦?”   “那也不行。”浅川空代此时想起了对面是掩藏着身份的fbi,打出了无情拒绝的话语,“毕竟面基往往是死基友的开端,要是发现你其实是只猫什么的,难道你们还负责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吗?”   “或许我可以替你申请报销。”从玩笑话里听出了浅川空代真实的意思,对方并没有再多做纠缠,“不过既然放了我鸽子,按照你的信誉,应该不会吝啬补偿吧?”   浅川空代打出的话里仍然没有多少正经:“就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吧,等我查清楚一件事再说。”   “多谢了?祝你顺利,cool guy。”   长冢朔星清理掉记录后将崭新的手机揣进外套,支着胳膊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情报贩子一般会有多重身份作为掩饰,再加上对他们出手失败的后果往往会出乎预料的糟糕,很少有人或组织选择对一个业内顶级的情报贩子动手。   一来,抓到的是不是真人难以确认,二来,对方手里握着什么把柄无从知晓,三来,招惹一个情报贩子会惹来多少麻烦根本无从计算,若非有十足把握,动手的不是炮灰就是蠢蛋。   那三人看上去两种属性皆有,所以,这会是试探吗?   浅川空代自己的身份定的确实不是前往美国的机票,明面上他是为了采购业务临时更改不得不前往欧洲。如果今天的事情真的是组织因为和明美的关系而对他试探的话,就多少有点难办了。   为了后续任务的顺利进行,他得提前替赤井秀一打好身份补丁。   于是从酒吧出门的青年一个电话打到了健身房那边的负责人那儿:“今天早上来的那个客人你还记得吗?对,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你给他算双倍价目后再打折——问那么多干什么,多出来的部分算是你们的奖金。”   “好的老板!我们一定给他剐一层皮下来!”   浅川空代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出于一个情报贩子的谨慎,关注调查一下莫名其妙帮助自己的人是必要的。   现在要对付组织的调查还算简单,只要一直往身份上套娃就好了。至于明明打了折还支付了更高费用的赤井秀一会是什么心情,那可不是情报贩子需要考虑的事情,身份伪造也是要收费的。   当晚凌晨,警视厅和警察厅收到了一封内容详细的举报邮件,还贴心的附上了三名犯罪嫌疑人的藏身位置和行为习惯。   ——————————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宫野志保从飞机上下来,脚踏实地站在土地上时,心情仍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她很快就能见到姐姐了,尽管最近两个月明美在电话中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但此前因为分居两地而产生的孤单与思念之情并不可能随着时间而消散,反而会像深深窖藏于地下的酒般越发浓烈。   但是没关系了,她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她会留在日本——她们不会再分开了。   在接机口站着的是她的姐姐,宫野明美本藏下了许多话语想要当面告诉妹妹,却在见到宫野志保身影的一瞬间将这些全部抛诸脑后。   “欢迎回来,志保!”   开车的是浅川空代,热心肠的青年和宫野志保打了招呼交换姓名后便没有多言。   他原本还在怀疑宫野明美的妹妹是狂热的组织崇拜分子,但见到茶发少女的时候他便打消了这个怀疑。代号雪莉,其他情报很模糊,从系统展露出来的规则推测,大概是实验室的人。   提起留学生活时语气有一些不自然,比起狂热崇拜者来看更像是畏惧——所以也是被迫吗?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唔,不过如果是早上八点以前的话,我很有可能还在睡觉,如果没看到消息就先提前抱歉啦。”   宫野志保对于姐姐的朋友天然抱有一定的好感度,何况浅川空代并不是难以相处的人,因而第一次见面也算是愉快。知晓久别重逢的两姐妹一定有话要说,浅川空代稍微呆了一会就借口还有工作起身告辞了。   浅川空代没有说谎。作为长冢朔星是离开东京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不仅有堆积的工作,还会扣除数额不菲的城市贡献点数,但作为浅川空代就没有这个烦恼。   他准备去一趟宫城县,趁现在中居佳乃死亡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抓紧时间查一查宫城的消息。   和那位提出要求的顾客自然也约到了宫城见面。至于前去赴会的是不是他本人这件事,就让那边的fbi猜去吧。   黑发青年登上了列车,意料之外地发现自己位置旁坐着一位拿着报纸的长发男人。   “哟,真巧啊,救命恩人。”浅川空代戳了戳报纸,施施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赤井秀一将报纸叠好放下,原本凌厉的眼型因刻意伪装出的温和掩住了锋锐,同样带着几分不知真假的笑意回声:“你好,最近健身房的生意还好吗?”   “抱歉啦,我一般不怎么关注这个。”浅川空代歪着头,眼睛一眯,眼尾缀着点弧度,将说好打折变为涨价的行为轻轻揭过,“诸星先生也是去旅游的吗?”   “是去找工作的,希望你这次休假愉快。”同样是避重就轻的回答。   浅川空代含着笑:“不是度假,是工作哦——诸星先生要是需要的话,可以试着来我这边打工,老板勤奋性格和善,工资大方干活轻松,有没有心动?”   “有幸体会过员工的热情,不过我目前暂时没有做类似业务的想法,多谢邀请了。”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浅川空代思索了一下常年混迹黑灰色地带的人应有的态度,轻飘飘地抛出话来。   “我对你的秘密没有兴趣。如果不想工作的话,以后就不要跟着我。”   青年的声音骤冷,低沉又危险,却只有一瞬,等赤井秀一侧头看去,他又懒洋洋没个正形地坐在椅子上,伸着手指去拨从窗户投进来的阳光。   赤井秀一佯作没有注意到话中的警告之意:“抱歉......只是有缘巧遇而已。”   他确实不是冲着浅川空代来的,甚至目的地也不是宫城县,但青年这番生疏的警告方法反而勾起了他的怀疑。想起暗中调查时浅川空代附近的严密监视,他不得不将这人与那个组织联系到一起。   这种青涩的处理方法,应该不是长期在那种环境下呆着的人,不可能是核心人物。在自己明显可能威胁到对方的情况下仍然选择轻飘飘的警告,保持着一定的善心,如果人真的与那个组织相关,可以考虑从这一方向入手。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好在没过多久赤井秀一就到了目的地,他算着时间一边起身一边开口:“多谢您的邀请,如果这次找工作仍然不顺利的话,您会介意替我保留这份职业吗?”   浅川空代抬起眼来:“乐意之至。”   第一层误导,成功。 第37章 浅川空代   列车呼啸着穿梭而过, 三月早绽的樱花在枝头氤氲开一团浅淡的粉云,层层叠叠的绚霞般花朵自然也吸引了不少旅人,也显得安睡其中的宫野县祥和安宁。   浅川空代从列车站走出,青年肩上斜挎着背包, 蓬松的黑发稍翘, 看上去像是一个来旅游的普通学生一般, 夕阳就漾在身后的天穹上。   朱蒂踩着细红高跟鞋, 斜靠在楼顶围栏边,先是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随后见到了急匆匆从楼道中跑上楼来的青年。   他带着口罩和帽子, 挡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温柔的蓝眼睛——无论怎么看,都和邮件中与她游刃有余交谈的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你好, 是你约我在这里见面吗?”青年的眼中藏着碎星与弦月,棕黑色发丝间弯起的眉眼里充斥着少年人少有的温和内敛。   这仅仅是一枚替身棋子。   仅仅一个照面,朱蒂便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过就算那个人并没有亲自前来,只要合作不会因此出现差错就好。她脸上噙着一点笑意,盈盈点头:“你好,小先生。”   青年显然因为这称呼有些慌神, 警惕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情况, 在视线内没有看到什么, 这才蹩脚地借着深呼吸掩饰了一下紧张:“嗯嗯, 那个,说好的东西在这里。”   他把硬挺挺的挎包放下,带着手套从中摸出一本画册递给朱蒂:“有什么事情可以再找我!童叟无欺, 良心经营!”   很生涩的, 但可以瞒过一般人的表演, 非常适合被推出来作为把柄。   “请稍等一下。”朱蒂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青年,“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呢?”   “你不是知道吗?”青年没有什么迟疑,“如果有别的要求可以直接打钱,漂亮小姐姐老主顾可以打折哦!”   “嗯哼,多谢了,cool guy。”   他对这称呼没有什么反应,背影果决地消失在楼道中。等到确认少年离开后,朱蒂打开了画册,从侧面胶封的部分划开,找到了封存的U盘。   【跟丢了。】   同事的邮件弹出来,答案却颇有些让人意外。   【那就算了,猜测他的真实身份没有意义——我们没有暴露就好。】   朱蒂当然知道,存在一个保持绝对中立的情报贩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们背后大多有着别的势力支撑,甚至不止一股。现在这样的些微信任也是在调查试探过无数次后才建立起来的。就算这样,她也没有暴露fbi的身份,要的资料仅仅只是一个组织外围成员,甚至理由也是黑恶势力相互倾辄。   能够甩开fbi专业人员的跟踪,不在意表露的能力与方才交接表现时的冲突,这是又一层模糊——当你认为那只是个小角色时,小角色却展现了不匹配的强大能力,你还能确认那只是一个小角色吗?   那个情报贩子果真不简单啊。   而被拉高危险度的情报贩子则靠着领先的情报优势,将指向宫野明美的调查资料换成了更调查方向倾向于浅川空代的资料送到fbi手上。   “嗯,那个,东西我都送到了,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摘下口罩的年轻人按着兼职酒吧老板的指示跑了一趟,下楼后还被指使着在城区里绕了一大圈也没有什么怨言,耐心向电话里的人汇报着情况。   “没有,幸苦成实你了,不过我说还是稍微放松一些哦?医大的假期不容易——不要拿着我给你发的工资在外面给别人打工啊!”浅川空代的声音惯来是温暖的,他眯着眼看了看前方,确认fbi无法追查到麻生成实,这才放下心来。   “抱歉,”面容清秀的男生语气低落了下来,“如果您介意的话......”   “唔,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他们开的价应该没有我多吧?给那些人打工不如考虑兼职做健身房的营养师?”   “......谢谢。”麻生成实吐出一口气,将原本因为今天莫名行为升起的疑心打散。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吧,浅川老板分明是个很好的人,除了偶尔   “如果要更高价格的话,我的酒吧也可以破例欢迎你?”   这就显然是玩笑话了。但相处久了以后,想要分辨浅川空代的真实意思并不困难——只要用心,抱着善意,怀有信任。   “谢谢,您已经帮助我很多了。”   浅川空代又在附近转了转,确认fbi没有继续追查后才挂了电话。   尽管追查这种接头的线人的意义不大,但涉及到无辜人,他并不愿意放松警惕,若非赤井秀一在列车上撞见了他,直接前去送情报才是更好的考虑方式。   不过,这样也算不错。   至于处理完这件事的浅川空代本人,正打算去参与一场美术作品拍卖会。   珍贵的画作在拍卖品上的价格并不是浅川空代明面上的身份拿的出的。但长冢朔星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名家之作,而是出现在拍卖品中的,那副名为《镜子》的画作,画师署名是......nakayi。   中居的发音正是nakai,可作为妹妹的那位却并没有画过名为镜子的画作。   【翻过沙漏,取下报纸,抛弃太阳,镜中人在我身边耳语,求我同去......我将死去。】   这是中居佳乃那封莫名其妙的遗书内容。沙漏与十五年旅馆中的画同名,报纸与太阳都在她的死亡现场被找到——这幅名为镜子的画作,或许同样藏着什么东西。   只是在青年叫价时,同样参加了拍卖会的另一人出乎意料的叫出了遥不可及的高价。   枡山宪三,财经界的大人物。   黑发青年皱了皱眉,颇为不甘地放弃了画作。失望之色毫不掩饰地表现在面上,后续的好几副画作都没有让他重新提起兴趣,好一阵才重新报价,买下了几副风格同样抽象的画作。   浅川空代面上演着戏,心底却在思索着拍卖会的底细。枡山宪三的行为很反常——所以,他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吗?如果是的话,要么中居佳乃已经处在麻烦之中,要么是她想通过这次拍卖做点什么。   如果能够直接确认人的位置,画也不是那么重要。何况以中居佳乃的抽象派画风,就算她真的在画里留了什么,只怕大部分人也是无缘体悟的。   后续的画作价格自然越翻越高,青年拿了画提前离场,特意没有甩开身后跟踪的人。   按照正常的路径回到酒店后监视仍然没有消失,与宫野明美的关联和对画的竞价一定会激起了黑衣组织的疑心,这是在预料中的事情,而他正好需要这样的关注——只要通过正确的引导就能将fbi的视线从宫野明美身上引开。   从后方跟踪者的态度来看,现在浅川空代所表现出来的疑点应该并不值得组织下令击杀,只是单纯的监视关注而已,这也侧面反应了中居佳乃的情况算不上太糟糕——否则黑衣组织一定会不顾低调地选择清洗一切可能与她有联系的人。至于黑衣组织这边的后续处理,他也有了基本的计划。   挑着口碑不错的酒店独自吃了晚饭,浅川空代躺回了床上,以旅游询问纪念品的理由向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两人各发了一封邮件。   窗外的夜像一匹黑绸布,上面缀着点点银星,像是下方灯火的倒影。   说起来,虽然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时间线,但整体世界除了长冢朔星本人和他警校的几位同期似乎没有太大差别。那么这条线上的组织中也有琴酒吗?如果有......会是哪个琴酒?   ——————   花费了一点时间确认u盘并没有什么问题后,fbi那边才抱着一定警惕打开了拿到的资料。这份资料确实按照他们的希望整理出来了详细资料。fbi细致挑选了与宫野明美有关的组织名下某个小制药公司,借着并不直接的情报分析着可能性。   最后的结果却与猜测相悖,无论如何,分析出来的结果都显示宫野明美的邻居——那个名叫浅川空代的青年嫌疑更大。而佐证的则是赤井秀一此前上报电话号码时的说辞。   “这个人目前正在宫野县,先行调查吧。”抱着谨慎小心的心态,fbi并没有立刻下断论。何况正好目标人离得很近,看上去就像是个陷阱。   然而后续的调查让他们越发对这个可能深信不疑。进入高端拍卖会现场——便于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名下拥有着不少财产——伪装来路的赃款,诡秘的行踪和看上去完全清白的身份——组织成员的必备伪装。   若不是这人身边严密的防护被试探了出来,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阳光朝气的青年会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一员?从调查结果来看,地位分明还不低!   收到fbi情报的赤井秀一不由怀疑起了自己的推测。   他以为,浅川空代只是一个刚刚加入组织不久的普通成员?   不过要验证情报的真伪很简单。   卡着上午十一点整的时间,赤井秀一拨出了某个记在脑中的电话号码。   “浅川先生......现在,您还愿意招收新员工吗?” 第38章 浅川空代   “休假时间, 不谈公事——”青年的声音还带着几分迷糊,听到赤井秀一的话时本能呼出一句话, 随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啊,诸星先生?”   “......抱歉,打扰到你了。”赤井秀一调整好状态,语气刻意透露出工作失败的迷茫与无奈,说完话后还特意等了两秒留给对方插话的时间。   浅川空代正拆着这几天四处淘回来的画:“没事,vip客户是有特权的, 只要资金到位, 假期加班也无所谓——不过你好像是来找工作的?”   料想这是fbi的试探手段,浅川空代倒也没有感觉到意外:“那你先来宫城县找我吧,你喜欢酒吧保安还是健身房教练的职位?或者其他工资更高的职位?”   “更高的......职位?”赤井秀一试探着开口。   “放心, 在我身边, 你们绝对是安全的。”浅川空代语带笑意, “只要听话就好, 总之, 你先到宫城县再说吧。”   当晚,浅川空代便在酒店门口看到了长发男人。他不动声色后退半步, 打量着身前站得笔直的人:“晚上好, 诸星先生。”   “晚上好——雇主先生。”   青年说话时偶尔会露出那两枚尖锐的虎牙, 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并没有任何沉郁凝结的, 能够和同事们情报所说的那种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气质想关联的东西。   “你来得挺巧,唔, 虽然你带了眼镜, 不过也先凑合着吧。保镖的活干过吗?”猛然那声音又出现, 如同海面上拍起的浅浪,赤井秀一凝神点了点头。   保镖的工作,确实是对战斗能力等的试探。尽管早有准备,但对方的直接还是让赤井秀一有些讶然。   如果暴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是没有展露出足够的实力,这条线就几乎可以宣告报废了。   所以,绝对不能失败。   黑发青年带他进了酒店,并安排了自己隔壁的房间。赤井秀一特意绷紧了脊背,模仿着普通人的担忧恐惧与隐隐的兴奋心态,看上去效果不错,因为疑似组织高层的人在离开前顺势拍了拍他的肩。   “放心吧,一命抵一命。”应该是在说那天的帮助——但如果真的是那个组织的人,这样的帮助会值得惦记吗?   浅川空代没有回应他的疑惑,径直拉上了门。   fbi不可能没有别的渠道获得黑衣组织内的消息,因此如果他们没有在其中找到能够和浅川空代关联起的情报,自然会推翻原本的认知,因此长冢朔星所做的事情是拼接和诱导。   组织内的神秘主义并不只有贝尔摩德,中居佳乃的作风也是隐隐向着这一挂靠的,如果从其他成员的视角看,格兰威特也是个作风神秘的家伙,就连朗姆也有着男人女人等等身份遮掩。*   既然有神秘主义,就不会少了传言,再用组织情报最为严密的实验方面掩饰,想要发现浅川空代其实并不是组织成员便颇有难度了。   他对fbi并无恶感,但要谈信任也着实勉强,只是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他明白统一战线的重要。   今晚让赤井秀一做保镖,也并非折辱,而是必要。   毕竟,浅川空代确实是没有多少战斗能力,而可能出现的中居佳乃又不知是何状态。   事情得从前天浅川空代在拍卖会上对镜子出价说起。   之后组织成员的暗中监视被他借着突发意外让fbi认为是保护,但在昨天傍晚,前来送餐的服务员端来的餐盘上,赫然放着一只翻转的沙漏。   这或许是某种象征,或许不是,浅川空代一时无法确定中居佳乃的状况,所能做的最好选择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今天,原本严密的监视忽然撤去了大半。组织不会无缘无故更改决定,必定是有人下达了命令。   从隔壁房间回来的浅川空代并没有睡觉,只沏了一杯红茶端在手里。夜色正好,灿烂的灯火经过玻璃的折射晕染开,铺色到卧房中。   眉目精致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柜子前,强撑着掩盖住面上的疲惫之色。   “晚上好......先生。”   ————————   赤井秀一发现问题的时间并不晚,进入隔壁房间时水壶也不过将将烧开,咕嘟咕嘟翻泡冒着袅袅白气。但原本待在房间内的浅川空代却消失了。   无论这是否是考验,找到消失的人才是当务之急——房间大门并没有被暴力破入的痕迹,倒是窗户被打开了。可这个高度,把窗户当作离开道路与选择自由落体没有任何区别。   作为fbi顶尖探员,赤井秀一的推理与分析能力都是属于顶尖的那一撮人。房间看上去整洁有序,并无发生打斗的痕迹,他在隔壁也没有听到打斗声。如若浅川空代只是单纯一时兴起出门,确实没有和他报备的必要,但地上那一小滩水渍却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如果他不是自行离开的话,谁有这样的本事悄无声息地在fbi紧密关注的情况下带走一个人?   赤井秀一没有立刻试图尝试追击消失的浅川空代,反而趁此机会小心谨慎而细致地打量起房间来。   在门后的地毯旁有一张纸条,应当是因为开门才掉落在进门处的视线死角里。若是匆匆出门或是草草扫视而过,大抵会忽视掉这一细节。纸条上面草草写着一句话。   不必担心。   果然是试探。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黑发青年将门合上,某种秽土中萌生的,阴暗扭曲的气场无声蔓延,却并没有针对房间内站立着的另一个人的意思。   单论衣着,浅川空代与下午迎接赤井秀一时并无区别,但脸上却多了一片淤青,显然是挨了顿狠的。空气里有着极为浅淡逸散的腥甜气息,难以辨别,但那确实是血的味道。   赤井秀一似乎被眼前的发展惊住了,但只是那么一瞬,很快又用胜过大部分普通人的速度露出沉思的神色。浅川空代没有拿出武器,也没有开口为威胁,只是用那双盛了星霜的眼眸含着笑意望着呆立在房中的人,无声审视着他的行动。   “发生什么事了?算了,我先报警,医院应该很近.....”赤井秀一上前两步想要扶着青年坐下休息,动作到一半却被传入耳中的笑声打断。   浅川空代噗笑起来,拇指往额头一蹭,将那青青紫紫的伤痕边缘搓得模糊晕开:“喂喂,我说,要是我现在告诉你,有人在追杀我,你不会真的打算用报警来解决问题吧?”   “追杀?听上去很酷。”赤井秀一眸中燃起兴致,“不过看上去这只是我的老板为了捉弄我精心准备的一场表演?”   浅川空代从浴室里抓了张毛巾擦了擦脸:“当然不是为了你——你对自己的定位有什么错误认知?这是下一期准备的酒吧聚会主题,我只是试试准备招聘的化妆师水平而已。”   他在说谎。赤井秀一坚信自己不会错闻血腥味,只是不确定浅川空代是故意用来迷惑自己还是轻敌没有处理好......需要坦白这一件事吗?   “我几乎就相信了。看上去你伤的不轻,我还以为你流血了,想着你那么有钱,说不定是什么□□的大少爷之类的,听起来很酷不是吗?”   “你对此很感兴趣?”浅川空代将毛巾挂回浴室,闻言扭过头来,“你的爱好还挺奇特的......别叫我先生之类的了。要么叫我老板,要么叫我浅川。”   没有接到赶客的信号,赤井秀一顺着青年话中的暗示坐到椅子上:“不能算奇特吧,我只是得了一种名叫好奇心的热病而已。”*   “也没关系,虽然我尊重每个人的秘密,但我也不歧视精力旺盛的侦探。”浅川空代扫了眼浴室里裂成几块的镜子碎片,压下心头越勒越紧的迫切之感。   “嗯,所以这是什么入职考核吗?如果保安的工资像健身房的管理者们一样高昂的话,我会很乐意跟在你身边。”赤井秀一余光扫了一眼,但浴室的门被青年迅速拉上,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浅川空代也不见外,上半身靠到了床头,缓缓开口道:“保安只是临时兼职——你不是会拉手风琴吗?我的酒吧应该更需要你,不过如果你有别的什么绝活,我们也可以达成价格更高的雇佣关系。不过先说好,我的酒吧不需要男公关。”   他把问题重新抛给了赤井秀一。   长冢朔星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内心分析着之后的走向。浅川空代的身份是个念旧情的情报贩子,自然会对救了自己一命的赤井秀一格外宽容,在不主动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如果赤井秀一提出与酒厂相关的要求和暗示,接下来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可惜以fbi的谨慎,多半他不会选择开门见山。   也没关系,黑衣组织总会有需要招新的时候,只要在那时把赤井秀一塞进名单里,宫野明美的事情就能顺利解决了。麻烦的只是在与中居佳乃见面后,那个组织一定不会放过浅川空代,他得想办法把这出戏继续唱下去,还得把赤井秀一他们从麻烦里摘出去。   “我相信老板,您安排就好。”短暂的沉默后,赤井秀一无奈笑了一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第39章 浅川空代   赤井秀一正驱车前往一家仓库。   那一晚上他最终还是和浅川空代成功确定了雇佣关系, 而那人仿佛真的是在宫城休假一般,整日闷在酒店中,偶尔去樱花景区闲逛一番。直到今天, 年轻的老板忽然面色肃然交给他一个任务, 让他去市郊仓库取走一批货物。   白日之下, 仓库附近虽然人员不多,但并不是适合某些非法交易的好场地。赤井秀一按照要求取到了货物。   看上去像是大片木板一般。从并不严密的包裹上小心开了一条不会被发觉的缝隙, 赤井秀一眯着眼确认了所谓的货物——是两幅画。   在驱车回到旅店的过程中, 他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有人在跟着他。   ————————————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浅川空代在委托拍卖合同上签下了假名。出门后扣了个帽子到自己头上, 目标明确地上了路边的车。   “真慢。”驾驶座上坐着容貌艳绝的女子,百无聊赖用指甲尖敲击着方向盘,“我最后确定一遍——你一定要把精力花费到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   “从结果反推的话,我大概不会死在这种事情上。”浅川空代垂手系上安全带, “管了也不会比漠视更糟糕。我们的合作也并不是那么牢靠, 尊重合作伙伴是最基本的事情。”   中居佳乃哼声, 点燃了发动机, 踏上了从宫城回到东京的路:“你自然心大, 做得出这种显眼的事情,也不怕......”   “不如把真相全部公开, 看看谁更不能接受结果?”黑发青年的话说的突兀,却如清冽冰河, 牢牢浇封了中居佳乃的焦躁与不安。   中居佳乃没有再开口, 他们确信对方会每时每刻准备着翻脸反目, 却碍于种种限制不得不临时同盟。彼此手中的秘密就像勒在对方颈上的粗粝麻绳, 既是致命威胁, 也是维生希望。   她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有底气——如果浅川空代就是格兰威特, 以琴酒如今在组织的势力, 恐怕根本不能成功威胁到这人。如今能够达成明面上的合作,无非是仗着这个人并不确信琴酒的立场罢了。   可她很清楚,那头孤狼完完全全忠实于自己的兄长,别说威胁到这人的性命,只怕见面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借口把人里三层外三层护得密不透风。   他们的矛盾源头是浅川空代的一位店员,麻生成实的失联。中居佳乃乏于酒厂内的狼狈处境,本不想插手,谁知合作伙伴得知消息后便要抽身处理那边的事情。   浅川空代眸光映在窗户上,仿佛为了压制越发无法无天的车速开口:“不是那么简单,枡山宪三也插手了这件事情。既然你始终有所保留,与其在那里继续无聊透顶的试探,不如从别人手里找找突破口——或者你愿意告诉我你是怎么凭空把我和另一个陌生人扯上关系的?”   “难道你不是吗?”中居佳乃脚尖点了点刹车,“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去看看你的好弟弟?还是说,你记恨他了?”   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试探,对方不可能留下这种明显的话柄,但她总得做出点反击。   “您说笑了,我是浅川空代,没有亲人。”   不出所料。   浅川空代没有再开口,到了东京就利落下车,毫不拖泥带水,态度全然是将中居佳乃当作反跟踪司机来用了。中居佳乃眉头褶起,殷红的唇边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没再细究下去。   浅川空代并没有打算和疑似插手这件事的枡山宪三正面硬刚,他只是趁着中居佳乃那边分出人手牵扯住赤井秀一和fbi先来看看情况。   麻生成实只说在学校见面会上遇到了一个有意资助他们的商人,此外预先给他发出预警消息,浅川空代也是在意识到事情发生后才查到那位商人是枡山宪三的。既然没有预警,要么是时间情况紧迫到无法联络,要么就是他自己主动选择失踪。   “他请了两个周的假期实习吗?”黑发青年有些苦恼地看着学校负责人,“那么能麻烦您告诉我他的实习地点吗,明明答应了我的......”   有些扛不住精神与金钱双重攻击的负责人:“......同学你先冷静一点,我替你查一下。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激动,和成实好好谈谈,我们冷静解决事情。”   浅川空代垂了眼:“放心,他拿着我的钱,我当然会好、好、和、他、谈、谈。发善心资助他上大学可不是让他干这个的。”   负责人:......他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情感问题,怎么剧本看上去还有着不低的金钱关系比重啊?   拿到地址的黑发青年满意地离开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顺便,看您好像有什么误会的样子,我是他兼职地方的老板——维护学生风评应该在您的职责范围内吧?”   中居佳乃的命令暂时还有着不错的效果,至少浅川空代不需要担心在调查前就被组织成员发觉不对,将可能的营救行为直接变成送货上门。   浅川空代用望远镜打量了一下荒郊野外的楼宇,将第四份潜入计划默默否决。   他没有能够抓着水管爬上四五楼的体力,只能想办法智取,或者说,随机应变。   本着最危险的方法就是最安全的方法,最好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的原则,青年将东西一收拾,泰然自若地走进了写字楼。   既然明面上是正常公司,从观察情况上来看也有不少普通员工,那么只要装得够像,进入不要紧的区域应该不会被阻止。不能走电梯,把自己暴露在监控下显然不是什么明智决定,最好的办法就是等。   等到大楼内的普通人下班,大部分设备都不工作时再行动。   夜色如约而至。   麻生成实最初没有认为这次实习有什么不对,直到他发现了实验室中的两本实验记录,一份是当着他们这些实习生所留下的,另一份则记录了一些绝对不属于正常研究范围内的数据。   这家公司的实验室,在暗中研究非法药物。   明白这一点时他才恍然察觉到实验室的不对劲:没收通讯工具,封闭式管理。如果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根本不可能及时求援。   勉强维持着冷静在实验室继续工作,麻生成实观察着可能逃离的路线。   学校那边请了假,但是他当时因可以申请使用手机,没有告诉老板浅川空代,到了周末没有联系的话,老板大概率会选择报警——这就会是一线希望!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在周末晚上,宿舍通风口的管道传来一阵异响,他一下床俯身就对上了熟悉的眼睛。   浅川空代竖起一根指头,眼中漾着琥珀色的碎光,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   麻生成实一顿,装作寻找拖鞋的样子,起身到书桌旁倒了一杯水,故意将笔记本打湿。借着擦水的动作,藏了一张纸到手心里。   拿笔的话动作就太明显了。他只能就着手上的水,尽量简短地将消息写下,借着脱鞋的动作挡住视线,将小纸条送入通风口。   他没有询问自家老板为何,又是怎么潜进来的,也没有为此感到高兴,从心底涌起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愧疚与担忧——浅川空代可能会为此送命。   但这样的情绪都不能明显表露出来。   通风口再无声响。直到又过了大半夜,整栋写字楼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   是地震了吗?   警报声似乎印证着他的猜测,慌乱嘈杂的人声如同沸水浇冰般在门外炸裂开来,开门便是滚滚而来的烟尘。   穿着同样白大衣的黑发青年正站在门口准备敲门,见状一把拽住麻生成实的手腕便往人流中带。   “老板?”麻生成实到底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浅川空代带着他在大楼里穿梭着,如同在海绵中寻找着一个个联通的孔洞,最后拽着人从通风管道爬了出去。   后半夜的弦乐还挂在天上,走在前方的青年带着他上了车,随后才笑道:“朗朗乾坤之下,干着囚禁无辜青年的活是会遭、天、谴、的。”   麻生成实微微张大了嘴。   虽然,他们确实是犯罪分子不错,但是老板你这不会是直接把楼炸了吧?!   “不至于,不会对大楼有什么严重损害,只是看上去声势浩大而已——不过接下来我们估计有麻烦了。”   浅川空代将发动机点燃,一把将安全带扣好,顺手糊了只口罩和一顶帽子给麻生成实,一边发动了汽车。   “希望fbi给力一点吧?”他低声念叨了一句,加速冲了出去。   一枚子弹从远处飞出,险险擦过起步加速的车轮。   “旁边有望远镜,你往后方五点钟方向看看山坡上的人有几个......”   “两个。”麻生成实手指微微颤抖着,声音勉强维持着平缓冷静,“开枪的人是白头发,我们能走吗?”   浅川空代眨了眨眼:“啊......七百码开外,有点难,不过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考虑卖身。你会没事的。” 第40章 浅川空代   麻生成实自然能听出他话中到底有几分玩笑意味, 无奈把望远镜放下:“七百码......你不会是在说射程吧?”   “难道我还能说别的吗?没关系,说不定我们的运气还不错。”浅川空代把着方向盘,“毕竟虽然有外援, 但是相信运气听上去比相信外援要靠谱些吧?”   麻生成实一时不知外援是什么意思:“......外援, 是报警了吗?”   浅川空代没有说话。这几秒内没有再有枪声,可越是如此, 后方狙击手带来的压迫感就越重, 或许下一颗子弹就会带走两人的性命。   浅川空代本人倒是无所谓,但如果目标是麻生成实呢?   他只能将车速尽快提起来, 减小麻生成实的风险。   琴酒并没有选择开枪,并非他决意放过车内的两人, 而是发现了更棘手的对手。   大致方位倒是能判断, 但夜色下想要找到向着这边开枪的人就有些难度了,如果再次出手,一直关注着这里的人未必不能同时取走他的性命。   是个棘手的家伙。   皮斯克的事情不值得。他下了判断, 抽身离开。   伏特加等在车内,因着楼宇的震动,组织留下的人手大多用于留守控制现场, 追击的人反而不多。   就算研究暴露了也无妨, 祸是皮斯克闯下的, 证据消灭起来很简单, 还能借此划分到利益,琴酒也懒得替他操心——让他停住的是一条短讯。   发信人有着让他厌憎无比的名字。   【我准备了一个礼物送给你,到时发货,不用道谢~   ——Sauterne】   黑泽阵连冷笑都懒于赠予, 随手将信息删掉了。   ——————————   直到车远远逃出了射程, 浅川空代才放下心来, 长舒一口气:“你怎么卷到这种事情里去了?”   麻生成实听出几分不对劲来:“您.....经常接触这些?”   “是啊,我每天都接手和这些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你害怕我了?”开着车的青年挑起尾音,藤蔓般攀附而上,麻生成实猛然感到一阵冷意。   车窗与车门都紧缩着,老板嘴角的那抹笑意淬了寒霜般惊心。   麻生成实摇摇头:“所以你是秘密警察?公安?还是民间正义组织?嗯,会需要我帮助吗?”   “......”浅川空代叹了口气,“你还挺信任人的。”   “如果是不想让我卷进来的话,可以和我直说,我不会添麻烦的。”麻生成实道,“对着熟悉的人也要刻意恶语相对,刀剑相向,你死我活地演戏......会很累吧?”   这下是驾驶座的人沉默了,片刻后,车身一滑,沿着河岸半道甩停。   浅川空代道:“说得有理,不过我最怕的就是你们量力而行——量个什么力?你知道量难道别人还为着你留手?”   “这应该不是在说我吧?”麻生成实眨了眨眼,“是在这里等人吗?”   浅川空代打了个响指,解开安全带,将驾驶座车门拉开一条缝:“不,你下车等着人来送你回去,我在这里毁尸灭迹——一会要是有人来,你别暴露车里的人是我就行,其他就随机应变吧。”   麻生成实脸上满是疑惑,还是乖乖听话拉开了车门。   随后汽车发动机长鸣一声,撞断岸堤的护栏冲下河岸,游鱼般跃入水中。巨大的落水声和着飞扬的水花打破宁静的江面,河中倒影的月亮碎成了千万道月光。   河流轻而易举吞噬了闯入的钢铁巨兽,连带着不顾安危前来找他的老板一并消失在波涛缓缓的江流之下。   扬起的水雾沾湿了麻生成实的黑发与白衣,好在浅川空代有过交代,他尚能控制住自己的担忧。   老板口中会来的人必然不是警方,是别的黑恶势力吗?这也是为了以免连累他的手段?可是麻烦本就是因他而起的......   车灯远远闪烁着飞速靠近,好似划过天穹的流星。   来的人确实不是警方,麻生成实提起了十足的警惕心。   但出乎他的意料,开着车到这里的人除了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别的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一时拿不准这是好是坏,只得秉承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一路一言不发随着车离开。   毕竟除了上车,在荒郊野外,他一时半会也没有别的好方法。   回去以后再找机会告诉老板吧。   浅川空代在河里游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浑身湿漉漉地从河里爬上来,藏到草丛里。   麻生成实说的话有理,只是想要如意并非那般容易——好在这一次的任务相比而言要简单的多。   【人设稳定值:76   积累差异值:65   】   情报贩子自然有情报贩子的方法。浅川空代回到家里,将将换下因湿透又吹干而显得皱巴巴衣物,正打理着因濡湿而一缕一缕贴到额前的黑发,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犹豫片刻,浅川空代没有拿上武器,草草就着毛巾擦了擦头发,换了身正式些的衣服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赤井秀一。   “我来送画。”他似乎是没想到浅川空代一幅刚刚起床洗了个澡的模样,扫了一眼天色,以良好的职业素养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浅川空代故意愣了片刻,随后才想起接话到:“啊,那些啊,那是我准备挂到酒吧里的,你等我留一幅挂客厅里。”   “您是昨天回来的吗?我该来接您的。”赤井秀一在前面引路,不动声色开始套话。   浅川空代打了个哈欠:“玩累了就走了,你又不是我的司机,接什么。”   “您给的工资太高,我受之有愧......还有别的地方我可以帮上忙吗?”   浅川空代转过头来,开玩笑一般:“我倒是不介意这些,不过你想的话,我倒确实有个不小的麻烦。”   “愿闻其详。”赤井秀一眼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浅川空代从车里扒了一幅画出来,随意撕扯下其上的包装,赤井秀一见他挪的困难,便上前一步帮忙。   青年顺势将画的重量全部移交给凑上前的人:“那你今晚去酒吧见一个人吧。”   “我想解决这件事很久了——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太阳下浅川空代的脸笼罩在柔和的暖光中,眉眼弯弯。   赤井秀一暗暗捏了捏拳,替年轻老板将画挂到了客厅墙上。   ————   交错的光影从霓虹灯中射出,在嘈杂的酒吧声中被拉长,掠过或深或浅的各色酒液。   黑发绿眸的长发男子叼着烟点了杯波本威士忌,察觉到身边袅袅行来又轻声坐下的女子后侧了侧头。   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有着热烈张扬的美貌和危险神秘的笑容。   “想要尝尝红酒吗?先生。”她将手中的酒杯推过去,手指敲了敲赤井秀一手中的玻璃杯,“浅川叫你过来的。”   “我的老板让我过来送一幅画。”赤井秀一眼中带上几分虚伪的柔情,顺势将手中的酒杯换成了女子递过来的这个。   中居佳乃捂着嘴笑起来,声音如同玫瑰下铿锵傲然的尖刺:“我可不止想要画......把人也借给我用几天吧。”   赤井秀一向后仰了仰,双手抱在胸前:“老板,干活是得收费的。”   “记到他账上吧。”中居佳乃不带暧昧意味地回复到,语气隐隐藏着几分不耐,“会开车吗?”   这怎么可能不会?只是,未免有些太顺利了。   赤井秀一压下心头的疑惑,跟着女子从酒吧后门离开。   最初的任务还算正常,不过是跟着这个人做些普通工作,后来就渐渐向着黑暗世界方向发展起来。   中居佳乃最后委派他前往某个公司夺取一份资料。   “我相信你的能力......那家伙能给的有限,不如跟着我,如果你能好好完成这个任务。”中居佳乃的话中藏着森然的杀意,“我还挺看好你的,可不要让我失望——记住,只要东西到手,不必计较手段。”   赤井秀一应是。   这家公司的位置,正是不久前他接受fbi命令前往支援同盟的那个地方。情报来源说得语焉不详,后续追查中又被几辆不约而同逃离的车分散了力量,等到达现场时,最重要的人早已随着沉入河底的车辆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续便传来了公司实验室意外的新闻,证据自然也无从追查了。   只是听这个意思,那里还藏着别的秘密?   这当然没有不去的道理。任务出奇的顺利,这样的顺利已经明显透露出几分诡异来。可细细分析,又好像没有什么意外。   他纠结片刻,还是选择了带着资料回去。   先抬手敲门。   “进来吧。”女声懒洋洋响起,赤井秀一绷紧身子,推开了木质门。   !   纸张凌乱地铺了一地,沙发也难逃噩运倾倒在一边,房间内只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这两天遇到的疑似组织成员的女子,另一个是他名义上的现任老板。   两人手中各自捏着一把枪,虽没有直接指向对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少不了。   “我的员工回来了,就不在此奉陪了。”浅川空代抬眼看了一眼赤井秀一,礼节性起身点头告别。   “那是你的员工吗?”难得头发披散下来的女子支起手来,目光移向进门的长发男子。   赤井秀一一时没有捋清现场的情况。 第41章 浅川空代   “我付了钱, 他替我干活,那他当然就是我的员工。”浅川空代就地一撑爬了起来,伸手自然接过了赤井秀一手中的资料袋, 拽着人离开了凌乱的办公室。   中居佳乃只是看着, 没有询问资料的事情,也没有阻止他们的离开。   浅川空代拽着人上了车,自己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我还以为你会先看看里面是什么呢。”   赤井秀一刚刚发动车的手一抖,贴身藏在袖中的木仓几乎就要滑出,如阴影中的暗蛇般将枪口指向青年。但他强行压下了这种本能,只认真开着车。   年轻的老板面对这一幕好整以暇:“你刚才——是想杀了我吗?”   “您说笑了。”赤井秀一抽空摸了根烟,也没有点,就这样塞进嘴里, “去哪?”   “当然是回去。”浅川空代慢条斯理地拆开了手中不薄的资料袋, 随手将大堆纸页撂到一旁, 从中抽出一张不起眼的白纸, 撕掉一角, 从夹层中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赤井秀一。   “就当这几天的报酬吧,不用多谢,fbi。”   赤井秀一额头瞬时浮现出一层冷汗, 旋即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如果浅川空代确实对他有恶意,这一路根本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 更不可能中途截下这份档案交还。   这反而是某种友好的信号,否认反倒失去了意义, 于是他一时间只能沉默地开着车。   “不如说说为什么吧。我应该没有做什么招惹你们的事情, 干什么大费周章来找我?”浅川空代十指交握, 似乎真的在为此困惑。   “......为了公义。”赤井秀一把着方向盘的力道加重了, 半响才说出话来。   “啊, 公义。”副驾驶座上的人不辨喜怒地重复到,“公义对你有什么用呢?它既不能给你带来金钱,也不能替你挡子弹,诸星大。”   他叫的是诸星大,而非赤井秀一。   “你该说的是——你需要我。”   嘴里衔着烟也没有影响赤井秀一清晰吐字:“我需要您。”   浅川空代似乎被这话逗笑了,旋即又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嗯,我也需要你们。”   fbi的王牌探员自然能分清“你”和“你们”这样用词上的轻微差别。   “您需要我做什么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赤井秀一将姿态摆正。   “做你现在做的事情就好,不过把东西送给你是一件事情,替你拦下这东西就是另一件事情了。价格得分开算,我要求你们不要再追究一些人的底细。”   “......”   “我可以保证他们没有做过恶事,他们的手比你我的手要干净许多。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答应这份平等又公正的交易,我恐怕得采取一些别的手段了。”   “恕我冒昧,您又能用什么来担保呢?”赤井秀一没有径直应下,摊牌后便似乎褪去了些微属于诸星大的伪装,流露出了属于猎食者的锐利锋芒。   “那我可没有什么好抵押的。我这里可没有值钱的东西。”浅川空代装模做样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答案,不过赤井秀一的话本也算不上认真。   “您总得给我些能让我信任您的理由吧?”车内的氛围算不上融洽,赤井秀一从自己老板身上看到过许多面的形象,却无法确认他到底是在光暗交界处的游影,还是早已深陷黑暗泥淖的可悲人物。   但浅川空代的态度确乎很和善,或者说从一开始,除了偶尔的玩笑与谎话,他并没有真的做出些什么伤害到赤井秀一或是fbi的事情。   何况他确实是个好老板。   “我给不出来——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选择现在在车上和我拼个你死我活。”浅川空代抛了抛上好保险的枪,“如果你想的话,为什么不自己找理由?”   赤井秀一也不得不感叹一番这人油盐不进的无耻态度。但要说什么好方法,确乎也是没有的能对他造成有效威胁的,总不可能让fbi对他手下的员工下手。   赤井秀一探手碰上了袖中的枪。   “别动,右转走小路。”副驾驶的人探手搭上方向盘向右一拉,“忘了问一句,你在fbi里算是能打的类型吗?”   “勉勉强强能排个第一吧——车能报销吗老板?”   “你可以到时候再问我试试,我来开车。”   浅川空代稳着方向盘,一手按开安全带,一扭身把自己塞到了驾驶座上,赤井秀一则按倒椅背跨到了后排。   “注意不要露脸,我试试看能不能甩开他们。”   黑发青年眸中有愠色擦过,侧头夹住拨了中居佳乃号码的手机。   “合作伙伴。”   中居佳乃懒懒掸了掸烟灰:“怎么了,松谷?”   她对此早有预料......   “叫错人了,我是浅川空代,遇到了点麻烦。”   “我没有义务替你解决所有问题吧?”   皮斯克多半是当他们是中居佳乃的势力了,她近来又在组织中隐隐有被朗姆厌弃的样子,因而才有胆子上前下手,只要他们死在这里,就算真是中居佳乃什么心腹下属,她也讨不到便宜。   浅川空代懒得在电话里浪费口舌:“你可以看着——我们也没有为彼此收尸的义务,我没有亲友,恐怕得奢望皮斯克替我下葬了。”   中居佳乃明白他是用自己妹妹作筹码索取帮助,也不可能在知道后还对皮斯克的挑衅无动于衷,浅笑着接话:“地址。”   青年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赤井秀一,确认他无法听清电话里的声音,报了几个路口外的地方。   “没那么快,你最好能往市中心跑跑。”   “就在那,我要是死在半路上,不找别人麻烦。”   中居佳乃眸光一转,语气忽地软下来:“我倒是有些好奇,皮斯克哪来那么多能量来挑衅我,恐怕是新找了大靠山。你可真是有个好弟弟。”   “我一无父无母的孤儿,哪来的弟弟。你又去挑衅谁了?”黑发青年微微眯眼,话中带出几分洞彻现状的笑意,“还是说,就是皮斯克来找你秋后算账,也得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中居佳乃遗憾地挂掉电话,手指一滑将方才的录音删除掉,点开皮斯克的联系方式。   【要么让他们滚回去,要么我把他们送下去。   ——Sauterne】   身后的追兵一时没有退去,浅川空代自然明白命令传达需要时间,见赤井秀一已经找出了车内的武器,转头向方才所报地名的反方向绕去。   赤井秀一自换了位置后便一直没有出声,沉默着从后窗中看着外界的情况。如今听浅川空代挂了电话,这才开口:“看起来他们的枪法不怎么样。”   浅川空代一边开着车一边开口道:“没事就行......嗯,追我们的是公司老板。”   “我想这应该不是因为今天的那份资料吧。”赤井秀一没有回头,针织帽在方才的挪位中被蹭歪,连带着长发也因为动作有些微纠缠着。   “是因为前几天他的老巢被人炸了。”浅川空代顺势试探了一下fbi是否发现了当天自己也在现场,“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以组织现在的情况,你被他们敌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知道了。”长发男人没有做出什么别的评价,拿两张餐巾纸绑在脸前草草挡了挡“能把后窗的挡风玻璃打开吗?”   话音刚落,后方的玻璃便向上翘起,因高速形式带来的风声猛得闯入,流动的空气将歪歪斜斜的帽子顺着肩线甩下,枪声倏得响起。   “一,还有两辆车追着。”赤井秀一报了声后面的情况,“您没有什么行车的不良习惯吧?”   “那可不能叫不良习惯,得叫激情。”浅川空代按照习惯回了一句。   赤井秀一沉默一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那我们恐怕不太适合配合。”   “下属和上司一般也没有什么配合机会——人到了。”   后方的车停下了追击,赤井秀一不仅能确认这不是方才电话中出现的地址,也能察觉出四周氛围的不对:“撞上了?”   “对方的人。”浅川空代放缓了车速,面色凝重了起来,“被包围住了。”   这种布局风格......   浅川空代向前方某座大楼遥遥一望,又飞速收回了目光,默默换了个方向。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会进入他的射程了。   只是,为什么琴酒会插手到这件事里?就算皮斯克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这种情况下出手的报酬与付出并不值当——总不至于真是算私仇吧?   “大哥,围住了!”伏特加驾着望远镜,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兴奋之色。   “嗯,留一个活口。”琴酒有些遗憾地放下枪口,一时无法确定对方的改道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既然朗姆态度暧昧默认了这些动作,那么无论最后他们会不会重新达成什么协议,这段时间啃下来的东西最后都不可能还回去。   中居佳乃的礼物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只需要压迫到中居佳乃无法再做什么小动作就好。   正好,当年的账可以先算一算。 第42章 浅川空代   赤井秀一将脸上的两张纸巾一把扯下, 后车窗也及时合上:“火力突围还是智取?”   “我也很想火力突围,但现实条件似乎并不允许。”浅川空代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按照黑泽阵的习惯算着哪里会有忽然的伏兵——许多知识是他曾教给黑泽阵的, 但时间过去太久,还有多少用也只能看天意,“或者你有什么以一当百的超强能力?”   “这恐怕还得看他们派了多少人吧?如果情况允许的话, 强行闯出去也可以算是个不错的想法”赤井秀一检查起枪支情况, 见青年没有接话, 又道:“看起来你有别的打算?”   “或许是有的吧。”浅川空代没再多说,一个急转弯躲过路口处突显的追兵。他一边绕着方才那栋大楼开始兜大圈子,一边从这熟悉的布局思路中确定幕后的人确实是黑泽阵。   那么绕开那栋大楼就是正确的选择, 只是这样的行为必然会让琴酒起疑, 若是后续需要交涉,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别的理由。   要推说到松谷矢身上吗?似乎并不太好, 若是走投无路可以算是个选项, 只是这与在黑泽阵心口撒盐没什么差别,无论从情感还是后续不可预料的发展来看都不是什么好方法。   但一切都要以活下来为基础,如果中居佳乃的猜测没有出错,他死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小,那么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尽管命运总是喜欢同人开点玩笑, 有些时候还是得仰仗它的恩赐。   毕竟, 既然已经围到了这种程度, 琴酒因中居佳乃反应过来就放弃行动的可能是无限接近于零的。   得想想有什么破局的方法。   “说起来,你有什么喜欢喝的酒吗?”子弹打在车身上叮当作响, 清脆如死神的铃铛声。好在今天是他开车过来, 惜命的情报贩子向来不吝啬于武装保护, 因而还能靠着车身的防弹功能再撑一阵。   “我一般比较喜欢喝黑咖啡......波本威士忌或者苏格兰威士忌也不错?”   两人似乎都不认为自己是置身于差之毫厘便葬身的危险场合, 而是在午后街头咖啡厅中优雅闲谈。   浅川空代扬眉:“我和酒的接触倒也不少,可惜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你有什么别的好想法吗?”   “我在想,说不定我可以和他们谈谈。”   单说了一个我字,意思自然是不准备带上赤井秀一。   “我会尽量为您争取到机会的。”   浅川空代的回应是车身的又一个大甩弯,赤井秀一勉强稳住平衡,无奈放下了手中的枪:“您还是稍微克制一下开车的激情吧。”   “不。你别露面。会游泳吧?”   “会,准备下水的话,是需要我带您吗?”   浅川空代将车门的车锁打开,摆正了方向盘,顺着路向前方笔直前进着,速度却渐渐放缓了:“当然不,我准备跳车——你记得提前开车门。”   赤井秀一顿时明白了逃生路线,也想起来了此前fbi追踪的人的逃离手段:“这不是您第一次用这种手段吧?”   为什么明明费劲隐瞒了那么久,却选择在这种时候暴露?   “你的同事都像你一样喜欢刨根问底吗?”黑发青年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声,“希望你运气不错,幸运女神在开车的这段距离不要半路上栽进沟里,回见。”   后方的追兵眼睁睁看着越行越慢,将要被追上的汽车一阵颠簸,车门侧开滚下一个人来,随后汽车毫不迟疑继续向前,顺着狭道一路开进了江中。   “我投降了,你们不会没有要求留活口吧?”尽管已经提前进行了减速,但黑发青年的侧脸与左侧手臂仍然因撞击摩擦渗出血迹来。众目睽睽下,他坦然拎着枪站着,面上是桀骜的带血笑容,“杀了我你们什么也得不到,我保证。”   “大哥?”伏特加拎着望远镜,这一连串的行为发生的太快,他全然没有来得及反应,只呆呆看着人群中间的青年,“对方投降了啊?”   “蠢货。”琴酒冷笑一声,“让人去沿江两岸搜索。我去看看他想同我说什么。”   “额,那个,大哥,他在打电话......我们需要处理吗?”伏特加又端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背着一把沉重狙击枪的琴酒步伐依然很快,他不得不开口叫住银发的背影。   “让他联系那个女人去吧,我也很想看看她能玩些什么花样。”琴酒没有在意,脚步不顿地往现场赶去。   他更好奇,那个能提前避开他所在位置的人,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如此详细的情报——吃过他枪子儿的人几乎都已经下了地狱,这人又是从哪个漏网之鱼口中偷来的消息?   浅川空代将满弹夹的枪换到左手,从半破的衣兜中掏出手机,先发了一条短信,这才又给中居佳乃打了个电话过去:“你接电话的速度......看起来我们都失败了——一个好消息,我被抓住了。”   “那可真糟糕,你竟然是被活捉的。”中居佳乃冷嘲热讽道,“看起来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深啊?”   “得了,我还不想就这样平白无故送死,相比之下,你们的矛盾没有那么重要吧?”浅川空代注意到对面人手的无声移动,明白琴酒正在飞速赶来的路上,迅速商讨着情况。   “那得看你和什么相比了。”   “朗姆呢?”   中居佳乃叹了口气:“他不可能答应和我合作的,何况你还是以我同盟的身份去劝说。不如你找个机会直接坦白点,说不定还能死得痛快些。”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浅川空代胳膊上的血迹蜿蜒淌到了手边,顺着指尖又吻上了枪身,一滴滴落到地上绽开。他有些不自在地甩了甩手腕:“你告诉我大致情况就好。”   “......”中居佳乃沉思片刻,浅川空代的语气并不是试试算了,而是带着笃定,说出话的语气也更像是在宣告琴酒会这样做。   “我不能这样说。你先同他谈着,资料我交给你的员工。”   浅川空代已经看到了穿着黑风衣的高大人影,闻言也不由一滞:“你这倒是未免有些过于看得起我了。”   “抱歉,情况所迫。”中居佳乃难得诚恳道歉,又草草交代了几句。   电话只剩下了一阵嘟嘟声。浅川空代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手机放到心口处的衣兜里,提起一口气抬眼看向缓步走来的琴酒。   他一时没想好合适的开场白。   “下午好,先生。”最终黑发青年只举起手,放任手中的枪自由落体砸到地上,以一种表面手无寸铁的无害姿态打着招呼。   浅川空代本也就是能打的那挂,何况还是面对这么多人,手中明面上那把枪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琴酒的表情绝对说不上好看,幽绿色的眼眸藏在帽檐投射下的阴影中,将背后的包裹塞到了伏特加手中。其他人手中的枪都指向包围中心的青年,并没有松懈下去。   按照现在的情报来看,琴酒的逼问方法说不定是人体描边几枪——他本人倒是无所谓,浅川空代是注定会死去的人,但琴酒如今这幅姿态反倒让他心口一口气吊了起来。   琴酒一时没有开口说话,只将帽子微微向上掀起一点,露出冷冽凛然的眼眸来,紧紧锁在面前浑身浴血的青年身上。仿佛没有听到那声下午好。   “你想谈什么?”跳过寒暄部分,琴酒勉强挤出些许耐心开口。   浅川空代歪了歪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不少的人手,嘴唇微动。   琴酒眸光打量了青年,浅川空代顺势将外套脱下,衬衣的袖子也一并撩起,双手平举。   “带人上车,伏特加,剩下的人继续去河里的那个。”琴酒最终一回身,选择了接受。   方才浅川空代的口型正是朗姆的发音。   伏特加抱着手里的狙击枪包,又看着眼前的大活人,一时为难在原地。   “麻烦你带路了。”黑发青年弯了弯眼,伏特加一时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看周围还未彻底散走的组织成员,还是“哦”了一声迈步走到了前面。   不出意外被汽车后座上的琴酒送了一声“蠢货”。   “我是需要坐到副驾驶上吗?”一句话坑了伏特加一番的浅川空代也没有解释,在武力威胁下拉开副驾驶车门坐到位置上,顺从地被制住。   他低头草草扫了一眼伤口。没有中枪就还好,擦伤的伤口很快就会结痂,等事情结束再细细处理也不迟。   “现在,说。”伏特加发动了车子,琴酒的枪口从后排绕出,顶在太阳穴边,长冢朔星能够从短暂的冷漠语句中察觉到黑泽阵内心的波动。   他憎恶着与朗姆有关的一切,自然也不可能对朗姆派的中居佳乃手下有什么好态度。   “我们手里有朗姆的把柄,并且我们还知道除了公开出来的试验基地以外,组织有另外的秘密实验室。”   “其中一处在研究的,是生死的禁忌秘密。”   琴酒瞳孔好似蝴蝶停过的琴弦般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第43章 浅川空代   “把柄?”琴酒的话没有转向实验室的内容, 反倒将重点聚焦到了话中朗姆的把柄上。   浅川空代便顺势转了话题,没有拖着吊着继续谈实验的意思:“毕竟在手下待了那么久,也不算一点防备都没有, 如果您打压得太过,恐怕我们也只能向他服软了呢。”   黑发青年轻轻转了转脑袋:“何况,您的话听起来似乎真正在意的倒并不是这份可有可无的把柄,而是那个起死回生的实验研究呢。”   伏特加冷汗“唰”地下来了。   常年作为琴酒跟班的他,哪怕不回头也能想象出大哥阴沉着脸的模样,已经在脑中思考起附近哪里有适合处理尸体的地方。   青年的话语声也仍在继续,不轻不重如棋子一枚枚敲击到棋盘上般清越:“您要选择开枪吗?”   ——————————   赤井秀一提前将必须带走的东西卷到衣物中, 在车入水前顺利将车门拉开, 四周环绕的水体通过折射将天光扭曲成波纹状。   他一手拎着用衣服兜住的杂物,身形一动便在水中游动起来。   此时他只能庆幸手机是防水的, 但枪支是不能带着游泳的, 而江岸两边一定布满了埋伏,他得选择好合适的地方离开。   沉思片刻, 他逆着江流往来时的方向游去,从水中翻身到了岸上。   四周暂时没有人搜查过来, 赤井秀一没有选择先联系fbi的同事, 在手机上按下了中居佳乃的号码。   “啊,诸星大......你还活着?那正好,你先过来一趟吧。”   “恐怕我需要您的一些帮助。”赤井秀一没有离河岸太远, 以免水渍暴露行踪,“他们应该正在沿着江岸找我。”   “这和我可没关系。”中居佳乃声音冷然, 谈不上幸灾乐祸, 但也听不到一丝善意, “既然你不打算做我的员工, 要跟着别的家伙,你的死活当然是由他负责。”   “我不算您的员工吗?”赤井秀一扫视着四周环境,从浅川空代的态度来看,他显然是不介意——甚至乐于促成自己与中居佳乃的关系的。而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深入潜伏的好机会,“如果您能选择我,我也愿意向您献上忠诚。”   中居佳乃原本也不在意这人,他是不是真心的就更不重要了,原本和浅川空代的合作就包含了将人带进组织里的条件。   之所以有这样一番对话,一来是她需要敲打敲打新人,确保后续人能够基本听话。二来,她现在所在的场所并不安全,指不定哪里有朗姆等人的眼线,不便暴露某些讯息。   只是赤井秀一表态的速度太快,让她也感到几分讶然。   松谷矢此人,虽然一向独来独往,却并不缺少人格魅力。仅仅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琴酒便几乎因为当年的算计与中居佳乃拼命,相处时间理应更长的员工竟然会因为这样算不上认真的口头威胁临阵倒戈......   “看起来是适合带小崽子的原因啊。”中居佳乃轻声感叹了一句,没有深究的欲望,“那么你到位置附近呆着吧,别被他们找到了——现在我可没能力让他们把你放出来。”   赤井秀一这才松下一口气:“多谢。”   他长发因沾了水,一缕缕的分开披散下来,水珠顺着长发滚落,融进潮湿的岸边泥土里。草草收拾起包裹,赤井秀一伪造了痕迹简单掩藏一番自己的去向,向着中居佳乃口中的位置走去。   他自然知道径直跳槽的行为在旁人眼中会非常可疑,但是浅川空代的态度下的潜台词说着中居佳乃并不在意。   这并非是诸星大和索甸的合作,而是浅川空代他们的合作。作为双方手中维系平衡的杠杆般角色,只要他不做出超过界限的行为,无论是否开口都不会影响两位真正合作的意向。   选择迅速表态也不过是想要为己方争取点信息上的优势罢了——可惜那个美艳如花的危险女子并没有上当。   毕竟无论如何中居佳乃的要求他都无法拒绝,帮助浅川空代从当前的困境中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资料,如果能够有合适的机会,他自然也是希望能够送回一份给fbi。   中居佳乃此时正在皮斯克不久前发生事故的公司大楼里,她在座位上等得有几分不耐烦,披散的长发顺着肩线淌下。确认浅川空代被琴酒带走前她正在去探望妹妹的路上。共用着一个名字的两个人也分享了彼此的人生,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卷入组织中太深。   琴酒与皮斯克的联手仿佛某种告示——如果朗姆对这种行为都选择了默许,那么距离她彻底被当作弃子抛弃也不会有太长的时间。   有的时候会羡慕琴酒,哪怕当初因为不信任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也还有着与至亲的那个人再次相遇的机会。   可她拼却全力,却始终无法看到拥有一个大团圆的结局的希望。   “大概是我到底不如格兰威特吧......他可真是个厉害人。”她无奈自嘲一声。   组织的秘密实验室,就是她最大的机会,拥有越大的助力越好,她自然对琴酒的加入乐见其成。   “Sauterne。”皮斯克推开了木质大门,一层一层的皱褶堆积在那张衰老的面容上,脸上仍是疏离而略带恭敬的模样。   “我警告过了。”中居佳乃垂了眼帘,“你不会以为琴酒真的能够保你吧?”   皮斯克脸上皮肉蠕动,牵扯出个笑容来:“我确实在收到要求后立刻把人撤走了。是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哦?你撤走了?”中居佳乃冷笑一声,将外围暗藏的人手一一点出,“既然这些都不是你的人,那我就接手了。”   她将话撂下,没有多与皮斯克再多言,施施然起身走了。   皮斯克笑意僵在脸上,上下牙关叩击着,目光阴狠地看着聘婷远去的身影,却没有勇气追上去。   他是靠着黑衣组织的势力达到现在的地位的,深知这是何等可怕的一团阴影,暗地里试图落井下石已经耗尽了最大的勇气,要与组织成员这样正面对抗便有心无力了。   赤井秀一见到中居佳乃时,身上的水气已经快蒸干,只有一头长发还带着几分潮气。   “您是有什么东西准备交给我吗?”赤井秀一先开了口。   中居佳乃挑眉:“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暂时不会出事,交易资料不如武力威慑,我记得你枪法还算是不错。”   “武力威慑?”长发绿眼的青年似是不解。中居佳乃也没有选择解释。   和情报贩子打交道,无论内心愿不愿意,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有着泄露消息的可能。   虽然面前的诸星大或许并不是专业的情报人员,但能够避免解释泄露消息,做个谜语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等消息吧。”   至于消息要怎么传递过来,那就是浅川空代那边的事情了。   浅川空代此时的处境算不上好。   琴酒虽没有选择直接扣下扳机送他上路,也没有相信他说的话。出于稳妥起见,伏特加接受看管任务后把人带到了一间快要废弃的安全屋,拿了两把手铐连上根链子,把两人锁到了一起。   “我倒是能理解你大哥为什么会骂你了......”浅川空代扶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的,他有没有意向换个助手?”   伏特加警惕起来:“我跟了大哥二十年了,他不喜欢爱耍小心眼的人,绝对看不上你的!”   “二十年了,那他真是辛苦啊。”浅川空代自然知晓这是谎话,但这并不妨碍他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怜悯之色。   “收起你那幅模样。”伏特加戴上墨镜,挡住有碍自己恶人气场的大眼睛,“大哥选我自然有大哥的原因。”   浅川空代摇了摇手,听着手铐和锁链碰撞叮当作响的声音:“是吗?你没有听出来你大哥想要和组织二把手作对吗?要是失败......”   “我不会给你机会害大哥。”伏特加本想像以往那样找块布堵住人质的嘴,奈何手边只有一个苹果,递到青年面前被他顺势咬了一口,气得胸口发闷又不好发作。   “听起来你还挺忠心的,不过口头上说的越好听的人背叛起来也越快——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本着合作伙伴的良心提醒提醒他?”   伏特加隔着墨镜定定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把锁链又缩短了一截。   浅川空代:......?   “你休想从我身上获得半点消息!”伏特加冷着脸,“大哥还没同意和你进行什么乱七八糟的合作!”   浅川空代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把苹果捞过来又咬了一口:“他会同意的,而且,你已经暴露很多信息了,我们打个赌吧,你大哥回来还会骂你。”   伏特加本想开口反驳,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闭嘴。   反正大哥骂他是常事,随便这个诡计多端的狡诈家伙怎么说吧。   “顺便,如果你不把我们手上那根链子解开,也许他还不需要回来就可以骂你了。”   “想逃,做梦吧。”伏特加自认摸清了这人的言语套路,下定决心定然不给他分毫机会将钥匙远远抛开,就这样同人面对着坐了两个小时。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默,伏特加正要起身,却见铁链那一头的人将链子往桌腿上一绕,摆明了不想动。   伏特加:!!!   门口的声音停止了,紧随而来的是电话铃声。   “伏特加,开门。”   戴着墨镜的高大男子看了看巍然不动的浅川空代,又看了看被自己扔远的钥匙,声音都结巴起来:“大、大哥......”   门锁传来一声不堪重负的□□,琴酒选择了破门而入。   他一扫眼就将屋内的情形收入眼底,声音不起波澜:“这就是你的处理方法?”   浅川空代符合人设地适时发出了一声噗笑。 第44章 浅川空代   在场的另外两人自然也听到了这突兀的笑声, 伏特加一僵,内心暗骂了一句,却也不敢回头。   琴酒的目光在两人的腕间银光闪闪的两枚手铐上打了个转,微微低头看向伏特加:“你这是在看人, 还是在和他做狱友?”   “说不定他只是想要放假呢?毕竟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要是用着不顺手,换成我怎么样?”浅川空代打了个哈欠,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来, 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   “不关你的事。”伏特加回嘴,眼巴巴看着琴酒走过去将钥匙扔回来, 连忙将手上的镣铐解开。   “心疼心疼你大哥而已。”浅川空代耸耸肩,“不过从某个方面来说, 能找到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他的眼光还不错。”   琴酒似乎将这话当成了嘲讽,闻言淡淡道:“比不得朗姆, 能看得上Sauterne。”   伏特加这一次没有选择插话。   “阶下囚的话当然只是善意的提醒啊, 我还想活命呢。”浅川空代拽了拽沉重的铁链子, “您应该不会选择和我们一起前往吧?或者您也有精妙绝伦的易容术?”   “证据。”琴酒将外套脱下交给伏特加,坐到对面沙发上点了根烟。   淡黄的灯光映在浅川空代的眼里, 仿若两轮当空的月亮,温软而神秘:“在画上。”   琴酒深深看了他一眼。   浅川空代嘴角的笑意不兴波澜,眉间尽是笃定之色。   “说。”   “我没有带画啊。”浅川空代一探手, “一幅名叫《报纸》的画,快递费报销的话,您三天就能拿到。”   “两天。”   浅川空代想了想中居佳乃那狂野的画风:“加急双倍。”   伏特加替琴酒掏出了枪。   浅川空代上身微微后仰, 枕上柔软的沙发, 两手随意搭在膝上, 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手机被扔到了青年怀里。   “联系。”   浅川空代输入的是琴酒必然知晓的中居佳乃联系方式。   【劳烦您把《报纸》那幅画送到地方来吧。】   他输完在这一段话,抬头看了一眼琴酒:“地点是?”   “放到东京往宫城的列车上去。”   浅川空代依言将话打出发送,随后自觉地将手机递回给伏特加。   琴酒面对放肆到如此地步的行为都能容忍对浅川空代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种宽容是对死人独有的宽容。   中居佳乃收到消息后不免颦起眉来,沉思片刻后只让赤井秀一两天后带点东西上一趟列车。   “两天后?”赤井秀一查了查列车表,这班列车正好是隔天一班,“我们可以明天把东西放到车上,这样可以把对决提前情报交接的时候,应对应该会更充分一些吧?”   中居佳乃不吝于对计划表示赞赏,却没有同意:“你的话倒是有些道理,可惜我这里没有合适的画。”   赤井秀一沉默一瞬:“就算没有,不能选择随便用些别的画糊弄过去吗?”   “我们这样想,也得那个不厌其烦小心谨慎的家伙相信啊。糊弄只会让他认定我们在说谎,那个人说不定就会真的有性命危险......”   中居佳乃手指敲击的速度缓了下来。   如果浅川空代选择了和琴酒坦白,或是琴酒发现浅川空代就是松谷矢,那么这场交接就会变成针对她的阴谋——只要浅川空代乐意放弃留到留在她手中的这个人和她手中的情报。   毕竟,有了一个在组织中势力不小还一心维护的弟弟,放弃原本所坚持的东西也似乎并不太难以理解。   她浅浅吐出一口气,手指活动了一下缓解掉冷意,冷静了下来:“何况要是我们真的在交接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以那人的疑心,立刻就会怀疑起浅川空代。呵呵,你不会那么快就想把你的前任老板变成枪下冤魂吧?”   没有必要做出无畏的担心,只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内心就好。   画作的事情可以交给妹妹——正好她最近忙于某些事情,一直没有前去看望她。   这可是每一次都值得珍藏于心的相见啊。   两天后。   赤井秀一将那幅画带上了列车,塞进厕所墙面提前留出的夹层里,没有跟车一道前行,径直下车离开了。   错过先手准备的时机,再在这种时候选择动手就不太明智了。不过既然当时代号为Sauterne的人表示了不愿全盘用情报换取合作,后续的火力冲突恐怕也不会少。   他私心里并不希望选用这种方案,虽然收益不小,但对浅川空代来说风险过大了。虽然作为相处时浅川空代的态度算不上好,但就他观察来看这也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看在曾经受到过帮助的份上,他并不介意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替浅川空代留下一条通向光明的道路。   可掌握决定权的两人,一个不顾及合作伙伴的安危,另一个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情况,早早达成了统一意见。他也便只能顺从决议了。   单论战斗,他还有着自信的。   伏特加拎着手下送回来的画到了安全屋,一把掀开罩着画作的帘子:“大哥,这么轻易拿到,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正常拿到,才说明这家伙没有说谎。”琴酒看了一眼那幅色泽灰暗,外形扭曲混乱的画,干脆利落地把视线移到一旁的青年身上。   浅川空代倒是印证了此前的猜测——这幅画,与他在中居佳乃房中所看到的画面极为相似,只细节处有着不同。   中居佳乃不可能没有在这次给出信息,那么当时的那幅画一定是后续二次加工后想要留下除了这次传递出来以外的别的消息。   如果把不同地方比对出来......   黄、昏、别、馆——这就是当时中居佳乃留在那幅画上的消息。   浅川空代的心脏猛然缩紧,几乎立刻将怀疑重点放到了对外宣称早已死亡的乌丸莲耶身上。   时间......死亡......   “情报?”琴酒的冷声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麻烦用刀把画框边缘拆开吧——东西就在里面,麻烦小心一些,别伤到了画。”   伏特加拿起一把刀将画框边缘撬开,也没有看里面的东西,直接递给了琴酒。   琴酒接过纸张,看着上面的目录,幽绿色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这张纸上,列着朗姆曾进行过的,一项堪称恶劣的计划,他栽赃了一名重要组织成员是卧底,并设计将人杀害。   而那个人的代号是——格兰威特。   足以证明这一事件存在的证据被一条条列了出来,部分不能直接利用的消息记录则被一并附在了纸页上用以作证。   琴酒几乎将纸生生捏碎,脸上的笑意仿若恶鬼一般。   “这个把柄是不错,可惜不够打动我。”   中居佳乃放上这份东西的试探意图昭然若揭。她不可能只掌握了这一点证据,却偏偏将与格兰威特有关的那一部分放到了他眼前,无非是告诉他——我知道你和格兰威特的关系,我也同意有着你的把柄。   他讨厌这人利用松谷矢的态度——何况她也是导致那个人死亡的主谋之一。   “这只是诚意的一部分。”浅川空代指了指卸掉画框的画面本体,“不过我想您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便没有特意提醒。”   琴酒看了看画,稍稍收了收满溢的杀气。   “既然这样,实验室就由你去吧。”   浅川空代其实完全不知道中居佳乃在画上留下了什么——他又不是中居佳乃的妹妹,并不知道她藏消息的习惯。   他赌的是琴酒能知道中居佳乃在画中留下的讯息,也堵中居佳乃为了活命对他所作的调查。   他甚至能猜出画框中的那份情报是什么,才能让琴酒如此心绪激荡。   可他不能坦白,因为浅川空代终归也是要死去的,还回去又抢过来,这不是折磨人吗?   “我可以带个搭档吗?”黑发青年点了点头,又得寸进尺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如果有人想陪你赌命,我自然也没有理由阻止。”琴酒点了根烟,狠狠抽了口气。   浅川空代笑了笑:“多谢您的关心了。”   至于后续的合作,让中居佳乃和琴酒详谈就好。   琴酒这话不过是将某个条件提前提出而已,就算他活着从实验室出来,恐怕也难逃一死。   他不能让赤井秀一折在实验室里,更不能让中居佳乃生疑对赤井秀一下手。   如果他的预料没有错的话,实验室最大的危险来源反倒是有着杀心的琴酒。   这时候反倒不合时宜的想起麻生成实的话来。   一个人总是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的。   可他不能再送上一场糟糕至极的道别了——命运爱好意外,而意外是永远无法预料的。   琴酒带着伏特加进了内室,不久后伏特加出门带他上了车,把人往城区中心商场一扔,手机自然也没有还回去。   “等等,至少得给我点车费吧?”浅川空代拉开了车门,脚还没落地又收了回来,“或者替我联系一下Sauterne?”   伏特加选择了给钱。   浅川空代回到家中,翻出了其中一只备用机,给赤井秀一发了条消息。   “新老板没有我大方吧?这边有份无风险高回报工作,有没有兴趣?”   赤井秀一的消息回的很快:“不赌博不投资,有事直说。”   “啊,那,救命。” 第45章 浅川空代   赤井秀一没有多问什么, 就这样答应了浅川空代的请求。   “听说你们有准备武力威慑?”浅川空代坐在车上摇下了车窗,确认着最后的准备,“我还不知道你们有这么大胆的计划, 早知道谈判的时候就硬气一点了。”   “我以为从现在的结果来看, 你当时已经够硬气了?”赤井秀一撩了撩垂落的几根卷曲发丝, 单手掌着方向盘“去实验室不正是你的目的吗?”   “你也一样。”浅川空代两手叠在脑后, 下巴微扬,看着前窗飞逝的景色,语气不同以往得带上几分冷淡, 仿若破空而落的冷雨。   中居佳乃给出的实验室地址有着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应当曾经存在过他被模糊了的记忆里。   他应当曾经去过那里。   可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接受过什么实验,是在潜入组织后有接手过实验室的相关事宜吗?   浅川空代叹了口气,合上了眼睛,将意识下沉到回忆中, 试图隔着那层被模糊掉过的记忆里掘出些别的东西。   可原本在载入身份后就没有任何反应的系统忽然开始疯狂弹窗, 浅川空代被眼前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弹窗扰得心神不宁, 只得腾出心神,一一将弹窗点掉。   有点不对劲,浅川空代忍下了脑中的嗡闹, 察觉出几分问题来。   但不待他继续查探分析, 赤井秀一踩下刹车,汽车缓缓滑动一段距离, 停了下来。   “到了。”赤井秀一挪了挪自己的针织帽,远远望向装潢豪奢的庄园, 神色冷峻, 甩了个疑惑的眼神给浅川空代。   副驾驶的青年长呼一口气, 打开了自己的手提箱。   鉴于组织成员的身份, 琴酒与中居佳乃都不能出现在实验室中,一切的行为只能交给浅川空代,这也是合作能够达成的原因。   虽然琴酒大抵只是仍然防着中居佳乃是在给他下套,不肯投注太多。而中居佳乃则是想要借此试探浅川空代是否还有更多的势力,借着信任的名头拒绝了更多的帮助。   好在浅川空代的本职还是个情报贩子,威逼利诱就是本行,战斗或许不行,这类潜入事件完全是专业对口。   实验室的核心负责成员自然是不好下手,但普通的工作者要套路起来就容易很多了。   “你觉得我和你,哪个看上去更像这身份证明上年逾五十的安保人员?”赤井秀一拿着两张身份证明,看着浅川空代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一时难免感到无从下手。   “那是备用的另一个人的身份证明——我还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浅川空代抽走那张薄薄的卡片塞到塑胶套装,重新递了一张身份证明过去。   “这才是我们的,不过得等他们那边先行行动。”浅川空代叹了口气,“要是我们有人能像贝尔摩德一样会易容就好了。”   赤井秀一静默不言,将又一情报记下。   “武器没有办法带进去。如果遇到了意外,我会优先保证把你送出来。”赤井秀一收拾着东西下车,一边承诺到。   浅川空代合上自己的箱子:“倒也不用这么敬业,而且优先把我送走和送我上路有什么区别?”   实验室关系重大,琴酒不可能同意让更多的人知晓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动了杀心,很有可能会选择亲自上手狙击。   “我可还等着你救命呢。”浅川空代按了按太阳穴,“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只好把你留在里面了。”   “那我只能希望我们不要遇到这种情况——您还没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你答应的时候也没问。”浅川空代岔开了话题,“这对你的计划没有好处,我只能希望你是看上我开得天价报酬了。”   “您最好不要这样认为,我答应完全是因为您。”赤井秀一承认了青年的后半句,却不愿意就此轻飘飘将这件事揭过。   他承认对浅川空代的印象还算不错,但这并不影响他用各种手段用这件事换取更大的利益。   直白将对方的重要性袒露出来,造成一定心理上的冲击。就算一时没有提出些什么要求,后续对方也会因此对你心软几分。   “我的荣幸,进去以后跟着别人做事就好,等我的消息。”浅川空代背对着赤井秀一,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我打开那边的机器了。”   琴酒自己不方便进入,当然也不会相信被人带出来后二手加工过的情报。因此两人身上都带着窃听器、微型摄像机与定位器。   只有这些小东西开始工作后,琴酒才会开始行动——他要做的是拖住可能导致两人暴露的实验室高层。   潜入过程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赤井秀一与浅川空代进入后便分开行动了,做为今天刚刚到任的新员工,两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实验室布局。   接下来就是琐碎芜杂的日常工作。浅川空代耐着性子,一直等到了中午该休息的时候。   “今天你们先留在这里值班,下次再轮休。”相关负责人点了浅川空代在内的两人,转身出了门。   一如所料。这边的负责人傲慢自大,打压新人压榨手下是常规操作,第一次上班的人很可能被安排在第一轮值班中,甚至会连续值中午夜晚两次班。   “哎,他就是这样......你今天可能会比较辛苦了。”与他一同被点到的人苦着脸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显然不是第一次遭殃了。   “谢谢提醒了,你还没吃饭吧?这里交给我你先去那边歇会吧?”浅川空代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放着资料的小房间。   “这......”那名雇员迟疑了起来,尚还记得那坏脾气上司的反复强调。   浅川空代眨了眨眼,开口道:“之前和你一起值班的人脾气很不好吗?”   “额,也不是......”   青年笑出了两枚小巧的虎牙:“我是想着我们两个人的话,可以一人休息一人看着,这样也不至于太难受。”   “我去那边坐一会就好,你要休息了就叫我起来吧。那间房间很闷,要是被发现了还会挨骂,你最好就在外面歇会。”   “嗯,我怕我不小心碰到外面的仪器,我不会连累你挨骂的。”   “挨骂倒是没什么,我都习惯了。算了,总之谢谢你了。”到底是不知底细,那人没有多说,径直到一旁休整了。   浅川空代按了按额头,在实验室内他脑中总是会闪现出一些破碎零散的画面,随后系统的鲜红警告就会在脑中响个不停,仿佛一枚铃铛在脑中晃荡作响,十分耗费精力。   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确定了实验室最重要的部分在哪里,要如何前去——这一次没有机会,回到现实再算账也不迟。   这个资料室没有存放实验相关的核心东西,堆着的都是些陈年旧料,但也有着部分人员的名单和废弃的实验项目。   这对于实验室内部的人来说或许并不重要,对于他们来说就价值非凡了。   等到时间差不多,浅川空代进了休息室,将外套搭到了脱漆的座椅椅背上,将桌面的大堆东西挪挪叠叠,清出了一片空间。   接下来的难点就是瞒过监控了。   浅川空代将空的水杯放到了离自己更近的位置,趴到了桌面上。   整理时能确认桌上放的大多是人员名单,另一沓破旧不堪的纸业才是废弃的实验项目。   他特意迅速晃过,没有让微型摄像机照进太多的人员名单,随后算着时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推倒了空着的塑料水杯。   被不算的声响惊醒的青年抬起头来,眼神一时还没有聚焦,带着茫然之色,视线缓缓移到了被水杯撞散的一大片资料。   他猛然从座位上坐起,有些手忙脚乱地起身收拾起资料,同时微微抬手,让手腕下方的微型摄像器可以将东西同样录下。   东京地铁爆炸事件——项目T实验2,确认物体重合后表现为最终载入形态。   公交汽车起火事件——项目T实验4,确认选择最优形态表现。   药物实验......   项目T确认失败,已中止。   浅川空代皱起眉头,虽然略去了大段数据与理论,他仍无法彻底从这些琐碎信息中归纳出什么。   但是公交车起火案与地铁爆炸案,他曾在zosk的资料中看到过。   不能过多停留以免让监控器那头的人起疑,浅川空代草草将东西垒叠在一起,余光却不经意瞟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名字。   项目T编号1实验体,编号9实验体,确认失踪。   负责人——长冢夜。   时间......到底有什么问题?   脑中的系统忽然又开始探出大量鲜红刺目的警告,宛如指甲剐蹭黑板的混乱声音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在脑海深处连绵不绝。   浅川空代瞄了一眼时间,顶着惨白的脸色趴回桌上,用衣袖挡住微型摄像机。借着手臂的遮挡叩紧牙关,一遍遍试图切入上锁的投影东京面板。   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解决掉隐患,搞清楚脑中的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与组织的实验又有什么联系。 第46章 浅川空代   一连三天赤井秀一一直没有接收到代表意外出现的信号, 实验室对新人的防备之心很重,他没有任何能够接触到核心资料的机会。   三天后,快要到约定好的离开时候, 浅川空代没有给出回信。赤井秀一皱了皱眉, 随着人流向上, 从庄园中走出。   浅川空代曾说过若有意外不可停留。   及时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从庄园大门离开后立刻便有若有若无的视线锁定上来,但终究没有动手,任由赤井秀一将他们甩开。   原本带着的小零件被鞋底碾碎,混杂进尘泥里,彻底失了效用。   应当是浅川空代他们做了什么。赤井秀一套上了针织帽,贴着墙顺着阴影找到了停着的汽车。   以那位组织成员的性格来看大概不会放他们两人安然离开,却也不能在实验室附近这种敏感的地方的地方动手。   “既然收了费, 就稍微尽心尽力一些吧。”赤井秀一少有地挑起一个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 手则有条不紊地迅速掠过一件件武器, 随后反身拉开车门,系上安全带发动了汽车。   友情是很难定义的,需要双方达成共识的东西,不过赤井秀一乐于自作主张将浅川空代当作普通朋友。   至于是周抛或是月抛或是不抛, 谁知道呢。   虽然不知道那边的打算如何, 但是浅川空代身上还带着他给的的定位器。   他不会比对方的消息滞后。   浅川空代并非故意留在那里不走, 最初的两天连班既是实验室的硬性要求, 也是为了等待中居佳乃他们准备好撤退事宜。   原本他应当和赤井秀一一同混在三三两两不显眼的人中出门,可是负责人将他扣留在了实验室里。   夜班要一直等到半夜才能离开, 正是适合某些糟糕行动进行的好时间。正如最初他调查的那样, 实验室的负责人对新人的刁难体现到了方方面面, 不少行为都让暴露可能飙升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程度, 浅川空代不得不一直绷着精神应对。   那么长时间下来, 再是钢筋铁骨的机器也当累了,何况一个活生生,有着血肉之躯的人。   重重叠叠的草木掩映着富丽堂皇的高大建筑,地下室的阴冷潮气宛如恶魔的粘稠的吐息。趁着夜班一同留守的倒霉研究人员因日渐熟悉而警觉性下降,浅川空代又见缝插针搜集了些许零碎情报。   夜露从屋檐滴落,浅川空代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先是将身上的乱七八糟小道具全部清理干净,止步在了庄园大门口。   “你们谈得怎么样?”   车内的赤井秀一听到电话中的声音又看了一眼对方的位置:“作为猎物的你连大门都还出,就迫不及待询问猎手是否分配好了战利品?”   “如果你用的比喻再友好一些,我大概会更放心。”浅川空代索性挑了给监控死角,在花坛前坐下,“你猜现在监视的人会不会恨不得冲过来背着我走?”   电话另一端的人倒是欣赏这种态度:“你也可以考虑直接睡到花坛里——拖时间也别过头了。”   “放心,随便他们什么打算,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夜宿街头这种狼狈地步。”大抵是精神放松了些许的原因,浅川空代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你在实验室里做了什么?”明白他这是在抓紧时间休息,又不敢真的彻底松懈意识睡过去,便也顺着他的意思同他闲聊起来。   至于那边的其他布置,早晚都是解决,拖一会也无伤大雅。   “啊,我在我的值班同事脸上画了个龟。”浅川空代觉得脑中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好似千万根尖锐的铁钉被人拎着锤子一点一点往往头盖骨中扎。   如若面前有滩水或是有面镜子让浅川空代自己看看,他大抵也会被眼中宛若藤蔓生长攀附的血丝吓到。   “道别礼物?”赤井秀一不着边际地胡扯着,从浅川空代的声音语调确认着对方的状态,一边在心中编织着缜密而不着形迹的话术准备套些情报。   好吧,或许他们离朋友还有着一整个组织和fbi的距离。赤井秀一心底一哂。   “保命至宝。”浅川空代的笑声带着空气轻轻震动着,“我似乎忘了问——你的枪准吗?”   “你可以试试。”讶然于对方的回神速度,赤井秀一遗憾地吞下了大段的后续套话,拐回了今晚要紧的计划上。   “那我就把筹码都交给你了。”浅川空代直起身来,向庄园外走去。   并没有走出多远,四周隐秘的视线便隐隐粘了上来。   “他们肯定封了路,你觉得我去哪比较好?”面露惫然之色的青年扫视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猜测对方大抵是依靠了望远镜。   “几家酒吧吧,庆祝的好场所。”   “我不喜欢酒。”浅川空代叹了一口气,“不过勉强还是能坐一坐。”   “我当不了一杯酒的朋友?”赤井秀一不知被这一番言论戳到了什么笑点。   “嗯......半杯吧,商业应酬。”浅川空代挂断了电话,没说是也没说否。   浅川空代顺着赤井秀一的话找到了对方留给自己的车,后知后觉道:“我这算疲劳驾驶吧。”   “情势所迫,你自己路上小心,不过我的新老板应该会乐意把你从交通科捞出来?”   “这可太跌价了,我不做这种事。希望我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处理好了。”浅川空代拉开了车门,将副驾驶上的水瓶拧开兜头浇下。   “放心吧,成败五五开——这是客套话。”   浅川空代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发动了汽车。   “大哥,人走了。”   琴酒低低应了一声表示知晓,背着狙/击/枪上了高楼:“把人往预定范围带。”   “推出位置了吗?”浅川空代的车速不快,遥遥吊着追兵——既然已经谈成了合作,就算琴酒要动手也不可能像当时那样明目张胆了,需要放着的只是狙击。   还是能够伪造成交通意外的狙击。   “再等等吧,下个路口,不用了,你现在减速右转绕圈。”   “他们会收口包围圈,我不知道路线。”   “要不了多久,右边两个路口还没有封,你就当是夜间兜风吧。”   遥遥高楼之上,顺着风向,赤井秀一架起了狙/击/枪。   琴酒看着那速度恼人的车,缓缓抬枪瞄准了油箱。   再过一段距离就会进入射程了——   野兽的直觉让他及时翻身躲开了射来的子弹,伏特加却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够呛。   调转瞄准镜看向攻击袭来的方向,气流顺着风扑到脸上,在这样短短的动作间,对方的第二枪已然出膛,琴酒凭着方才的瞄准扣下了扳机后只来得及微微侧脸,虽想提醒伏特加,却也是有心无力了。   这一枪打在伏特加脚下,琴酒的子弹也没有对对方的狙击手造成什么伤害。长夜下双方的杀机锁定纠缠,高楼下的那辆车正在虹光中穿梭着,光影在车身上交织出亮丽的金属色泽。   这人的能力甚至超越了组织培养出来的科恩与基安蒂两个专业狙击手,难免让琴酒想起当晚在枡山宪三公司中阻止他追击的那个人——这是这个人第二次打乱他的计划。   中居佳乃他们的好帮手啊。   该放弃了。   尽管仍对中居佳乃以松谷矢的事情威胁他感到愤懑,琴酒仍然保持着理智,确认已经不值得继续投入了。   浅川空代有着自己的势力,并非能够被轻易剪除的党羽,自身能力也过硬,如果除不掉,招揽利用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反正他们这类家伙,除了某些与特定人士相关的事情是逆鳞,其他只要利益足够,一切矛盾都能抛诸脑后。   忠诚、信任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人身上着实是难得一见,越聪明的人越是会怀疑,若非伏特加傻气固执地认着一个人,他身边的搭档大概会频繁来来去去不停歇。   中居佳乃能付出的,他自然也能出更高的价码。   赤井秀一颇为讶然,他虽没打算下死手,但光开枪不见血未免有些过于温柔了。   琴酒经验异常丰富,而且反应非常快——大概近身作战也不差。   这个庞大的,盘踞在阴影中的组织比他们所预想的更为可怕。   琴酒没有收枪,也没有再继续下一步动作,只让伏特加在身后通知围路的人撤去。   赤井秀一矮下身去,双方都卡在了视野死角,默契撤走。   “会护着搭档......似乎很重要。”赤井秀一拇指抵住下巴,会想起方才短暂的交手。   浅川空代确认无追兵后先是向赤井秀一报了平安,回家草草洗漱一番后便倒到了床上,迅速合上眼沉进梦乡里。   浅川空代醒后先是去拜访了宫野明美,见她眉眼间笼着一层愁云,这才得知宫野志保已经前往了实验室。   再等一阵,他会想办法把小姑娘从组织里捞出来的。但现在这话不能对着宫野明美说,因此他只能宽慰几句,勉强让她高兴些许。   该见中居佳乃了——他现在大抵明白,为何她能确认自己的身份了。   在往常的位置扑了个空,浅川空代将车开到了记忆中那间被雷劈起火的房间前,步行绕到了有地下室的房门前。   此时房内还不是他前去时的黑乎乎一片的样子,布置甚至算得上温馨。   中居佳乃替他泡了杯茶,双手垫在下巴下面,笑意盈盈。   “你知道了呀,嗯,愿意向我坦白更多吗——松谷先生?” 第47章 浅川空代   浅川空代摸了摸下巴, 将面前的茶杯向外推了推:“我想知道他们的实验项目,是否是真的失败了。”   中居佳乃难得扎着一根麻花辫,尽管已然算不上青春年少的年纪了, 光滑柔顺的发丝彼此拧缠, 原本艳丽到有些攻击性的美貌被那根乌黑亮丽的麻花辫柔化下来:“我想是某些部分被证明不可行,有些则拆解下来继续研究了吧。”   “那么......你是哪一部分?”浅川空代抿了抿唇,话中如同贮着冰刃一般。   中居佳乃手指捋了捋麻花辫尾的发丝:“我原本以为是药物实验——但是,或许我和你是一样的......”   “我们是人造的时间钉子。”中居佳乃完全掩饰不了笑容中的苦涩意味, “钉子......就是注定会被放弃的。”   浅川空代几乎立时想起了系统对松谷矢的评价——   【废弃时间线上的钉子,被选中的死者, 你们有着同样的本质】   你们。   这句话的意思仿佛隐隐指向了长冢朔星本人。   “我想先核对一下我们的, 嗯, 猜测吧。你从那些研究资料里知道了什么?”   中居佳乃扬了扬眉,午后的暖阳从玻璃窗外扫入, 落到桌上剔透的茶杯里,蕴着琥珀般的暖光。   “你的情况似乎和我预想的情况不一样......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发现了组织的打算,才生起反心的。”   “没想到我似乎对此一无所知?”浅川空代摇了摇头, “拿到不算——我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是实验的一环罢了。”   这是句货真价实的诚心话。   中居佳乃却是摇了摇头:“如你现在所见,你已经掌握了我的全部筹码, 无需在隐瞒什么——当然,我也不会对此有任何不满。”   “我并无隐瞒之意, 你也不必再刻意示弱。”浅川空代没有接话的意思。   中居佳乃定定看了两秒:“好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辫子:“如果我们把时间线当作一股绳子, 他们想要做的就是通过反复的编织,使得最后展现出来的是他们想要的那一部分。”   “我并不知晓他们是如何触及到这种禁忌的东西,无论是确认另一条时间线的存在还是用某种手段来控制它的表现都太不可思议了。”   “显然他们的理论也没有多完善。”中居佳乃嗤笑一声, “但是他们确实找到了某种可能可行的方法。”   “你和我, 就像辫子上的发绳一样, 只是时间线比头发桀骜不驯多了,因此需要用来捆缚的发绳也更多——直到它们彻底合并成一条线。”   “听上去和人体拼接一样让人恶心。”浅川空代点了点头,“所以他们准备了很多‘钉子’,我在废弃资料中看到的实验室看到的地铁爆炸事件和公交车起火事件是成功合并的例子?”   “或许他们认为失败了吧。”中居佳乃却摇了摇头,“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他们所能做到的只是一段时间,小范围的试验。何况最大的研究成果还被证实彻底失败了。”   “不过看起来有人不甘心。”浅川空代越发怀疑起系统的由来,却先行放下。   “嗯......因为如果能够真正掌握时间线——甚至只是能够预测到一部分,利润也非常可观了,所以朗姆又重启了实验的一部分。”   “所以,他们原本的实验计划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这么久远的事情呢?说不定是打算实现永生呢”中居佳乃笑了笑,“在你用我妹妹的安全做筹码要求我保下琴酒时我就有些怀疑了。”   “我并没有想到还会和你见面,难免处理粗糙。”浅川空代回忆了一下,倒也没有再如此前一般继续否认了。   “我想你是通过某些手段查到了我妹妹的存在,但我一点痕迹都没有找到。”   “而你是公安卧底这件事又完全是朗姆与我栽赃的事——若非你当时的证据过于可信,我恐怕会立刻将你卖掉。”   “我那时就有怀疑起你恐怕并非组织传言中的那样毫无根基。不过在后续的调查中我仍然没有查出些什么,倒是发现了实验有问题。”   “所以,你是通过找实验体的方法再次找到我的?”浅川空代挑了挑眉。   “算是吧?我通过一些手段拿到了当时证明实验不可行的研究人员留下的部分资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钉子的——每个钉子都有独特的、唔、用他的话来说,应该叫时间段标记吧,他记录了一部分能够成为钉子的人的消息,可惜我只查到了这一个活着的身份。”   “你和松谷矢的标记测出来是同一个。”中居佳乃轻声笑道,“可惜仪器用过一次以后就彻底报废了,我只能把那堆东西当作废铁赶紧处理掉,资料在我草草查看一遍后被损毁。”   “听上去像是什么陷阱,那个研究人员的名字?”   “他叫长冢夜。”   浅川空代瞳孔微缩。   “所以——”中居佳乃的声音严肃了起来,“你为什么,可以在死后重返人世?明明朗姆的研究显示唯有彻底死亡才能把两条时间线钉死。”   “还是说,身为时间的钉子会在时间段内永生?”   “不。”浅川空代默然一瞬,“松谷矢与浅川空代并不是还未死亡的钉子。”   他们早已被钉死在了时间线上,就如系统中所显示的死亡时间一样。   不过现在看来,系统要么是他父亲的手笔,要么源自组织。   “什么意思?”   “......”浅川空代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确实如你所言,时间线是会被拧和的话,恐怕钉子是注定会死亡的。”   如果他没有猜错,系统所提供的身份载入的是一条时间线,姑且将上一世算作一条暂时无关的时间线。   从中居佳乃所留下的信息推测,作为长冢朔星所在的时间线就是最后所拧合在一起的时间线。   “可是我想活下去。”中居佳乃深深看了他一眼,唇瓣开开合合,眉间带上了明显的愁绪,胸口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频繁起伏着,用了一段时间才平复下来。   “......抱歉。”浅川空代没能说出什么别的话,更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说谎欺骗人,“我会尽力的。”   中居佳乃似是想要出言嘲讽,眼尾上挑出凌厉的弧度,却又迅速冷静下来:“我们的阵营已经锁定在一起了。如果一定会死去,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要你护住我的妹妹,就像你曾经第一次与我交易的那样。”   “我.....”浅川空代的话被她抬手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中居佳乃摆了摆手,“我当然很想活着,但是如果只有一个中居佳乃能够活下来,我更希望是我的妹妹。”   “我只要她活着——毫无风险的活下去,你大概是真的官方有联系,后续也会依靠他们的帮助吧?”   “她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你、你们完全可以查出来。”   浅川空代哑然:“既然这么担忧,为什么会同意查探实验室这种必定会暴露的高风险方案呢?”   “因为朗姆忍不了了,大概是属于我的时间要到了,他想把我埋进去,确认实验成果吧。”   “我已经尽可能坦白了,你愿意给出答复吗?”   “......你明明早已知道死亡的结局还要让我亲口说出来,分明没有打算给我拒绝的余地。”   以中居佳乃对实验的了解,查探了那么多钉子的情况,绝不可能不知道其他人死亡的结局。   何况中居佳乃的话语中所隐隐透露的意思分明就是早已知晓浅川空代的存在是特例。   “我答应你。”浅川空代神色郑重。   同样,我会尽我所能让违法作恶者接受审批。   “那么接下来谈谈怎么应对朗姆吧。”   ——————————   赤井秀一一时间忙了起来,转行到别人手下后浅川空代仿佛仍然将他当作了付钱可用的廉价劳动力。而中居佳乃并没有因此减少给他布置的任务,甚至还隐隐有增加任务量的意向。   不过他在那个组织中的地位也明显提高了。   浅川空代也终于筹备好了一份相对完善的计划,准备与宫野明美详谈。   “早上好呀明美姐。”浅川空代将带上门的礼物交给宫野明美,笑着打了个招呼,“志保还没有回来吗?”   “嗯,她工作大概很忙吧。”宫野明美笑容一滞,想要草草带过话题。   “唔,那明美姐你们有打算换个工作吗?”   “这个啊,再说吧......”   “我是认真的哦,这种没办法和家人见面的感觉糟糕透了。”浅川空代坐下,揉了揉手腕,“不如考虑换个工作?以志保的本事,应该并不难吧?”   宫野明美确实为这个提议心动:“志保留学是由组......他们那些人资助的,轻易离去恐怕不好。”   “这样啊,抱歉,是我多言了。”浅川空代打量着她的神色,确定宫野明美会有所准备后便放下了心,道了声歉。   【积累差异值:92】   差不多快要结束了,目前来看也没有牵扯到太深入的感情......该想想怎么把死亡价值发挥到最大了。 第48章 浅川空代   要让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姐妹两人从组织脱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由于高端实验人员的欠缺,组织对宫野志保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常规标准。   浅川空代目前所能想到的方法也唯有假死一种,而这一方法意味着宫野明美姐妹必须改名换姓, 躲躲藏藏。   能够离开,总是好的。   正好还能顺便送赤井秀一一份晋升功劳。   生病假死当然是不可能选择的方案, 浅川空代准备直接伪装成绑架。   鉴于绑匪本人并不能打,就算能打也不可能武力突破组织的实验室,智取便成为了唯一一条剩下的道路。   “你准备一个人,绑架一整个实验室的研究人员, 有什么意义?”中居佳乃闻言险些一口茶没有含住。   “准确一点吧, 是实验室的部分研究人员,而且计划里也不是只有一个人干活。我又不是什么孤立无援的可怜虫。”浅川空代摇了摇头, 伸出手指:“至于原因么,第一,说不定那些人还知道点什么;第二, 我得从实验室那边收点利息, 只是窃取资料不造成破坏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温柔了;第三, 我们得找个对朗姆动手的好借口, 这就是现成的大好机会。”   中居佳乃揉了揉额头:“我有些不太想管你了——你又瞒了我什么?”   反正中居佳乃不会往宫野志保身上想。浅川空代始终没有彻底相信她,又怎么敢将无辜人员暴露在她的视线里?   她出手相护的动作看似动人,实则不过是没有其他选择罢了——她不是能被交付后背的朋友, 只是需要彼此提防,谨慎合作的短暂盟友。   毕竟直到从实验室回来之前,浅川空代一直能察觉到中居佳乃所掩藏的隐隐杀意, 相较而言, 赤井秀一至少属于是不会随时背叛的良好合作者。   唔, 至少算是勉勉强强能够一起喝酒的朋友吧。   “看不出来就当我没有瞒着你什么。原本也没有准备让你管我。”浅川空代摊了摊手, “你只需要准备替我收尸就好。”   面容艳丽的女子看上去颇有几分现在就替他收尸的愿望。   浅川空代和赤井秀一约在自己名下的一家酒吧见面。   “您有些过于认可我的业务能力了。”赤井秀一只当他又有新任务,见面后不得不感叹一番,“太难的任务我恐怕没有时间。”   “我还当组织拦着你接私活呢。”浅川空代笑了笑,手中的果汁是符合他这张脸的样子,却和酒吧的气氛格格不入。   “放心,只是请你和酒而已。”浅川空代笑着将酒单推了过去,剩下的话随着果汁抿回了口中。   “这么好心?”赤井秀一不免狐疑,却也没有客气,“你作为老板酒吧老板,真的一点酒都没打算试试?”   浅川空代摇摇头,眉心微皱:“我确实不喜欢喝酒,你点什么都记我账上就好。”   “那就算了。”赤井秀一也不勉强,“真不打算说准备做什么?”   浅川空代笑道:“反正不会害你就是了。”   赤井秀一很清楚浅川空代的性子,若非有非要见面的理由,他是决计不可能浪费时间出来同他在酒吧见面的。   既然不是在电话里不能交流的特殊事情,那就多半是见面本身是一种目的了。   看来周抛型朋友勉强也能算得上是好朋友的一种——否则以赤井秀一的性子,怎会当真准备就此打住?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们想要些什么。”等待调酒的时间里,赤井秀一斟酌了一下,半分试探半分真诚的发问,“能告诉我理由吗?”   令人目眩神迷的斑斓光色一一掠过,繁复却不至丑陋,最是适合游戏人间的好景象。   浅川空代难得没有谜语画风含糊过去:“你自己都抱着可笑理由来做这些事,还要问别人怎么想的?”   “我以前不是已经回复过吗?可是你还没有对我说实话呢——你为什么需要我?”赤井秀一见状也免不了起了得寸进尺的心。   “当然是——”浅川空代的笑声又轻又飘,仿佛一点飞雪在空中左摇右晃,迟迟没有落地的意思,最终干脆在半道上一拐,失了踪影。   “你猜呀。”   赤井秀一便无奈了:“您倒是一如既往会吊人胃口。”   “彼此彼此。”浅川空代笑了笑,“不告诉你主要是我不敢把身后事托付给你。”   “我看上去像是会侵吞朋友遗产的那种人?”赤井秀一闻言将酒杯一放,冷锐之色从眉眼间显露出来。   浅川空代竟也不怕,摇了摇手中的果汁,同桌上撂着的玻璃杯碰了碰:“我又不是你朋友,这种事情,可不是老板该知道。”   赤井秀一似是想要叹气,到底没有说出话来。只举了举杯,同青年手中的果汁又碰了碰。   在混沌迷幻的酒吧里,这一碰杯显得格格不入。   ————————   宫野志保近日总有几分不安,仿佛有团毛线球在心中滚来滚去,真要想抓住什么头绪又摸不着分毫,惹得她心绪不宁。   又一次半夜从床上惊醒,宫野志保索性穿上拖鞋下床来,两手一掀拉开了帘子。   灿银色的皎洁月光均匀铺洒在不大的房间内,宫野志保倚在窗前,茶色短发扫过肩头,一阵阵痒意也随之传来。   窗户是无法打开的,但从低矮些的树丛晃动来看,窗外大抵是有起风的。   她有些想姐姐了。   等等——方才那不是风!   从组织因前段时间的意外而越发严密的防备下潜入进来绝非易事,来人的目的不可能是来看看夜景。   宫野志保心下一惊,立刻想要出声预警。   “最好不要哦。”听着颇有几分耳熟的青年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宫野志保回头便见到了一手握着枪对向她,一手抛着不知何物的蒙面人站在不远处。   枪上有□□,手里抛着的应该是催泪瓦斯之类的东西——可是,可是他是怎么进到守卫森严的研究室里的?!   尚还年幼的宫野志保第一时间的反应竟不是担忧自己的安危,而是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这个人,姐姐和自己明明那么相信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宫野志保的情绪,浅川空代将枪口轻轻向下偏了偏,十分绅士地欺身靠近,随后用绳子松松跨跨捆了个结。   他特意用了本来的音色,没想到宫野志保反倒是更不配合了,浅川空代无奈,又没有时间去翻找房间内的窃听器,只得轻轻在她手心中划了几笔。   别害怕,我在。   宫野志保身体小幅度颤抖着,随着深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她双手被缚在身前,绳结只要拽住一端一拉便能解开,眼前蒙着一块根本没有什么遮挡作用的白布——这是显而易见的放水。   他不是来杀她的。宫野志保迅速分析出了这个结论,伸手拽住了青年的袖子,扬起下巴朝某个方向点了点。   浅川空代明白她是在告诉自己窃听器的位置,也意味着她选择了相信自己。   “乖孩子。”他拍了拍宫野志保的头,看上去是对她没有激烈反抗表示满意,实则在轻声安抚着少女惶恐不安的情绪。   浅川空代自然没有那么强大的势力来明目张胆突袭组织的实验基地,做的事情不过是冒名顶替和绕路潜入罢了。   还得感谢多年辛勤工作积累下来的资料信息与技术,在高价诱惑下竟然连掌握易容的人都找到了一个。   浅川空代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找上了贝尔摩德,不过试探后又确认对方只是个年轻女孩——甚至还认识麻生成实。   只是在看到这张□□的时候,浅川空代也忍不住再次暗骂了一声命运。   他曾在中居佳乃的死亡现场将一个年轻人的照片与遗言联系起来,最终说服了搜查一课收队。   而那张脸,与现在他脸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询问易容者确定这并非以现实中某个人为蓝本做出的面具,   可是他分明没有计划死在宫城,更没有准备让中居佳乃动手杀死自己。   是当时的推理错误了,还是后来出了什么意外?   为了尽可能避免意外的出现,他还是决定先重新制定一份勉强能符合融合后时间线的计划。   言归正传,浅川空代将宫野志保趁着某个间隙将一颗胶囊送进了女孩口中,也没有叮嘱她咽下或是吐出。   他把人带到了某个空闲的实验室内,转身出去锁上了门。   组织的安保当然不错,实验室的门锁上后没有密码是绝对无法打开的,这本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脱而做出的设计,此时却成为了困住他们的枷锁。   室内起了一阵白烟,宫野志保相信其中一定有着某种催眠物质。   她舌尖顶了顶外壳微微软化的胶囊,轻巧一转,便将之咽下了。   她想起青年在路上给出的选择,假死,同姐姐一起彻底脱离组织,或是留下,另作他想。   她选择了吞下药丸,这不仅需要抛弃过往的勇气,还需要对承诺者的信任。   好心的绑匪先生,我愿意相信你,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在渐渐浓厚的白雾中,茶发少女的意识也一点点模糊起来。 第49章 浅川空代   组织的实验室防卫力量反应的很快, 但在浅川空代已经成功完成了绑架后,行事也没难免有所顾忌。   “查到什么没有?”监控室内昏倒在地的人被匆匆赶来的支援者叫醒调监控,但实验室的电路已经被彻底破坏了, 连带着总控室也受到了影响。   浅川空代躲在黑暗的监控死角里,捏着变声器藏在监控死角,一边听着总控室内的声音。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费尽心思冲到组织实验室内大开杀戒,他得听听组织实验室中的人员给出的理由。   “反正不可能是条子查过来了。”一人嘟嘟囔囔,一边仔细检查着。   “所有人都是刷身份卡进来的——除非他能翻过我们的墙,那他恐怕已经超越人类范畴了。”   “监控还没恢复吗?被绑的人都关在哪啊?”   “看不到!但是他既然没有直接把这儿炸了, 说明是想谈条件,不如想想他有什么目的。”   一群人焦急地翻找着闯入者的踪迹, 而浅川空代则静静听着他们在慌乱之下所泄露的信息。   看起来, 有琴酒与朗姆以身作则在前, 组织内斗的情况十分严重。   而这一系列的事的发生,既不是出于审判, 也不是源自侵吞......   它毫无理由,却切切实实越演越烈, 威胁到了组织。   仿佛有只藏在暗处的手拨弄着命运的丝线一般。   浅川空代缓了缓高度紧张的精神,压下疲惫, 打开了对讲机。   “不用白费力气,除非将整个实验室一并炸掉,我保证你们没办法得到他们的任何消息。”   陌生的低沉男音传来, 因电流波动而有些失真。   “你想要什么?”职位最高的实验室负责人开口询问,与四周惶惶的人群不同,他的声音冷静而漠然。   仿佛毫不在乎被关起来的那些人一般。   浅川空代道:“我要一个人的命, 你们最好先直接联系你们的上司, 或者其他能管行动组的人。”   “晚半分钟, 里面的东西就坏一点。”   没有人知道他指的是仪器还是资料,抑或是......人。   这是朗姆派系的实验室,那名勉强拿到代号的组织成员愤恨又恐惧,因着对方话里话外表现出对组织的熟稔。   是有叛徒吧?否则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能做成这种事,对方绝对不可能只出动了一个人,到底有多少人藏在监控损坏的阴影里,又或者披着与他们相同的衣服,混在他们中间做着内应?   在发现敌袭的第一时间朗姆就得到了消息,只是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赶到,只能远程监察情况。   听到对方这一要求,朗姆一边调人围了实验室,一边皱起了眉。   “他想要谁的命?”朗姆没有一口答应。实验室出了这种事情已经必定会是有重大影响的了,如果再处理不好,哪怕以他的地位,也绝对逃不了boss的问责。   浅川空代听着声音被刻意调小的窃听器中传出来的忽然放大的声音,分出一丝注意力去关注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暂时还没有查到此处,退路也没有被封死。   浅川空代垂了眉眼,整个人斜靠在墙边,声调缱绻和缓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长冢夜。”   他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眉眼间却缭绕着寒意。   他也很好奇,朗姆那边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毕竟他的确能够确认自己父亲的死亡。   “我们会替你联系相关方面的......”   “我知道他和你们在一起。”浅川空代的笑声中有着几分疯狂,“你们给不了我交代,我就只好那这些同样工作的人抵命了——不知道他一个和这么多人并上资料哪个更重要些?”   朗姆听到这里心下暗骂了一句倒霉,心下不由骇然。   长冢夜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做出了什么,但是boss惯来高看他,可惜后来似乎是负责的实验出了差错,boss渐渐放弃了他。   没过多久这人便因为意外死亡了。   这点消息不仅久远,还来源有限,知道这种情报的人也很有可能会窥探到组织的其他重要秘密。   而且这个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同长冢夜有仇,精神状态也不怎么正常,不让他满意怕是果真能做出些鱼死网破的糟糕事情。   可是长冢夜已经死了,他上哪找办法把人交出来呢?   朗姆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疼。不久前他还在为皮斯克和琴酒双双倒霉而暗自松了口气,马上这糟心事就轮到他了。   “这位先生,我们确实曾经见过长冢夜,可是他已经死去很多年。人死为大,你找我们,我们也很无辜啊?”   “你这样,未免也太没诚意了。”浅川空代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还是你觉得我会在乎这里关着的人和东西?”   总控室里的人听着他情绪激荡下口中的称呼又换成了这里,又不得不派人着重查看各个实验室周围的情况。   只是组织的实验基地里大大小小的实验室不知凡几,就算能够排除掉一些过小的实验室,要找到人也并易事。   “不不不不,您别冲动,别冲动!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要找这人,总得给我们时间不是?”实验室的负责人冷汗“唰”地铺满了额头,若是果真有个什么差池,朗姆未必有事,他这个现成的背锅人选可吃不了兜着走。   “不如这样,您放一些人出来,我们帮您找找人,要是找到了,到时候您想怎么怎么样,别对旁的无辜人下手呀,对吧?”   浅川空代低声道:“听起来不错......但是你们不会把我当傻子了吧,刚刚还告诉我人死了,现在又改口替我找?想糊弄我啊。”   “人是不可能放了,他们也走不了。你们还谈无辜,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再说,无辜不无辜关我什么事?我家人难道就不无辜——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他的样子。”   “你们不会想要护着人到底吧?”   朗姆从牙缝里挤出点声音,接管了交接权。   “他确实曾经在我们这里工作过,但是后来实验出了误差,十七年前就辞职了,他私底下干了些什么,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十七年前,浅川空代五岁,但长冢夜在建立zosk后不久便潜入了黑衣组织,连作为松谷矢见到人的时候,他的状态也应当正在为组织工作......   朗姆在撒谎啊。   “辞职?你们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既然是替你们工作,那找你们也不错。”浅川空代骤然改了口风,“你们既然带不来人,我就只能带着这些家伙下地狱了。”   要么安抚,要么朗姆会先下手为强,把实验室轰掉。不过鉴于他特意绑了两个有代号的重要实验员,后一个选项就相当于被手动划掉了。   何况以朗姆的性子,绝不会惮于比拼耐心。   朗姆一口气顿时堵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吐也难受,他生平最怕不怕死的人,最恨不要命的疯子,而今天搅局的家伙,显然兼具两种特质。   “您和我们浪费时间又有什么必要呢,说不定他正在外面过的快快活活呢。人是真的不在这里,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能不去找人吗?”   浅川空代在阴影中穿梭着,看到不远处的路口有身影一闪而过,随后被布置的陷阱绊倒。   带着□□的□□时不时变换位置处理掉零零散散落单的人。他们也渐渐学聪明了,选择了抱团。   撑不了多久了。   “你们倒是会骗人。”浅川空代话中带出几分不耐烦的语气,“十七年前就走了,还能在十五年前和大名鼎鼎的贝尔摩德见面?”   朗姆听懂他言下之意,脸色黑了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谎话被拆穿,还因为浅川空代看似无意间透露的消息。   如果贝尔摩德和长冢夜见过面,那么难免会猜出他这几年的小动作和那个实验有关——boss是否已经从贝尔摩德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浅川空代笑了笑,乐得把水搅浑。   于长冢夜见面的是松谷矢,也就是长冢朔星。而这些身份,都曾有意无意间与长冢夜有过一面之缘。   就像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线中钉上了一个锚点,一切都可以溯源到同一个基点。   朗姆一时没有说话,浅川空代挂了电话,打开了实验室的门锁,抱起了尚还年幼的宫野志保。   他得把小姑娘送出去。   原本应当昏睡的宫野志保却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浅川空代愣了一瞬:“你吃了啊。”   “好心的绑匪先生......”宫野志保嗓音因刻意压低而有些沙哑,“你准备直接炸掉实验室吗?”   “我不至于有那么大本事,送一把火而已。”浅川空代把人往背上一扔,“放心,不会太严重,只是毁掉大部分研究资料而已。”   “包括这里吗?有些东西,我也希望它们能毁掉。”   “你已经参与研究了吗?”浅川空代算着时间,估摸着做的延时装置快要触发了,“这里有人,我没有准备放火。放心吧,我不会留下什么东西给组织的。”   他见宫野志保能正常行动,便道:“起火时他们注意力分散,你按照我说的路线一路往前,到墙角会有一个地道的入口,路口一直按有黄色标记的方向转,我拜托了一个朋友接你。”   “那你呢?”   浅川空代把人放下,默默在心中数着数:“我得放烟花啊——快走吧。”   炽热的烈焰藤蔓般肆意生长而起。   既然小姑娘愿意接受并相信,他总得做个好的扫尾。   宫野志保的身影消失在了暂时安全的通道中。   朗姆听到了实验室那边的汇报,到底没忍住骂出了一声不雅语言。   “该死的疯子。” 第50章 浅川空代   那条路并不好走。不仅有越发干燥灼热的空气, 四处弥漫的黑烟,还因电路问题缺乏照明, 宫野志保逃得并不容易。   从狭小的地洞口爬出后, 宫野志保的精力已经告罄了。她双手撑到地上,小腿发力,勉强把自己登上了地面, 大口大口喘息着。   黑色短发蓝眼的青年将茶发小姑娘从地上轻柔地扶起来,替她理顺呼吸:“你还好吗?”   他看上去稚气未脱, 苍蓝色的眼中满是关切。   宫野志保顿时明了这就是浅川空代口中所说的被拜托来接她的人, 细细调整了片刻呼吸:“我没事,我们得快点走, 麻烦你了。”   麻生成实见茶发少女满脸疲色,身上还沾着泥土与灰烬,便知她来得并不容易。索性就把人往车里一塞, 也没多问发生了什么, 径直开着车按照自己老板要求的路线迅速离去。   宫野志保望着窗外的景色, 捏紧了拳头,默默地为留下的那个人祈祷。   请一定要逃出来啊,好心的绑匪先生。   浅川空代此时的状态倒是算不上差。对于起火地点的清晰把控和实验室的熟稔让他尚还勉强称得上游刃有余。   只是要谈脱身便有些难办了。   如果死在宫城的确实是浅川空代,那么无论在实验室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导致他丧命, 做点什么也无需顾忌。   如果他确实不幸葬身此地,宫野志保与宫野明美都已有完善的安顿计划,后续也没有可出意外的地方。   回去后也可判断已经合并时间线是否仍可以继续变动。   在这里是死是活都是赚, 这样的正和博弈, 自然是值得拼尽全力试一试的。   黑烟与烈焰在钢铁水泥浇筑的建筑上发芽生长着, 匆匆而行的组织成员也不过是一队又一队赴火的蚂蚁罢了。   浅川空代肺部早已呛满了浓烟, 呼吸间都仿若细小的颗粒在胸腔内游荡, 带起一片一片猩热的刺痛。   他摸黑又打出了一枚子弹,将唯一没有甩掉的追兵解决,单手一撑从一楼破碎的窗户翻到了低矮的灌木丛中。   浅川空代原本便不是什么擅长战斗的人,这一番下来体力也耗了个七七八八。离开的路想必也已经被完全锁死——时间差的优势只够他趁着朗姆布局有缺送走宫野志保。   至于他自己怎么走,自然是只能看着情况随机应变了。   实验室原本的成员和朗姆后续调来的人手应当没有多少默契。不过有了被浑进来的前车之鉴,朗姆一定有交代不能随便放人离开。   说是不能让人离开,但朗姆不在现场,经过二手转播的消息总会打上几分折扣,恐怕不能尽如他意了。   目前朗姆还能控制住局面是因为火势并不算太大,安全的空闲地方还有不少。   将人围在空地上,用言语诱劝,武力镇压,勉强还能压制住躁动不安的人群,但如果人们认为情况进一步恶化了呢?   浅川空代重重呼出一口气,稍微理了理思路,回头看了一眼吞吐着浓浓黑烟的大楼,嘴角微微一翘。   他原本就为了混入实验室穿着研究人员的服饰,如果情况恶化,他也未必没有机会再次浑水摸鱼。   先要打破他们对安全区域的认识——实验室内没有安全的地方,人群自然就会混乱起来。   浅川空代抬起了枪口,没有瞄准手无寸铁的研究员们,而是冲向了在拦截逃出火场人群的那群人附近。   装了□□的枪出膛的声音在烈焰鼓动的风声下悄然消逝。   子弹射中了水箱,铁皮与子弹的摩擦声仍是不起眼的,但炸裂开的水箱伴随的巨大声响足够引起注意了。   “先生!我们这边出了意外——”   人群骚动起来,浅川空代算了算弹夹,又向建筑裸露在外的管道开了一枪。   经受过组织训练的人自然能大致判断出开枪位置,当下举枪瞄准。   扳机叩响——   他们可没有安装□□,此起彼伏的枪声让实验室内并不知晓组织真面目的人们胆战心惊。   恐惧压缩到极致,本能也会叫嚣着逃离。   人群中终于有人压抑不住情绪,向着外面逃去。   有一便有二三四,围堵的人也不可能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对着所有向外逃跑的研究人员攻击,场面顿时失去了控制。   浅川空代并没有随着第一批失去理智的人一起逃离,反倒是静静观察了片刻。   他就是逼着朗姆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选择——追捕可能混在第一批人中逃离的匪徒,加强力量控制大门这边的情况都需要人手。   如果他抽调了别人过来,其他地方的防卫力量就会减弱。   而第一批逃走的人必然会被重点追查,而且一旦朗姆选择了追捕,浅川空代离开的可能性就无限降低至逼近零了。   而转述的消息很可能会让他误判局势。   朗姆最终还是选择了追捕与加强大门守备力量。   浅川空代扯了扯嘴角,同宫野志保一般逃出了包围圈。   小威力的在炸弹能够将那个地道炸塌,后顾之忧也一并解决掉了。   只是他只拜托了麻生成实接走宫野明美,现在他在这里也并不安全。   不过,赤井秀一也应该到了吧?   熟悉的黑色影子在夜幕下狼奔而至,浅川空代不由笑出了声。   看起来他命不该绝于此地。   赤井秀一摇下了窗户,看了浅川空代一眼,扬了扬下巴。   “兜风吗?”   虽然不合时宜,但浅川空代仍然笑出了声来。   “当然乐意。”   赤井秀一开车自然不需要浅川空代规划路线,浅川空代上车后便捞起水杯狠狠灌了一口水。   “你这次连准备做什么都懒得告诉我了。”赤井秀一余光扫过形容狼狈的前任老板,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当然是兜风啊。”浅川空代擦了擦脸上的尘泥,将水杯放下。   赤井秀一便知道他这是准备隐瞒到底了。出于对勉强算是朋友的信任,他压下了fbi的掌控欲与探究欲,安心把人往家里送。   “竟然已经天亮了。”浅川空代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太阳正从地平线下一点点跃出,镶上一层橘红灿金的边框。   赤井秀一分心侧眼一看:“差不多是该到天亮的时间了。我把你放在这里,你赶紧自己打车回去赶紧歇歇吧。”   “还没谢谢你带我出来兜风。”浅川空代整理好形容,将脏乱的外套脱下,找赤井秀一要了一个口袋塞了进去,“虽然开的是我的车。”   “这不是应您所邀吗?”   浅川空代笑了笑,又从车上拿了点东西,拎着袋子下了车。   天光大盛。   浅川空代确认了确实没有组织成员跟着自己,抬手招了一辆车回了家。   朝阳薄金般堆积在他的背影上,木门笃笃被敲响。   “老板回来啦?”麻生成实应声开了门,忙把人拉进来。   宫野志保坐在沙发上,闻言也跳下来,快步到了门口,眼下挂着一圈青黑。   两人应当都一夜未睡。   这不是宫野明美隔壁的那间房屋,是狡兔三窟的情报贩子的另一窟,一间面积不大单身公寓,被浅川空代随口找了个理由低价租给了麻生成实。   “辛苦你了成实。”   麻生成实闻言笑道:“能帮上老板的忙我很高兴——我相信您在做的是好事。”   “我只是在做我能做的事罢了,我也希望它能是好事。”浅川空代被这样直白的信赖逼的一愣,好似一团软乎乎的棉花裹着,带着天空的柔情与朝阳的暖意,叫人心生欢喜。   “那我先走啦?老板你自己忙?”   “好。”   浅川空代这才转头看向宫野志保:“稍等。”   他没有把新身份的资料放到这间屋子里,而是存到了赤井秀一的车上。   如果他没有成功逃出来,果真死在了实验室中,赤井秀一就会收到他定时发送的短讯,将东西带给宫野姐妹。   宫野志保看着浅川空代熟练处理了昨夜的证物,然后将一封文件递到了面前。   “如果接受的话……新生快乐。”   茶发少女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眼睫蝶翼般翕动一下,落下泪来。   好似一场雨划过,又好似长河深流,她没有擦去泪珠,也没有为此感到狼狈,她将东西收好,抹掉眼角的泪痕。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谢谢……”   浅川空代点了点头:“你姐姐那边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处理好。组织那边应该会去找她,我会同她说清楚,你们最近尽量不要联系。”   宫野志保虽然忧心,却也点头表示了同意。   【积累差异值:94】   浅川空代此前在车上只草草包扎了一番伤口,如今到了安全的地方又处理完了事情,自然一股子钻进房间休整。   斜阳夕照,黑发青年重新回到了宫野明美附近的家中,给中居佳乃打了电话。   “可以……动手了。”   是时候给朗姆上演一场大戏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你准备好接受追杀了吗?”   浅川空代一笑:“你尽管拼尽全力来试着取走我的性命。”   中居佳乃的声音中带着兴奋与近乎绝望的癫狂:“那我可……却之不恭了。”   宫城——如果现实没有错,这一切都会在那里落幕。 第51章 浅川空代   浅川空代固然不怕死, 却也不想死得毫无价值。中居佳乃同样不愿意束手就擒,随随便便接受死亡的到来。   他们的打算是由中居佳乃假意追杀,放任手下朗姆安插的人手将消息透露给朗姆, 将他同样引到宫城。   而中居佳乃会抽调绝大部分人手在宫城布下针对朗姆的陷阱。   尽管困住他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但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无论是组织中其他虎视眈眈想要朗姆手上权力的,还是一直放权给朗姆的那位先生,都不可能视而不见。   只要一查事件的起因, 朗姆所想要掩藏的一切都会被察觉到端倪的人掀开。   无论结果是朗姆的势力被贝尔摩德和琴酒他们瓜分掉也好,中居佳乃都乐见其成。   而浅川空代回忆了一下后续和组织的接触, 大多是贝尔摩德与琴酒出面——判断朗姆确实有地位跌落的可能。   毕竟做了组织那么多年的二把手, 就算权势果真不如以往, boss也不可能直接换人。   就算有什么意外,他们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中居佳乃直言处境糟糕,想要搏一线生机, 如果能够抢先从朗姆手中取到足够的好处, 还可以以此向boss或是贝尔摩德等人投诚。   浅川空代应下了。   在他的要求下, 赤井秀一成为了发现造成实验室事件幕后黑手的那个人。   “你倒是替他算的好,明明什么力气也没出,功劳倒是捡了不少。就算出了什么事,这安排算下来也没什么坏事落得到他头上——你是把谁都当弟弟养了吗?”中居佳乃话中不无嘲讽, “这种架势, 你还真就一点也不怕送进去一手提拔的人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虽然组织里绝大部分人都是废物,但这种形容安在他身上未免过于侮辱人。”浅川空代不痛不痒刺了回去。   “做戏做全套,我在派人查了, 你还要多久起身去宫城?”   “我答应了要在东京陪人喝次酒, 顺便处理一点事——后天吧, 你自己要把控好朗姆那边的动向。”   “不劳费心。”   浅川空代需要通过赤井秀一确认fbi的态度,防止出现意外。   赤井秀一再次被人约到酒吧时似乎隐隐猜出了什么,更难得的是看到浅川空代面前摆着一杯酒。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一杯酒。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   浅川空代淡淡抿了一口,脸上不适之色一闪而过:“偶尔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赤井秀一便笑了起来:“这次找我没事?”   “我希望没事。”浅川空代摇摇酒杯,“也希望你能这么觉得。”   对面的长发男人没有接话,翠绿的眼瞳反射着酒吧的灯光,宛如幽暗丛林般危险幽深。   “你有麻烦了。”   半响,他下了定论。   浅川空代歪了歪头,酒意上涌,面色微醺,眼神仍是清明冷静的:“算不上麻烦,我更乐意称它为机会。我希望这些事情和fbi没有关系。”   “我做不了决定——你想要雇佣我吗?”赤井秀一向后一靠,避过了话锋,拐了个弯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浅川空代摇了摇头:“王牌要价太贵,我身家不丰,实在是付不起了。”   “只要一杯酒。”赤井秀一打断了他的话,“你把你面前的酒做酬劳付给我。”   浅川空代索性一仰头将酒饮尽,将空杯置于桌上:“抱歉,我付不起,无论是这杯酒,还是别的东西。”   赤井秀一没料到他拒绝得这般果断。   “你没有必要插手这件事。”浅川空代笑了笑,“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你身后的势力,做你该做的事去吧,前老板已经付过足够多的报酬了。现在你被开除了。”   “......你不相信。”赤井秀一明了青年藏在拒绝话语下更伤人的态度,他不乐意让fbi知晓这件事情。   浅川空代扬起了一边的眉毛,那动作轻挑又顺畅,带着一股子狡黠:“难道不是吗,除了酒,我们一直在交易别的一些更珍贵的东西——我向来信守承诺,不会破坏生意或者毁约,但不代表我愿意一直和你合作。”   青年背光坐着,眼睫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陌生而冷淡:“我说,已经足够了,到此为止,探员先生。”   这是什么用完就扔的态度?赤井秀一感到几分古怪,却想不出他拒绝的其他理由。   就如同赤井秀一抱着利用的心态接近一般,浅川空代同样在利用fbi达成自己的目的。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并默契隐瞒着。   如今猝然被揭开,仿佛翻脸的征兆。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来陪朋友喝酒的。”两人对视片刻,赤井秀一先移开了目光。   浅川空代用空杯撞了撞满杯:“当然不只是。”   “我会找到一个更合适的理由。”长发的王牌探员压住浅川空代的手腕,将自己杯中的酒倒出了一半到空杯里,轻轻一碰。   浅川空代来者不拒,只小口小口品着酒液,没有说好,也没有阻止。   “我其实并不喜欢fbi。”青年忽然道,“不过总有比fbi更让人厌恶的存在,何况开门做生意是挑不得客户的。”   “恐怕我低估了你的情绪管理能力。”赤井秀一没再提起方才的要求,只开起了玩笑。   浅川空代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人,要骗聪明人总是不容易的。”   所以才需要如此费尽心神。   无论今天的谈话是否发生,以赤井秀一的敏锐迟早能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劲。浅川空代特意提出,无非是在故布疑阵。   赤井秀一倒回那半杯酒给他,分明是提前道歉。   抱歉啊,这件事我们非管不可了。   一直以来浅川空代都没在和fbi的接触中耍花招,如今明知不可能有用的情况下提出不想fbi插手,赤井秀一自然会认为他在刻意吸引关注。   毕竟明说有事的情况下,如果想要破局,盯紧浅川空代就是最方便的选择。   至于他们的反应如何……   浅川空代将杯中仅剩的酒液饮尽,空杯一撂:“再见了王牌先生,酒不错。”   “叫人心烦意乱,算不上好酒,下次请你喝我的珍藏。”赤井秀一弹了弹空杯,没拦起身的青年。   “那就再说吧。”   ……没有下次了。   浅川空代只叮嘱了给这人免单。   ——————   浅川空代提前抵达了宫城,通过观察人员的变动判断着涌入了多少势力。   期间他再次找到那位会易容术的人要了几份易容,并再三保证了绝不做违法犯罪之事。   今天的情况不太对。   从便利店出来拎着购物袋回家的路上过于安静,连风摇着树叶都声响都清晰可闻,路灯也仿佛笼罩上一层阴翳。   一、二……二十八。   藏在暗处的阴影里,彻底将外界与他隔离开来。   虽然为了避免波及无辜群众,他本身也特意挑了偏僻的位置,但这阵仗委实有些过大了。   浅川空代叹了口气。   只怕中居佳乃的人被拖住了——朗姆一定亲临了。   只不知道他藏在何处。   不便逃离——不过他们也不可能直接杀掉他,重要的是不能被发现脸上的易容。   浅川空代视线暗中扫过阴影中的那些家伙藏身的地方,仍然向着自己的房屋前行。   希望对fbi的误导能成功。   他帮了赤井秀一那么多,借点人来临时充充zosk的场面应当算不上多过分吧?   毕竟不是和朗姆的核心力量正式对上,而是利用赤井秀一的疑心将他们引去其他对峙的地方。   这样中居佳乃不会发现浅川空代其实孤身一人,也不会发现送进组织的诸星大其实是个fbi的卧底。   就算她想要反水出卖赤井秀一,也无从动手。   浅川空代早已计划要和朗姆见上一面,只是如果被抓到,主动权不会在他手上,除非朗姆同样不想别人知道谈话的内容。   还好中居佳乃提供位置的那次实验室潜入在琴酒的掩护下没有暴露,让他能够有足够谈判的筹码。   这样想着,他便猛地一个闪身,扎进了阴影里。   “想逃。九号到十三号,七点钟方向封锁。”朗姆冷静地下达了指令。   “抓到了,先……”随着一声闷哼,下属的话语中断,并不属于他任何一个下属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我在他们中的一个人手上,先生,如果您不想关于T的实验人尽皆知的话,最好亲自来见我一面。”   “如果我死了,您就永远没办法从我嘴里问出什么了?我相信您对自己实验室出产的药物致死速度有足够的信心,对吧?”   朗姆抚掌一笑,并不将青年的威胁之言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这个人已经注定逃不掉了。   中居佳乃沉着心,冷静地听着窃听器中传来的对话。   最初似乎是一段杂音,她心知这是信号屏蔽的原因,随后不知浅川空代做了什么,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看起来索甸已经知道了,我还以为她只是对于权势有不满呢。”朗姆的语气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很惊讶我怎么知道的吗,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泄露着信息——年轻人。”   “这可是时间的秘密……她和她妹妹,总得死一个,这是命运的决定,你也一样。”   中居佳乃神色骤冷。   “乖乖说出来吧,我能让你走的没有那么痛苦。”   朗姆似乎全然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了。   “可我觉得,此时此地便恰好了……这样足够了。”浅川空代的声音轻盈到失真,“再见了。”   也或许是,再也不见了。 第52章 现实之事   中居佳乃心知他绝不会再回来了。   朗姆听到这话, 又见人抬起手,第一反应竟是快步后退就地找个合适的掩体,却见青年指尖落下的只不过两枚小球。   障眼法。   当下也顾不得浅川空代此前口中的种种话术, 径直下令动手了。   方才的谈话已然表露了中居佳乃掺和在内的情况, 朗姆的决策向来果断而准确。对方带来的风险已经远远高过了收益,选择扼杀风险无疑是正确的决定。   原本用于制住浅川空代的人早已在两人谈论起项目T时便被打发了出去。朗姆在这类事情上没有相信任何人,但他确实有做好防护措施。   无论是束缚还是提前喂下的毒药, 都能保证这个人绝无活路。   只是实在是没有想到浅川空代能迅速从严密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造成威胁。   等到满室的白烟散去,室内已经空空如也,然而朗姆确信那个人是不可能能够活下来的, 不过还是需要好好处理尸体。   然而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有别人反应过来了, 他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朗姆先生,好久不见。”   中居佳乃轻轻软软的声音听上去一如以往。   朗姆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此时如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中居佳乃摆了一道, 他就难免过于驽钝了。   “是个诱饵?”朗姆的声音不辨喜怒,却也知晓无论是不是诱饵, 中居佳乃都定然知晓了太多消息。   他早已心生杀意, 如今无非是被提前激发罢了。   原本圈养的金丝鸟儿忽然长出了锐利的喙与坚硬的翅,朗姆又怎么会甘心为她打开囚笼?   “您怎么认为,自然就是什么。”中居佳乃虽知朗姆看不到, 仍是盈盈一笑, 淬着凛冽的寒意,“不过如果您想问我的话,我是来替那个可怜鬼收尸的。”   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试图从朗姆手中套话, 一边看着一辆车远去。   浅川空代的身份不能暴露, 虽然可能性不大, 但如果有人同样掌握了那个研究人员的辨认方法, 留着人就是后患。   除了火,毁尸灭迹最好的自然是水。   不过,他曾说可能会有其他势力的插手,要求自己速战速决......   “您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们早已经撕破脸了吧。”中居佳乃眼波流转,“您想要我的命,我也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朗姆并不担忧,这份布局虽然勉强算的上缜密,但如朗姆一般在组织中沉浸多年的人都有着自己对危险的本能备案。   见问不出更多的事情,朗姆也失了继续打话语机锋的欲望,径直挂了电话。   中居佳乃却也并非准备将反手将朗姆困住,她只是在拖。   拖到贝尔摩德与琴酒循着血腥味前来——尤其是与朗姆有着弑兄之仇的琴酒。   人手折损很快。朗姆面上的笑意却一点一点凝滞下来。   中居佳乃毫不在意将动静越闹越大,丝毫不在意人手折损,用着两败俱伤的法子将他死死拖在此处。   无论是其他组织成员还是官方,甚至其他的某些势力都一定注意到了情况。   原本不至于如此被动,可中居佳乃见过他的真容。浑水摸鱼离开的难度骤然上升。   他知道琴酒与贝尔摩德的大致动向,早有防备,料定他们是来不及的。   虽然局势仍然在渐渐向他的方向倾斜,但天生的急性子让他难免心生焦躁,命人加大代价冲出围困。   只是猛然间,一股危机感突兀袭来。   他的左眼眼侧猛然传来一阵剧痛——是狙击手。   赤井秀一知道自己过于冲动了,可是fbi也是人——他不认为自己能在得知友人的死亡后仍能保持冷静。   哪怕是周抛型朋友——哪怕他在同那个人在最后一次会面喝酒时仍饱含着猜忌与防备。   那也是他的朋友。   他从没料想到这是结局。   分明上次酒吧分别时浅川空代话里的意思是这与以往的情况一般,算不上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   他甚至还有心情同他开玩笑,耍小心思,撒点无关紧要的谎言。   赤井秀一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会死在这里的情况。   尽管中居佳乃说着他没事,浅川空代想来也是料到了糟糕情况特意隐瞒,但赤井秀一是个足够聪明的人。   他原本可以救下这个人的。浅川空代没什么坏心眼,虽然踩在明暗交界线上,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除了会撒点谎。   想要骗过一个聪明人太难了,更何况是生死大事。   可这个谎言骗到了赤井秀一,结局却是撒谎者失去性命,看上去像是某种黑色幽默的反讽故事一样。   长发男子神色淡然无波,锐利的双眸牢牢盯着瞄准镜里的影像。   他并不知晓谁才是最重要的,移动中的目标给出的视野又极少,仅仅几眼只够他判断出开枪瞄准的那个人是重要人物。   可惜那一枪并不致命——他原本瞄准的是眉心。   没有再动手的机会了。他不能暴露身份,这边混乱的局势已经渐渐平息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这带上了几分情绪的一枪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赤井秀一沉默着收了枪,将剩下的一切事宜交给了fbi的其他人,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抽身离开。   赤井秀一当然知道浅川空代不可能有责备他的意思,甚至现在想来浅川空代在酒吧中那番话就是不愿他为此为难。   可是浅川空代将对他的了解织成帷幕,一层层将真相细细包裹。   赤井秀一看出了浅川空代刻意将自己和fbi的关注拉到自己身上,自然知晓他有着别的想法。   可盯着浅川空代,同时分出精力设置埋伏圈围击参与事件的组织成员本就与fbi的目的相同。   这就是阳谋。   尽管从结果上来看这些事情与预测结果不同,可赤井秀一却并没有多少开心之意。   这份谎言,甚至算不上谎言,这段话没有算计到他或者fbi,只赔上了浅川空代他自己的一条命。   说不上什么别的心情。只是他向朋友许下的酒,只能隔着阴阳来喝了。   夕阳就铺在赤井秀一的身后,他打开了自己的车门,扬长而去。   最近他开车大多是为了去接某个逼着自己说需要他的老板,骤然车上孤孤单单,反倒一瞬间有些不习惯了。   赤井秀一其实能够猜到浅川空代一直没有出口的话,关于他为何如此。   浅川空代的行为看似离经叛道,毫无意义,可他们分明有着一样的答案——公义。   就算不是,就像浅川空代口中所言,如果他想相信的话,完全可以自己找个理由。   这就是他的理由。   向阳花不该死在黎明前的,那个人就应该活在阳光下,如果有阴霾挡住了天光,就将阴云破开——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赤井秀一打开一看,是某个认定已经死亡的人发来的消息。   “我欠过别人的人情,替我照顾两个人,多谢了。”   “ps:工资挂到酒吧里了,无限续杯。”   长发青年一眼扫过便确认了那两个人的身份,嘴角一勾,调整过了情绪,删掉了短信。   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死亡也不过是人生的其中一环罢了。   一切都还在继续。   【积累差异值:100   时间线已载入】   长冢朔星随意将这假消息划过去,夜灯星盏般嵌在路边,落下细碎的暖光。   他知道了中居佳乃因何而死了——除了朗姆对她下了手,时间本身也替她定下了结局。   成为钉子的是“中居佳乃”,姐姐还是妹妹并没有关系,如果年长者想尽办法活了下去,幼小的那个自然会被时间吞噬掉。   所以她才会选择自杀,才能走的如此安详。   而她的结局也意味着没有办法破除掉时间选择好的死亡。   长冢朔星还记得自己也是被选中的那类人——那么属于他的,应该由他的死亡所固定的时间点,又是什么时候?   按下心绪不表,长冢朔星快步走到售卖机拿了三瓶水。   “saku——你好慢啊!”萩原和松田并肩坐在长椅上,看上去有些无聊,却也没有抱怨什么。   “我可以出资资助松田进修麦克秀。”长冢朔星分出两瓶水递过去,“萩原要是想的话,也不是可以?”   松田阵平拧开盖子灌了口水,闻言险些呛到:“为什么还要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啊?”   长冢朔星无辜地眨了眨眼。   “算啦算啦先回去吧。”萩原研二熟练地一把捞住自家的幼驯染,“看在saku也替我们带了水的份上?”   “这种事情也拿出来当理由。”松田阵平斜了萩原研二一眼,“你就哄着他吧。”   长冢朔星有些迟疑:“你们是在玩家庭扮演游戏吗?能不能在开始之前先给我个身份定位?”   这次萩原研二没有拦着松田恶狠狠抱上同期的肩,恶人般说着威胁的玩笑话。   他们两个谁也没把这稍长的买水时间当回事,萩原研二就算隐有察觉,也只当是与那位广田小姐有关系。   同一时刻的降谷零却猛然从床上惊醒,一手条件反射探向枕下的武器。   潜入任务十分耗费精力。孤身一人,情绪压力就像棉花一样一朵一朵塞着,越发厚实沉重,难免带来些不自然现象……   所以,做个噩梦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如是想到。 第53章 长冢朔星   繁灯如盏, 落星般嵌在城市里,闪闪烁烁,流沙般映入降谷零的眼中。   某种孤独感从梦中流淌出来, 冻得他浑身发冷。   焦躁感越发骚动,降谷零又喝了一杯水, 仍没办法将盘踞于心的恐惧驱散。   觉是彻底睡不成了, 他抹了把脸,干脆盘腿坐起,工作起来。   纸与笔摩擦的规律沙沙声确实有不错的安抚效果, 一点一点将降谷零从某种惶恐不安的本能中抽离出来。   那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从景光的描述来看,他的卧底训练结束的虽不算仓促, 却绝对与尽善尽美挂不上钩。   公安不可能不对卧底的未来负责,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公安改变了原本的决定。   这也就意味着景光不会卧底,更不会在卧底期间死去——那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大概是潜入初期压力太大了吧。   降谷零落下最后一笔, 又将之点燃化灰。   不过, 等有机会联系上公安的联络人,还是得查一查警视厅内的卧底。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长冢朔星解决完了又一条时间线载入的事情。先是又去宫野明美——也就是广田雅美的居所附近查探一番。   没有发现组织的踪迹,倒是看出了fbi探员的存在,这才彻底放下心。   抽空托成海悠真调人手保护住两姐妹——毕竟是重要人证,宫野志保还知晓不少珍贵的实验消息。   做完这些他才想起将从人鱼岛岛袋弥琴手中取回的盒子拿了出来。   是英文罗盘的密码,他回来后便已经试过了所能想到的各种关联字母的组合, 加密解密多次仍然没有成功打开盒子。   sakuyasoradai   失败。   yasoradaisaku   失败。   按照zosk的加密方式六位顺移......   ygqaegyuxgjgo   盒子打开了。   长冢朔星唇角勾了勾。   如果系统真的有长冢夜的手笔, 这份密码至少告诉了他两件事。   第一是时间线应当只有这两条,至少在长冢夜预料当中的时间线只有这两条。   第二是, 从长冢夜掌握的信息来看, 确认长冢朔星是钉子的时间是在松谷矢之前的。   长冢朔星带着满腹疑惑打开了盒子, 捻起纸张,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加密描述。   他静静地着这些信息,双眸灿烂如月。   褐发青年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这是一份计划书,也就是那个组织实验室中资料里反复提及的,代号为T的项目计划书。   它的全名是——东京绑架计划。   以时间为网,从原本拧合成一股的时间线上剥离下一个东京城来,这就是那个失败的、危险至极的计划。   而且,他们原本距离成功已经很近了。   “saku,我也是一枚时间的钉子,这原本是没有什么好坏之分的。我将这些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而我希望你能够成功。”   “救救东京。”   ————————————   诸伏景光在到zosk打卡时难得恰好遇到了轮休长冢朔星。   褐发青年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模样,熟稔地同成海悠真交接了工作。   “嗯......我知道了,告诉他们也没关系,但是不能是现在。”长冢朔星道,“再等等吧,擒贼先擒王,最重要的那位可从来没有露过面。”   诸伏景光抬眼同长冢朔星的目光撞到一起。   长冢朔星不自然的微微偏了一瞬目光。   眼尾上挑的黑发警官行了个礼:“早上好,长官,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长冢朔星:......这又是怎么被看出来的?   不怪他是这个反应,实在是诸伏景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眼神已经一点都不打算掩饰了——不过也只是做做样子,诸伏不可能在成海悠真面前逼迫自己的同期说点什么。   何况这次和之前的十三枪比起来真的算不上什么。   “嗯......算是吧。”长冢朔星拉开诸伏景光身旁的椅子,按着人同他一起坐下,“我好像欠了别人工资。”   诸伏景光一愣,成海悠真亦是猛然转过了头来。   长冢朔星想起自己当时在酒吧同赤井秀一说的话,原本只是想将这个王牌探员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那份阳谋逼得fbi只能将注意力挂在浅川空代身上,自然会稍微放松对中居佳乃的关注,中居佳乃自然能抽出时间来放出些假消息。   这样一来,关注着组织成员动向的fbi是否愿意,都难以抽出人手去阻拦琴酒,只能针对贝尔摩德和朗姆动手。   他们想要等到组织成员斗到两败俱伤再来一网打尽,长冢朔星也需要有不明身份的人的行动在组织情报中埋下可以对应zosk的消息。   中居佳乃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耍小心思,既费力气,又无收益。   组织自然会提起防备之心,等到能够对应上行为的zosk出现,自然而然会对实力有所高估。   相互利用罢了。   不过这样一算,他倒确实该给fbi的探员们发一笔雇佣工资。   “所以,是债主要找上来了吗?”诸伏景光自然知晓不可能是自己同期话中那么简单。   长冢朔星低低应了一声:“不过.....他们大概不会来要债,就算想,估计也会记在警察厅头上。”   “原来如此。”诸伏景光点了点头,顺势移了话题,“人手已经派出去了,不过那个组织一直没有下一步联系,大概是在试探我们的情报能力,如果后续需要谈判,我们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没关系,不用急。毕竟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活把子,说不定会有人忍不住先找上我呢?”   诸伏景光皱了皱眉,自责之色一闪而过:“差点没有处理这件事......”   长冢朔星便明了他仍在为当时的事情心有余悸,开口道:“你在警察厅那边的身份处理干净了。原本的安全屋也应该换一换,多准备一些?”   话语落到耳中,诸伏景光先是一愣,旋即弯了弯眼。   骤然提起这件事自然不是质疑诸伏景光处理安全屋的问题,而是某种邀请,或者说承诺。长冢朔星看出了自己一瞬的不安。   “那就劳烦长官了?”   “好说,我的空房间不少,干活的话可以租金减免哦。”长冢朔星及时给予了回应。   诸伏景光彻底打消了心底的怀疑,长冢朔星不是准备在以身犯险——他知道自己对某些人来说有多重要。   这样就好。   “只是和我住在一起,短时间内不能再用诸伏景光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了……使用绿川光的身份时也要注意。如果后续和公安有合作的话,绝对不能参与,警视厅内。”   诸伏景光点点头应下,他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嗯……你需要和zero说一声吗?忽然联系不到你他会担心的。”   诸伏景光蓝宝石色的眼里溢出几分笑意:“我同zero说过了,短时间内无法联系他,嗯,你也了解他。”   “他一定猜到了什么。”长冢朔星叹了口气,“我会尽快的……我保证。”   只有彻底摧毁那个组织,才能真正拨开那盘桓已久的阴云。   为此,付出这条命千千万万次也在所不惜。   诸伏景光就这样以绿川光的身份正大光明住进了长冢朔星家中。   毕竟在人鱼岛之后,组织一定知道了他和长冢朔星关系匪浅,索性挑明了来。   只是明面上两人关系平平,只算的上是是普通搭档,但对外倒是会演出友情深厚的样子——真真假假叠织在一起,叫人摸不着头脑。   暗中关注着情况的琴酒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一直寻找着机会。   两个组织的合作必然伴随着阴谋试探与正面交锋——现在,对组织来说,谁被对面抓住了情报,谁就是拖后腿的那个人。   而且这个人身份越高,麻烦就越大   这样的好礼物,怎么能不送给朗姆呢?   只是他没想到处心积虑接近算计的时机没有来,倒是命运一甩手,将机会送到了眼前。   东京决不缺乏谋杀案和别的恶□□件。琴酒自己在组织的这些年就参与过不少黑暗面碰撞的行动——不见血的斗争是不配被组织注意的。   只是,成为犯罪嫌疑人还是第二次。   上一次是在人鱼岛,对方是无辜证人,他是神秘消失的嫌疑人。   尽管事后借着组织力力量将事情处理掉了,琴酒仍深深记住了这件事。   然而这一次,他还是犯罪嫌疑人,对方却是办案的警官。   披散着银白长发的琴酒眼角一抽,开始怀疑起这件无论怎么看都是意外撞上的谋杀案来。   但事情还是要做的。这样想着,琴酒拉了拉帽檐,挡住自己一瞬间泄露杀意与仇恨的眼神。   “姓名,出现在这里原因,案发时间在做什么。”褐发的警官只扫过他与伏特加一眼,手中笔微动,尽职尽责询问着。   “松谷金恩。购物,选货。”琴酒不咸不淡答到,开始计划起不着痕迹让对方抓到朗姆把柄的方法。   当然,如果对方太蠢,自然不值得更为此耗费精力。   念着别的事情的琴酒自然没有发现面前的青年在听到他名字时错乱半分的笔痕。   “你同死者有什么关系吗?”   “顾客和老板。”琴酒用余光镇住了冷着脸的伏特加,压着人好好回答。   并不是多难的案子……对方解决起来应该很快才对。   “松谷先生。”年轻的警官笔杆轻轻敲了敲桌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第54章 长冢朔星   琴酒只用平静如深夜天幕般的目光看着长冢朔星:“我已经全部坦白了。”   他的视线有一瞬空茫, 仿佛渡过了湍长的时光长河流浪到了遥远的过去。   但也仅仅一瞬罢了。   长冢朔星原也没有想过要把琴酒扣在这里,不过凭着对对方的了解察觉出面前的人有话说,这才开口表明态度。   青年余光清风般掠过, 又迅速收回:“那么有劳了,请去一旁稍等。”   长冢朔星重新起笔,笔尖反射的银光宛若剑锋般的逼人锋芒。   琴酒甚至有闲心继续漫不经心打量着货架上的商品。长冢朔星做完笔录后就收起纸笔, 光明正大打量着商店内的情况。   他看到琴酒从酒架旁经过, 又拿了一些别的东西。   与曾经每次一起补充物资的清单大同小异。   案情并不复杂,尽管利用绑在通风口的钢琴线做了一个简单的延时装置, 但留下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犯下这桩罪行的人还在为自以为完美无缺的手法沾沾自喜, 只勉强掩饰着眼中的兴奋之色。   长冢朔星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目光闪烁的嫌疑人, 对着自己的同事耳语几句, 先行离开了。   他已经知道了琴酒想要给出的暗示, 为防意外,不便久留。   琴酒从酒架上特意挑选了一瓶朗姆酒——酒类无法挑选,重要的自然是产地或者摆放位置等能暗示更多具体信息的别的东西。   他还拿了一幅餐具。   琴酒几乎不可能在家中做饭, 这套餐具自然有别的暗示。   身份是厨师?服务员?或是别的餐饮业相关从业者?   不论如何, 这时候送上的消息已经帮了大忙了。   从朗姆下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案子破的很快,伏特加拎着不大的一袋东西上了车, 颇有些忧心忡忡:“大哥,今天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意外?我们要抢在其他人之前先和那些人谈条件吗?”   “不。”琴酒用汽车点烟器将香烟引燃, “在这个时候出手毫无意义。除非相信对方的诚信,或者绝对的压制力能保证对方绝不敢反悔出卖。”   “啊, 啊哦。”伏特加似懂非懂,“大哥的打火机是不是该换了啊?”   琴酒横眼过去, 伏特加条件反射便是一抖。   “不换了。”琴酒一手往衣兜一探, 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 那清冽的冷意顺着指尖流转进血液,停驻在心脏边缘。   早已断货的打火机,因为凶杀案而注定会关闭的便利店——他所熟悉的,能够维系某人影子的东西在一点有一点的褪色、消逝、破碎。   连那个人的面容都在记忆中不可避免的渐渐模糊掉了。   “对了,大哥,我们买酒干什么吗?”   琴酒这才想起后座上为了试着传递信息随手买来的朗姆酒:“找个地方处理掉。”   对方走到那么匆忙,想必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至于对方有没有解读失误,会不会遇到危险,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若非近来上木苍斗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与他联络,他又没有其他值得信任的人可以交接情报,这些消息就会交给公安了。   不过如今坐山观虎斗效果也应当不会差,甚至更为保险。   希望朗姆喜欢这份礼物。   长冢朔星自然不可能拿着这样模棱两可的消息就去莽。虽然按照他对琴酒的了解,这种时候给出应当不是虚假的消息,但朗姆必然也早有防备。   他想了想,决定下班先回家同诸伏景光商量。   毕竟他对琴酒的了解大多还停留在十五年前,而且这份熟悉很有可能会导致他陷入思维死角,忽略掉某些细节。   删繁就简将事情告诉诸伏景光。   “景光......你刚才的表情?”长冢朔星话毕,表情呆愣一瞬,略有迟疑地开口,手上处理水果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嗯,是欣慰呢,因为saku遇到事情的反应是和我商量而不是自己扛着。”诸伏景光坦然道,“看来你有把话放到心上啊。”   长冢朔星别开了眼:“嗯,咳,总之既然景光接手了,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工作忙的过来吗?”   诸伏景光侧过脸,宝石般的湛蓝色映入长冢朔星眼帘,声音仍旧是低哑而轻柔的,带着几分绒绒的笑意:“如果我现在说确实有些忙的话,saku是会给我批假期吗?”   褐发的青年无奈摇了摇头,自然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诸伏景光这话分明是在问工作量明显增大的他。   “只是最近麻烦比较多......而且主要是搜查一课那边压力比较大,这些事情其实还好?”长冢朔星将手一摊,回头瞄了一眼时间,“不早了,先休息?”   “每次都刻意用这种明显的转移话题方法,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诸伏景光无奈地摇摇头,“我就不追究了,你可别这样对zero,他会生气的。”   长冢朔星眨了眨眼:“放心吧。”   降谷零是绝对不会被谎言所欺骗到的性格,就算一时能瞒过去,以他的能力也早晚会反应过来。   除非他自愿相信了那个谎言,或是拒绝接受谎言下的真相。   但这绝无可能。   “嗯,对了,如果查出来没有问题的话我可能需要去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景光有合适的安全屋吗?”长冢朔星在心底过了一遍朗姆可能的反应,先行为计划打了个底。   “我有几间新的安全屋,安全隐蔽性可以保证——公安那边也不知道。”诸伏景光原本搭上开关的手收回,回应到。   长冢朔星偷偷瞧了瞧同期的脸色,底气不足的将字一个一个送出口:“我需要隐蔽性稍微低一点的那种……”   诸伏景光:“……不行。”   他转过头,双手撑到桌上,带着厚重的压迫感居高临下看着乖顺坐着的同期:“隐蔽性安全性太低,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长冢朔星道:“我们可以人工降低。”   “你不会觉得我会因为坦白就心软吧?上次见面是围攻,这次难道就会更好吗?这种风险根本没必要担。”   再这样谈下去就又和原本的目的背道而驰了,长冢朔星捞起桌上刚刚剥开的橘子送到诸伏景光嘴边:“我不是要把自己卖给那个组织,唔,我是说,我们可以设个伏击。”   “那个代号为朗姆的人性格多疑,我们又正处在和谈前的时间,不可能直接来把我明面上的住所给掀了,一定会查我的安全屋。”   “他派出的应当是精锐心腹——我们只需要将暴露的地方做得隐晦些,就能反将一军,毕竟这些行为摆到谈判桌上都是筹码。”   “何况主动权在我手里,如果你认为不安全的话,我就回家,他们不可能冒着谈判崩坏的风险来围攻这里。”   诸伏景光嚼着嘴里酸酸甜甜的橘子,一边看着同期沉静的双眸,咽下了阻止的话语。   长冢朔星考虑得足够完善了,他当然也知晓轻重,既然没有问题,自然也不会阻止。   “我下次会说清楚一些。”长冢朔星见他含着橘子发愣,伸手晃了晃,“回神?”   “信赖度上升了啊。”诸伏景光直起身捂住脸,“醒悟的那么快,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因为除非无可避免,我也不想让重要的人担心啊。”长冢朔星弯了弯眼,嘴角弧度温柔,“替我关下灯?晚安。”   开关声与关门声一同响起,只余下窗外的散辉落到地上,抚着安宁的夜色。   ————————————   降谷零的潜入任务比他预计的要顺利得多。负责与他联络的上木苍斗前辈对那个组织了解颇深,他本人能力又十分出众,很快就在组织中声名鹊起。   一位高层向他表露了接纳他作为下属的意向,前提是他能通过考核,取得代号。   降谷零早已得知这一环节,在有组织高层表露招揽意向后考核任务往往是由高层人员决定。   如果他能展露出足够的价值,就能够在组织中迅速晋升,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那位成员的代号是——朗姆。   “今天晚上有些事情,具体内容我已经发给你了,好好处理。”   化名安室透的降谷零仔细看了看邮件,眉头深深刻下一道沟壑,复又舒展开来。   这并不是件好解决的事情,甚至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朗姆必定不会真正全权交给他。   这样一来便没办法让公安插手从中获益了。   难怪朗姆会找上他,应当是想要敲打原本手下的情报成员——或者说他原本手下的情报成员已经死去,迫切需要新人来补位。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有所求就能够被找出破绽,降谷零绝不缺乏耐心与韧性。   “威胁这种不取性命的温柔手段......”降谷零反复思索着这一情况,大致猜出了矛盾另一方的身份。   是组织内同样位高权重者的重要下属,或者是朗姆想要收服的目标人物。   总之那个人活着的价值一定比死了大——这种人往往也会更加惜命。   不算多么困难但能很好考验执行者能力的任务——那位朗姆先生对形势的判断非常准确。   金发青年将鬓边的碎发撩至耳后,长舒一口气。   他会交上完美的答卷。   查到目标地址并不容易,但曾经的警校第一有着绝佳的业务能力,敏锐地发现了潜藏极深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了。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防备,是对安全屋的隐秘程度足够自信吗?   降谷零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浅浅探一探虚实。 第55章 长冢朔星   降谷零查出的地址在不算偏远, 独栋花园别墅,但四周还是有住户。   夜色轻纱般笼下,树枝朝着四面八方支出,将灯光一束束地嚼碎, 漏下细琐的光斑。   别墅内的灯亮着, 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窗帘, 看不清房间内的情况。   金发青年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降谷零抿了抿唇——对方能被朗姆如此重视, 常规的手段自然不可能奏效, 甚至可能会打草惊蛇。   他目前的位置还算安全,就算对方有防备, 想要找到提前找好藏身位置的情报人员难度也非常高。   只是这样远远看着并不能得出什么结论, 对方并没有给他可乘之机。   降谷零收了心思, 决定到此为止。   威胁的事情当然得做。但对方并非愚蠢的家伙,还是得先缓缓, 多收集一些信息。就这样直接冲上前去, 他恐怕没有性命汇报任务情况了。   手机忽然无声震动一下,是朗姆发来的消息。   【任务如何?尽快尽快,time is money!】   降谷零一看这语气,立刻将原本准备好的进度汇报打消。   【查到了几个可疑的地址,大概三天内能给您答复。】   发出消息后他又将查到的地址与此前自己透过信息筛选排除掉的地址打包上报,便按灭了手机准备暂时撤离。   楼梯并不狭窄, 特意放轻的脚步声轻巧如羽毛飘落在水面。   内心的不安感越发浓厚,可他打量周围的环境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意外。   金发青年烟紫色的眼中闪过厉色。   “诶?”诸伏景光手上捏着窃听器,“脚步声消失了......”   长冢朔星亦是讶然,却也没有过分纠结:“没有抓到也没关系——总归他们还会再来的。”   诸伏景光皱了皱眉:“似乎不太对劲, 反正离得不远, 我去看看。”   “那就一起。”长冢朔星拽住黑发警官的手臂, “我比较熟悉地形,对方人数应当不多,我们小心反绕埋伏就好。”   诸伏景光自然不敢大意:“也不一定离开了,我先通知他们减小动静,要是人还留在原地......优势就在我们了。”   “只要打草惊蛇便好。”长冢朔星将手/枪递到同期手中,“交给你了。”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   降谷零将呼吸声藏在夜风刮过的动静下,整个人猫在一团深沉的阴影中。   没有情况......是他过于敏感了吗?   在过一会试探还没有结果的话,他——   金发的警官先生眉稍一跳,屏住了呼吸。   并没有刻意认真掩饰的脚步声在降谷零耳中宛如跳动的玻璃球一般明显。   察觉到了异常,但对自己十分自信,或者猜测入侵者已经离去,才会踩出这样明显的脚步声。   若是前者,便是一种挑衅,若是后者,便是大意。   降谷零已经循着声音定位了对方的位置,他有些别扭的拧过身,手腕微微抬起,下一瞬又因为过度的惊讶而松了一瞬的力气。   他眼眸瞪大,声音湮灭在喉口,尽管已经在第一时间控制,仍不可避免泄露了一丝气音。   几乎瞬间他便感觉到另一股杀意攀附过来,锁定了他的位置。   他甚至有闲心分点精神去感叹一下,果然只是假装的孤身查探模样,他的同期能干一如既往。   这本是一件糟糕至极的事情,他却全然生不出警惕心,尽管满是震惊和疑惑,紧绷的情绪却立刻消散如烟了。   褐发银眼的青年全然没有同期时期的温和模样,望过来的眼神宛若一片薄刃。   “z......”长冢朔星口中的名字只出了个头,便悄然消去,只用眼神无声询问着降谷零身上是否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金发警官站起身来,向斜上方一抬眼,便看到自己久未见面的幼驯染收了枪,弯着眉眼向他挥了挥手:“晚上好,先生。”   声音不带笑意,听上去倒有几分挑衅,只是在面上雀跃的喜意出卖下,话语完全起不了装出来的威胁的效果。   这就是方才那股凛然杀意的来源。   “你们两个......”降谷零扶了扶额,明白俩人是确定四周安全才开口逗趣。   他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开口,又缓缓吸了一口气,“算了,你们?”   这是将解释与否的权力都交给长冢朔星两人了。   长冢朔星与走下来的诸伏景光对视片刻。诸伏景光便联系了原本埋伏的人员撤退,长冢朔星则琢磨着如何利用好这件事情。   这不就完全是个天降的组织直升机会吗?   降谷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机会,但他对自己同期这边的情况并不了解,暂时也没有开口。   诸伏景光收了电话,两人便带着降谷零在楼道中绕了几圈,最后三人坐到了客厅里。   诸伏景光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好久不见,zero。”   降谷零满腹疑惑,却也没有逼着同期解释的想法,瞥了一眼长冢朔星:“确实是......好久不见你们了。”   长冢朔星抹了抹下巴:“嗯,所以你现在在那个组织中的情况怎么样?”   “所以是能说?那就稍微交流配合一下吧。”降谷零顿时不再顾及,“看起来你们对那个组织应该很了解——我就不问原因了。”   他略去在潜入组织卧底过程中的糟糕经历,只挑着重要的事情说了,重点交代了这次来试探的原因。   “原本我还因为不便联系公安那边的情况有几分担心,现在看来,应该是你们提前设计好了的?”   “原本我们露出那些破绽就是想逼朗姆派精锐过来,好埋伏一波。不过来的是你的话自然更好,我们当然是配合你的工作。”   “那我就不客气了。”降谷零唇角带上几分笑意。   诸伏景光顺手递了杯咖啡给两人,自己也端起抿了一口:“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得一起熬夜工作了。”   长冢朔星偏头:“难得景光乐于陪我们熬夜——不过明天还是让降谷休息一下?”   两人显然都注意到了降谷零眼下的青黑,在这件事情上完全剥夺了对方的话语权。   降谷零:......   这件事也是他理亏。何况既然目标是自己的同期,能好好休息一下他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降谷零隐约觉得自家幼驯染的笑容与眼眸都有着几分寒意。   降谷零无声抖了抖。   为防夜长梦多,三人迅速将情报交流完毕,长冢朔星没有替降谷零安排什么,只将自己知道的,能够透露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zosk的情况自然包括在不能透露的消息当中,降谷零从两人避而不谈的态度中察觉到了情况,也默契的没有问。   长冢朔星相信降谷零的能力,对方才是面对朗姆的那个人,对于情况的把握远比他这个遥遥推测的人要好。   第二天降谷零的工作被面带微笑的诸伏景光接手。茫然的金发警官在早上上桌吃饭时脸上还带着几分迷惑。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嗯?你原本应该很久没有休息好了吧?昨天又整晚没有睡,事情还是交给景光,先去睡一觉吧?”长冢朔星也同降谷零一样大脑发疼,只是他脸上的疲惫之色没有对方那样明显。   在同期身边没有什么需要提心吊胆的地方,他又确实需要足够的精力来应付接下来朗姆的盘问,便打了个招呼把自己塞到了卧房里。   看起来他们两人并没有在这边长住。   一宿未眠的大脑仍在本能的收集分析信息,降谷零甩了甩脑袋,躺到了床上。   虽然和这两个家伙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但降谷零到底没有彻底裸睡。   挤压许久的疲惫从深处倒灌而上,将人一点点拖到梦境深处。   下沉......   再下沉。   这是梦境吗?   降谷零有些不确定,意识也是恍惚的,只是本能恐惧着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   四周的环境来看应该是个安全屋。开了的酒瓶倒在一旁,喝下去的没多少,大多倒出来淌了满地,空气中都是惹人作呕的酒气。   金发凌乱的青年摸索了几下,捡起了不远处同样在地上躺着的手机。   【抱歉。】   没有署名,号码陌生,降谷零却瞬间回神,骇然下一股冷意从脊骨盘旋而上,又随着血液迅速传至全身。   他知道这是谁发过来的消息......   hiro......hiro?   好似原本被磨砂玻璃挡住的记忆骤然迎上一泼滔天冷浪。前因在脑海中迅速上涌串联成线,披露出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不愿接受的结果。   hiro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他却连买醉都不能。   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另一个让他交付信任,坦诚相待的挚友在这件事情中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长冢朔星怎么能这么做......   他怎么敢这样做?!   怒火与绝望同时啃咬着胸腔中勃动的心脏,降谷零的一部分意识想要抽离否认,另一部分却被那冰上火般的悲愤拽紧同化。   他的挚友害死了他的幼驯染,证据确凿,对方又亲口承认。   降谷零连个开脱的理由都找不到。   也许从头到尾,对方都在骗着他们——他根本不在乎这几个警校同期的死活。   更不在乎他们之间单薄可笑的友谊。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一点笑意也伪装不出来。   他还以为长冢朔星只是被逼无奈,谁知道对方根本就是乐在其中。   那个人根本就是,无可救药。 第56章 长冢朔星   降谷零把手机按灭, 一时提不起神来。他的手指规律地敲击着键盘,向警察厅打报告将长冢朔星的身份上报。   麻木的大脑仍按照曾经训练好的样子分析着情况。   组织成员合作的机会并不多,他又是负责情报的人, 此前没有在组织中见到过长冢朔星。   长冢朔星绝不可能是像他们一样的卧底......就算是, 也只可能是组织潜伏在警方的卧底。   既然景光已经暴露,那么他自己恐怕也很快会步上后尘。   降谷零从窗中一瞥, 手指一顿, 只来得及把最为重要的卧底信息冒着风险发了出去。   有人来了......   正准备将手机关机毁掉,联络人的回复信息险险卡在最后一秒跳了出来。   【接应人员已经到了安全屋附近, 迅速撤退。】   金发警官垂了眼,仍未放下警惕——握着枪小心出了门。   由不得他多想, 这个时间点卡得太巧妙,如果警察厅果真有人前来,很有可能与组织派来的人撞上。   是陷阱?降谷零一时没有来得及细想, 将大部分精力放到了意外应对方案上。   然而想象中的意外并没有出现, 撤离, 资料销毁,一切都顺利得好似神明庇佑一般。   组织没有来得及搜查这间安全屋吗?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放任他顺利逃脱的......   【来见我。】降谷零看着自己与公安联络的手机上忽然跳出的消息, 心中悬着的线立时崩断。   卧底期间他拿到的证据不少, 可是那个罪魁祸首仍然远远藏在幕后,好似一团让人不安的黑雾。   以对方的财力与资源, 只是扳倒组织二把手, 三把手而不将组织连根拔起, 用不了多久又会重新变为黑暗世界里的庞然大物。   可他还能做更多吗?卧底身份暴露, 作为前卧底他未必能够参与后续总攻, 在组织破灭前也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   就算能够, 他在意的人也要么离去, 要么背叛……   可这是机会。   虽然不知长冢朔星到底是什么想法要见他,但降谷零有把握利用好这件事情。   他的权限足够这种程度的势力调动。   长冢朔星不可能毫无防备,可降谷零早已做好同归于尽的觉悟。   心念百转,他换了手机敲击键盘,正要回信。   【算了,不用见面。我有一件东西交给你。】对方忽然改了主意,降谷零一时想象不出那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一幅表情。   嘲弄,冷漠,胜券在握?   他们早已划清界限,降谷零没有配合长冢朔星做戏的兴趣。   下一条短信来得毫无头绪   【虽然你大概不喜欢,不过可一定要记得去取。】   是找不到人,所以威胁吗?   可是再也没有了后续。仿佛对方并不在乎,只是随口一提钓鱼执法。   降谷零又有些担忧——对方在警视厅不知掌握了多少情报。   尽管据他所知警视厅只有两个卧底到了组织的人,两位都已因为长冢朔星殉职,可其他的情报流失仍然是致命的。   一切都早有症状——无论是那个人的忽然离职还是更早他在中居佳乃一案上颠倒黑白……   等等,他什么时候和长冢朔星一起处理过中居佳乃的……案子?   沉眠中的意识似乎抓握住了一闪灵光,在三个人的安全屋里,躺在床上的降谷零眉头紧紧拧起,急促呼吸着。   那份微弱的挣扎泥尘层层压下,梦境还在继续着。   但降谷零清晰地意识到了这只是一个梦境。   景光还活着,他们早上才刚刚道别,而长冢朔星就在隔壁房间写着报告,他们安全屋内的茶壶中还温着水。   他们正一同为击破组织努力着,没有生死离别,没有刀剑相向。   这个梦实在是过于荒谬可怕了。   不过既然梦是潜意识的反应,或许是那天自己同期熟练颠倒黑白的样子留下了心理阴影,这才有不切实际的担忧吧。   降谷零掐了一把自己,想要尝试醒来。   没有痛觉,却也没有清醒,身体中仿佛沉着一种本能,而愤怒仍在胸口咆哮悲鸣,久久不肯散去。   金发警官面如冰霜。   他知道摒除掉醒着的记忆,按照梦中的情况他会做什么——   他抗拒着这样的梦境,但这一切却并没有停止。   无论如何,快点醒过来吧。   “zero?”   【zero?】   “醒醒!zero?”   【对不起,zero。】   “别睡啦zero!”   【在我死后……】   两道声音交缠着,此起彼伏,游云般聚过来,将深陷在梦中的警官先生托回现实。   【你可不要梦到我啊。】   “怎么脸色这么糟糕?是生病了吗?”   降谷零眨了眨眼,目光缓了一阵才聚焦到了诸伏景光端着水杯的修长指节上,随后偏了偏头,对上了幼驯染温和而担忧的目光。   “生病了?”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梦中另一个声音的主人探了个头:“没睡好吗?我记得降谷没有认床的习惯啊?”   金发警官坐了起来,闻言甩了个眼神过去:“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小孩子了......我倒是觉得是睡太久了。这都晚上了?”他扫了一眼窗户,没有在窗帘底部看到光线,有些迟疑:“我明明定了闹钟?”   “诶?zero不是说自己到时间会醒所以才把手机交给我的?”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床上的幼驯染,又看了看手上捏着几张纸的同期,迟疑了一瞬。   降谷零只看向长冢朔星。   褐发青年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床头的闹钟吗?抱歉,我借用了一下。”   “这种时候用借这个字好像有点不对吧?”降谷零接过诸伏景光手中的水杯,就着喝了两口,彻底清醒了过来,“不过我确实做了个噩梦。”   长冢朔星走近了两步,眸光讶然,诸伏景光倒是转身将空杯搁置到桌上,不经意地开口:“嗯,噩梦?”   猫眼青年背对着降谷零的手戳了戳长冢朔星。   长冢朔星自然也察觉到了zero话中隐隐的......也许可以被称为撒娇的情绪?   降谷零面色扭曲了一瞬:“你们两个,要做小动作倒是贯彻小的意义啊!”   诸伏景光立刻收手:“所以是什么噩梦,介意说吗?”   “梦到我把人关起来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了。”降谷零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想要试试吗?”   长冢朔星心口一颤,面上却刻意拧眉沉思:“严刑拷打,是指打扫浴室三个月吗?那确实太可怕了,我现在立刻投降招供。”   诸伏景光装作沉思的样子:“唔,可是打扫浴室一般是我们六个人一起,难道zero偷懒把活全部交给我们了吗?”   降谷零捏了捏拳头:“不要太过分啊你们两个。”   “当然是五个人一起寿喜锅只让另一个人远远看着啊。”   “那也太过分了!不过被排挤的那个肯定不是我吧?”   “那倒是,估计寿喜锅还是景光准备的呢……”   那个梦留下的残迹在三人的谈笑中迅速消散了。   毕竟说到底——那也只是个梦罢了。   诸伏景光回来的晚,晚饭是长冢朔星随便准备的。   说是晚上,其实太阳不过刚刚沉入地平线,晚餐吃得简单,三人还能再聚上一小段时间。   “我会尽量减少朗姆拿到的情报对你们危害性的。”降谷零承诺到,“不过你们还是得做好准备,这样和他们打交道,还是太危险了。”   “放心吧。”长冢朔星立刻应下,倒是接到了诸伏景光意味深长的一眼。   但诸伏景光没有选择将那十三枪的事情现在说出,毕竟三人现在都忙着,一时抽不出算账的时间。   “朗姆动手前我会尽量确定行动时间,不过我会晋升并且稳固地位为目标。”降谷零最后确认到,“你们没问题吧?”   “没有,不过,下次见面还是我来做饭吧。”诸伏景光摇摇头,“你们两个也是,好歹学一下吧。”   “为了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景光的手艺,我决定拒绝这个提议。”长冢朔星先是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啊不过总有分开的时候……那我还是努力一下吧。”   “额,我也尽量。”降谷零舔了舔唇。   长冢朔星一笑:“不过,说不定下次见面你已经可以和松田他们一起喝酒了。”   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彼此对视,朗声笑了起来。   降谷零与诸伏景光都没有在意同期话中那个代词你。   而长冢朔星却仍惦记着降谷零口中的噩梦。   ————————   朗姆没有想到看中的新情报人员业务能力如此出众。   原本他以为承诺的三天意思是三天能够确认对方的安全屋具体地址,没想到对方有条有理的将远超自己预期的情报列了出来。   包括安全屋人员流动情况和几个可疑的人与可疑细节,表示无法单人完成任务,向朗姆申请了协助。   朗姆对此十分满意,由于调查报告写的极为详细,双方勾结的可能性也被他欣然排除。顿时决定将降谷零纳入手下。   考察可日后再继续,正是多事之秋,这份能力还是得先利用起来。   至于求援这件事,朗姆反倒感到了几分欣赏。   为了拉拢人心,朗姆做主替人挑了个波本作为代号,并将部分行动指挥权交给了他。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第57章 长冢朔星   降谷零在得到朗姆消息时松了一口气, 长冢朔星前期的铺垫工作足够优秀,朗姆没有采取过激手段的打算。   所以这次行动无外乎是针对朗姆一人的表演罢了。   “其实如果再有充分一点的时间再做准备,我们可以尝试直接抓人。”哪怕在电话中, 降谷零也谨慎地没有吐露会暴露具体情报的话语, 只含糊过去。   长冢朔星却回绝到:“现在不行......再等等吧,现在动手难免打草惊蛇,这边计划很快就会进入收尾阶段了。”   “那就随你吧。”降谷零道,“不过,是你驳回的吗?”   长冢朔星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降谷零是在说抓捕计划文件的事情:“没有的事, 你们的文书和我没关系。”   “这样啊......”降谷零沉吟片刻,“那你自己注意。”   长冢朔星应了一声, 放下电话。眉头却仍未舒展。   降谷那句话问的莫名其妙......是试探?但是他总不会认为自己看不出这么简单的试探。   所以这番行为真就只能算是毫无缘由了。   长冢朔星脑中划过降谷零此前所说的噩梦。但他没有精力去多想了。   毕竟, 重要的事情有太多, 这种事情又绝不可能动摇彼此的信任, 不必过于关注。   波本交给朗姆的计划看上去威胁性并不大。毕竟对方手中同样握着己方的消息,透露给组织当作筹码的一定不是全部。   所以, 要逼迫对方将原本的情报拿回来交换——或是拖延时间到情报失去价值。   “不过你凭何确定那个地方的人就是情报的掌握者呢?”朗姆内心已然认同, 毕竟波本将他对于此事怀柔处理的暗示贯彻地十分彻底, 却仍开口做了最后的确认。   新下属有着一幅好面容,看上去是个做特殊情报工作的好人才。   “对方在您所说的组织中地位不低,何况我对比了一下情报泄露的源头,调能够确认的人手都在房屋附近有交接。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会更乐意直接将那整个据点解决掉。”   降谷零淡然自若递过来别的调查资料, 朗姆草草翻看两眼, 点头认了降谷零的方案。   “好好干, 波本, 你的情报组织我不会动。”朗姆拍了拍金发男子的肩膀, 动作温情许下承诺让对方宽心,义眼却带着金属的冰冷与残暴,“别让我失望。”   代号为波本的新晋成员浅笑应是。   ——————   长冢朔星正在同诸伏景光检查着布置。毕竟朗姆一定会通过某种办法监视现场的情况,长冢朔星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闹出差错。   “我会看着你们的。”诸伏景光穿上了浅色的运动外套,鸭舌帽斜斜压在头上,他抬了抬帽檐道。   背着乐器包在这种位置必然会引起怀疑,因此武器提前被放置在了指定位置。猫眼青年瞥了眼时间,看上去忧心忡忡。   “朗姆应该有顺势接过和我们交接的活,不可能让合作就此破裂。我不会有事的,安心。”   长冢朔星安抚了一声:“何况这次来的人还是降谷,如果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话,大概是我们过于默契让朗姆看出端倪了?”   诸伏景光却颇为认真地将猜测在脑中过了过,双手往兜里一抄:“这个问题的话,我倒是能够放心。”   “......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我的意思是,外人绝对不可能看出你们的默契的。”   “带上你的武器离开吧景光,再这样我会忍不住录像逗降谷的。”   “嗯,等我回来?”   长冢朔星摇了摇头,借着背身掩住严肃的脸色,语调仍是轻快如弹珠跳跃在琴键上:“不,该是你等我回来才对,早饭可以点餐吗?”   “如果冰箱愿意投上赞成票的话。”诸伏景光朗声一笑,开门悄悄离去。   红日将落,余晖漫天。   降谷零派出的人不多,但在双方有意配合下,这些能力平平的组织成员仍然在降谷零的指挥联系宛如锋锐狭长的刀片一般滑入大宅附近的防卫力量中。   朗姆监听着汇报,在脑中判断的局势,同时也透过现场的眼睛看着大宅的情况。   毕竟不久前他才在针对另一人的围剿中被暗处的狙击手针对,一只脚险些彻底踏入另一个世界,如今是绝不愿意再犯险了。   计划几乎已经成功了。朗姆下了判断。   他看了一眼时间,疑心骤起。   过于顺利——对方并非泛泛之辈,难道波本有问题?   可人已经被波本逼到了预定位置,怎么挣扎也不可能翻盘了。   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刻意做这一出戏吗,朗姆眯起眼睛,又自己打消了猜测。   人是自己挑的,在他要求波本调查这件事情之前,他对此确实一无所知的模样并非作伪。   朗姆将冒出的疑心又按了回去。   恐怕波本要吃苦头了,不过这样也好,被自己施恩的下属忠诚会更有保证。   “准备谈判捞人吧,别让波本折在这儿了。”朗姆下了指令。   长冢朔星被波本逼入了死胡同,降谷零在确认这一点后按照起先约定好的布置,带了两个人跟了进去。   这一波的人是必须带的,如果有了两人独处的时间,朗姆的疑心可就压不下来了。   褐发银眼的青年好整以暇靠在石墙上,一手勾着枪。   降谷零看到青年的神情,心头狠狠一跳。   “就这样闯上来,未免有些无礼了吧?”青年慢悠悠动着手腕,并不在意指着自己的两把枪。   降谷零没有握枪,闻言倒也不恼,歉然一笑:“打扰您休息确实是我们的过失,不过事出有因,还请见谅了。您爽快一些将口袋内的u盘交出来,我们确认后立刻离开,绝不打扰。”   长冢朔星口上漫不经心同降谷零打着机锋,注意力全然放在两个带来人身上。那两个组织成员的目光盯得很紧,降谷零也悄然卡着其中一人的身位。   很好,这样就算景光没有成功打中,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挨上一枪。   长冢朔星忽然歪了歪头,降谷零立刻将左手的人往身后一拉:“小心!”   宛若天穹之外的落星,带着并不灿烂的致命光晕射中了右边的人,一击毙命。而长冢朔星射出的子弹擦着降谷零的肩膀击中了另一人的手臂。   如果不是那一拉,这一枪应该带走的是那个人的性命。   组织成员持枪的手吃痛,降谷零顺势接过枪,拉着人一滚躲开。   第二发狙击枪自然因此没有命中目标。   长冢朔星趁着间隙往墙上一按——看上去牢固可靠的石墙立时倒下,坍塌的墙壁激起了大片的尘烟,青年温润如泉的声音带着两分笑意:“承让。”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多久,从降谷零三人进入小巷到长冢朔星忽然动手甚至不到一分钟,电光火石间局势便被翻转。   “别让波本被抓住!”朗姆急声道,“拦住琴酒!”   组织都知道波本是他的下属,若是没有别人,他自然乐意挫挫人的锐气,但琴酒不知为何现身附近,朗姆不得不考虑做局的可能。   如果波本在他眼下被带走的消息在组织中传开,他的脸面与威信就会荡然无存。   琴酒早就与对方联系好了,这是在设计他?   还有那个狙击手......   无论如何,必须先在对方的设计下保住波本。   琴酒并不是无意来此。   自从猜测骤然出现的神秘组织与松谷矢有关,他便一直没有停下关注。   从人鱼岛事件一直往前推,直到线索中断在中居佳乃身上。   她与朗姆闹翻,组织给出的追杀理由是勾结公安,背叛组织。   但琴酒通过上木苍斗知道公安根本没有与中居佳乃接触,他又因为此前她传来的奇怪话语和旧仇接下了处理的任务,调查时被长冢朔星截胡。   还有那些实验……他的哥哥必然与此有关。   可疑点重重叠叠,环环相扣,他缺了最重要的一把钥匙,遍寻其法而不得入。   但他也不必知道真相,他需要做的只是——确认直觉。   朗姆的人并没有拦住琴酒,琴酒将伏特加扔下应付借口蹩脚的家伙,自己快步奔向目的地。   别墅被攻破必然是假象,石墙坍塌的声响替他指明了方位。   降谷零自然不可能就这样退去。虽然情有可原,但这不能凸显出他的能力。因此金发青年将手下人的两把枪一收,整个人莽着冲进了烟尘中。   方位辨不清没关系,毕竟他自己的方向是确定的。   他找长冢朔星难,对方找他可不麻烦。   一只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先是把人往里一拉,确认人站稳后才顺势向后一带,像是预谋好的袭击一般。   降谷零顺势撞上去,故意闷哼一声,将一把枪滑下,确保砸出的声音能被朗姆听到,随后把窃听器和对讲机一抓,一塞,长冢朔星配合打了一发空枪,将窃听器踩碎。   对讲机则被向外随便一扔,孤零零躺倒在地。   “伤……”降谷零见戳了对方好些次数都没反应,不得不皱眉压低声音提醒。   “知道。”长冢朔星估摸着被砸下的墙壁触发的烟雾弹快要失去作用,枪口一转对着自己的胳膊按了下去。   铮然一声。   u盘则被塞到了金发青年的掌中。   降谷零猛然握紧棱角尖锐的u盘,眸中燃起怒色。   他手中的枪口还未移开,长冢朔星短促喘息一声,倾身,手指灵巧地打开了保险。   长冢朔星正要退去,身形忽然向下一蹲,手肘作势攻向降谷零的腰腹。   力道不重,恰恰带着金发青年侧过几寸,避开目标原不是他的子弹。   长冢朔星这才在渐散的灰尘中捕捉到一抹银色。   是琴酒。   褐发青年袖口滚落一枚小球,第二层烟雾迅速升起,降谷零压着怒火准备拦住赶来的第三人,可这位组织顶尖的杀手不知为何并未出手。   琴酒只是沉默地看着漫散的烟雾,半响才扫了一眼身边的人:“枪法不错。”   尘埃落定,人已经从朗姆的网中消失了。 第58章 长冢朔星   降谷零沉默着扣着手中的冷硬的枪支, 听到这话也不做应答,脸上的笑容不见丝毫破绽。   “可惜再好的枪法也没有留住人。”琴酒语气平淡,降谷零却心头一紧。   烟尘的效果应当很好——对方不应当看到太多东西, 自然也不可能判断出他与长冢朔星的状态。   这句话应当只是单纯发泄不满罢了。   降谷零当然知道琴酒与郎姆不和,还素来讨厌神秘主义者, 这种程度的话语针对还在预料之中。   他一时还没平复因同期忽然变卦的举动而产生的怒气,还得分出心神准备面对朗姆接下来的盘问, 因而只是管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没有接话。   而琴酒也没有心思关注降谷零的态度。   尽管回忆已经沉寂许久, 曾经燃烧过的火焰却不曾褪色, 灼烧着他也冶炼着过往的碎片。   在当初舍命相搏的时候,松谷矢并不像他曾看到的那般游刃有余。   那些破碎的残迹被一点一点拼凑出来,与今天烟尘之下的一瞥交锋画面比照。   就算格兰威特的作战习惯与名为长冢朔星的人并不相同只是相似, 也完全可以解释为刻意的伪装。   但在最紧要的时刻,人的第一反应总是无法掩藏的。   琴酒能够用来对比的唯有当时松谷矢将他从窗户抛出的那一时刻。   他那时离得比这次更近, 记得很深。   动作并不相似, 但是这样的反应他太熟悉了。   如果长冢朔星就是松谷矢, 那么波本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不低。   不......不是如果。   琴酒垂眸。   当时的烟尘已经衰薄,新的烟雾弹还未起效。   他确信对方看到了自己的口型, 也明确看到了那双灿银色双眼中的情绪。   不是莫名其妙, 不是嘲弄讥讽,而是不可置信。   那绝非被人毫无缘由叫上一声全然无关的人的反应。   黑泽阵放在衣兜中的左手不自觉地轻颤着,笼罩在回忆上的苍白雾气被一线光束破开,而他袒露了灵魂, 将审判权拱手相让。   他会愿意坦白吗......   黑泽阵在思绪滔天的浪潮中找到一簇灯火, 仿若漂泊于怒海的人翻上一叶小舟。   终于有着脚踏实地的安稳, 却随之涌上更多的担忧。   他还活着, 却仍与组织有牵扯......那一枪是为了保住波本?   黑泽阵皱了皱眉。   按照正常情况,接下来本应询问一番情况,但他现在心情激荡,懒得同人多费口舌做戏给朗姆看。   总归是一句赞同的事,如果问出了差错反倒不妙。   组织内有着赫赫威名的银发杀手只瞥了一眼周身怒气缭绕的朗姆心腹,既没有为难,也没有多言,一甩衣摆离开了。   而另一边的长冢朔星则明显心绪不宁了起来。   他此时还没有见到诸伏景光,却已经预料到了同期的反应。   毕竟他和降谷在商量计划时都避开了诸伏景光,而降谷零没有料到他这一手也正是因为如果他受伤不好和景光解释。   长冢朔星扯了半截布料止血,苦笑半声。   他没有想到琴酒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想到他对降谷零开的那一枪并没有杀意。   更没有料到薄烟之下对方的称呼。   这下是不得不提前解释清楚了......怨怼或是憎恨都无妨,毕竟他欺骗在前。   可他绝不会因此改变计划,组织是优先级最高的任务。   还是先想想见面怎么向景光解释吧。   诸伏景光的低气压牢牢压在两人身上,处理伤口的动作绝对算不上温和。   尽管一向被说像是猫咪一样的漂亮眼睛,但上挑的眼尾却一直有着几分凌厉凶悍之气。而诸伏景光这次既没有责备,也没有询问,见面时的惊讶神色都没有被长冢朔星捕捉到。   甚至连眉尾都没有挑动一下。   但长冢朔星并不认为这一举动有错误。   褐发青年抬了抬手臂,被为他包扎的人一把按下,虽然力度不大,但速度却半点不差。   末了还抬头瞪了他一眼。   果然不是没有生气啊。长冢朔星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唤了一声:“景光?”   “怎么了?”出乎他意料,诸伏景光应声很快,“如果是痛的话我会轻点,不过你要记得别再乱动了。”   长冢朔星倒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反应。   “顺便,你没有发现每次你做出这种行为后的反应都差不多吗?”诸伏景光叹息一声,“别不安心,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差不多?”长冢朔星默然一瞬,声音沙哑。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在琴酒面前的遮掩是怎样的漏洞百出。   尽管身体是松谷矢的,格斗技术也是松谷矢的,但灵魂毕竟是长冢朔星。他确实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绝大部分行为,甚至一些本能反应,可这真的会全无漏洞吗?   如果他曾在不经意间表现出了与松谷矢的相似,又在刻意控制下否定了黑泽阵的猜测——那不是纯粹的折磨吗?   他确实有展露和松谷矢的联系,一来是情势所迫,二来是留下一点引子,以免黑泽阵因彻底失望而放弃自我。   可黑泽阵如今知道了,过去的一切都会重新被铸成一把带锈的软刀,一寸一寸将过去的一切又切割一次。   诸伏景光缠好绷带:“是感觉吧?因为你在这时候总是会特别关注我们的情绪,但是明明最该在意的不是自己的伤势吗?”   黑发蓝眼的青年又沉默了片刻,瞧见长冢朔星出神的模样,本能察觉到几分不对。   “嗯,说的是......不过我原本以为你会再多叮嘱一些的。”   “你们又不是没有分寸在胡来,哪怕你们两个都是这种胡来的性子,也不会让对方做这种事情。”诸伏景光摇了摇头,“我只是......我可以理解,换成我大概会做一样的选择,我不可能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让zero受伤。但是,我果然还是不希望遇到这种事情啊。”   长冢朔星心虚地挪开眼。   其实这原本不是必要的,但他们担心这种程度的冲突无人受伤会导致降谷零被朗姆怀疑,也会影响组织对己方的评估,这才做出了这种决定。   何况如果是他受伤,朗姆一定会提高对降谷零的重视,又不至于影响到他在组织内的工作。   “看结果应在是zero没有拦住你。”诸伏景光抿了抿唇,“不过也有可能是你拦住了zero?”   长冢朔星这下理直气壮了起来:“我讨厌做选择题。”   诸伏景光眯了眯眼:“等等,你们两个不会?”   “他受伤会不方便,也不至于为了骗朗姆弄成两败俱伤的样子。”长冢朔星用力捏了捏手,没有看到绷带上渗出血迹,被诸伏景光拍了一下手背。   “我说了理解,不代表我对你的行为毫无意见。”诸伏景光按着长冢朔星的手,“我记得你还有不少工作吧?”   “嗯,不过我可能得离开一趟。”长冢朔星确定伤口不会崩开,没有将琴酒事情继续拖下去的打算。   诸伏景光只惯例问了句:“需要增援或是别的吗?”   长冢朔星摇摇头,嘴角勾起一点温柔的弧度,神色怀念:“不用,我只是去把一些事情和某个重要的人说开而已……看组织那边的反应吧,他们应该很快会要求谈判了。”   诸伏景光也赞同这一判断,离开时他又后退几步,拦住了将要合拢的门,只探了半个脑袋进来:“不知道我有没有感觉错,但是saku,不用想太多,今天的事情不是你或者zero的错。”   长冢朔星刚刚关上电脑,手指还虚虚悬在开机键上:“嗯,当然也不是你的错,我们对于问题在那个组织上应该能达成共识?”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心底的异样感却挥之不去。   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那他的同期到底在烦恼什么?   长冢朔星在键盘上敲下了一串数字,纠结许久,也不知道应当发些什么过去。   实在是难以开口。并不是因为对不起有多难说,而是对不起没有用。   毕竟这种时候的对不起,看上去更像是在逼迫别人说没关系。   可是如果一直避而不谈也不是什么好办法——黑泽阵一定会关注这个仅有他们两人知晓的号码等着消息。   长冢朔星犹豫片刻,到底按下了发送键,将编辑好的短信送出。   黑泽阵在手机震动前便捕捉到了屏幕上的短讯。   只是简简单单的晚安两字。   这代表着他愿意承认……既然这样,那些都不重要了。   这已经比他预想的结果还要好上几分,松谷矢还活着,哪怕曾经果真有过欺骗,那也不重要了。   叫松谷矢也好,唤作长冢朔星也罢,甚至都是假名也没关系。名字,年龄,身份,这些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曾经为他留伞的人,会摇上车窗等他的人,会在远处关注着他,会带着他在山道上飙车的人。   重要的是他存在本身。   至少他能确认他们交付给彼此的是货真价实的一片灵魂,他们的过去并非燃尽碎裂的灰烬。   黑泽阵扬起嘴角,回复了消息。   【伤还好吗?】   好似又回到了彼此依靠的过去,那一句晚安终于落地。 第59章 长冢朔星   琴酒想要说的话其实很多, 无论是此前的对峙还是敌视,但他知道长冢朔星不会在意这些。   他敲敲打打,删删减减,最终只发了一句对不起过去。   他隐去了缘由, 或许本能地在害怕对方说出某些理所当然又冷酷绝情的答案。   长冢朔星见到这话却是一愣。   他一直认为那件事错在自己, 就算被琴酒发现了真相, 自己也避而不谈, 却不曾想对方先回了这样一句话。   某种认知被重新强调, 擦亮。   重要的是对方,过去的遗憾与错误, 远不如当下的重逢值得庆贺。   而未来将来的分别,也不必在现在开始悲叹。   黑泽阵是黑泽阵, 只是有着琴酒的代号罢了,他是公安的执行人, 是……   长冢朔星愿意托付性命的亲人。   担心拖得太久让对方担忧,长冢朔星回复的很快。   抱歉。   这些总是难免的,何况现在已经好了。   今晚的星星很亮, 早早休息, 睡个好觉。   黑泽阵看着手机,彻底安下心来。   长冢朔星比起松谷矢时说话要温和许多, 但只是方式变了——内里还是他所熟悉的暖意。   剩下的话似乎都不必说了。   日后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所以对话也就仅仅止步于此。   琴酒按下了发送键。   他已经很久不得安眠了, 可今夜有星有风,还有一轮弯月。   晚安。   另一边,降谷零将u盘交给了朗姆, 对方却也没问过多细节, 大抵是因为琴酒的插手, 朗姆忙着与对方拉扯,没那心力追究这边的细枝末节了。   降谷零心里一阵一阵发冷,在烟尘下与对方对峙时他便有一瞬恍惚,看到长冢朔星对着他自己扣下扳机时那一瞬炸起惊惶让他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是会需要牺牲的,也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是这并不包括他的同期。   他珍重他们胜过珍重他自己。   金发警官锤了锤墙,心下暗恼。   现在的这些想法都没有意义了,事情已经发生,他只能尽量避免相同的情况重演。还有长冢朔星这家伙……hiro一定会发现,有他看着,那家伙应该没有机会胡来了。   降谷零“啧”了一声。按照长冢朔星所说,接下来组织很快会开始谈判,他要尽量帮上忙。   至少要先在组织内取得更高一点的地位——如果有什么万一,至少他还能够帮助长冢朔星他们。   降谷零将手上的纸页放下,脱衣而卧。   梦中自己的空茫与绝望积得太深太沉,礁石般嶙峋而出的愤怒无声怒号着,仿若某种巨兽垂死的哀鸣,又渐渐沉没,消散,最终归于平静。   可那些东西并未被抹去,只是在花花绿绿的画布上又刷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漆,若无其事地又伪装为一片崭新的洁白。   这份情绪的感染力太强了,何况这些东西本就......来源于他。   他清晰的认识到这只是梦境而非现实,却只能任由情绪层层上缠,宛若被强行绑上舞台的主演。   这一次似乎比此前还要早一些,至少梦里景光还活得好好的。   他们两人此时应该还在进行卧底前的训练。   长冢朔星似乎是在......警视厅工作?   降谷零已经认定梦境并不简单,没道理噩梦也能做成连续剧,好在第一次发作是在同期的安全屋里,此前他并没有经历什么特殊事情,而朗姆也没有对他表示怀疑,应当不是组织主观的试探。   那这梦是什么?他的记忆?还是某种癔症——或者......某种昭示?   还没有到完善身份准备为主要目标的时期,他只是在训练任务需要的时候会出现在人前,还得注意避开熟人。   似乎比现实的进度慢了许多。   降谷零默默比对着梦境与真实,当时公安催得急,原本冗余芜杂的流程被破开,他们的任务要繁重的多,当然,进度也要快上不少。   所以这次梦境有什么意义——   降谷零注意到了电视上的新闻。   “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处理班萩原研二、池本树里.......   “确认殉职。”   殉职......?   降谷零一时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确认了一眼时间。   十一月七日,距离他们毕业不过短短一月——萩原竟然?   时间是凝滞的水晶胶,湿润的、沉重的惊讶来而不去,抽搐的、残存的痛感永不结束。它们就这样拖拽着,混合着,席卷为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是一则轻飘飘的惨白告示和那些年轻鲜活的生命。   降谷零骤然恐惧了起来,却又油然生出一种庆幸之感。   一个月早已过去——至少这不会是既定的未来。   所以......这件事情,和saku有关系吗?   降谷零被自己脑中的想法感到一阵骇然,比起疑问更像是某种被重启的结论——可他怎么会得出这样的定论?   既然是梦的问题,答案也应当在梦里。   降谷零试着用意念找到长冢朔星,在毫无所获后转身奔向两个街道外的警视厅。   “你找长冢朔星?他确实交过休假申请。”搜查一课的警官说话有些奇怪,降谷零已然冷静下来,皱了皱眉,暗暗记下疑点。   毫无逻辑的样子倒确实像梦境,可其他地方却又真实而自然。   长冢朔星人不在警视厅,难道是休假在家?   不,也有可能和松田在一起......   或许梦里根本没有这几个家伙。   金发警官将自己熟知的位置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两位同期,不得不得出一个不怎么让人乐意接受的结论。   天色已经暗淡了,日夜接驳的黄昏染了暮云,浩浩荡荡铺陈在天际线,向年轻警官的金发上抹上些许浮光。   降谷零沉着脸——他并不知晓自己缘何走到了这样一栋建筑前。   推开门以后的一切就更为荒谬奇异了。   一道道横行在屋内的光拉出灰白的影子,闪烁不清仿佛造物主的恶作剧。   这是他的一间安全屋。   降谷零倒是没想到这种设定,明明现在他还没有潜入组织,怎么就有了不少安全屋?   安全屋内诸伏景光看上去十分不安,修长的眉拧成八字,蔚蓝宝石般的眼中荡着焦躁。   见到降谷零进来,他明显松了口气。横拉的光影有些影响视野,降谷零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   无论如何,能在这里见到幼驯染都是件好事,何况上个梦中他才刚刚失去了他。   尽管是假的,但那份惶恐仍在内心的画布上落下深深的痕迹。   或许景光会知道梦中的其他同期在哪里。   “hiro?”他轻轻叫了一声,好像在用声音触摸一个肥皂泡。   诸伏景光竖起一根手指,面色迟疑:“zero……我发现了一件事。”   降谷零心头一突,他知道这是证据,或许会和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境有关——这可是hiro,无论怎样,hiro绝不会害他。   可他却在那一瞬间想要阻止自己的幼驯染开口,仿佛尖锐细小的石子磨过喉口,他额角顿时凝出几滴汗来。   “怎么了?”   诸伏景光深深吸了一口气:“萩原的那件事……好像不是意外。”   话有些奇怪。   降谷零记下,脑中筛过一瞬,隐隐有了些别的猜测,却仍不明白诸伏口中的意外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不是意外……倒计时重新开始是那个炸/弹犯有意为之。”   “我不是指这个。”诸伏景光摇了摇头,“只是我不确定……也不太能够相信。”   “saku?”降谷零深深皱起了眉。   “……”   诸伏景光沉默了许久,半响才抬起头:“我确实有查到……saku的一些疑点,或许是出了什么事。”   那就是很多了,而且几乎没有翻身可能的罪证。否则景光绝不是这种态度。   降谷零气笑了。   这是他的梦境,上一次是带走了景光,这一次又是自己的两个挚友生死相争的情节,每一点都踩在他的底线上为所欲为。   他相信自己的眼,相信自己的耳,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自己的同期。   他容不得这样的污蔑。   极端愤怒下他的神智却异常清明。原本因梦境而起的倦怠感被一焚而尽,降谷零敏锐察觉到了梦境的不合理之处。   他猛地打开了房门,回头时房间已经凌乱了许多。   布局很相似,却并不妨碍降谷零得出这完全是两座房子内部的判断。   他踩着楼梯一路向上。   褐发青年正垂眸看向手中的东西,随手按下了一个按钮,将遥控器一抛。   降谷零见过那个遥控器,是组织配备的任务道具。长冢朔星按下的按钮是——   引爆。   护栏边的青年回过头来,无星无月,阴雨绵绵的夜晚光线并不充分,降谷零隔得又远,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长冢朔星身边站着的人,从身型上看分明是朗姆。   “这下应该没有多少漏网之鱼了。”朗姆的声音转了两圈飘进耳中,“那位先生还真没有看错你。”   “您过奖了。”   那声音中的欢喜与雀跃不容忽视,降谷零一时怔在原地,随后立刻咬紧了牙关冲了上去,挥拳揍向青年的胸口。   “给我收起你那些不要命的想法!”   长冢朔星眉眼弯弯,笑得又浅又淡。   天上的星与月都好似水中捞出来般透亮。   降谷零蓦地从床上惊醒了。 第60章 长冢朔星   与组织的第一次谈判其实意义并不大。常见的试探和浅层的利益交换, 长冢朔星端着漫不经心的假面,思索着如何加快进程。   最近东京范围内的事故已经越来越多了,连轴转的高压工作让他疲乏无比。   可组织不可能相信没有弱点的神秘新兴力量, 尽管他已经展露出了对组织实验的了解与兴趣, 对方表面上仍然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就主动暴露出一个弱点给他们。   这件事情不能沾琴酒的手——那是个陷阱, 他可没有坑自己人的习惯。   东西被隐蔽地藏在由降谷零转交给朗姆的u盘里,还能充当一次试探。   毕竟刚刚加入组织不久又没有机会打开u盘查看的波本显然没有在u盘里留下东西的理由和能力。   长冢朔星在赌朗姆他们沉不住气, 赌那位幕后的家伙并非表现出来的气定神闲, 胜券在握。   毕竟,一个能支持做出这么多实验, 打造如此庞大黑暗地下势力的人,绝不可能无欲无求。   “合作愉快,朗姆先生。”   青年口上说着客气话,却半点没有连抬臂握手的意思,朗姆亦是藏得严严实实,彼此警惕地后撤。   好在两方都没有埋伏的事情发生, 第一次谈判便算是圆满落幕了。   安抚了一番因为与对方交易而义愤填膺的zosk成员后,长冢朔星索性跟着诸伏景光前往安全屋歇息。   距离天亮尚还有四五个小时, 扣除路上的时间,他还能睡上一段时间再去警视厅上班。   “总觉得最近搜查一课的工作变多了。”诸伏景光开着车,看了一眼同期的神色, “你在车上睡一会吧?”   “嗯,事情确实越来越多了,希望能够一起解决吧。”褐发青年心知这样去上班多半不行, 将重心向后一压, “不过在车上睡觉……我尽量。”   “尽量?”诸伏景光海蓝色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旋即声音中也带上两分担忧,“你最近......是不是绷得太紧了?”   “不是,大概是上次降谷的噩梦传染给我了吧。”长冢朔星摇摇头,褐色的发尾一荡一荡,“放心吧,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噩梦?”驾驶座上的青年将心神从手中的方向盘上拉回几分,“那天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吗?”   噩梦总得是有触发条件的,诸伏景光知道他们最害怕的会是什么,条件反射地往那天想了。   他神色严肃地像是现在就准备端起自己的狙/击/枪给组织成员挨个来上一梭子/弹。   不过狙击枪并不能一梭一梭的打出子弹。   长冢朔星心中无声活跃了一下气氛,开口否定了诸伏景光的猜测:“没有,那天的事情真的已经全部坦白了,难道小降谷还能瞒住你什么事情吗?”   诸伏景光倒是没有反驳这话。   “景光。”副驾驶上的人忽然蹦出点声音来,“公众的利益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在开车呢。”诸伏景光无奈一笑,没有多少停顿地继续,“对我来说,是我乐意付出性命的重量。”   “啊,我知道。不过这种选择题一般不会被命运抛出来……”   重过性命的东西有很多,这样的选择不难做。哪怕将公众的利益换成同期的性命,长冢朔星都能毫不犹豫地给出同诸伏景光一样的答案。   可命运扔给他的是更为尖锐残酷的诘问。   你视之重逾己身的同期与公众的利益之间,你要如何选择?   而他甚至没有交出一份像样的答卷——因为人力总是有极限的。   他一点也不满意最后的结果,那简直糟糕透了。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他有将自己一并抵押出去的权力。   长冢朔星合上眼,过了半响又抬手一捞将后座身侧的手机拿出来打开:“我还是等到了安全屋再说吧,也就两天,算不上大事。”   褐发青年低头避开了同期不赞同的目光。   诸伏景光想着让他自己酝酿酝酿睡意,一时也没开口。车内一时只有发动机的低浅嗡鸣声海浪般拍击着。   诸伏景光绕了几段远路,融入夜色的车辆仿若矫健的黑豹干脆利落到达了目的地。   他的车技还没有被萩原研二带歪,倒是和班长的风格十分相似,这次急着赶路,倒是开得风驰电掣,颇为狂放。   长冢朔星倒是自觉躺到了床上。待到诸伏景光泡了杯梅昆布茶轻声拉开把手时,青年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而清浅了。   “呼……还好比zero听话。”诸伏景光本想将水杯放在床头,顿了顿又重新出门倒了热水温在杯子里,撂到探手能碰到的地方。   他还担心长冢朔星会像zero一样犟着。两人都是那种坚决的家伙,遇到这种麻烦颇多的时候很可能会咬牙硬撑着挺过去。   小时候的zero这种特质更为明显,好在现在两人都知道分寸。   袖子高高挽起,诸伏景光一边就着细长的水流清洗着东西,一边思考着事情。   组织里的情况……琴酒与朗姆的不和似乎比他预想的更为严重。   saku一直没有告诉他自己的最终目的,他从zosk内部的资料中只能推测出组织进行了一些实验。   诸伏景光大致判断长冢朔星的目的是罪证和实验,可长冢朔星行动却如此急迫。   这种事情原是不应当急的。   所以......是什么理由在逼迫着他这样高强度的工作?   虽然这样的忙碌应当大部分是搜查一课的工作,zosk的情报分析大部分是原本人马接手,而对组织的计划又有他和中居佳乃在帮忙把控。   等等。   诸伏景光拎起毛巾擦掉残留的水渍,眯着眼回想了一番。   既然如此,这家伙除了搜查一课和zosk的事情以外以外应当还干了别的工作。   没有透露,应当是不愿意别人知晓,但又没有刻意避开他们……   干脆找时间直接问个清楚吧。   ——————————   降谷零最近在组织中的地位飞速上涨。他业务能力足够强,朗姆又有意提拔,很快便进入了准高层的行列。   好在那样噩梦并非时时纠缠,否则降谷零可得为此头疼上一阵子。   不过还有新的麻烦。组织内的另一个高层成员琴酒大抵将对朗姆的不满分担给了朗姆的下属,偶尔的合作任务闹得颇不愉快。   当然那是明面上,每次闹翻后公安都能从任务中多多少少捡些漏。若非记得自己的主要目的,降谷零简直都想要调任到琴酒负责的行动组去了。   接到任务完成的消息后,琴酒惯例冷嘲热讽了一番,降谷零维持着神秘主义的人设阴阳怪气了几句,转头电话一挂,动身去做别的事了。   走了朗姆的捷径就得承担捷径的后果,降谷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何况琴酒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实质危害性的举动。   金发警官准备趁下个噩梦多搜集些信息,直接找同期说个清楚。   如果是组织的问题,也好有个准备。   如果是他自己的问题……那就得趁早解决了。 第61章 长冢朔星   似乎总是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当你决定下一次找机会做点什么的时候,机会往往久久不来。   降谷零如今正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在上一次双方见面谈话后,两边势力的后续试探就渐渐频繁了起来。   成海悠真不知什么缘故对这类事件的处理十分有经验。靠着情报领先的优势进行人员调配, 又有着组织内的己方配合,长冢朔星在组织内的伪装形象倒还算是颇为稳固。   长冢朔星并非真的要把好好的一个部门变成新时代犯罪组织。不过组织这边明显还在考量中,他们这边的准备也还不算完善, 因此倒也没有心急。   反正不久前才刚刚送了朗姆一份礼物, 等组织先内耗一番问题也不大。   他相信琴酒不会为难降谷零, 这样他们应当没有过多接触的机会。   一念及此,长冢朔星倒是想起了赤井秀一。   恐怕还有机会再付一番工钱了。   他倒是向忘了暗示一番对方阵营的事情了,好在降谷应当不会在组织中无缘无故树敌。   长冢朔星住得离警视厅并不算近, 以往都会开车上班。但最近连轴转了许久, 诸伏景光又同他不顺路,自己开车上路难免有疲劳驾驶的嫌疑,索性直接在警视厅内凑合着休息了。   好容易事情告一段落,按照正常上下班时间结束了工作, 干脆选择了坐电车回去。   天干物燥, 热气腾腾的夏日里愿意出门的人本来就并不多, 电车上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然而这仅有的几个人倒是有些说法。   坐在便于观察车内情况位置的是两个无比眼熟的人。   长冢朔星无意遥遥同降谷零对视一眼, 注意到周围环境后顿时瞳孔微缩。   他本想将对视伪装成意外,但他由于惊讶反应已经慢了一瞬。降谷零的神色也有几分不对, 倒是更像波本而非他的同期了。   长冢朔星在对方眼神威胁下脚步一顿,停住了就近坐下的打算, 迈步蹭到了同期身旁的位置。   隔着一个空座眯眼假寐的黑色长发男人正是fbi潜入组织的探员赤井秀一。   长冢朔星一时拿不准两人这是什么情况。降谷零的警惕程度并没有提到防备组织成员的地步,但又并非全然相信身边人的状态。   是没有发现赤井秀一是组织成员?   长冢朔星将手往口袋中一塞, 决定将事情交给降谷零处理——无论他是否知道赤井秀一的身份, 知道了多少身份, 总归降谷零不会害他。   电车的下一站上来了两个提着公文包的青年男子,看上去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颇有几分紧张。   长冢朔星觉得两人有几分眼熟,然而每日经手的犯罪嫌疑人太多,他一时也无法对应上。何况下班时确认过一番,附近并没有需要处理的意外。   在他的视角中身边的两个组织成员都是有着同一目标的暂时友方,只头疼着要如何处理后续。   上车的两人也向后座走来,坐到了长冢朔星前排的座位上。   褐发警官对此并没有升起防备之心,他精神倦怠,又信任同期,因而在电车通过隧道的一瞬昏暗中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   反应自然也慢上了半拍,他只能本能向旁一侧一滑,险险避开裹着疾风冲着脖颈扎来的细长匕首。   降谷零的反应比他还要快上一分,在光线彻底淹没在黑暗中的前半拍他便注意到了前排不自然一闪而过的锋芒,险险抬手截住了刺来的匕首。   降谷零以一个并不适合发力的动作卡住从斜前方握住不短的一把匕首刺来人的手腕。   金发警官藏好了怒火和焦急,用力从斜侧硬生生将人拖下了座位,手上用力一掰一捏,将人的手腕硬生生用巨力捏到脱臼,另一手顺势从人手中夺过了匕首。   “你!”见识到了组织内千奇百怪的药物,降谷零担心刀上有毒药,行动间难免顾及了几分,夺刀的动作便稍微慢了几分。   而这短暂的两秒中他一时没有顾及到其他。   当时上车的是两个人,而且从对方的状态来看,两人绝对是同伙!   降谷零第一时间回头看向上车时就难掩疲色的长冢朔星。   褐发银眼的青年神色与在警校时期惯来的温和友善截然不同。他单手遏住另一个袭击者,银色的双眼却并没有盯住左侧方的那个人,而是紧紧锁住了身侧的长发男子,手中也拎着匕首防备着对方。   电车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降谷零只得露出一个略显焦急礼貌的微笑:“抱歉,有人袭击我的同伴,能帮忙报个警吗?”   闻言周围的人对他们的防备才少了些,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面色肃然,将两个小学生护在身后,一手按住探头想要观察的男孩,一手扬了扬手掌中手机:“已经报警了。”   降谷零道了声谢,仍旧牢牢按着地上的男子。   怎么会有人袭击长冢朔星呢......是组织的人吗?可是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多余的。   还有旁边的那个男人,saku为什么对他那么防备?看上去并不像同伙,在刚刚他没有关注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长冢朔星心里叹了口气,刚刚从警视厅下班出来,现在又要被同事领回去,早知道直接留着加班了。   还得应付赤井秀一。这人的性子不可能会对陌生人试探——除非他得知了什么消息。   方才长冢朔星完全能拦住左前方刺来的刀,但赤井秀一中途插手,本当是拦下那把匕首的动作却中途一转,挡了长冢朔星一下。   看上去像是失误,但在作为浅川空代时他对赤井秀一的水平实在是过于熟悉了,自然能够分辨出是有意还是失误。   这种情况下失误,实在是有辱赤井秀一的能力了。   所以长冢朔星料定赤井秀一知道自己近来与组织的合作,方才的试探也并非出于组织成员的立场,而是带着fbi探员的目的。   这倒彻底打消了长冢朔星藏着掖着的打算。   电车在路边挨着警车停靠,目暮警官带着刚刚入职警视厅的佐藤美和子来处理这件事。   体型圆润的警官逮捕了两个犯人,随后先是和曾经的同事毛利小五郎打了个招呼,这才拽过长冢朔星到角落。   “长冢老弟,没受伤吧?这是怎么回事?”   长冢朔星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手机摔坏了......这件事情有些古怪。袭击仓促且毫无章法,但又好像是提前蹲守了我......”   “那就回警视厅再说吧。那边的两位?”   “先带回去吧。”   降谷明显有事要同自己说,何况今天这件事情不可能瞒过组织那边。   车上的情况倒好糊弄,但以长冢朔星现在在组织那边的身份,绝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把降谷零放回去。   赤井秀一原本倒是无关,但长冢朔星拿不准他的态度,选择了一视同仁端水到底。   长冢朔星带着降谷零两人坐上了佐藤美和子的车。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姑娘在发动车辆前先贴心地递过了一杯温水。   “前辈辛苦了,明明好不容易才处理完工作正常下班。”   “大概是工作舍不得离开我吧。”长冢朔星抿了一口,闻言轻声笑道,倒也没有抱怨的意思,“原本就是职责以内的事情,谈不上辛苦。”   就像脑中模拟东京的警报,有些事情其实与他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但是他遇上了,看见了,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前辈需要先休息一下吗?”后座的两人保持着沉默,佐藤美和子担心长冢朔星顶不住,开口劝了一句。   长冢朔星揉了揉眉心:“不用,我现在倒是有精神了——那两个人,总觉得.好像曾经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经手过的嫌疑人.....”   佐藤美和子开着车,闻言面色一沉:“是对警察的报复?”   “我不确定......”长冢朔星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如果是为了报复,为什么不选择更为稳妥的手段呢?”   除非匕首有什么特殊含义,可他不曾与匕首打过交道......   不对!   长冢朔星没有,浅川空代没有,可是松谷矢的惯用武器,正是这样的刀刃。   他见过那两个人。他曾靠着一把匕首和一只格/洛/克送两个人渣下了地狱。   可那两个人如果真的是长冢朔星作为松谷矢第一次杀死的两个家伙,在时间线载入后,为什么他们还活着?!   更重要的是......   琴酒认出他是靠着长期相处的了解,就这样也带着几分赌博的成分,可这两人,怎么可能将与松谷矢有关的事情联系到长冢朔星身上?   褐发银眼的青年神色一瞬间阴沉下来,内心沉甸甸缀着一块石头。   他无法保证这不是个例——他需要从这两人口中知道更多的消息。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案子不能交给很可能藏着组织卧底的警视厅来处理。   长冢朔星转过头,顶着赤井秀一审视的目光故作轻松地对降谷零开口:“抱歉了安室先生,上次那幅画的价格确实有点高了,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有些赶时间,不过我有一个朋友,晚一点能让他和你谈吗?”   降谷零先是一愣,旋即摇了摇头:“没关系,谁也不想的。”   金发警官扫了一眼与自己隔着一个座位的赤井秀一,一手探进衣兜中盲打,迅速向诸伏景光发了条消息。   【接个案子。】 第62章 长冢朔星   赤井秀一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但缺少了关键信息,一时也猜不出对方是准备直接截人, 只一边盯视着前排的危险人物, 分了些微注意力给金发青年。   诸伏景光收到消息时正在翻找zosk内的资料,恰恰看到一些奇案的记录。   见号码是背下的降谷的几个备用号码之一,俊秀青年眸光惑然。   如果是降谷要插手某个案子自然是轮不到找他的, 所以这个要求只能是长冢朔星提出的。   没有亲自联系......和降谷一起遇到了意外?不过人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怎么不加班还遇到麻烦了?   诸伏景光两手一拍,“啪”地一声将资料合上, 起身前去处理这件事了。   他不能露面处理这件事, 会被组织察觉到漏洞。必须想一个合理的介入手段, 并且不至于让zero被组织询问时过于难以应付。   长冢朔星在听到降谷零的回复时便放下了心来。   路程是通畅的。按照警方一贯的开车速度的话,时间上应当是来得及的。   降谷零从警车上下来时便知道诸伏景光插手地很及时了。   原因无他, 目暮警官现在的脸色,和此前他见到公安截走警视厅案子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尚还年轻的公安先生内心滚过一丝愧疚, 但愧疚毕竟也只有那一丝, 同期那么大一个就站在旁边呢。   目暮警官虽面色黑沉如铁,念及那边保密的要求,只将两个犯人交给了公安, 这边的两个相关人士还是照常询问。   只是笔录还得拿一份给对方。   一念及次,目暮警官的面色就更加不愉, 瞪着面前的黑长发青年,见对方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还是强压着怒气询问。   自然是问不出所以然的, 长冢朔星和降谷零默契地避过了当时的对峙不提。赤井秀一则料定两人不愿意事情闹大, 当然也不可能主动提起。   就算预料失误, 也可以借口误会敷衍而过。   长冢朔星倒是同同事们打了一圈招呼, 甚至蹭了两口同事的加班餐点, 这才被通知没事了。   不过能扣下赤井秀一的时间有限,长冢朔星也不确定自己在不直接挑明的情况下能够问出些什么。   降谷零已经被放了出来,被长冢朔星拽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某些话在警视厅内没法说,因而只能口头心不在焉聊些废话。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喧闹。长冢朔星尚未回头,降谷零一幅了然的样子。   随后肩膀便被人不轻不重一锤,萩原研二那极富辨识度的好听嗓音:“你还真不愧是警视厅内部流传的工作狂人称号啊啊,明明已经下班了还能半道跑回来了。”   长冢朔星倒是双眸一亮:“你怎么来搜查一课了?是爆处组的长官终于看不惯你不穿防爆服的德行,把你扫地出门了?”   “胡说,我每次都好好穿过防爆服的。”萩原研二轻咳两声,语气微妙地有几分心虚,“我可是好心过来看看你——不介绍一下这位和你共享办公桌的人吗?”   “你好,安室透。”降谷零抢先伸出了手,萩原研二点了点头,口中道着“安室先生好”这样的客套话,握手的动作则借着长冢朔星遮挡狠狠捏住了对方的手掌。   从他手背凸起的青筋来看,降谷零的手显然有遭受痛击,然而金发黑肤的警官面上笑容不变,四指一曲,回怼了过去。   “松田今天没上班吗?”长冢朔星看着两个同期暗地里较劲,一个为对方卧底长久不联系而“报复”,另一个......应该是在生气萩原没有穿防爆服的事情?   萩原研二觉得降谷零的手掌在微微颤抖着,并不是因为角力。担心对方有伤,他忙主动卸了力。   降谷零最后狠狠一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小阵平出外勤啦!怎么了?”   “没什么。”长冢朔星道,“刚才你的表情,和松田真是一模一样。”   “你是在说我幼稚吗?我生气了!难得我过来串门一次!”萩原研二夸张地捂了捂嘴,长冢朔星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办公办公,不要散发你的魅力啦。”   几人声音不大,这里又是休息的地方,倒也不曾扰民。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既然来了就顺便帮我个忙吧。”长冢朔星当然不会相信串门这种鬼话。不过上次在旅馆萩原研二的可怕观察力加深了警校时期的印象,并向着天生心理学大师的方向疯狂发展。   “竟然直接抓我做苦力吗?不过应该不会有人胆子大到在搜查一课办公室放炸/弹吧?”   “是今天路上遇到了袭击。”降谷零开口,彻底打消萩原研二的担忧,“算不上什么麻烦的事情,只是有个人口风紧。”   萩原研二会意,说到这个份上就是不打算走常规流程的意思了:“额,抱歉,我好像忘了问一下,这位安室先生是saku你保释出来的吧?”   小降谷这话说的太像极道组织了啊!   长冢朔星一挑眉:“嗯......这么一说,勉强也能算?”   降谷零拳头硬了。   总之最后长冢朔星带着佐藤美和子去正常询问,萩原研二盯紧了赤井秀一,还拿到了部分物证查看,降谷零则负责提供一些言语挖坑的进阶版陷阱。   爆处组的警官不仅天生观察力绝群,对人心把控能力超强,在意识到同期可能面临着极大风险后还耐着性子自行修读了这一方面的知识,专业是说不上,但他靠这点理论配着直觉便足够了。   读心是不可能的,但是——事必有痕。   就像靠着闲聊便能推测出说话者背后的家庭恩爱情仇矛盾一般,就算一句话有意掩盖了一点两点三点信息,总归还是会泄露出第四点第五点。哪怕第四第五也被藏住了,掩盖这一行为本身也是一种信息。   长冢朔星手中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亲自来加这个班自然是为了给萩原研二一个突破口——既然赤井秀一选择了试探,就不可能不关注。   “没有事情了。”长冢朔星将笔横置,仍然没有给对方一个好脸色。   “那确实是一个误会。”赤井秀一摊了摊手,“希望能和您解除误会。”   “不必。”长冢朔星冷声拒绝,“这不会有什么影响。”   赤井秀一也不强求:“期待下一次见面。”   长冢朔星暗叹一口气。   他们同fbi的关系比较复杂。虽然有着同样的目标,彼此也并不是全然友善的。就算赤井秀一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fbi那边未必没有。   不过单从赤井秀一本人来说倒绝对是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合作伙伴。   前提是伙伴不是敌人。   还是先问问萩原的结论吧。   “我就不邀请你去联谊了,回去好好歇一会吧。”萩原研二似乎是专程过来帮忙一般,“看出来的都交代了,saku记得欠我一个问题哦?”   “嗯,记得了,现在不欠了。”长冢朔星一笑,在萩原研二转身之前又迅速接上下一句话,“我就不说别的了,你还是快点回去等小阵平吧。”   长冢朔星沉吟片刻:“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画的事情,您什么时候方便找我就好。”   降谷零也知道在赤井秀一同样不想暴露今天车上的具体情况的条件下,两人还是不能靠的太近。毕竟组织中对合作态度最为暧昧的就是朗姆,作为朗姆派系的波本还是需要避嫌。   虽然就算这件事泄露出去降谷零也能处理好,但是要麻烦不少。   只是绕个路错开到达位置罢了,总比做一整套合情合理的计划和证据要轻松。   诸伏景光比往常回得晚些,毕竟刚刚从警视厅拦了个案子过来,他得留下处理后续。   因而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客厅里对坐着的两人。   “啊,晚上好。”长冢朔星正在倒水,闻声向诸伏景光打了声招呼,。   “我明天去处理那件事情。对,那个人在组织的代号是黑麦威士忌,不过暂时不会有什么影响。”后面就又是同降谷零的对话了,“你今天,是想找我谈些什么吗?”   萩原研二直接将身份可疑四个大字拍到了长冢朔星脸上。但结论却是对方恶意十分微弱,态度倒想是利用。   降谷零自然能反应过来——他抽空查了组织内网,当然能确认这是个组织成员。   结合长冢朔星的话,大抵也猜测到了对方要么有着自己一样的工作,要么就是对组织没有多少忠心。   至于袭击的事情,长冢朔星没提,他也暂时没问——毕竟最重要的是那个若即若离的噩梦。   他本打算再等梦境信息再多一点再来询问,但机会难得——而且,长冢朔星对萩原防爆服的事情一向很在意。在路上就给松田阵平发了短信。   大抵萩原研二迎接的不是下班归来的幼驯染,而是幼驯染正义的铁拳吧。   他犹豫片刻,放弃了所有委婉迂回的问话:“嗯,我是想问,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萩原的防爆服问题。”   之前毕业时在百货商场也是,明明那时候萩原研二还没有正式进入爆处组......   长冢朔星与诸伏景光一起送来了疑惑的眼神。   降谷零没有去区分二者的不同,干脆坦白到:“我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萩原和景光都......的噩梦。”   长冢朔星心里难得慌乱了一瞬。 第63章 长冢朔星   诸伏景光倒是不带停顿地反问:“噩梦?我和萩原?”   “zero, 你是发现什么了吗?”诸伏景光看上去平静如海,但微蹙的眉头也昭示着他并不安稳的内心。   他太了解自己的幼驯染了,说出来反而是好事。   如果那只是梦, 权当分享恐惧, 如果那不是梦,就一起解决。   长冢朔星开口晚了一瞬,便也跟着示意降谷零先说来听听。   ......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降谷零顶着诸伏景光愈发不善的眼神硬着头皮将话说完。   长冢朔星手指轻敲桌面的动作渐缓,方才一瞬的惊慌随着降谷零的讲述渐渐褪去。   这个梦,与他记得的部分倒是有所吻合......可是降谷为何会有这样的梦?   那两个袭击者的情况是否与此相似?   还有一个问题是,他要怎么同降谷解释?   将上一世的事情告诉降谷零他们并没有意义, 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记忆里重要且有用的消息早已随着重生被一笔抹消。   那样的事情, 说出来也是徒惹麻烦, 但是梦也不能放着不管。   “所以, 梦里的你怀疑萩原和我的死和saku有关?”诸伏景光做出了总结,眉间难得带上几分锋锐, “   “这个梦本身倒是没什么, 但是我担心里面有些什么消息, 或者幕后有人在操控谋划些什么。”降谷零在两人的凝视下气势一矮,却也不愿接这指控。   诸伏景光抬手将杯子推到降谷零面前:“好吧。”   诸伏景光看得出来自己幼驯染的态度, 但本性温柔和善的青年没有挑明。   总之现在没有问题就好。   “嗯,所以你觉得是有人在特意误导你?”长冢朔星将降谷话中隐含的意思道出。   他知道自己上一世做了不少身为警察绝对不会做出的事情,本身也进行了不少极具误导性的操作。因此对一切都坦然接受,绝无怨怼。   就算最后结局并不圆满, 那也与降谷无关。因而他避免了去回忆那份孤家寡人的记忆。   长冢朔星不可能有降谷零的视角, 如今听他的意思是, 有人从中作梗?   这倒需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姑且当做某种预示来看吧。如果仅仅是单纯的挑拨离间倒没什么关系。警视厅内的内鬼一直没有抓到,有一定可能是同一个人。”   降谷零举起手来:“等等,警视厅有内鬼?”   他又看了一眼诸伏景光:“这种事情你们两个没必要瞒着我吧?”   “没瞒。”诸伏景光无奈,“没必要让你操心那么多,我和saku能够处理。”   “这样的话,hiro的事情也很可能是因为内鬼。”降谷零迅速将线索串联起来,陷入了沉思。   长冢朔星没有再开口,他还没想好如果降谷逼问到底,他要怎样坦白......   他的同期有着旺盛的正义感和责任心,上一世的事情能当情报来源就好,不应该成为他的负担。   他也不需要随之而来的愧疚。   然而降谷零再次开口时却并没有再停留在梦境。   “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和那个危险组织扯上关系吧?”降谷零细长的下垂眼一眯,瞳孔向内收缩,倒是换上了恶人面。   诸伏景光剥着的橘子的手一抖,连皮带果肉送到了幼驯染口中,又反应迅速地将那一小块果皮扯下,手指一送权当无事发生。   “......”降谷零嚼了两口,“谢谢hiro,再来一个?”   长冢朔星扶额:“说好的没有怀疑呢?”   “我刚刚不小心暴露了?”降谷挑眉,扯开橘子皮,“看来只能灭——”   诸伏景光迅速剥好了第二个橘子,一分为二,两个同期一人一半。   长冢朔星含着橘子果肉,说话声有几分模糊:“没什么好瞒的,就是我父亲的事情。”   “所以如果我们没有查到的话,你就打算一直瞒着?”诸伏景光的语气危险了起来,“倒是可以理解zero的噩梦了。”   长冢朔星倒是理直气壮:“这话得让班长他们来说才有力度吧?”   他咽下果肉:“放心吧,没有人能用那件事威胁到我,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因为这些原因背叛。你们不用查这件事。”   “我不会做傻事,也不会被骗。降谷你就当看话剧,梦里的东西到底不是真实,别想太多。”   情报都不算那么重要,影响心态卧底工作出了差池才要命。   “我知道。”降谷零又提醒,“不过我怀疑这件事情可能和你身边的人有关,警视厅内卧底的话,不一定是公安的人。”   谈话告一段落,长冢朔星得知了梦境的消息,降谷零也安下了心。   虽然这份安心仅仅持续到了入睡前。   高高低低的石碑规整排在一起,天空星月透亮,一丝阴云都没有。   而他不远处就是自己的同期。   长冢朔星看上去并不算狼狈,垂下的侧发挡住了半张脸。   降谷零推测出自己此前应当和同期有一段时间的对峙。   “没关系......对不起”   他的同期开口说到,尾音消散在风里。   而他僵在原地,寸步不行。   他手中的木仓口还远远对着长冢朔星的心脏处。   降谷零在能动的瞬间立刻低头,确认了枪的保险栓是关着的,同时急匆匆上前:“saku?”   梦境也不能把他的朋友一而再再而三的夺走!   褐发青年合上了惯来含着三分笑意的银眸。   胸口的起伏停住,只有风和降谷零本人还在呼吸。   怎么可能......就算只是梦......就算只是在梦里,他也不可能放任同期在眼前死去......   墓碑上的字也在月光下明朗清晰。   金发的警官颤抖着站起身来。   他的同期们。   而长冢朔星身后靠着的墓碑属于他的幼驯染。   他们全都离他而去了。   星月轻盈笼罩着,带着死亡的冷意。   在某一瞬间,降谷零几乎以为这梦境才是真实,他无可避免地感到恐慌。   大脑先是空白了一瞬,随后像是走神一般,从现实的,梦境的回忆里截取出一块一块零碎的回忆。   他记得诸伏景光塞到他口中的橘子,松田阵平送的花衬衫还有班长的笑声。   他想起警校时期松田被他打掉的假牙,长冢朔星从他手中接过的游戏机——而这一切都被重重墓碑碾碎幻灭。   只留下他一个人,像只无处可栖的松鸦,既没有巢穴,也没有伙伴,兀自沉沦在没顶的冰水中。   从头冷到尾。 第64章 长冢朔星   长冢朔星已经很久没有回忆以前的事情了, 不仅仅是忙的原因。   现在谈起来已经是太过久远虚幻的事情了。   就像......梦境一般。   但他原本模糊缺失的记忆倒是清晰了不少。   无声无息间有许多事发生了变化。   长冢朔星第一次毕业的时候并没有答应成海悠真加入zosk,只是按部就班进入搜查一课工作。   毕业后的第一个案子结束的猝不及防。   那是一个设计并不精妙的密室谋杀案。虽然案发地没有监控,嫌疑人又依靠在场人的视野盲区成功做了不在场证明, 但并非串通的情况下,人的口供中到底是有着矛盾破绽。   因此尽管并没有找到动机, 长冢朔星仍然迅速锁定了目标。   但那个案件并没有抓捕到嫌疑人——在警方行动之前, 嫌疑人已经死于非命。   而案件很快被勒令停止调查。   长冢朔星大抵能够猜到背后的原因,无外乎是牵扯到了别的事情,一是为了安全, 而是为了别的什么计划。   他并不缺乏正义或是勇气, 却也不是那种热血上头的人。   长冢朔星没有打算让这件事情轻易过去,死者需要一个交代。   但他也没有步步紧逼着偷偷调查的想法——直到成海悠真忽然联系上了他,想找他帮忙处理一下长冢夜的一件事情。   于是他申请了休假,成海悠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个箱子, 说是长冢夜的遗物。   可长冢朔星按照父亲的习惯把可能的密码都猜测了一遍, 仍对此毫无头绪。   但成海悠真似乎颇为急迫,长冢朔星便又翻着资料查了一顿。   可惜熬了两天,仍是一无所获。   成海悠真最后也只能放弃,将箱子运回了东京大学交给了岛袋君惠。   而长冢朔星在回警视厅的路上目睹了一场爆炸。   几十层高的大楼, 被狂暴粗野的火焰吞噬了一半,爆炸残存的飞灰和火星溅落下来,末世的流星般浩渺。   长冢朔星看到了楼下的松田阵平。   对方口中喊着的是......   hagi?   这是什么玩笑?!   一切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他们两天前才刚刚一起参加过联谊,那时萩原研二还肆意张扬, 花枝招展。   鲜活又平凡。   那时候他们不过二十二的年岁, 还没有准备好再一次失去人生中重要的人的准备。   长冢朔星远远看到了松田阵平崩溃呜咽的模样。   而他既张不开口, 也挪不动脚。   胸口的刺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大脑却在过强的情绪冲突下宣告罢工, 像是半干的石膏糊,粘腻又冷硬。他开始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所见何物。   他开始不确定自己的存在。   长冢朔星并非第一次面对死亡,父母的离开早早让他明了人类是何等脆弱的存在。   可那是他们走得无声无息,仿佛只是从家中离开一段时间旅行一般。   可萩原研二的离开并不是这般能让人轻易接受的。   实在是太惨烈又太猝不及防了。   这不在他曾预料的任何未来中,也不是他所想象的任何生活。   因爆炸形成的塌陷声穿过绚烂模糊的生死边界,苦海盐水般漫延而出,从耳朵贯入,刺痛咽喉,小蛇般窜入心脏嘶鸣。   对了......还在砸东西下来......松田?   松田阵平还呆怔地仰着头,不少碎石砸在他身边,一块落地隔开了他与爆处组的其他人。负责组织撤退的人焦急叫喊,长冢朔星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拽过来。   但这只是开始,甚至是算得上温和的开始。   那个炸弹犯并非第一次犯案。他曾查阅过相关案件的卷宗,甚至曾与两个炸弹犯擦肩而过。   警察是一份工作,可他本能避免同期的死亡。   他本可以。   如果能够更早发现就好了,如果破案的速度再快一点就好了,如果......   如果足够努力......如果能够做更多......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过错,却仍不可避免地在夜晚梦到萩原研二。   最开始是重复循环的爆炸,后来是警校的往事。   直到有一天梦中的萩原研二举起手,笑容明朗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saku。”   他接受了梦中的住客,从同期的呼唤中定位到自己。   他可以做更多。   他应该做更多。   所以在发现自己被神秘组织盯上后,长冢朔星并没有选择明哲保身。   回忆这份记忆也并非全是糟糕事,至少长冢朔星又从记忆里找到了降谷零询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补充。   长冢朔星的父母在十三岁便离他而去。   他并非独身生活,而是受了乌丸集团的资助。   他也并非独自长大。   长冢朔星是同中居佳乃相似的,人造的钉子。   他本应早早在实验室死去,却阴差阳错逃了出来。   但命运就像风筝上的线,再远再轻的风也无法让风筝真正回归天穹。   如果线断掉,风筝的结局也只有落地。   组织找回了自己的实验体,他们甚至不需要长冢朔星同意。   “你只要存在就足够了。”乌丸莲耶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嗓音年轻悦耳,却腐烂枯朽如布满菌丝的木桩,向外展露着自己让人作呕的欲望,“为什么不来试试?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看得出来——你所想要追求的与我并不相悖,你可以亲自缔造那个未来,只需要改变一下手段。”   长冢朔星当然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成功。   他是失败的钉子,如果乌丸莲耶想借用他来固定时间,那段时间也应属于早已尘封的过去。   可他还是答应了要求。一是组织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的意愿本就无足轻重。二是他知道了诸伏景光就在组织中卧底。   他只托成海悠真随便处理了一下遗留的物件便自顾自辞了职。   从此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重重泥淖中,再也不得脱身。   乌丸莲耶出乎意料地信任他。或许是认定了实验的力量,相信组织的驯服计划。   也或许是长冢朔星惯来对人的态度让他确信这是个善于伪装的冷血家伙,就算有个好朋友,也碍不着组织什么事。   何况长冢朔星表现地十分温顺、听话,所有的试探都表明这是个理智的疯子。   而乌丸莲耶确信自己拿捏着疯子唯一的命脉,掌控着疯子的理想。   在组织中身不由己的选择很多,谁都愿意两全其美,可人往往只能两害取其轻。   好在他大多负责处理的是组织与其他势力的冲突,手上干净的人没多少。除了可能是卧底,其他动起手来倒是可以少些心理负担。   只有少数的几次例外。   而那少数的几次例外中,一次带走了他的另一个同期。 第65章 长冢朔星   长冢朔星会尽量挑选一些能插手的任务。   那次任务原是让长冢朔星处理一份名单, 名单上是同组织有过交易但因各种各样原因需要解决的人。   部分人确实做了许多恶心事,但更多人只是忤逆了组织。   但长冢朔星在同一时间得知了另一个任务。   组织中有人在偷偷贩卖武器。长冢朔星权衡之后选择了将手上的任务推掉,先去处理另一边的情况。   在他同人枪林弹雨交手的时候, 松田阵平的生命在摩天轮上按下了中止键。   而凶手原本在组织的清洗名单上。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再是万箭穿心, 剔骨剜肉也是可以习惯的事情。   “干活了!长冢老弟!”   目暮警官的呼声把人拉回了现实长冢朔星应了一声,抓了手机就跟了上去。   往事不可追——而他如今记忆回拢, 倒是不缺能给组织定罪的证据。   所以, 重要的事情就只剩下了处理乌丸莲耶。   降谷零从同期死去的噩梦中惊醒后的第一件事情是给仍在上班的萩原研二记上一笔账。   组织近来暗潮涌动, 事情也多了起来。   朗姆发了个地址, 让他过段时间同贝尔摩德一起前去处理一件事, 在那之前先监视着长冢朔星明面上的住所。   事情没有说, 目的也是一句自会告知, 颇有几分神秘主义的意味在内了。   抛开吐槽不谈, 这样的行为意味着这件任务十分重要,至于监视任务,对降谷零来说几乎能算是休假了。   实验室......似乎也是长冢朔星他们的目标。   正好可以问问长冢朔星是否有什么需要。   夜晚梦境仍是照常前来, 似乎是越来越频繁了。   降谷零倒没有明目张胆再次住到长冢朔星家中,何况两人似乎都在加班,房间昏暗一片, 只有仪器待机的点点红光闪烁。   降谷零没有等到梦境,或许那已经是结局了。   噩梦的结局。   贝尔摩德是组织中的老牌高层,秉承神秘主义作风, 与降谷零捏出的安室透脾性相似,说话带着谜语人的属性。   “波本?”开口的人穿着白衬衫, 分明是个俊朗的黑发青年, 开口却是女子的声音。   降谷零烟紫色的眼弯如新月, 笑容勾人:“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不知如何动作,金发一甩便露出了易容下的面容。   降谷零见过这张脸,它属于美国女星莎朗,只是不知道这是否也是易容。   “很荣幸与你合作。”降谷零早早得知贝尔摩德精通易容,倒也没有太过惊奇,反倒是又思考了片刻对方易容成长冢朔星的可能性。   “不,我们还得等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贝尔摩德瞥了瞥嘴,动作熟稔地点上烟夹在指尖。   “让这样的大明星久等,倒确实是我的失礼了。”另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急不缓响起,长冢朔星从暗处走出,不知待了多久了。   降谷零只觉得额角一跳。   这家伙怎么又掺和进来了?   “是吗?这样的道歉可没有什么诚意。”贝尔摩德将烟灰抖了抖,双臂在胸前一抱,语气半是埋怨半是玩笑。   “我可是真心道歉的,今天时间匆忙,下次带些礼物赔礼吧。”长冢朔星没有回应这份试探,他当然知道贝尔摩德是被琴酒所谓从交易中得到的好处所吸引,想来抢在朗姆之前谈谈。   虽然有了证据,但是长冢朔星绝不会嫌这些东西多。   只是今天重要的不是这个,他也没有多做纠缠。   贝尔摩德也见好就收:“那位先生同意了这方面的合作,作为诚意我们会先对你开放实验室的部分内容。”   “至于更深入......就要看你所能支付的代价了。”   “当然。”长冢朔星并无不满,只是用隐晦但足够贝尔摩德发现的视线在降谷零身上打了个转,“不过,上次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礼物?金发女郎确认自己与此人并无深交,那么就只能是让朗姆被那位先生怀疑的那个u盘。   毕竟也是u盘里的内容,才让那位先生最终同意了这次交易啊。   贝尔摩德会意,这是想要把朗姆的人排除在外。她虽然有着同样的意思,但现在并不能办到,至少得把波本带进实验室。   她不可能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因而眼波流转,轻声一笑:“礼物是好东西,可是经了别人的手,就不那么美了。”   倒是没有一口回绝。   长冢朔星松了口气。他这次出门没有让诸伏景光或者别人跟来,报备也只是说是商谈事务。万万没想到现场立着个降谷零。   本来同期的噩梦已经让他怀疑了,如果让降谷看到了实验室内的那几份详细资料,恐怕立刻就能反应过来他的梦境很可能是真实的。   长冢朔星并不想赌同期能猜出多少潜藏的事情,毕竟fbi已经开始暗中寻找起zosk的成员了。   大抵是赤井秀一那天得出的结论是有利可图,能够合作吧。   毕竟官方组织间打交道会麻烦很多,可fbi和其他非官方势力交洽就要容易多了。哪怕那是别的国家的势力也一样——两者根本不是同一个体量。   这种霸道的行事逻辑带来了几分麻烦——zosk说到底和公安的性质是一样的。如果被发现,少不得还得考虑fbi翻脸反手算计己方一波。   就算结束后会被五个人混合群殴也好,计划必须执行。   哪怕降谷零他们阻拦,也绝不可能动摇。   “走吧”贝尔摩德拉开了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长冢朔星自觉去了后排,留了副驾驶的座位给降谷零。   车窗采取了特殊处理,长冢朔星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哪怕蒙住眼睛也能大致推测出行驶路线,再次定位并不困难,这样的防护措施只能算聊胜于无。   想来是确定就算记住了路线,自己也不可能成功再次进入。   长冢朔星又过了一遍这段时间的经历,确定除了实验室以外没有其他地方暴露的可能。   父亲留下的盒子被送回了zosk,密码被再次加密后交给了成海悠真。唯一有机会接触到盒子的诸伏景光不可能知道。   知晓松谷矢等于长冢朔星的仅有琴酒一人,而自己的弟弟绝不可能出卖这条消息。   好在组织本身也足够重视实验室,只要朗姆的势力在琴酒和贝尔摩德的双重打压下难以恢复元气,降谷零拿到情报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第66章 长冢朔星   贝尔摩德点了点刹车, 又一个甩弯向下,将车向下开进了暗道1.   这下四周是彻底阴暗了,只有意味不明的各色小灯冲作指路的标志。   贝尔摩德将车停了下来, 不知做了什么, 四周白光大盛,照亮了昏暗的场景。   像是地下车库一样的构造, 路线却复杂的多,这也是组织准备的防备措施之一。   “波本,朗姆要的资料在里面,可别说我不信守承诺——如果呆着无聊就随便找个人送你出去。”   降谷零本想在追究些别的, 但念到长冢朔星就在贝尔摩德旁边, 想来也不会落下什么情报, 便没有过多争辩。   何况如果贝尔摩德给出的东西如果必定会让朗姆满意, 否则也不会接受这桩交易了。   饶是长冢朔星上一世曾在实验室内待了不短的时间,也不能从没有编号的门中分辨出什么,不过这种安保等级,应当不是多么重要的资料室。   贝尔摩德也不会在这种节点真的给予朗姆过于核心的东西——朗姆知道是早晚的事,但先机仍然有着自己的价值。   这大抵是那位先生的示好吧。把此前双方的冲突甩锅到朗姆身上, 再做出一幅边缘化他的表面模样,双方就会默契地把事情揭过。   褐发青年在心底略微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仍是绷着一张脸。   “别那么闷,还有一段路呢。”贝尔摩德似真似假地抱怨一声,发丝在光下泛着金缎般的光辉。   她真是风情万种,美艳脱俗的人。可内里是混沌一片, 性子又肆意妄为, 矛盾至极。   长冢朔星向后靠了靠, 方才乍亮的白光暗淡下去, 那些色彩各异的小灯在点在昏黑一片的通道里,倒是难得贝尔摩德没有把车开到墙上。   “我只是在想,朗姆配不配得上你的礼物。”   “配得上,就是礼物;配不上,就是标记。”   这样昏暗的环境下适合他们这种心机深沉的人聊些话题,既不能从对方表情上看出些什么,也不会因光亮生出一些恐惧。   “他真是个无趣的人,既比不上琴酒,又比不上你,连他自己的下属波本都比他有趣。”贝尔摩德的声音沉闷,“我一贯不喜欢和无趣的家伙打交道。”   “我的荣幸。”长冢朔星察觉到她话中的示好与警示,一笑置之。   “到了。”贝尔摩德这次停下车却没有打开车门,先是侧过了头,“虽然没有禁止你携带武器,不过你最好不要打什么糟糕主意。”   “当然。”   这种话比起威慑更像是善意的警告,看来贝尔摩德对于合作关系倒是比他料想的更为重视。   长冢朔星话音落下,车身便轻微一震,像是地板在向上抬升。   随后贝尔摩德拉开了车门,带着长冢朔星进了一旁的暗门。   入目倒是正常的实验资料室的场景。   “那个已经终止的项目T其实并没有被放弃,对吧。”   长冢朔星银灰的眼眸扫过场景内的情况,“只是最重要的研究员离开了,所以你们只能暂时终止……不,改换研究方向。。”   贝尔摩德纠正到:“可别用我们,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确认一下某些事情的重要性罢了。”长冢朔星扬眉一笑,灿如新月,“我确实有关于项目T的部分资料。至于来源,你们应该也知道。”   “当然。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贝尔摩德的话中带上几分冷意,仿佛玫瑰的尖刺划过碎冰,“长冢夜,现在还活着吗?”   长冢朔星一摊手:“如你所见,他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了。”   “以你的能力,哪怕他活着也奈何不了什么。”贝尔摩德掩唇一笑,“不过他当年那么拼命想要阻止实验,到头来自己的孩子却亲手推动实验进程。”   “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   贝尔摩德骤然靠近,澄明的蓝眼中悦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惋惜?或是嘲弄?   “人各有志罢了,算不得什么。”长冢朔星道,“我可以提供给你们编号一实验物的消息。”   褐发青年确定了组织的状况,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一边翻看着实验室的资料,一边同贝尔摩德讨价。   他记得父母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他十三岁被送进组织实验室以前,两人出门的头一天晚上。   那是朔日,天上星月朗朗。   那是他的名字。   如无黎明,当升新月,如遇长夜,当有明星。   朔是始,星是明。   长冢夜早已将话交代清楚。   他的父亲确实了解他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在以浅川空代的身份潜入实验室时,系统曾经响过一次警报。   那时他趴在实验室的桌上,硬生生点掉了满脑子的“warning”,戳出了一篇加密报告。   “时间模拟器处理人长冢夜……   “……□□□,数据与东京绑定□□□。   “实验体编号:T-1”   那就是组织曾经丢失的实验体一,现在这东西就在他身上。   在他彻底弄清楚并掌握这东西之前,他不会向组织透露这个秘密的。   他相信自己的父亲。   ————————   降谷零在另一人陪同下参观着这间屋子。   贝尔摩德给的资料倒没有再用u盘,降谷零进门后便有人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这次朗姆允许了他检查确认,降谷零看了一遍,最终确认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价值,当然还是得交给朗姆来判断。   毕竟他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就这样透过加密手段看出内容有没有诈。   何况他连两人交易了什么都不知道,朗姆派他来大概也是打着让他看贝尔摩德态度下判断的算盘。   啧。   降谷零内心不爽地撇了撇嘴,转过身指向一处明显的休息区域:“我自己去那边呆会。”   那边倒没有什么重要东西,这里的人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代号成员这样的要求,自然同意了。   降谷零揉了揉眉心,倒是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并不是生病那样的感受……倒像是梦。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抓了本杂志挡在面前。   试验一段时间后降谷零确认了问题并不算严重,只有这样平静无事的时候才会窜出这种感觉。   金发警官便放下了心,决定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毕竟……噩梦最可怕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然而手中捏着的纸张字体仿佛小虫般飞舞了起来,纸页也迅速氧化泛黄。翻降谷零伸手去碰,那字迹又骤然清晰。   “长冢朔星:实验体未编号,年龄十三,已确认死亡。”   金发警官愣住了。 第67章 长冢朔星   降谷零掩住自己眸中异色, 似乎眼前的纸与字都没有任何异常。   他大概能猜到梦中的自己是什么情况了。   可是长冢朔星为什么会是实验体?   已死亡......   同名,还是伪造?   毕竟自己的同期还活生生站在面前,这绝不可否认。   降谷零忽然一惊。   长冢朔星这次特意来实验室......   降谷零手中的报纸被捏出了一道道皱褶。   长冢朔星对此浑然未觉, 仍在同贝尔摩德谈着。   “所以这个计划已经停止很久了?”褐发青年眉尾一扬,“竟然直接转成了药物研究.......你们......还挺奇思妙想的。”   “过奖了。”贝尔摩德一嗤, “你不也一样, 被实验吸引吗。甚至还派人从另一个实验室里窃走了资料。”   长冢朔星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想要什么呢。”贝尔摩德似乎是倦怠了, 手掌往后一撑,半倚在桌上。   “我到要求很简单。”长冢朔星没有再顾左右而言它,“我要实验结果。”   贝尔摩德叹了口气:“您是要药物还是别的呢?除了药物以外, 不是我们不愿意, 但是确实没办法像药物一样给你。”   “没关系。”长冢朔星话音轻飘飘递出,重重砸落到地上, “我可以直接参加实验。”   贝尔摩德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讶然之色,随后恍然,水蓝色的眼盈盈望过来:“你确实是个有趣的人。不过出于合作伙伴的立场,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实验体成功活下来。”   “我知道。”长冢朔星的眉眼骤然柔和了下来,不带一丝锋锐, 只是平静甚至冷淡地看向贝尔摩德。   “这就是我的要求。”长冢朔星道,“虽然这是我个人的决定, 不过我们组织中的那位一向听我的意见。”   贝尔摩德默然片刻,低头发了一封邮件给那位先生。   “......合作愉快。”贝尔摩德轻声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试试别的方法治病。”   长冢朔星松下了心中最后一根绷紧的弦。   贝尔摩德的话语看似为他着想, 实则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不愿好不容易达成交易的对象带着没有攥取完的利益消失罢了。   何况这样一句话并不会带来什么损失,如果运气好能在自己这里稍稍拉一些好感就更是赚到。   到底是浮于表面的东西,真要论起来,恐怕中居佳乃对他都更为真诚。   至少她的妹妹确实是长冢朔星救下的。   “多谢关心,合作愉快。”   贝尔摩德不可能主动对降谷零说起这些事情,何况对方还同朗姆牵扯颇深。   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离开仍然是贝尔摩德载着长冢朔星,这下昏暗的路上两人的无话可说了。   长冢朔星难免发了片刻呆。   等结束以后,他们就可以一起补上约好的那一桌酒。   景光可以穿上警服正大光明执行他的正义,萩原带着松田可以照常过得洒脱随性,班长会和娜塔莉拥有共同的未来,降谷也可以靠着这份功绩做他想做的事情。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他们的杯不当因这些而空置,而是该在团聚时一起盛酒谈笑,一如过去。   当然,到时候最好能够不要揍他——至少班长一贯义气,大概能拉住降谷。   看在他对萩原的劝说一贯委婉温和的份上,萩原大概能劝下松田。   景光……景光是文明人,不会动手的。   青年想到这些事情,眸中都好似闪着碎星般的光辉。   他在黑暗中无声笑了笑。   降谷零给贝尔摩德发了消息,因此金发女郎还是绕路前去接了这人。   绕路的结论长冢朔星推算了一番来去的时间得出的。看来内部有不少地方只能单向通行。   降谷零的脸色很糟糕。   长冢朔星一眼便判断出来同期的情绪。降谷零像是伏在岩间的雪豹,每一根毛都逆着狂暴的风雪扬起。   他在愤怒——尽管被名为波本的假面锁住,但那双明灿的眼灼灼如火。   是因为贝尔摩德交易给朗姆的资料吗?   疑惑在心中转了一圈,但贝尔摩德就在车上,长冢朔星也没有开口。   金发女郎不愿应付朗姆那家伙,索性问明白后将另一个人也扔在了繁华地段。   她也懒得探查长冢朔星的隐私,更无意做出将车开到对方门口的挑衅行为,作为新达成默契的合作伙伴,共进晚餐并不是什么过分要求。   抛开其他不谈,同这样有品味的美人进餐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何况以两人的情商,在不涉及组织相关的事情时,交谈起来绝不会让对方不快。   因而长冢朔星回家时便有些迟了——好在天还没有彻底暗下来。   房内没有开灯,诸伏景光还没有回来。   长冢朔星摸出钥匙打开了大门,将走廊的灯点亮。   他动作忽然一转,整个人迅速旋过半圈,却在看清袭击者面容后怔愣一瞬:“zero?”   降谷零没有接话,一把拽过长冢朔星的手腕,另一手握拳便袭上来。   长冢朔星不明就理,但这使了十分力道的拳真正打上来,恐怕他明天就不能去警视厅上班了。当下便抬手一挡。   降谷零顺势下压,同时一脚勾上长冢朔星小腿,向后一推。   长冢朔星好险绷住了腰,但降谷零本就不差的体术在组织中进一步得到了提升,长冢朔星又不愿真正同降谷零打出大动静,渐渐便落了下风。   降谷零最后一个下压,彻底制住了自己的同期。   长冢朔星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着运动后稍显急促的呼吸。   “你今天为什么去实验室?”降谷零到底没有真的将拳头招呼到同期脸上,但语气完全有着长冢朔星不好好说话就再打一顿的模样。   “我……”长冢朔星眨了眨眼。   “你最好不是去参加了实验。”降谷零咬着牙吐出了一句话,由于背着光,神色看起来颇为可怖。   “我没……”长冢朔星知晓这时沉默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但在他说完之前,降谷零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呵。”金发警官全然没有再压抑自己怒火的意思。 第68章 长冢朔星   长冢朔星张了张口, 最终只抽了抽手腕:“没什么事,你别多想......先放开我?”   降谷零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态度刺到了。   并不是刻意用冷硬的神色或是伤人的话语来往人身上戳伤口的那种,而是你在从沙滩上捧起一团软沙时, 被其中暗藏的石块硌了一下的钝疼。   他有些颓然地松了一瞬力道,但到底将一拳结结实实送了过去。   “唔!”长冢朔星对此猝不及防。   降谷零嗤笑一声,坐到了沙发上:“我没多想,倒是说不定少想了。”   长冢朔星见此便明白了降谷零并没有打算就此揭过, 揉了揉挨了一拳的地方。   还好到底没对脸来, 不然他现在只能认命地准备向目暮警官请假了。   他沉默片刻:“总之, 我不会有事的。”   降谷零颇为一挑眉头,没有像此前一般因为这样的保证而松口,只用眼神示意长冢朔星继续。   大有一种不说个一清二楚, 他便把人再打一顿的意思。   “我有时间,不用这么简洁。”降谷零露出一个颇为和善的笑容。   长冢朔星心下暗叹一声,眨了眨眼:“保密协议。”   降谷零只觉得一股怒意无端腾起, 但他喉头滚动片刻,到底将将要出口的质问压了下去。   “那你就挑没有保密的部分说吧。”降谷零双手交错, 言语间步步紧逼。   “......”长冢朔星先是沉默了一瞬,随后银灰色的眼对上降谷零牢牢钉在他身上的视线,“降谷......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   “我看到了你的死亡记录!”   金发的青年一直压抑着的情绪骤然爆发出来。降谷零声音低哑着将话语嘶吼出来, 漂亮的烟紫色眼眸中都隐隐蒙着一层浅淡的水色。   “贝尔摩德给我的只是一份普通的资料罢了。你觉得你真的能用梦当借口一直敷衍过去?”   “上次我看到你就死在我五步以外的距离,上上次我看到了萩原的死亡,你凭什么让我这样轻描淡写放过不谈!”   “你是疯了吗!非要往枪口上去撞?就算不相信我, 和景光商量一下不好吗?”   降谷零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是管不住你,但是作为同期想找你要个答案, 你也要拒绝吗?”   “你别告诉我, 你一点也不在乎我们, 所以才能这么毫无顾忌的去找死。”   “......抱歉。”长冢朔星给了同期一个拥抱,心中甚至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确实认为降谷零将情绪发泄出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或许梦境向降谷零所展现的东西比他猜测的更多,还有他上一世所不了解的降谷零的经历。   那是他无力改写的过去。   而在降谷零话出口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同期已经大致猜到了梦境部分是真实的事情了。   大概是时间线混乱的原因吧......   “我确实不能说太多,并不是特意想要以此欺瞒你。”长冢朔星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一下话语,“组织的幕后掌权者一直没有出现,我们需要一个饵。”   还需要一张能将他牢牢困住的网。   不过这就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而且......我确实有必须参加实验的理由。”   “实验内容保密?”降谷零眯了眯眼,“组织要求的保密应该对你我没有限制吧?”   “我们内部要求保密。”长冢朔星摇了摇头,“不过,死亡记录?”   “是你十三岁的一条记录。但我没有在公安那边的资料里查到你有生病或者是失踪记录。”   “嗯。”长冢朔星应了一声,“那么那份记录应该是伪造的,没有什么意义。梦境和现在还是有些差距......何况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伪造?谁会特意伪造一份实验记录?”降谷零眉头未松,敏锐地察觉到另一个问题。   应该是梦中的他查到的资料,那么是为了误导他,还是确实存在这样的记录?   长冢朔星没有在这种问题上撒谎的必要——他活着本身就是足够有力的证明。   “嗯,最近我会抓紧处理警视厅内部卧底的事情。”长冢朔星倒是没有多大担忧,见降谷零满脸不赞同,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无所谓了。   “我不会有事的,实验又不做人体改造,只是需要拿到一些比较重要的数据。”   “最好如此。”降谷零淡淡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长冢朔星当然知道他并没有被安抚下来,但作为公安的素养足够让他在发泄情绪后保持理智继续思考工作。   这样就足够了,毕竟事情结束后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自己不会有事的直接证据。   长冢朔星举起了手道:“我已经坦白完了,记得对他们要保密。”   “看你认错情况。”降谷零向后一靠。   这就是不会说的意思了。看来在这一点上降谷的态度和他一样。   没必要让同期知道这些事。   萩原就算了,这家伙完全就是欠教训。   “……保密协议。”长冢朔星装模作样认命般叹了口气,迅速从打印机里捣鼓出一份文件来,直接送到了降谷零面前。   竟然还真有。降谷零一时不知该作何话语,何况长冢朔星这家伙摆明了是刻意的。   他放过此事的原因也是长冢朔星的态度。   他在乎自己的同期们,就不会明知故犯地把性命拿去肆意挥霍。   毕竟他们几个并没有遇到死局。   降谷零仍不确定所谓梦境与现实间的连接点在哪里,但作为公安他能迅速抓住工作重点。   现实才是最重要的真实,而长冢朔星对他的梦境有一定但不深的了解。   很可能他也曾有过同样的梦境。   “我等着你的解释。”最终金发警官大发慈悲地结束了问话,起身翻找冰袋拍到同期手中。   房门咔哒一声,诸伏景光探了个头,看了一眼狼藉的房间,转头对上了两个人茫然无辜的眼神。   诸伏景光:……   他关上了门,两秒后重新拉开:“介意解释一下你们做了什么吗?”   长冢朔星到:“有人擅闯民宅,我只是试图逮捕了一下。”   诸伏景光似乎有些憋不住笑:“是没有抓住犯人吗?”   “不,嗯,朋友间的事,不能叫擅闯。”长冢朔星义正言辞。   “嗯,但是可以叫赔偿呢。”诸伏景光翻出两个扫把扔过去,“你们能处理好的,对吧?”   长冢朔星看了一眼四周:……   “我们该是时候换个安全屋了吧,景光。” 第69章 长冢朔星   诸伏景光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阵, 上前两步:“saku,你脸怎么回事?”   降谷零直言道:“我打的。”   他稳了一会:“反正这家伙明天也上不了班了, 之前他欠你的打不如一并补上吧?”   长冢朔星无奈扶额:“别开玩笑了你们。”   “......为什么你们沉默了?”   诸伏景光到底忍不住了, 轻快的笑声满溢而出,将方才古怪的气氛推挤了出去,有着海蓝宝石一般双眸的青年嘴角微扬:“zero说的话, 确实很让人心动, 不过看在搬家的份上,就先不动手了吧。”   降谷零正收拾着在争斗中被两人扫下摔碎的玻璃片, 闻言将东西倾倒进垃圾桶, 一边有些讶然:“你们竟然是真的准备换安全屋?”   长冢朔星将扫帚靠到墙边:“嗯。本来这里就是卖给组织的破绽,现在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得考虑一下安全性的问题了。”   “我这边有合适的位置,不过房子还得现解决。”诸伏景光从沙发上找了个干净些的位置坐下, 手抵着下巴琢磨了片刻。   “不用,直接搬走就好。不过这边还是要处理一下——除了要必须要拿走的, 挑一点东西留给降谷吧。”   “......总觉得你的话听起来有点奇怪。”降谷零反应了片刻,最终还是对同期的信任占了上风,没有细究这话。   “顺便留一些, 让组织的人来搜, 唔,这部分我来准备。”长冢朔星眯了眯眼。   组织当然会怀疑这是否是他们刻意留下的消息, 但长冢朔星原本也不是想让他们相信找到的消息。   他只是需要将组织的人手尽可能多消耗一些罢了。   这样想来,同fbi的合作也该提上日程了。   降谷零闻言, 将手中垃圾打包:“这些需要我签保密协议吗?”   “我们没有现在起草一份保密协议的想法。”诸伏景光闻言心念百转, 对方才长冢朔星两人间的交谈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最后降谷零还是和长冢朔星一起将满屋狼藉收拾了干净。   组织那边的实验重启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那位先生也预料之中的没有与他联系。   长冢朔星并不准备把自己的性命全然交给组织把握。   趁着实验的事情还在安排, 长冢朔星先找组织要到了一些药物样本。   中居佳乃对此一无所知,长冢朔星只得交给成海悠真托他寻人检查。   “我似乎忘了问一件事情,在降谷的梦里,我是发生了什么?”   在工作后难得有时间坐下歇息会的夜晚,诸伏景光突兀地重新将话题提起。   “zero应该同你说了吧?我们是幼驯染,他有时候对我的事情有些过于在乎了,我倒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   长冢朔星仰躺在椅子上,似是随口一言:“你就是那种会选择公众利益的人,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他这个默认了同期的选择的人。   “是这样吗。”诸伏景光弯了弯眼睛,“那样的话......我也不会后悔的,不过,对不起。”   “降谷可不在这儿,何况为了噩梦道歉之类的,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警视厅的内鬼查到了卧底的身份,而长冢朔星并不确认自己没有成功拦下的消息到底有多少。   那时候诸伏景光因为此前的误会对长冢朔星身份隐隐有些怀疑。   长冢朔星选择了打草惊蛇。   他设下了伏击,却特意为布局留下了破绽,冒着风险想将诸伏景光逼回光明的世界里。   “既然你在这里,就不止有我的身份暴露了吧。”   层云挡住了星月,天台的灯也被长冢朔星打掉,夜风混着血腥味灌入,竟酿得酒般醉人。   诸伏景光竟似抱着赴死的决然。   那是长冢朔星的枪口第一次指向自己的同期。   他以为至少诸伏景光能够活下去,逃离组织后或许会因为卧底经历而有些麻烦,但那些和生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此后的一段时间,组织的气氛一度压抑到极致。   朗姆与贝尔摩德亲自动手设局,放出了一份所谓十分重要的情报,同时在组织中放出流言指出这份情报很可能是卧底名单,引得各方人员不得不出手抢夺。   不知是出于信任还是出于忌惮,长冢朔星得到的任务是最后进行的剿灭收尾。   他竭尽所能将大部分人从卧底危机中捞了出去。   原本最后的收尾里,只有组织内两股试图争权夺利的势力而已。   若非朗姆带人插了一手,地点中是不会出现别人的。   长冢朔星按下了引爆键。   红云将天色也映亮了。   他有隐晦向公安传递朗姆他们放出来的是假消息的情报,但并没有获得信任。   至少对于诸伏景光来说,一句“如果是真的呢?”这样的假设足够他去出生入死,赴汤蹈火。   借着朗姆的人手插入战局造成的混乱,诸伏景光切入了战场。   朗姆逼过来的人是一位公安前辈,诸伏景光察觉到了四周环境的不对。   两个人只活了一个,而那个人不是诸伏景光。   他是去而复返的那一个,在来之前他便早早向自己的幼驯染道了歉。   诸伏景光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那里放着一部刚刚向公安发送完情报的手机。   他叩响了扳机,在被甩开的追兵靠近他以前,爆炸先一步发生了。   远处的高楼上,朗姆拍了拍褐发青年的肩膀:“那位先生还真没有看错你。”   “您过奖了。”   长冢朔星的声音欢欣而雀跃,眼眸却是一片冰原般的冷寂。   长冢朔星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诸伏景光这件事中殉职的消息。   在降谷零撤离后质问他为什么会对hiro动手的时候。   金发警官的笑容除了嘲讽还混着苦涩。   “我真恨你的不在乎。我们算什么?你的棋子?你的功绩?”   “你凭什么对这些事无动于衷?!”   长冢朔星对自己的平静感到诧异。   他在心中一句句回答着降谷零的质问。   我在乎的......我和你一样在乎。   可他没有开口。   他无法对降谷零的质控做出任何辩解,甚至还要利用那一次事件来稳固自己在组织内的地位——窃听器还在工作,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要给降谷的东西还是得给。   “是我。”长冢朔星笑了起来,声音没有丝毫颤抖,话未出口就先一步把自己划得鲜血淋漓,“就算猜到了也还没有动手,看来你很在意那六个月啊。”   “不过,我不在乎,你不会以为我还留着那些没用的东西吧?”   “说不定你还能在哪个垃圾堆里找到。”   那时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一切准备,包括计划失败后的弥补方案。 第70章 长冢朔星   后面的事情也便没有什么新意了。   长冢朔星知道自己不可能瞒得住一心想要找到答案的降谷零。所以他早早交出了自己的答案。   组织的实验渐渐逼近尾声, 长冢朔星也终于找到机会取得了最为关键的情报。   他没有想要主动寻死……如今对他来说死亡是太轻易的选择。   可他从变小逃离组织的雪莉酒——宫野志保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为什么你会中毒?组织发现你的身份了?”   “大概是以前实验留下来的吧……”   “你是说,你也曾经进行过实验,并且实验并没有完全结束吗?”   “是没有成功……不是没有结束。”   宫野志保的额前顿时冷汗密布。   “所以……你接受实验的时候, 那位先生, 他的情况如何?”   “十几年前,大概和现在一样是个活人吧。”   宫野志保沉默了很久, 但仍然选择了将猜测和盘托出。   摒除掉一些细枝末节不谈, 总得来说,钉子的死亡预示着使命的结束……意味着他们所固定的那段时间会有机会表现出来。   如果一个人在原本的时间线上已经死去,而在某一枚钉子所穿过的时间中他活着, 而那枚钉子又恰好同时钉住了两条时间线, 死去的那段时间便会被覆盖掉。   而他们所经历的现在,永远是覆盖后的最终表现形态。   “你是说我们永远没有办法改变过去, 那么这个实验又有什么意?”   “因为对现在来说过去是既定的。就算未来某一天你能够阴差阳错回去,结果也不会有任何不同——现在是一定真实的。”   宫野志保的手颤抖了片刻:“组织想要的并不是我们所拥有时间……而是属于钉子的,没有融入现在的那一部分。”   “可如果你进行的实验是十三岁……”宫野志保道,“那么很可能……你所固定的时间属于过去。”   “可是现在不是无法改变吗?”   “是的……但是一个人不能同时活着又死去,像这样的悖论会导致时间崩溃。”   “既然时间已经崩溃了,现在也就不复存在了。”   “而你十三岁时还活着。”宫野志保凝视着褐发银眸的警官,“也就是这样的情况可以永远循环下去。如果运气好中间出了差错,我们也就解脱了, 如果我们运气不好, 这样的日子就永无尽头。”   “我没有明白。”长冢朔星被绕晕了头, 他揉了揉太阳穴,“十三岁的我活着和嗯过了那么多年后我的死亡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覆盖的发生条件是钉子的死亡。覆盖的结果是钉子固定的时间参与到现在。正常情况下钉子的时间应该直到他死亡, 可你固定的时间被实验截断了, 参与现在的是十三岁的那段时间。所以同一个人在同一个时间同时有活着和死亡两种状态, 这就是问题。”宫野志保耐着性子复述了一遍。   “他们还真是会制造混乱,组织里那位先生的时间比你还要复杂——他太想要永生不死了。”   长冢朔星却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他们想让我死在最合适的时候。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我会解决的。”   “不是什么大事,我会试着解毒的,你最好早点抽身,我没有替你防子弹的本事。”   哪有那么容易呢?   长冢朔星矮下身,认真地道了谢:“麻烦你了,心软的小姑娘。”   他看到了茶发小女孩背过身前眼尾一闪而过的红色,语气轻软又温和:“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不过如果我没有办法回来,可以拜托宫野帮我做一件事吗?”   “……只是我的猜测。”宫野志保默然了一瞬,“我不喜欢……何况就算我没有猜错,你活着效果也是一样的。”   长冢朔星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难得她没有反抗:“没有拜托你替我收尸的意思……我藏了礼物给我的朋友,如果他没有找到,可以拜托你送给他吗?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回来的。”   这句话有太多前提了。在宫野志保耳中,这就是不会回来的委婉说法。   如果长冢朔星还有别的有把握的办法,他一定不会这样珍而重之地道别。   他这样认真说再见,何尝不是怕回忆太遗憾伤人呢?   “别太担心……我没有说谎。我的父亲曾经参与过实验,组织最初最成功的研究是实验体一,我大概能找到它的下落。”   长冢朔星替灰原哀理了理帽子,温声道了别。   她说得没错……他活着是一样的,或许很多年后他们能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可组织的毒并不好解,就算解开了,要把他这个定时重启炸弹引爆也不过是一子弹的事情。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问题本身,。   最后他成功把自己从半成品变成了报废品,当然,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会付出代价的。   他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长冢朔星本以为墓地会是他安息的地方。   可他回到了二十二岁,而原本是编号为一的实验体,变成了某个游戏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脑中。   如今想来留后手的并不只是他一个。长冢夜应当早早向实验体一中植入了不少组织绝不允许存在的模块。   乌丸莲耶想要永生……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啊。   长冢朔星同诸伏景光搬家的速度很快,不过想要找fbi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后文。   琴酒倒是照常发着消息。   “fbi的话,对你会有用吗?”   “我最近确实有事想找他们。组织最近应该会有些动作,你别冲动。过段时间就可以回来了。”   “……嗯。我没有冲动,只是发现了某个人或许是那边的人,不费什么力气。”   过了一阵琴酒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我在东京附近有几套房子,你有时间的话替我去看看。”   长冢朔星无奈一笑,回复道:“改天一起吧,别像选安全屋一样,找个像家的地方定居好些。”   下一条短信又只有短短一个嗯字了。   长冢朔星没想到琴酒真的把人送了出来。   在看到以涉嫌谋杀再一次被迫同他们打交道的赤井秀一时,长冢朔星才意识到琴酒做了什么。   ……   不过送上门来的人,哪有放走的道理? 第71章 现实之事   赤井秀一对于整个事情的发展是懵的。   当然, 就算是琴酒在这里,只怕人也是懵的。   只能说是东京的城市特色了。   琴酒原本只是打算把赤井秀一送到能警视厅附近干点不违法的活,到了地点再给长冢朔星发消息让他处理处理, 然而还没等他发消息,长冢朔星已经表示找到人了。   琴酒略一思索, 倒是觉得对自己哥哥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 完全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赤井秀一同其他嫌疑人一起等候着警方的问话,此时他内心只庆幸自己没有把放着枪械的乐器包带在身上。   那才真是百口莫辩。   前来查案的警察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上次同日本警方打交道也是因为这个人。   在作为情报贩子的浅川空代猝不及防死亡后,无论是于公于私, 赤井秀一都调查了一番他背后的势力。   当时在冲突的时候, 除了fbi和在场的组织成员外, 还有另一批人士。   他顺藤摸瓜查下去, 却发现所有的线索都被人提前清理了干净。在日本这边, fbi确实行动受限,赤井秀一追查无果,只得按下不表。   毕竟只要对方和组织还有继续接触, 他就不可能得不到任何消息,但如果对方和组织没有关系, 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浪费精力追查这件事情。   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 组织中出现了异样的声音,甚至直接同人进行了合作。   他察觉到了前后两件事的关系, 这才有了上一次车上的试探。   他当时并没有发现褐发青年身边的那个人也是组织成员,只是在青年反击时抬了手。   虽然他相信长冢朔星并不可能被这种毫无布置的刺杀得手,但抬手不仅可以在意外发生时及时做出应对,还可以为接下来的行动做铺垫。   青年的反击很快, 很冷, 干脆利落宛如热刀切开黄油般顺畅。   他的刀没有杀意。赤井秀一倒是起了兴味, 将动作换做了更明显的,带着阻碍意味的交手。   人看上去倒是很生气,却没有如同最好地设想般失去理智。   不过这样的试探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比如得到一个合理的与人近距离接触,且除了丢脸不会被组织怀疑的理由。   对方和同事的关系似乎很好。并不是说作为黑暗势力安插在警视厅的棋子不能打好同事关系,只是像长冢朔星这种无差别的人际交往距离仍然十分不对劲。   年长的警察器重他,同事关系融洽......这样的人确实不会在发生什么事情时被怀疑,毕竟他被所有人信赖。   但信赖就意味着关注。排除掉对于卧底来说的情感抉择,被关注意味着做小动作的风险会直线上升。   而这人看上去竟然十分真诚。   是习惯无意识地对人好吗?但是距离却划分地十分清晰。   赤井秀一听了一耳朵车上两人的暗语,他自然不会相信能够在电光火石间做出夺刀制服一连串动作的人只是个画商。但缺少前置条件,这样的对话还是不必耗费精力去试图破译了。   无外乎是查探等手段,就算查到了组织身上也不会影响到fbi。   何况对方恐怕已经知道自己是组织成员了。   长冢朔星选择了亲自审问,赤井秀一有恃无恐。   合作在前,只要他咬死了自己仅仅是出于帮助地目的才动手,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长冢朔星不可能奈何得了他。   他有意无意在对话中表现出自己的有恃无恐,凭借这fbi王牌探员的敏锐观察力,他从面前人的言语与表情中察觉到了对组织潜藏极深的厌恶。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都意味着对方是可以被利用的。   赤井秀一甚至再一次怀疑起浅川空代同长冢朔星背后势力的联系起来。   但他绝对没有短时间内再次同对方打照面的想法。   还是在杀人案现场。   这是一家ktv,由于临近学校,生意十分红火。   长冢朔星还在包厢中看到了麻生成实。   面容清俊的青年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长冢朔星眼神淡然扫过麻生成实,按照正常的流程开始进行案件调查。   是中毒。   长冢朔星叫了人一一询问,轮到麻生成实时确认了对方心里一定藏着事。   褐发警官轻轻敲了敲桌子:“在想什么?”   语气称得上温和,暖风将萦绕于麻生成实周身阴郁拂去。佐藤美和子适时递了一杯水过去。   “我......”麻生成实欲言又止,“没想什么,一些私事。警官,我知道都已经全部讲出来了。”   “嗯,我问些别的。这次是医大的学生在聚会吗?”长冢朔星不动声色和缓试探着——到底曾经做过浅川空代,他对麻生成实的了解虽不算多,却也能够确定他遇到了麻烦事。   是组织因为浅川空代找上了他吗?可是他明明已经安排好了……   “是的,我们是来进行联谊的,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麻生成实回了神。   联谊,那应当不会是组织找上来的原因了。   “你说你并不认识死者,那么这里除了你的同学,还有别人你熟悉吗?”长冢朔星想起工作为服务员的赤井秀一,难免多追问了一句。   麻生成实定定看了一眼长冢朔星与他身边的佐藤美和子。   “有一个服务生和我有过几面之缘,不算熟悉。”麻生成实坦然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几面之缘?”佐藤美和子疑惑。   “嗯,他一起有一份工作和我的兼职有交集。”麻生成实点了点头,“不过他以前是在酒吧工作的,后来……老板出了事,我就没有在见过他了。”   长冢朔星心下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他在作为浅川空代赴死前同麻生成实解释过,直言自己在日本惹了麻烦,准备去美国,日后应当不会回来。   并且将部分干净资产交给了麻生成实管理,当然,暗中资产的所有权也被转移给了麻生成实。   剩下一部分送给了宫野志保供着她做研究。   长冢朔星头疼了起来,他确实隐隐有拜托赤井秀一照拂一下自己店员的意思,但绝没有让赤井秀一把某些暗地里的东西摆在明面上给麻生成实看的想法。   就算他们要知道真相,也该在有自保能力后。   看麻生成实这态度……分明和赤井秀一牵扯颇深,指不定已经半只脚踏进fbi了。   “没见过吗?”褐发警官气势骤然压下,银色的双眸淬亮如刃。   佐藤美和子讶然,随后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   以她对同事的了解,这多半是发现了关键线索或是意料外的重大情况的状态。 第72章 现实之事   麻生成实茫然地摇了摇头。   佐藤美和子迅速将名为诸星大的服务生资料找出。   三天前刚刚入职。   这个日期在佐藤美和子脑中打了个转, 连带着赤井秀一的可疑度也直线上升。   “好,我知道了。”长冢朔星似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再次追问下去的意思, 但却向佐藤美和子使了个眼色。   “还有其他异常吗?”佐藤美和子没有抱什么希望地追问了一句。   “唔,没有,因为临时改了时间,有好几个人没看到消息迟到了, 大家都急着玩,毕竟这里按时间计费......”   也就到此结束了。   于是下一个被叫进来的人正是那位诸星大。   服务生有着夜场猎手的独特气质, 在不曾怀疑时这种危险气质或许会被误归为情场上磨砺而出的, 但在心生怀疑的佐藤美和子眼中, 这份气质就可疑了起来。   在看到这个人的脸时, 她立刻想起来此前长冢朔星遇到的袭击。   “为什么应聘?”长冢朔星问完了常规问题, 话锋一转。   “工资不错, 就来了。看起来警官最近还不错。”赤井秀一的理由无懈可击。   “你似乎对我们的再见早有预料。看来你在ktv卖酒也还很顺利。”长冢朔星轻而缓地刺了一句回去。   “不是很顺利。”赤井秀一摇了摇头, “到底大部分都是学生, 不过我对酒还算了解,如果警官有需要,倒是可以找我。”   长冢朔星挑了挑眉,自然知道赤井秀一不是指麻生成实的事情。   这是在以组织成员的身份向自己示好?毕竟组织代号都是酒, 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随口一谈。   “我不喝酒。”长冢朔星语气冷淡, 佐藤美和子联想到同事此前的遭遇, 难免心下唏嘘。   撇开这些不谈,长冢朔星又了解了一下案发现场的情况。   死者是个社长,中年男人, 尸/体是在ktv的小隔间被发现的, 第一目击者正是麻生成实。   不过麻生成实的状态并不是因为看到了尸/体。   隔间并不能算密室, 不过由于是中毒死亡,情况会更复杂。   “没有在监控里找到死者留下的影像,服务生们也对他没有印象。”佐藤美和子道,“他应该是自己留在这里的......没有路径能够移动那么大一个人不被人发现。”   “嗯,他们的意思是没有人认识死者。”长冢朔星点了点头,同佐藤美和子交换了一番意见。   “有点奇怪。”两人对视一眼,长冢朔星一笑,“那么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现场?”   “那你可得小心我找到了破绽,一举破案了。”佐藤美和子眸中满是战意,像是凌然而放的花。   “那就比比看吧。”长冢朔星眼眸一弯,赤井秀一在一旁看着,没有作声。   长冢朔星在赤井秀一心中的评价又向上走了一个等级。一个普通的猎手和热爱猎手,并从其他优秀猎手手下抢夺猎物的家伙,危险性绝对不在同一个等级。   长冢朔星隐隐有着猜测,但这样简单的案子,佐藤美和子又不是不能解决。他有着系统,搜索证据会更快一些,两人合作早些结案也好。   至于赤井秀一,当然是带回去关着了。毕竟琴酒准备的证据是赤井秀一与浅川空代的死亡有关。   尽管看到的时候长冢朔星内心多少有几分复杂,但证据足够充足,按照正常流程带走调查也是没有问题的。   恐怕真这样做了,赤井秀一在组织内的风评就彻底没救了。   嗯……不愧是阿阵啊。   “对了,再次询问的时候注意一下那个叫麻生成实的孩子。他是第一目击证人,虽然是医学生,但也有可能被吓到了。”长冢朔星像是想起了什么,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至于那个诸星大的服务生,我怀疑他涉嫌另一起谋杀案,先解决完这件事再说。”   佐藤美和子先是一愣,倒也没有反驳:“我也是觉得那孩子问题不大,反倒是那个名叫板垣优华......”   “嗯,他们总会有人认识死者的,没有其他嫌疑人,只有可能是这些人中的某一个给了死者待在隔间内的理由。”   在第一次搜证的时候并没有找到死者的手机,长冢朔星猜测是被人拿走了。   应该不可能放在身上......   等等。   长冢朔星反应了过来。目光扫视了一眼惶惶不安的学生,准确地找出了麻生成实。   “别紧张,只是再了解一下当时迟到的人都是哪几个?”   麻生成实记忆力很好,在不涉及赤井秀一那边的事件时警惕心也没有那么强,何况他并不会阻止警方查案。   于是在迟到的三人中,长冢朔星又一次看到了板垣优华。   正好审讯的佐藤美和子和同事一起走了出来。   “板垣优华有问题。”   “死者的手机在他手上。”   两人迅速交换了情报。   而板垣优华在听到手机时,脸色顿时惨白如雪。   “就算记录被删除,也可以恢复的,手机损坏同理。”长冢朔星按着警察的职责提醒到,“我们没有找到手机,是因为被害人的手机在你手里。”   “你和一个人在ktv外面见过面,有店员出门采购时看到了——远早于你们的聚会时间。”佐藤美和子补充到。   “被害人同你关系应当颇为密切......”   “够了!”板垣优华出声打断,抬起脸来已是满面泪痕,“那家伙该死!”   “你们现在替他伸张正义,为什么当初没有替我父亲伸张正义!”   “你们当时没有阻止他的作恶,凭什么阻止我的复仇!”   这是另有隐情?   长冢朔星对人渣并没有共情的想法——但这也只是板垣优华的一面之词。   “十年前我父母出车祸,分明是他动的手脚!”板垣优华狠狠甩了甩袖子,将手机仍在地上,一脚碾了上去,噼啪作响。   长冢朔星对他所说的这桩案子没有印象,倒是佐藤美和子因为宫本由美的关系了解过相关案件。   “那桩案件没有误判。”佐藤美和子叹息一声。   “呵,你们到现在还在包庇。”板垣优华早已陷入自己的逻辑中,用了十年都没有走出来,又怎么可能因一句话而放弃?   “你的父母确实是意外去世。当时车上的三个人,只有一个活了下来,也落下了残疾。”佐藤美和子道,“他选择继续照料你,难道还不能说明吗?”   长冢朔星却看明白了板垣优华的固执恨意,凭佐藤美和子一面之词,绝不可能说动什么。   “先带回去吧。”长冢朔星摇了摇头,“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总归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尽早收队,剩下的事情,还是提了档案拿出证据才能辨个分明。   在收队的准备中,长冢朔星目光转向重新点上烟的赤井秀一,缓步走过去坐下:“这位诸星先生,麻烦同我们一并走一趟吧。”   赤井秀一按烟的动作都慢了一分:“我想我应该没有共犯的嫌疑?”   “你涉嫌另一起案件,配合了解一下情况。”单从语气来听,说话者甚至带着几分笑意,然而赤井秀一却像是被人冒犯了领地的狼王一般,背后的寒毛都骤然炸起。   赤井秀一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被带走。上次他敢进警视厅是因为双方都有把柄,这次可是长冢朔星单方面占着上风。   不过既然凑过来私下说,而不是直接带着一堆警视厅的人先下手为强,说明这件事还有不小转圜的余地。   “哦?我涉及了其他的案件,我倒是不知道。”   长冢朔星料到了不会这么简单,心下划过一瞬歉意。   “你应当知道。”褐发青年银亮的眼眸微微错开,声音却清晰如常,“那个人叫......浅川空代。”   “我同你口中的这个人没有什么关系。”赤井秀一矢口否认,“这倒是欲加之罪了。”   “是吗?那大概是我操之过急了。”长冢朔星没有从赤井秀一身上发现一丝破绽,仿佛浅川空代并没有帮他搭上中居佳乃的线成功潜入组织一般。   但长冢朔星有着绝对的信息优势,赤井秀一的回答也留下了继续谈判的空间。   时间紧迫,简单一些吧。长冢朔星注意到将要收队的同事们:“那么诸星先生愿意替我挑一瓶黑麦威士忌送给朋友吗?我明天来取。”   “乐意之至。”尽管语气和表情与说出的话截然不同,赤井秀一到底是答应了。   这种人惯来不惮于冒险的,不过他们也会准备能够与此匹配的周密计划。   长冢朔星伸出了手:“下次见。”   “期待与你的再次会面。”   明天是他的轮休,麻生成实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与fbi直接摊牌有着一定的风险,长冢朔星还不确定是否要向赤井秀一坦诚。   如果不是因为作为浅川空代时同赤井秀一有那么几分友情信任在,他绝对不可能对fbi抱着如此大的信任。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直接从麻生成实那边解决他的事情好了。   如果理由正当,他自然没有立场阻止,但该说的事情总得说清楚。   就算麻生成实真的有不得不掺和组织事情的理由,也没有把人送到fbi手中的道理。 第73章 现实之事   长冢朔星到底还是选择了直接找上麻生成实。   如果麻生成实真的和fbi有联系, 他的其他消息保护一定非常严密,但直接交谈倒是不容易被限制。   见到麻生成实并不困难。尽管经历了一桩杀人案, 该上学的还是得正常上学。   但凶手正是他们的同学, 这件事到底在不少人心中留下了些微印象。   麻生成实在遇到一身便装的警官时明显怔愣了片刻,左右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确定这位警官先生的目标很可能是自己。   “您找我是因为......板垣同学的事情吗?”麻生成实眼下挂着不浅的黑眼圈, 肉眼可见的不在状态 。   “不,板垣优华的事情我们会继续跟进,但我是因为......一位朋友的事情来找你的。”长冢朔星斟酌了片刻, “附近有安静一些的地方吗?”   麻生成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在不久前的案件中眼前的警官的表现显然值得信任。   麻生成实犹豫一瞬,带着人走了少人的小径,挑了个路旁的长椅坐下。   “这里很少有人过来, 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我一定会配合。”麻生成实笑了笑。   “不如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直接告诉我。”长冢朔星无奈一叹, “你的前老板——或者说资助人,大概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吧?”   麻生成实一愣, 明显有了防备之心。   “别那么紧张, 防备太明显了, 就没有意义了......那个人没有教过你这些吗?”长冢朔星不动声色套着话。   他要证明自己与浅川空代关系匪浅实在是太过简单。麻生成实很快便交付了信任。   “......抱歉, 只是, 我......”方才的怀疑和警惕被说破看穿, 麻生成实面上一窘, 整理了一番语言, 跳过了这个尴尬的话题,“浅川先生他,他怎么样了?”   看来赤井秀一并没有将当初的事情直接告诉这孩子,然后利用他的情绪把人拐进fbi。   不能怪他们对fbi怀有偏见,实在是他们前科颇多,就算赤井秀一不曾有这种打算,他也管不到整个fbi。一旦他有过这样的打算,就算他放弃,其他人可未必愿意......   不过现在看来,赤井秀一连浅川空代死亡的真相都没有告诉麻生成实,自然也不存在猜测成真的说法。   长冢朔星稍微安下心来,开始思索如何想麻生成实交待浅川空代的事情。   “他没有告诉你吗?”问题还给了麻生成实。   “我......”尚还稚嫩的青年眼神闪烁了起来,“他告诉我他遇到了麻烦,去美国了,以后也不会经常和我联系。”   麻生成实语气带上了几分颤抖:“可是......太像了,他的安排就好像托孤一样,那位诸星先生并没有和他一起离开。”   “如果真的只是麻烦,他不可能不顾及帮他做事的人。那位诸星先生对我的态度也很奇怪。”麻生成实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怀疑讲述出来,“就像愧疚一样,所以......”   “所以,老板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青年一闭眼,终于把压在胸口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他确实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至于其他的,抱歉,我不能回答。”长冢朔星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不会阻止你找人——前提是你先告诉我,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   麻生成实显然此前已经莽撞试探过赤井秀一,对被拒绝这件事也有所预料——毕竟如果老板真的死去了,他们没有必要瞒着自己。   遇到了麻烦,是被人威胁,还是身陷困境?既然能让一位警官守口如瓶,大概是保密任务一类的事件?   至于最近的事情......   麻生成实望了一眼温和浅笑着的警官。   “是因为我父亲。”麻生成实冷静下来,“警官应该知道月影岛的案件吧,我父亲是在家中......自焚身亡的那位钢琴家。”   “他们说是我父亲杀了我的母亲和妹妹,这根本不可能!”麻生成实激动了起来,“他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如果我......”   旋即他意识到,自己在当着一位警官的面质疑警方,不由噤声了。   “嗯......我知道那起案子。”长冢朔星并没有发怒,“当时情况复杂,确实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误判——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褐发警官笑吟吟望着身侧的青年,没有一点逼迫,也没有露出一点情绪倾向。   “我……”麻生成实张了张口,“我只要一想到,我的家人是被人害死的,我就无法冷静。”   复仇的欲望烈火一般在他心间燃烧,浇不熄也压不灭,日夜在心脏上纠缠腐蚀,不甘寂灭。   “嗯,这是人之常情。”长冢朔星颔首,“那么最近的线索是?”   麻生成实道,“我拿到了父亲留下的乐谱,他藏了话在里面。因为是残破的,所以只解出来了龟山勇这个名字,那是月影岛村长的名字。”   “那就去查清楚吧。”长冢朔星安抚着惶然无措的青年,“如果当时的结果错了,就纠正错误,如果有人犯下恶事,就让他们接受审判。”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不要为了烂泥里的家伙,把自己也送到泥潭里去。”长冢朔星拍了拍青年的后背,“不过,你的学业?”   “我准备周末去。”麻生成实早已有了详尽的计划,“我知道我能做什么,还有很多对我好的人,我对他们应该,嗯,至少有那么几分重要吧。”   “浅川先生还等着我把店还给他呢。”   长冢朔星便放下心来:“我和你一起去。”   “还是不麻烦……”麻生成实正要拒绝,便被身旁警官先生打断。   “不仅是因为这件事,我也有别的事情要上月影岛调查。”长冢朔星神情严肃,“正好可以互相掩护,另外,如果你父亲真的是被人杀害,你难免不会被人认出来,所以还是多做一点准备为好。”   “放心吧,这一点我有应对办法。”   查案又不是一定要同他一并时间,这位警官大概是放不下心,或者因为职业道德的原因。   麻生成实领受了这份好意,就像他不曾拒绝浅川空代一般。   他记得他们的好,并报之以同样的赤忱真心。   “对了,我们今天见面的谈话内容记得保密。”长冢朔星离开前叮嘱到,“如果有人问起,你就回答是因为昨天的案子——无论是谁。”   这句话的意思自然是要瞒着包括诸星先生在内的所有人,虽然不太清楚理由,但麻生成实仍然答应了。   他从不会辜负旁人的信任。   长冢朔星却没有对此事掉以轻心。浅川空代作为情报贩子,出于对身边人的尊重,并没有刻意探究他们的私事。   麻生成实的异样太明显,赤井秀一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可他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固然有可能是组织的事情让他分身乏术,也有可能是月影岛本身确实有问题。   出门一趟的时间也就是加班的事情,组织那边最近以等为主,事情明显减少,长冢朔星倒是因此轻松了不少。   可以等见到赤井秀一再行决断。   约人自然是不能约在警视厅,赤井秀一做主订了餐,长冢朔星也乐得省事。   “他是你们的人。”赤井秀一看着对面抿着果汁的青年,忽然开口来了那么一句。   “不算是。”长冢朔星眉眼一弯,“你似乎对那件事情有话想说。”   赤井秀一沉默以对。   长冢朔星眯了眯眼:“月影岛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不清楚你的立场呢。”赤井秀一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这恐怕取决于你是在以哪个身份在问这个问题了。”长冢朔星面不改色,缓缓将剩下的话语一并送出,“是fbi,还是组织的黑麦威士忌?”   “是浅川空代的朋友。”赤井秀一避过了两个选项,“你找过那孩子了。”   “我毕竟是个警察。”长冢朔星对话中的职责不置可否。   “哦?警察。”赤井秀一点了点头,“那么警官先生,你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呢?”   长冢朔星道:“我想同你们做一份交易。”   赤井秀一敏锐地捕捉到了你与你们之间的差异。   ——————————————   诸伏景光推门而入后就见到了抱着电脑敲敲打打的长冢朔星。   褐发青年眉尾放平,绷着嘴角,手指飞速动作着。   “又有新的工作吗?”诸伏景光顺手东西挂到架子上,避开了电脑屏幕。   “嗯,找了一群人合作,没什么不能看的。”长冢朔星应了一声,“我明天得出趟门。”   “又出门?”猫眼青年注意到桌上的空杯,顺手捞过水壶加满,“是组织还是新合作人的事?”   长冢朔星按下最后一个键:“不,陪人查点事情。”   “然后回来继续加班吗?”诸伏景光难得打趣了一句。   “唔,加班的话,不出门也会有的吧,hiro你加班也不少吧。”长冢朔星垂了眼,翻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再说,我出门也可以工作啊。”   “其实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诸伏景光无奈。   “啊……抱歉。”   他已经接受了太多只差一点点,和他本可以做到了。   “倒也不用道歉啦?”   “……需要的。”   这次道歉是因为隐瞒。   据赤井秀一所说,月影岛的好几个人,与朗姆那边有着不浅的联系。   岛屿……是很适合建立一些秘密场所的地方。 第74章 现实之事   长冢朔星还没有自大到独身一人去疑似朗姆的地盘上晃荡, 那不叫查探,那叫给朗姆送温暖。   所以他叫上了赤井秀一。   他做得坦然,赤井秀一原本便有一定的想法, 长冢朔星又给足了筹码,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件事是瞒不了琴酒的, 长冢朔星干脆先一步向他坦白了。   毕竟琴酒对这些事情确实要了解的更多。   “朗姆确实和那座岛有些关系, 但应该不是特别重要的据点。”琴酒推测了一番,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我叫了人, 你过来的话,对朗姆来说意味就不一样了。”   “嗯, 就是要让他有别的想法。”琴酒压了压被风晃起的帽子。   他近来正好在同朗姆因为一笔钱财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发愁找不到机会逼朗姆退让。   这样疑似实验室的地方,虽然组织并不在意实验本身, 但琴酒只需要一个借口。   他完全乐意从月影岛切入, 给朗姆制造点麻烦。   毕竟那位先生最近对实验的事情超乎寻常的关注。   “放心吧, 我确实事正愁一个机会。我保证只涉及我和朗姆在组织里的事。”   得到长冢朔星肯定的回答后, 琴酒才挂了电话。   至于还有另一个组织里的人这件事情, 琴酒当然认为这是需要一个人作为证明存在。在知道那人是黑麦威士忌后,更是猜测长冢朔星与对方达成了交易。   反正都是行动组的人, 就算赤井秀一有什么异心, 他也相信自己能够让这人无法将秘密说出去。   虽说是要去, 却也不必公开抱团。   于是明面上, 一起登船的只有长冢朔星和女装的麻生成实。   柔和了面部线条, 又借着垂下的鬓发修饰了一些过于明显的特征, 再简单画个淡妆。若非熟悉的人, 恐怕都不能将面前清秀温柔的女子同麻生成实联系起来, 更遑论想起麻生圭二了。   赤井秀一与琴酒当然也发现了彼此, 只是心照不宣地装作了不认识。   “月影岛离东京并不算远,对吧。”麻生成实感叹到,也不知他何时掌握的这项技能,连声音都听不出什么破绽。   “嗯,很适合旅游。”长冢朔星应了声。   他们的伪装身份是兄妹。月影岛原本便是旅游胜地,也不曾出现过游客莫名失踪一类的惨案,看上去有所谓的实验基地的可能性并不大。   麻生成实的家由于那场火灾已经成为了鬼宅。长冢朔星只能先带着麻生成实在别的地方住下,等着入夜再继续查探。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之久了,由于极为离奇的案件经过和房子可怖的惨象,岛上的人对案件都还有着不浅的印象。   但那些离奇的传言一听就不可信。两人只得作罢。   夜色降临。   长冢朔星独自潜入了旧宅。   火烧的残迹尚未清理干净,但钢琴却光洁如新地摆放在原本的地方。   赤井秀一陪着麻生成实去找龟山勇求证答案了,琴酒倒是没有向长冢朔星交代自己的行踪。   褐发警官握着手电筒,打量着这间发生过惨案的住宅。   脚下的木板因遭受过火灾和时间的双重腐蚀早已摇摇欲坠,每一步都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声。   这是会暴露位置的危险环境。   长冢朔星,脚下仍是猝不及防忽然踩空。   青年迅速伸手扣住了斜边,但眼帘中映入了另一道人影。   果然不是全无准备啊。   那人显然没有准备多说废话,举起木仓便对准半身下陷的长冢朔星。   子弹准确地命中了目标,从暗处走出的人目光中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黑泽阵放下了手中的木仓,两步上前走到长冢朔星身边。   “下面有东西。”   是十分笃定的语气。   “嗯,应该没有什么看守的人了......这种地方对你真的有帮助吗?”长冢朔星手腕轻翻,将手中的勃朗宁扣上保险收好,听着脚下地板传回的声音。   “有。”黑泽阵似乎不愿意多说,“而且目的地不可能没有其他人,如果能活捉的话,你带走会比较麻烦。”   “我知道。交给你处理就好,不过还是安全最重要。”   黑泽阵应了一声,也跟着试探起通道的位置:“做公安,也这么拼命吗?”   长冢朔星心下感慨。   还好是黑泽阵,他对黑暗世界发生的一切更为熟悉,也明白长冢朔星的能力能够处理。   他信赖,并且不排斥冒险,因为长冢朔星从松谷矢时期开始就从未隐瞒自己的行事作风。   赌徒般决绝,处刑者般冷静。   如果是他的同期,就算能够理解,也会更愿意自己来担任这样需要冒风险的角色,他们习惯了保护,习惯了将友人置于更安全的位置——因为他们总是并肩走着。   而黑泽阵习惯追随熟悉的身影,会想要确认珍视的人是否还有自保的能力。   “因为有重要的人。”长冢朔星笑了笑,“不拼命的话,就得承担失去的后果,说不定真的会把命丢了。”   “……照顾好自己。”琴酒没再追问,说话也没有任何阻滞,“哥哥。”   “放心吧。”长冢朔星接下了这一称呼,脚下的声音回响昭示了目标,“找到了。”   将地板暴力掀开,由于光源在长冢朔星手中,头阵也由他打。   空旷,阴冷。   琴酒落后两步,呼吸频率压低,全然的警戒状态。   长冢朔星忽然熄灭了光源。   琴酒靠着方才一晃而过的画面锁定了自己要负责的敌人的位置。   毫无悬念的战斗,不过几个呼吸间,手电筒的光被再次打开,琴酒抬手按上了墙上的开关。   灯光大盛。   他原本的战斗技巧和战斗思路都带着松谷矢的影子,并不是适合配合的那一套,但长冢朔星完全能靠自己对对方的了解堵上本就稀缺的漏洞。   活口还是留了下来。   “人我先带走了,一会我过来处理。”白发高挑的男人起身一手拎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倒霉蛋,将空间交给了长冢朔星,“至于莱伊,我在的话,你谈判也能占些优势。”   毕竟莱伊可不知道奋斗在与朗姆作战第一线的人也是瓶假酒。   “他应当一时半会没时间过来,在带小孩呢。”长冢朔星笑了笑,目光移向了资料柜。   褐发青年的动作顿住了一瞬。 第75章 现实之事   “怎么?”黑泽阵一时没听到进一步的回答, 拎着人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长冢朔星摇了摇头:”这边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先走吧,说不定这次对付朗姆还不需要你特意设计。”   黑泽阵不疑有它, 拎着人上楼出去了。   长冢朔星这才转头看向实验室内的研究资料。   方才一瞥间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字母。   APTX。   这是组织实验室的产物没错,但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意味着朗姆很可能瞒着组织使用了实验成果。   长冢朔星翻开了实验记录。   这份药物并不只是被盗取研究成分,朗姆似乎准备进一步开发研究。   但他很不幸失败了。实验室就是另一只吞金兽,朗姆看不到产出回报, 自然也不愿意过多的投资, 但好歹占着实验室的名头, 干脆改做了某些其他上瘾性药物研究。   利润对朗姆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却足够打动岛上其他人的贪欲。   虽然只是猜测, 但实验室的产物有运进运出, 不可能没有其他人参与。   这么想来,麻生成实父亲的死亡大概也不是意外。   长冢朔星将东西留下证据, 决定先去看看赤井秀一那边的情况。   长冢朔星到时, 麻生成实已经同赤井秀一问出了当年事情的答案。   龟山勇并不是多么硬气的人。他贪图意外之财, 又害怕与之同来的风险,在赤井秀一与麻生成实面前根本没有坚持多久就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与川岛英夫、黑岩辰次、西本健合谋, 靠着这件利润非凡的违法交易大肆敛财。虽有某位大人物作保不会出事, 但他察觉到了那位大人物对此事件的漫不经心, 当然不愿意为这样的空口保证赔上性命。   实验室的证据也是他做主偷偷藏下的。朗姆原本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但命令经过了好几层转达,他又没有一直关注, 自然被地头蛇龟山勇钻了空子。   麻生成实显然刚刚哭过, 眼尾还泛着红。但情绪已经平稳了下来。   “所以, 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对吧?”青年声音仍是闷闷的, 却带着热诚的希冀。   “嗯。我保证,无论是他们还是他们口中的大人物,都不会逍遥法外的。”长冢朔星抬了抬手,最后只是口头承诺到。   “那我没有问题了。”麻生成实扬起一抹笑容,“这件事情困扰了我十几年......如果不是老板和你们,我大概.......大概无法这样轻易放下。”   “你是个好孩子。”赤井秀一难得没有摆出酷哥脸,“好好生活吧。”   “嗯。”麻生成实没有管不远处被打晕的龟山勇,“我争取给老板赚出双倍资产来。”   赤井秀一瞥了一眼长冢朔星,没有接话。   褐发警官在其中看到了隐隐的责备。   他明白赤井秀一的意思,毕竟从对方的角度来看,浅川空代的死亡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而自己作为幕后的指挥者,对那样的结局有着不可逃避的责任。   长冢朔星没有解释,也没有避开那道目光。   “出去谈谈?”三人避开灯光从暗处回到了住所,赤井秀一点了烟,指了指阳台。   长冢朔星坦然接受。   “看起来朗姆确实有实验室在这里。”赤井秀一直接了当给出了自己的推论。   “是。”长冢朔星道,“现在的证据,已经足够了。”   “足够抓捕朗姆?”   这下倒没有回应。   “既然如此,我们换个合作条件吧。”赤井秀一道,“琴酒现在就在这个岛上,封锁月影岛与东京往来的船只对你们来说应该并不是难事。”   “留下他不会太麻烦。”赤井秀一掐了烟,轻描淡写说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听起来你还带了别人上岛。”长冢朔星也没有一口回绝。   赤井秀一的表情倒像是早有预料:“看来我的前任老板没有半点对我手下留情啊,还以为作为随叫随到的好下属,能让情报贩子网开一面呢。”   “或许呢。”长冢朔星却没有承认浅川空代将赤井秀一的一切信息上报这一猜测,“你可以当作我对你的了解来自于与你的相处。”   “这样一点时间——”赤井秀一两指间的缝隙压地极窄,“也值得你这样的人交付信任?”   长冢朔星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倒不是时间——我比较相信你。”   赤井秀一被这话哽住了。酝酿好的交锋似乎逼迫出了比预想中更多的答案,又好像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他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人同琴酒的关系,以及琴酒真正的立场。   作为一个能够毫不犹豫放弃浅川空代的家伙,眼前的人必然是看出了他的猜忌。   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而询问他带来的人手,自然不会是真的在考虑抓捕琴酒这件事情。   更像是隐晦地给出一个不明确的答案,并做出警告。   但这样的做法,必然是在笃定赤井秀一不会直接撕破脸同他动手的。赤井秀一原本以为这份对他的了解是源自浅川空代。   但对方同样否认了这样一份猜测。   “我们曾经见过。”赤井秀一语气笃定。   “当然。”长冢朔星也没有否认。   赤井秀一倒是沉默了。   半响后,他捏了捏拳头,一摊手:“我还是很讨厌你当时的决定,不过,那件事我也有责任。既然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就先以合作为主。”   “合作愉快。”长冢朔星弯了弯眼,先一步伸出了手。   这下才算是彻底与fbi达成了一致,不必担心背刺了。   “朗姆的实验室建在麻生家原来的住宅下,资料我留了一份在那里,你可以直接叫人接手,不过人我就先带走了。”长冢朔星没有提及上次谈合作时的内容,毕竟双方试探时做的承诺与谈的内容都没有任何可信度。   原本就准备处理完月影岛的事情后再谈。   “朗姆的话,最好先让组织内处理一番。”赤井秀一点了点头,“你应该没意见?”   “嗯,作为诚意,这件麻烦的事情可以交给我们,他的势力处理我们也可以承诺推迟插手。”   这就是让利了。   虽然没有交换关于各自在组织内的人手等核心问题,但双方对接下来的行动也算达成了一致,避免了互相拖后腿。   这就足够了。   长冢朔星躺到床上,翻看着从实验室中搜出来的药瓶。   并不是后来研究的那些药物,而是最初从组织中带出来的样品。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这些药物应该是没有过期一说的。   长冢朔星掀开药瓶盖子,将白色的胶囊咽了下去。 第76章 现实之事   这并不是宫野志保研发的那一款APTX4869。   APTX是细胞程序性死亡和毒素两个英文组成的混合词的缩写, 从报告上来看,这一款药物的作用与上一世宫野志保所研发出来的APTX4869作用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长冢朔星吞下胶囊自然不是为了寻死。   与同时刺激细胞程序性死亡和端粒酶活性的APTX4869不同,这款药物是在抑制细胞程序性死亡的同时增强端粒酶的活性。   从理想表现上来说, 它更应该是倾向于给将死之人续上一口气的救命良药, 不过由于研发的缺陷, 更像是某种兴奋剂,副作用倒是没有多大, 相应的效果也达不到让组织满意的程度。   宫野志保曾经以这份药物为基础研究出了加强版的特效药, 极为适合重伤后还得马上搏命的糟糕场合。可惜小姑娘对此看得紧, 要求每次需要便来补, 只保证长冢朔星手里有两颗应急。   现在他拿到的版本并不是宫野志保改良过的那款,原版的效果自然是要弱上不少, 不过原本长冢朔星重视的就不是那份兴奋效果。   这药原本是得出组织把他当做重启开关后宫野志保拿来做解药研究的,就算是这样的古早版本,当个检测指标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这是算运气好, 还是倒霉极了?”长冢朔星捂住胸口喃喃自语了一句,倒像是自嘲。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对此极为熟悉。   并不致命, 开始时也算不上多么难以忍受的感觉,若是不小心恐怕会轻轻松松便忽略过去。   但他知道这个反应意味着什么——   即使他没有回到酒厂, 还没有来得及在组织的实验室里走过一遭又一遭, 能够夺走他性命的隐形绳索仍然在不知不觉间勒上了他的咽喉。   是毒药。   看来他上一世的猜测还是有误, 药物控制并不是在他再次被组织发现时开始的, 而是在更早。   或许在他成为钉子, 甚至预备成为钉子的时候便已经种下了这样的因果。   长冢朔星不相信组织有本事在自己明显的防备下给自己下毒——除非他们买通了降谷零。   所以只能是之前, 倒是难怪那位先生对这件事态度暧昧——贝尔摩德当时在听说自己要参与实验时的讶然也有理可依了。   她并不知道毒药的事情, 自然会认为那是为了长生——而长冢朔星还如此年轻, 再加上十三岁前实验留下的影响,倒也能够做出这种猜测。   不过......贝尔摩德能说出这种话,意味着她对实验的了解完全被引导向了别的方向,也不知道下毒一事,否则她完全不必多费心力周旋,直接以此为威胁掌控自己是更为简单省事的方法。   至于那句提醒……   大概在她看来,自己能不能听明白,明白后又会做什么,绝大部分都与她无关。   如果后续出了什么意外,贝尔摩德还能靠这句不知几分善意的话彻底退出首要仇恨目标的竞争。   当然,这样的好处比不上她沉默不言,大概当时她说的“有趣”是真心话。   不危机己身的事情全凭个人好恶处理,倒是她一如既往的行事作风。   胸口隐隐的灼热感开始消退,长冢朔星缓缓呼出一口气。   从组织的一贯手段来看,这一类药物没有研究解药应当是有绝大可能的。那么那位先生持有的默认态度就值得深思了。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他不怕这件事件可能造成的威胁,排除掉作为组织boss的自信以外,他一定会确保自己有一个保底的手段。   无论是假称手中有解药还是用研究出来解药作为约束条件都太被动,尤其是在那位先生明显不希望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   如果有人执意同组织起争端,让对方消失无疑是最为稳妥无风险的方法。   应当是有最后的发作期限和诱导发作的药物——看来自己上辈子死的太早了一些,倒是让那位先生的手段无法施展了。   长冢朔星将瓶盖合上,抹了把脸。   开玩笑式的自我调节宣告结束,分析了那么多,还是解决最重要。   他还没准备这样同朋友们道别呢……不过就算推测没错,药物发作也得是好几年后了。   褐发警官捞起手机,十分严肃地问了自己弟弟一个问题:“现在组织内还有其他人可能接触到实验室吗?”   “除了研究人员,我以外的其他组织高层名下都有负责的实验室。不过数量不多,那位先生在这方面管控一向严格。”   长冢朔星扬了扬眉:“除了你?”   “我负责行动情报方面的工作更多。经费并没有那么充足。”   简而言之,琴酒养不起实验室这样一只吞金兽。   长冢朔星将解药的事情暂时放在一旁,转而关注威胁性更大的一个可能:“岛上的实验室交给fbi了,情报我会发一份给你,如果可以的话,替我查一下第一份文件里的药物。”   虽然从上一世的经验来看,应当只有那位先生手里有诱导发作的药物,但朗姆都能偷偷做这些事情,难保不会干点别的。   “我知道了。”琴酒没有多问,一口应下。   长冢朔星手指敲了敲,到底没有立刻打扰宫野志保。   就算现在让对方着手研究,按照他的计划进程,解药大概是赶不上时间的,徒劳让那姐妹俩心生猜疑罢了。   既然这样,就等组织覆灭后再联系吧。   “我会想办法让朗姆面临的问题更严重些。如果他找上你,无论说什么都可以答应,不过记得自己把握分寸。”   什么都可以答应,意味着完全不必担忧对方后续的反应。这话的意思是要一次性将朗姆解决掉?   黑泽阵皱了皱眉,将外套挂到架子上,手机往兜里一塞。手掌在窗框上一撑,干脆利落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长冢朔星一时没有收到回复,窗口倒是传来了一阵特意发出轻声。   琴酒等长冢朔星打开窗户后才翻进了房间,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兄长几眼。   长冢朔星脸上浮现出几分疑惑。 第77章 现实之事   长冢朔星的疑惑过于明显, 琴酒不得不做出回应。   只是这样直白袒露惯来不符合他的习惯,因而开口前还多有几分别扭。   但话出口后便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果然。”琴酒皱着眉,倒像是一幅杀气凛然的样子, 他没有立刻解释这话,先打量了一遍房间。   没有其他人威胁的可能。   “发生了什么?”琴酒先开口问了, “突然那么急。”   长冢朔星倒是没想到琴酒这样敏锐, 先是笑了笑,斟酌片刻后才道:“发现了一点麻烦, 得尽快解决掉朗姆。”   “那你会有事吗?他有针对你的计划?”琴酒闻言探手想要摸上一根烟,但原本的存货都放在外套里,外套则被他甩到了原本的房间中没有带下来。   因而这一手摸了空。   他有些慌, 好在是没有表现出来。长冢朔星这份语气与表情,与记忆中噩梦一般的时间如此相似。   上一次烈火带走了他的兄长, 这一次又是发生了什么?   隐隐的焦躁从心底攀缘而上。   “嗯, 不算是他, 应该说是组织针对我。”长冢朔星解释了一句,“不会像之前那次一样糟糕,放心些。”   “别瞒着我。”琴酒原本在脑中想了好几个将人送走到安全地方的方案,但看长冢朔星目前的态度,显然不可能接受这种方法。   “嗯。”长冢朔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言,转而谈及岛上当前的事情来, “后续虽然交给fbi那边了,但是还得稍微盯着些。接下来一段时间组织可能不会太平静, 你多加注意, 不要被发现了身份。”   “那你呢?”琴酒没有打断长冢朔星的交代, 却在他话音落下后紧跟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至少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吧。”   可如果他的兄长拒绝, 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了。   长冢朔星见他没有带烟,找出一颗糖来塞到银发男子嘴里。   长冢朔星到底还是对他妥协了。   ————————————————   麻生成实和长冢朔星一同离开了月影岛。虽然那位诸星先生并没有与他们一起返航有些古怪,但麻生成实早已明白该远离什么。   这件事与他无关,诸星先生也不会害人,那么他便不会过多探究。   他不是侦探,只想做个医生,闲时弹弹琴,和朋友玩闹玩闹,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   麻生成实有养父母留下的房子。只是两人去世的早,一个人在家里难免觉得有些冷清,做兼职也不方便,直到考上大学后才固定到这边住下。   住所倒是离警视厅不远,长冢朔星索性顺路送他一程。   “原来是特意休年假去的月影岛吗?”麻生成实听长冢朔星说回去销年假,倒是意外起来,“唔,调查这种,也要用自己的年假吗?”   “情况特殊,再说也就两天假期。”长冢朔星眨了眨眼,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萩原和松田,应该不会多想吧?   爆处组与搜查一课离得不算近,手机也没有收到消息,但长冢朔星想到萩原研二的敏锐度……   他默默将视线移到女装打扮的麻生成实身上一秒,并在下一秒唾弃起脑中一闪而过的糟糕想法。   大概是最近和赤井秀一见面多了,想起当初那家伙的作风来。   “除了销假,我恐怕还得解释一下。”长冢朔星笑了笑,将人送到家门口道了别。   接下来还得消失一段时间……请假似乎不太适合,果然还是找诸伏商量一番吧?   然而推门后屋里却坐着三个人,降谷零陪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三人围在桌边,一派安然祥和的气氛。   然而三人中唯独缺了长冢朔星想找的诸伏景光。   “他们去你原来的地址没找到,我就叫人过来了。”降谷零满脸无辜,甚至还显得理直气壮。   长冢朔星又看向松田阵平。   卷发警官架着墨镜叼着烟,翘着二郎腿,露出来的半张白白净净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半点心虚。   至于萩原研二,那家伙已经自来熟地将桌上的小饼干往长冢朔星的方向推了推。   “私闯民宅……”褐发青年咬了咬牙,脑中的想法晃荡了一圈又一圈,到底只问了一句。   “我记得我和诸伏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搬家的位置。”   “你确定要在萩原他们面前说这个?”降谷零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杂糅了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气质的笑容来,看着倒是十足的温和,熟悉的人却明白着绝对不是他的原本面貌。   这倒像是……上一世的那个降谷。   长冢朔星便默然了,一瞬间想拽着同期的领子逼问一番这究竟是为了某些目的做出的特意伪装,还是他无意识的反应。   但他现在显然有更麻烦的事情要面对。   “没有私闯哦。”萩原研二挥了挥手,刻意打了个颤,余光瞟向自己的幼驯染,“小降谷你别这样笑啦……算了。”   松田阵平已经一拳挥了出去,截断了萩原研二接下来警示的话语。   “小诸伏同意我们过来啦……而且你不会就这样把我们赶出去吧?”   “……”长冢朔星在一瞬间确实升起了这样的想法,但出于对同期的了解,他姑且相信这三个家伙是有事找他。   不过……萩原就算了,为什么松田也?长冢朔星迟疑了一瞬,还是忍住了没有将话问出来。   松田当时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和组织关系太深的事情吧?他不觉得有将松田拉到事情里的理由……   难道组织找上了自己明面上在警视厅里的好友?!   “在想什么奇怪的猜测?快停下啦。”萩原研二刚刚拉开在一旁殴打的两个人,转头又看到了沉默不语的另一个同期,头都隐隐作痛起来。   “虽然你们的想法也有道理,但是我和小阵平的态度可不会一样。”萩原研二薅下了松田的眼睛架到自己的鼻梁上,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慧黠,“明明可以找我们帮忙,为什么不求助呢?明明上次我的表现还算不错吧?”   啊,萩原的话,倒确实是这种性格。   他会因为有“他们会需要我”这样的想法就把自己绑到同期的船上,也不会拒绝寻找同期帮助。   萩原在“人”这件事上,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天才。   “算了……你们已经进来了。”长冢朔星扶额,他相信降谷不会让同期暴露在组织面前,只是自己不想现在面对三个同期而已了。   这样的逃避心态,萩原他们也看出来了。   “来打一架吧,saku。”松田阵平忽然开口,跃跃越试地将手指按得劈啪作响,神情冷厉,“我倒是想问问,会被我揍哭的家伙,到底哪来的自信想一个人瞒着我们做事?”   长冢朔星自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我记得我们明明是五五开?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个问题,你倒是自己先向他们解释一下啊。”降谷零开了口。 第78章 现实之事   “啊。”长冢朔星愣了愣, 倒也没有打算糊弄过去,“我陪一个朋友解决家事去了,情况比较复杂,干脆就请了假。”   由于组织的关系, 月影岛的案子暂时只能交给公安处理, 但长冢朔星没有准备让这件事一直被隐瞒下去, 等到组织破灭后一切都会被公开。   那是对逝者的交代。   “只是这样吗?”萩原研二双手交叠在下巴上。分明是个孩子气的动作,但墨镜后那双三分笑的紫罗兰色下垂眼望过来, 便带上了几分压迫感。   “只能是这样。”长冢朔星学着降谷零的模样卖了个乖。   但萩原研二显然不吃这一套:“你是想在这里和我们玩推理游戏吗?”   长冢朔星叹了口气:“休战。”   他不是不能编出一个逻辑融洽的理由出来,戴上完美无缺的假面。至少在短时间内瞒过自己的同期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如说在看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出现在这间房子里时, 长冢朔星就对同期的态度有了深刻而明确的了解。   隐瞒的出发点是保护, 如果与原本的目标背道而驰了, 就应该换一条路。   所以褐发青年老实地举起手, 伸出一根手指:“总之,事情结束以后我会解释清楚, 我也不问你们知道多少了……现在先帮我一个忙?”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你倒是会转移话题。”   “嗯,总之, 揪出警视厅内鬼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降谷零早有了解, 尚算平静, 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的神色便有些难看了。   “卧底?”松田阵平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好,就像是初初开锋的新刃,带着刚入警校时那股无所顾忌的锐气砸下来, “那些阴沟里的家伙, 手可伸得够长啊?”   松田本就因为父亲的事情对警察有心结, 这让他对这一身份有着更高的要求。   他憎恨渎职的行为, 讨厌不负责任的做法, 而卧底就更是在雷点展翅高飞还在空中进行托马斯回旋的存在了。   两人冷静的很快, 萩原研二道:“有想过你遇到的麻烦不小,倒是没料到那么恶劣......所以,和大家保持距离也是有这个原因?”   长冢朔星倒是没料到他想起的是这个,忙否决到:“那倒不是......只是没有时间,也不太喜欢。”   “那么你们有什么相关情报吗?”萩原研二没有过多纠缠这个话题,他向来分得清轻重。   降谷零看向了长冢朔星。   “......我记得小降谷你才是公安?”   降谷零点了点头:“我们确实有控制不少卧底,但他既然说了,肯定就不是指我们已经找到的那几个。”   作为组织高层琴酒自然是知晓部分组织卧底的情况的。除了上木苍斗要求下偶尔会帮助公安安插一两个人到组织各处,他也会看着情况透露部分组织在警方的卧底信息。   公安自然不可能全然相信。不过证实确实是卧底的,也考虑到了黑泽阵的情况,只是暗中控制监查,而非直接抓捕。   长冢朔星的情报则是根据自己的回忆和身为松谷矢与浅川空代的见闻所整理出来的。由于上一世与此世的情况不同,他也不敢全然相信,只交给诸伏景光一一查证后再行处理。   这也是诸伏景光近来时常加班的原因。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找出了所有的人,至少琴酒所隐约知道的朗姆一位直属下属便一直没有被确认身份——所以长冢朔星准备借着朗姆一事彻底把水搅浑。   “嗯,过几天那些人大概会露出一些破绽,我没有可以参考的名单,只能大致给出一些特征……”长冢朔星话中带上几分歉意,“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还有后续的处理手段。”   “呵,这种事情我和hagi完全能搞定——你好好顾着你自己就行了。”   长冢朔星便将猜测说了出来。   与此同时,组织内朗姆也接到了下属的汇报。   他本就是急性子的人,近来接二连三的挫败更是让他越发气恼。   他急需做些事情来重新树立自己的权威,最好能能杀杀琴酒的气焰。   至于贝尔摩德……那人一向中立,乐于明哲保身,这次争斗与她关系不大。   因而下属的提议很快就被采纳。   “老大,这样的话,波本?”   “按你的计划行事,别节外生枝。如果他是老鼠,绝不可能从这件事里脱身,如果他不是,你就收起那些小心思。”   “这一次,最好能让琴酒一时半会翻不了身。”   朗姆冷笑了一声。   琴酒这边正筹备着将实验室一事闹大的证据,因而对朗姆的关注力度稍微下降了些许。   而那份行动本就是针对琴酒,自然会格外防备着他。   ——————————   长冢朔星在收到降谷零的消息时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公安这边有卧底准备接头被发现了,说是发现组织研究所那边有人同警视厅勾结,准备抓捕接头人。】   褐发青年生生止住了悬停在拨号键上的手指,迅速打出了一行消息。   【你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吧?别去,我会想办法解决。】   降谷零的电话打了过来。   “来不及的saku。”同期的呼吸有些急促,是在战斗?   “朗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无论你我都知道没有什么接头人和研究组那边联系,这就是个陷阱!”   “嗯。很有可能,所以我已经通知了我的上司。”降谷零倒是赞成了长冢朔星的猜测,“他很可能发现我和琴酒有联系了。别那么惊讶,你又没有特意掩饰。”   金发警官的声音继续着:“我可以让他们撤回去,但是我不能不去。”   “你不能去。这是陷阱,降谷。哪怕真的有什么,朗姆也绝对不可能活到计划完成的时候。”长冢朔星的声音已经嘶哑起来,他来不及登入投影的东京查看情况,只能在脑中高速思考着解决方案。   “我知道它很大可能是陷阱,但是万一呢?”   “万一真的有情报是略过了我,甚至对你保密的,那一定十分重要,何况我能解决。”   “你上次也在关注实验室的事情吧?”   “……别去冒险。”长冢朔星呼出一口气。   “你可没资格说我。我有把握可以解决。别争了,一起吧,相信我们的默契?”降谷零的声音隔着电话,竟也清晰传来了笑意,“这次可得让朗姆赔光身家。”   “需要我做什么?”长冢朔星将自己从某种莫名的恐惧中拎出来,确认降谷零不是一时冲动后,知晓对方时间宝贵,直入正题。   “先开车来接我吧。”降谷零报了个地址,“在反咬一口这件事上,我们几个吵架积累出来的经验可不少。”   听起来降谷现在尚还没有什么问题。   长冢朔星今天正是轮休,本就在zosk内,行事还算方便:“这件事我是一定会告诉景光的。”   “你确定吗?明明自己的情况要严重得多。记得安排人到地方接应。”   这可真像是——上一世的那个降谷啊。   长冢朔星咬了咬牙,将马自达开出了残影:“来不及威胁我了,我已经把后续安排的事情交给他了。”   降谷零:“。”   “准备本来也差不多,趁这次机会提前计划,还有行动失败的现成理由。”长冢朔星道。   “我会配合的。”   “挨打也配合吗?”   “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右转,我看到你了。”   电话被挂断了。 第79章 现实之事   年轻的金发警官先生看上去还算不错, 西装笔挺,站姿从容得像是觥筹交错晚宴上默不作声的幕后黑手,唯有闻声望来时的冷峻眼神带着箭在弦上的紧绷感。   那份猫科动物般警惕在见到长冢朔星时悄然消散。   降谷零动作利索地上了车, 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 检查着随身装备。   窃听器一类的自然是早已筛查过一遍。金发警官能够察觉出同期明显过激的态度,但他并不认为这会影响到长冢朔星做出正确中肯的判断。   朗姆这一次的动作激起了千层波涛。与组织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一尾尾游鱼般迅疾穿梭在东京的大街小巷中。   “你怎么想的?”长冢朔星一手把着方向盘, 窗外的光影被拉成色彩斑斓的长线从玻璃窗上一条一条划过,车内两人的对话也跳跃起来。   “无论怎么想也需要你啊。总之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去现场看看,何不理直气壮一些。”降谷零衣摆微甩,手掌握住配木仓, 带着警校第一惯有的自信傲然,“何况你既然准备事后对朗姆动手,就算有些疏漏,他也不可能能够继续追究了。”   “他一定会生气的。”长冢朔星叹了一声,“但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冒险也就是定局了。”   “这可不叫冒险,只是随机应变下稍显危险的行动。”降谷零摇了摇头,“总之, 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抓卧底吧?”   “当然。”长冢朔星点了点头, 无论是作为警察的目的, 还是接下来需要表演给朗姆的目的, 都是抓卧底。   “是我拿到了消息想要找琴酒, 但中途接头被你发现, 只好被迫和你合作。”   “至于卧底的角色......”   “当然是交给朗姆自己来决定。”长冢朔星面上虽是笑着,银亮的眼眸却含着碎冰般的冷光, “反正就算怀疑有诈, 他也做不出别的安排了。”   “所以, 琴酒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吗?”降谷零将手搭了一只到同期肩上,话中的试探几乎就是走个过场。   他相信自己的同期——尤其是在有了那样一个糟糕透顶的梦以后。   “朗姆当然不会相信他什么也没有发现。”长冢朔星利落地打着方向,“那他就发现了。”   “朗姆最近胆子小。”   这话省去了朗姆曾在某次行动中险些被人一枪狙掉的前因,也略去了人不会到达现场的结果,没头没脑,若非熟悉只怕以为这是句废话。   “在场的心腹?”   “我最得力,不过还得靠你防着他直接动手。”   “一定被另一位情报人员嫉妒了吧?年轻有为的卧底先生?”   “不要用萩原的语气说话,可以算恨到不惜动用组织的力量来处理我。”   这句话一听就是编造的,长冢朔星却应下:“从朗姆那里学的好手段——理由?”   “我挡了他们财路?”   “那可得数目不菲——人真的贪财吗?”   朗姆不可能对下属没有了解,尽管他们不需要缜密无破绽的借口,但也不能是一眼便能戳破的谎话。   “只有这点我能保证——何况以我对朗姆的了解,他会相信的。”   “那我先叫人。”长冢朔星腾出一只手向降谷零摊开,金发警官费了些时间找到手机,稳稳扔了过去。   “朗姆放出的消息还有好几个小时,虽说我们要提前,也不用这么着急。”降谷零一边听着长冢朔星拨出的一个又一个电话,一边抽空安抚了一番同期。   两人语气虽是飞快的,车内气氛倒是从容不迫。两人凭着在警校时培养的默契捕捉着对方的节奏,迅速敲定了大体的行动方案。   于是白色的马自达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直奔目的地。   朗姆正耐心等着曼哈顿酒的回复。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捏造一个不存在的情报消息,放出风声,然后将人引过来处理掉。   伪装被逼的人留下需要紧急交接的情报信号,再由组织运作将消息散播出去,接头地点就是埋伏场所。   非常简陋,但非常有效。因为要瞒住这个消息本就不容易,所有的争斗其实都在于信息本身。   给出的消息指向的是卧底绝不可能放弃的情报,只要没有走漏风声被提前觉察,总能抓住一两个。   但要封锁消息调动人手谈何容易?何况有的人在组织中根深蒂固,并不是那么容易处理,若非朗姆狠下心准备错杀立威,这种做法绝不可能出现。   朗姆在监控中看到了一辆白车气势汹汹无所顾忌地冲了过来。   朗姆眉毛跳了跳——现场交给了龙舌兰和爱尔兰。他没有以身犯险,却也离得不算远。在高楼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东京城,自有一种唯我独尊的睥睨快感。   但此时他却皱着眉头,彻底压不住自己的急性子了。   从车上跃下的褐发青年手腕迅速一抬,毫无顾忌地开了一枪。   对方没有张扬又潇洒,语气带着懒洋洋的杀意:“坏事的家伙,原来是你们啊。”   “怎么,组织内的大红人,一边和我们合作,一边想把我们卖出去?”阴影处传来一声枪响,朗姆看到自己并不那么怀疑的心腹波本走了出来。   他心中一瞬升起了怀疑与杀意。   金发青年的声音似是有些讶然:“你们卧底接头,原来还组队报团啊。”   朗姆深深皱起了眉。   明面上这个地下车库里只藏着一个接头人,然而波本与另一个人毫不客气各领着一方对峙起来——目的正是抢夺那个接头人。   “跟踪人的小老鼠……”长冢朔星眯起眼睛,听着微型对讲机中的报道。   还没有找到朗姆藏身的位置,必须把他对降谷的怀疑压下去——这里一定有炸弹。   局面迅速向着失控方向发展。   来的人是波本,虽然对方向来得力,但若能够压下琴酒,对朗姆来说牺牲几个下属也不算什么。他确实隐隐有怀疑,但不是怀疑波本是卧底。   长冢朔星是个麻烦。那位先生对这人颇为关注,何况他还代表着两个组织间的合作。他出现在这里,朗姆就不可能直接将地下车库炸掉。   何况这人与琴酒的关系颇为密切——这人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琴酒早有知晓?   而且波本的反应,似乎是抓住了长冢朔星的把柄。   朗姆最终选择了让龙舌兰出去控场,他相信自己的布局,也贪心于隐隐露出一角的巨大利益。   稍微等一会也没什么……总不能空手而归。   降谷零见到带着不少人加入对峙的龙舌兰,语气危险了起来:“哦?龙舌兰。”   看来的确是个假消息……既然这样,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朗姆认定,背叛他的是另一个情报人员了。   因为憎恨波本而投靠琴酒,并将这次的事件当做投名状,完全是可以解释的理由。   hiro应该可以利用好双方的信息差揪出那个内鬼……他们只需要拖延时间。   希望hiro在动手的时候能够分一点怒火给saku。   降谷零许了个愿。 第80章 现实之事   诸伏景光面色肃穆, 周身沉郁如水,两指在电脑键盘上敲击的间隙手指仍会在过强的情绪压力下不自觉颤抖。   很轻微,像是蝴蝶振翅掀起的风一般细弱。但就像深海之下的的暗潮涌流, 海面上往往只会有几道微波一般。   “hagi,警视厅有异常吗?”他已经完全压抑不住话语中的焦急,他们现在完全是在争分夺秒抢时间。   “我正在查, 快了。”萩原研二也并不轻松。   按照警视厅内的情况,很多地方并不应该出现他这个爆处组的人。哪怕是非常时期采用非常手段, 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一系列事情做完并追查出着隐藏的内鬼, 对他们来说也并不容易。   朗姆的计划十分简单粗暴,诸伏景光与自己的同期向来合拍,他们回以的反击同样简洁有力。   他们有着信息优势——降谷零出面确认陷阱的真假, 并恰当将长冢朔星拉入事件利用他的特殊身份做筹码压迫朗姆无法立刻痛下杀手。   在这段时间里, 琴酒会和长冢朔星一起准备好针对那个卧底的假消息交给诸伏景光, 而诸伏景光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打草惊蛇。   他们需要在这段时间内编织出一个足够让朗姆相信他的下属背叛了他的假象。   哪怕没有抓到那个卧底也不是那么要紧,重要的是欺骗朗姆的眼睛, 蒙蔽他的耳朵, 愚弄他的大脑,让他将自己的羽翼亲手斩断。   诱降也好,直接抓捕也好,总之把人逼出来后拿到他切实背叛了朗姆的证据,就可以彻底保住降谷零。   在之后则可以将这次事件连着实验室的证据向上递交, 至少可以压制朗姆一大段时间。   当然,压制是琴酒原本的想法, 长冢朔星准备加上些筹码, 彻底解决掉朗姆。   不过这些话他自然没有同诸伏景光言说。   “小阵平已经去做另一手准备了, 那两个家伙自己有分寸, 不会出事的。”萩原研二只浅浅安抚了一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降谷零伪造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诸伏景光到底不熟悉琴酒,行动是等对方那边准备做好之后才开始的。   诸伏景光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人手行动。尽管没有抓到卧底,也可以靠松田阵平那边的动静伪造出足够利用的假象,但在他心中涌动的暗火却勃发着炽热的火星。   他当然可以抓到那个人。   他们怎么可以不付出代价呢?诸伏景光暗自咬牙。   “我和你一样谴责降谷的决定。”接到电话的时候诸伏景光甚至能从话筒的声音里听出同期因剧烈运动而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背景中急速掠过的风涌动的烈烈响声。   “但是他相信你,我也相信你。”长冢朔星的话仍然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诸伏景光那一瞬间几乎想要脱口而出一句:“不要相信我,你们谁也别去。”   但也只有那一瞬,他最终说出的话反倒是:“我知道了,你们小心。”   诸伏景光向来是他们几个中表面性格最为温和的,但他一直不是最让人安心的那个。   他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和责任感,所以在这种时候,他绝不可能退缩。   只是内心深处那个幼年旁观了父母死亡的孩子会沉默着将一份又一份写满恐惧焦躁的碎纸屑锁到名为心底责任的牢笼中。   他确实是最能理解长冢朔星那份不连累同期的决然,甚至他自己能够做的比他们当时更冷酷。但当这件事情真的被一而再再而三放到他的面前,他被迫开始思考这种想法的正确性。   被留下来......难道不是更像一种惩罚吗?   汗水顺着额角划过下颌线,每一秒时间都被拉长定格。   他在等待消息的某一个安静瞬间短暂生出了几分后悔之意。   他该拦下那两人的,这种犯险的行为原本就不该出现。   如果我失败,他们会……   他停住了发散的思维。   “小诸伏。”萩原研二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我发现了,五分钟。”   尽管诸伏景光整个人都快被汹涌的情绪压垮了,理智却仍固执得树立起高柱,支撑着比平时更为严密复杂的思考。   “我知道了,你自己注意。”电脑前的蓝眼青年舔了舔唇,眼中难得露出几分属于掠食者的狠厉来。   诸伏景光拾起手机,向一个陌生的号码发出了消息:“好了。”   琴酒伏身在高楼上,幽绿的眼眸透过瞄准镜锁定了白发凶悍的爱尔兰。   伏特加在一旁念出了消息。   他察觉到了大哥行为的不对劲,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从不追问琴酒不愿透露的事情。   “大哥,对面说好了。”   “嗯。”琴酒应了一声,“你去按计划处理后续,我在这里留一会。”   这样远的距离,能够保证命中度的只有他与黑麦威士忌两人,枪开出去就意味着暴露的风险激增,但他并不准备离开。   他就是地下车库炸/弹的最后一道保险。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萩原研二此时正与警视厅一位性格向来和善的女警闲聊着。   他很少在与人交往时分心做别的事,他尊重与他对话的每一个人——但如今该是事急从权四个字发挥功效的时候。   他的双眼像是一片紫罗兰海洋,又像是宇宙中的如烟如光的星云。   萩原研二的眸光牢牢锁着普普通通座位上一个平平无奇的人。   印象不深刻,工作在交通科,应当与机密无关。但交通科与警视厅下辖的公安部距离最近。   并不是所有公安都会执行诸伏那类危险任务,对大部分公安来说,在警视厅内工作才是常见情况。   如果有心,未必不能……   还有三个人需要确认。   但萩原研二已经几乎将目标锁定在此人身上。   他的时间很紧张。   所以……   稍微不那么温柔,公安也应该不会介意。   ——————————   “就凭你带的这点人?”金发警官站到了龙舌兰身边,目光鹰隼般盯着长冢朔星。   龙舌兰正欲开口,手机却震了几下。   这是不得不读的短信。他暗骂一声迅速接着侧身的动作扫了一眼手机收到的匿名短信。   【波本有问题。】   他吓得手一抖,一个转身正正对上了降谷零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个消息实在过于劲爆了。   朗姆却在看到消息时感到了几分不对,深深皱起了眉。 第81章 现实之事   朗姆的怀疑正是降谷零他们所希望的。   “还不准备动手, 在看什么?”降谷零双眼稍稍眯起,视线下压,到底顾及着几分同为组织成员的最后面子, 没有直接看龙舌兰的手机。   这让龙舌兰心里又泛起嘀咕。   波本是卧底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 朗姆的脸面就半点都不留存了。   但如果不是真的, 那就意味着他们之中另有人背叛了他们。   不, 不一定是背叛......   龙舌兰心底一抖,想起了另一个可能。   也许——是组织内成员的倾轧。   但他已经被卷进来了, 无论是否愿意,都必须参与到这一场争斗中来......   此时龙舌兰唯一能奢望的就是朗姆出面解决这件事,毕竟监控此处的朗姆必然已经看到了消息。   但长冢朔星还在这里, 当然不可能让朗姆就这样息事宁人或是详细思索。   “看来你们是想在这里抢人?”长冢朔星态度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 眉峰一拧竟是想直接招呼人动手了。   诱饵早已被人堵了嘴捆上,支支吾吾半天,看上去好不可怜。   看来诸伏景光那边已经控制住了局面,虽然龙舌兰收到消息会作何反应并不能预料。但降谷零足够了解朗姆,能够判断朗姆的选择就足够了。   在对峙开始后不久, 降谷零就已经压到了一个龙舌兰一有异动便可及时制服的位置, 因而不用担心对方一个心态不稳反手背刺。   龙舌兰打了个圆场:“误会了误会了,我们都是来抓卧底的,也没必要这样打草惊蛇,对吧?”   “可别误会。”降谷零轻声一笑, “我可是没打算同你作对, 不过有人有人准备对我下手,恐怕我不能把人放出去。”   “我对有没有人对你动手可没兴趣。”长冢朔星冷声回敬, 看上去到底顾及着对方两人似乎有着合作的意向, 握木仓的手紧了紧, 不满一啧。   “既然是暗害,也不过是报复回去。若非今天意外截到了消息,我倒是还抓不到这人把柄。你让我杀了这人,与你目的也没什么冲突。”   朗姆听出几分不对味来,波本查出手下这人想要暗害他这一出戏唱的本就奇怪,向来与琴酒交情不浅的长冢朔星缘何也对自己手下的诱饵起了杀意?   他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总会不自觉想多。   怀疑这是特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的念头只有一瞬,因为长冢朔星没必要这样做。如果是为了帮助琴酒抢功劳,这个时候出来无疑是傻子,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只能是一个意外。   也或许不是意外。   身材壮硕的中年人鼹鼠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森油腻的笑容,狭小的眼中闪动着杀意。   龙舌兰估摸了一番上朗姆的想法,转头低声向降谷零解释了一番目前的情况。   朗姆没有阻止龙舌兰的行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降谷零眉头一皱,似是察觉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当:“原来如此......这才是你们在这里的原因,不过,他在这里,恐怕今天的计划是完成不了了。不过,或许我们能从别的方面找回损失。”   朗姆终于让龙舌兰悄悄将微型耳麦交给降谷零。   此时下属不需要回复上司,只需要听从指令就好。   长冢朔星便看到对方态度软化下来,金发青年露出一个温柔如掺杂了琥珀蜜糖般的笑容:“倒也不是不能让出这个人,但多少得展示些诚意吧?”   降谷零眨了眨眼:“比如,我把人交给你的理由?”   长冢朔星冷下了脸色:“与你无关,我大概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了,挡了别人的财路,算你自作自受。”   他后退半步:“只是,不知道你身后的那位先生,愿不愿意替你做主了。”   “那么,我所替你照看的秘密,恐怕也不得不公之于众了。”降谷零看上去不为所动。   “早晚你会告诉朗姆的,我也无所谓了。”   朗姆听得冷汗乍起,所有的古怪在一瞬间豁然贯通。   从长冢朔星话中来看,他的到来是意外,但降谷零所说的查到了问题和龙舌兰收到的短信显然不是。   如果没有长冢朔星在此处,他会做什么呢?   被匆匆引诱到这里的波本会被怀疑,而龙舌兰与自己很可能不会注意到诱饵的不对劲。   那么波本一定会死在楼里,他口中的秘密,无论是关于琴酒,还是长冢朔星,都绝不可能被暴露。   “对了,我截到的消息是,要钱,可以找东京塔西的第四家寿司店,你可以试试现在过去,兴许还能抓到同伙。”   朗姆险些捏碎了手里的遥控器。   这是他走私的一条途径。龙舌兰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仅仅因需要照拂告诉了警视厅内策划此次行动的那个人。   长冢朔星道出的消息彻底崩碎了他脑中最后一根弦。   刻意诱导吗?朗姆否决了这个可能。   想要伪造这一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剩下了有人背叛他这一种可能。   高高在上的组织二把手显然不会关注着月影岛那个带来不了多少利益的实验室,但耐心的猎手却没有放过任何可能的情报。   那么,这个陷阱有什么用呢?   “放弃计划,龙舌兰,立刻带人回到去,人就送给他,说算是我做个人情。”   调虎离山,一石二鸟。   琴酒……好心机,只是他一向小心谨慎,既防备了长冢朔星这一合作伙伴又没有防彻底,倒是给了他朗姆喘息时机。   组织里,到底还是实力为尊,琴酒的阴谋绝对比不上毁掉他几个训练基地和武器库打击来的大。   他几乎立刻选择了回防那个卧底知道的重要地点。   短时间的人手调动是大动静,因此他也没有在意自己带着波本等人离开后四处腾起的绚丽火花。   “嗯,走公费吧。”长冢朔星摸了摸下巴,“希望朗姆喜欢那样的结局。”   琴酒早已在局势稳定后控制爱尔兰离开,抢先一步向boss报告了朗姆的作为。   至于那些爆炸,自然是朗姆的手笔。   “哦……”乌丸莲耶苍老的声音因为电流而有些失真,“他心大了,我知道了。莎朗,别让实验出事,商量好的日子,问问他,愿不愿意提前。”   “当然。”贝尔摩德勾唇一笑。   琴酒听到了电话那头贝尔摩德的声音。   回去是需要时间的,组织的处理,会比朗姆的调动到的更早,准备更为充分。   何况还有黄雀在后,朗姆活不了了。   “说起来,还是你自己向我提供的灵感。”长冢朔星关了手机,理了理衣领。   无论是那位先生察觉了什么,总归他等不及了。贝尔摩德的询问更像是告知。   他不是不能拖延,但今天到底事急从权,如果不能一次性将网收稳,一切都没有意义。   长冢朔星同成海悠真简要交代了一番,又给琴酒发了条短信,甚至抽空给诸伏景光打了个电话自己临时有事,接下来会失联,拜托告知一声。   “突发意外?”诸伏景光那边的背景音昭示着他的忙碌,“嗯,我知道了,你自己要小心。”   “这不是提前给你打报告了,诸伏先生,那么我先挂了,收尾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   诸伏景光匆匆挂了电话。   “如果可以的话……再见吧。”   褐发青年向贝尔摩德报了地址。   长冢朔星看着熄灭的屏幕,重新按亮,随后删掉了手机中的信息,将它放到地上,举起了□□。   他的枪法学自警校,一举一动都是精确标准的,不会无法命中目标。   子弹击碎了玻璃,擦过了地面,长冢朔星收了枪。   同行的路已经走到了光明结局,接下来是他的战斗了。 第82章 现实之事   来接人的并不是贝尔摩德。   长冢朔星面上不显, 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沉甸甸坠在胸口下落而去。   那位先生......   在他下车的那一瞬间,藏在暗处等着他的到来的人将一颗烟雾弹掷出, 灰蒙蒙轻飘飘的烟迅速蔓延开来。   长冢朔星身后还未开门下车的司机尚未反应过来,在气体侵入呼吸道的瞬间, 双眼便坠了铅块一般合上, 彻底软倒在座位上。   褐发青年因诧异略微睁大了双眼, 向前撑住墙壁,很快神色便迷蒙了起来, 缓缓顺着墙软倒滑坐到地上。   他垂着头,看上去安静极了。   贝尔摩德这才缓步走了出来, 鞋跟与地面敲击的声音清脆而明显。   她附身想要把人扶起,却骤然对上了那双银亮如月的眼镜。   长冢朔星擒住了贝尔摩德的手腕,指尖捏着一刃薄薄刀片贴在她的咽喉处, 却没有将她手中的木仓夺下。   “嗯, 解药?这可真是......”贝尔摩德看上去并不惊慌。   “看来我应该给朗姆烧封感谢信。”长冢朔星弯了弯眉眼,捏着她的手腕让她手中的木仓口指向围上的警卫,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并非那种不做准备就上战场的新兵。”   贝尔摩德顺从地侧过了身,却在试图后仰挣脱喉间薄刃时被长冢朔星威胁性地看了一眼。   她叹了口气:“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呢?”   “装下去......或许也能活着, 但也太无趣了。”长冢朔星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一向喜欢掌握主动权,这才有趣, 不是吗?”   贝尔摩德急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配合为好, 我们并不会让你丢了性命。”   “这件事情, 还是让那位先生同我说吧。”长冢朔星挟持着人后退了两步, “我知道他正在听着......甚至看着。”   “......”贝尔摩德沉默了一会, “你猜的不错。”   长冢朔星笑了笑。   以乌丸莲耶那样高高在上的态度,显然压根就没有打算亲自出现。   贝尔摩德对他或许算是有一些分量的人,也或许和朗姆他们一样在他心中无足轻重,但长冢朔星已经试探出自己想要的了。   他在展现自己的态度。   他可以确定自己所知道的比那位先生所做的最糟糕的预计还要多,在恰当的时候,这会成为他逆转攻势的底牌。   “那么我们聊聊吧,孩子。”贝尔摩德身上忽然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乌丸莲耶的语气甚至算的上慈爱祥和:“我为他们的粗暴手段道歉,不过,你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强而有力的威胁,对吧?”   与那样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的态度对应的是周围悄无声息散去的守卫。   长冢朔星这才将贝尔摩德手中的木仓一夺,顺势动作精准地摘下了她身上的微型对讲器。   “是吗?”长冢朔星并没有表现出被这态度打动的模样,“您大概有什么误会,我并不害怕死亡。”   乌丸莲耶自然分得清您与你两个代称中的差别。   于是长冢朔星便甩下贝尔摩德,跟着乌丸莲耶的指示在这密闭的空间中行走着。   他一直随身携带着从月影岛实验室中获得的aptx药物,尽管并非由宫野志保处理过的,量也不大,但到战场总是得做些准备的。   乌丸莲耶的打算,他一时还不清楚。但在贝尔摩德给他发出邀请时他便确定组织并不是想试图通过杀死他来重启时间。   一是在组织的角度来看,时局远不到脱离掌握的必死程度,二是乌丸莲耶必然知晓长冢朔星作为实验体的死亡是注定,犯不着在这种时候下手。再退一步,即使他想要长冢朔星的命,也无需采用这种打草惊蛇的手段。   这才让他决定走这一趟。   走廊的灯闪着千遍一律的白色冷光,眼前的场景重复出现,但长冢朔星的脚步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知道自己在冒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他想击溃乌丸莲耶,就不得不考虑盟友被分割后自己孤身无援的状况。   何况用降谷的话来说——这可不算冒险。   在命运落下铡刀之前,他绝不会认输。   “把武器放下,进来吧。”   对讲器被长冢朔星捏碎。眼前并没有门。一声机括轻响后,墙壁从中间分开,露出内里宽大的空间。   乌丸莲耶就坐在那里。   “不用客气,坐下吧。”   他以主人的姿态发出了邀请。   长冢朔星没有放下从贝尔摩德那里夺来的木仓,站在门口,没有动作。   乌丸莲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穷凶极恶或是丧心病狂的特质。他有着明显的尖鼻子,肩上停着一只黝黑的乌鸦,背后是水波般流动的不成型光影。   他一只手指梳理着乌鸦的羽毛,不动声色打量着离他不远的褐发青年。   长冢朔星手指一松,木仓落到地上,“啪嗒”一声,这才上前一步,一手堵住了门侧潜藏的一个木仓口。   “既然确定我无法做什么,何不自信到底呢。”长冢朔星又弹指将刀片甩到另一个藏着木仓的位置,剩下的未知木仓口便看不出来了。   “小心谨慎总没错,年轻人总是免不了冲动。” 乌丸莲耶呵呵一笑,“其他的也一并吧,如你所见,我并没有恶意。”   你只是藏得深而已。长冢朔星腹诽了一句。他知道这是乌丸莲耶在向他施压,逼迫他低头,以便在后续谈话中压制住他。   他从袖口滑出一把袖珍手木仓,摊在手掌中,随后掌心前倾,让它坠落在地:“收回去。”   那些枪口便依言消失在了长冢朔星的视线里。   青年迈步走进了乌丸莲耶的实验室。   身后大门缓缓合上,痕迹又消失在墙壁掩映之下。   长冢朔星压制着砰砰跳动的心脏,因为方才吞下的aptx的作用,心跳声鼓点般在耳边响起,胸口的沉闷感也如期而至。   他不确定乌丸莲耶要做什么,但既然对方不想让他死,他的优势就更大一分。   毕竟,他来这里是为了铲除掉组织的根系,而不是为了真正同乌丸莲耶达成任何一个协议。   “看起来你活不成了。”坐在座椅上逗弄着乌鸦的组织boss忽然开口,身后的光影闪动片刻,最终定格成了参差投影的模样——   那是东京城的投影。 第83章 现实之事   那片投影看上去有几分古怪, 譬如东京塔从中间裂开,一边高一边低,各种建筑如同一块块并不相宜的拼图糅合在一起, 被强行组装成一个参差不齐的城市。   但这的确是东京的样子。   长冢朔星不怎么介意的嗤了一声:“您是在威胁我吗?对我来说,死亡并不是令人恐惧的事情。在这里动手,您也未必会好过。”   乌丸莲耶面色不显,心中却并未相信面前人的说法。   世上的确有不少悍不畏死的人,但那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不过是将这当作一种借口。   何况不怕死,未必愿意死。   如果长冢朔星果真百无顾忌,此刻也不会站在他面前。   他没有试探下毒的事情, 无论长冢朔星是否知晓下毒的事情,又是否知晓他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既然对方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就意味着这件事并不是那么令人在意。   “我一向很佩服年轻人的勇气,关于实验的事情, 你可以向我讨要一个交代。”乌丸莲耶扫了一眼身后东京的投影, 黑红白的光芒交替着,让那投影驳杂而丑陋。   “你的交代就是让我再做一次实验吗?”长冢朔星似是被气笑,语气也带上几分尖锐来。   “我只是顺着你的意思而已。”乌丸莲耶道,“毕竟最开始,这件事是你主动要求的。”   “那是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   乌丸莲耶闻言笑了出来:“你现在也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所拥有的是怎样伟大的奇迹。”   长冢朔星挑了挑眉:“奇迹?”   乌丸莲耶道:“是时间的奇迹, 如果实验完成,你将能够像我一样真正做到永生。”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正是我愿意同你在此处商谈的原因。”   长冢朔星这才坐下, 双手搭在膝盖上:“我对长生并没有渴求。”   乌丸莲耶肩上的乌鸦张嘴发出哇哇的粗糙嘶哑鸣声, 鹰钩鼻的老头放开一直压在它身上的手掌, 让这只黝黑的鸟振翅飞走。   “但你一定会对这个有兴趣。”乌丸莲耶侧身指了指身后的东京投影, “我想不会有人没有想要改变的过去吧?。”   “你应该听说过时间线的道理,如果实验完成,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过去——比如,查清你父母死亡的真相,甚至复活他们。”   “是吗?那么时间悖论又要怎么解决呢?”长冢朔星饶有兴味。   “时间会解决时间的问题。就像一根绳子,就算有哪条纤维出了问题,只要及时舍弃、修改、弥补、覆盖,绳子本身还在。”乌丸莲耶没有正面作答,“关于这一点,我们有足够的实验证据。”   “放心,这一点上,我相信组织的诚意。”长冢朔星没有看向电脑,目光凝聚在乌丸莲耶身后的东京上,“那么您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能够被自己掌握的永生。”鹰钩鼻的老头笑了起来,长冢朔星站起身走到了乌丸莲耶身前。   “所以你现在所谓的永生,是靠别人实现的,对吧。”长冢朔星的称呼换回了你,“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彻底完成了......看来当年实验数据的丢失算得上是严重损失了。”   “看来如果我抱着反抗的想法,实验是没办法正常进行的。放心,我会配合的,请吧。”长冢朔星做了一个带路的手势。   但无论乌丸莲耶给出什么理由,他都会答应下进行实验。   因为要抓住一只擅长在黑暗中隐匿的乌鸦,本就不可避免的要融入黑暗。   乌丸莲耶这次真心实意地笑了:“这里就是实验室。”   “原来如此。”长冢朔星点了点头,“那么这台机器是?”   “是7号。”乌丸莲耶好心地回答了他的疑问,“不过,你方才吃了药,我们得在实验开始之前先确认一下。”   恐怕这句话里什么也不要想才是重点。   长冢朔星耸了耸肩,对突然插入的身体检查并不在意。   至少从目前来看......乌丸莲耶要比他更为着急。   当然,心眼黑如乌鸦的人所说的实验,有诈也是必然的。   乌丸莲耶未必不知道长冢朔星发现了话语与行为的矛盾处,但两人最后既然达成了表面的和平,必然意味着他留有后手。   可长冢朔星本就是准备来掀桌子的。   “确认吗?”褐发青年眨了眨眼,“只是普通的兴奋类药物,没有别的影响。”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乌丸莲耶便没再追问,“既然如此,你可以选择让自己安心的方法,只需要保证和仪器接触正常就好了。”   长冢朔星眸光扫向那个与投影仪十分相似的机器,在乌丸莲耶藏得极深的欣喜急迫目光中戴上了仪器的实验头盔。   乌丸莲耶的手悬在控制面板上方半寸。   “放松呼吸……”   无色无味的气体悄悄被释放。   长冢朔星银亮的双眼锁住鹰钩鼻的老人:“你需要我醒着,对吧。”   手脚开始发软无力,连指节都无法屈动,但并没有影响到说话与思考,大概这一次乌丸莲耶用的药要更多一些。   “你在骗我——我想想,是因为实验确实需要我配合,还是因为我袭击贝尔摩德这一个意外打破了你原本的计划呢?”   “很聪明,但来不及了。”乌鸦盘旋了一圈,重新落回乌丸莲耶肩膀上,“你太自信了——不过看来,你确实对死亡无所畏惧,倒是我小看你了。”   “我并不想死。”褐发青年垂了眼,“不过死亡有时候也是必要的手段。”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其实早就应该死去了吧。”长冢朔星确信现在言语也是他的武器,“看样子,你是靠着偷窃时间?或者躲藏在废弃的时间线夹缝中苟活着。”   “难怪组织的钉子只剩下我一个——虽然不太确定你具体怎么做到的,不过这对我来说也并不重要。”   褐发青年抬眸看向乌丸莲耶:“毕竟你确实做到了不死,就像被投影出来的东京一样,这台机器应该是实验体一号的仿制品吧。”   长冢朔星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随着血液流速增长的还有体温,他眼前开始发黑,意识却比以往更清晰。   “推测的不错,知道的也很多。怎么,你想毁掉实验体七号吗?”乌丸莲耶胜券在握。   长冢朔星一笑:“我当然知道没有用,但我还有时间……”   乌丸莲耶按下了机器的开启键:“很快你的时间就是我的了。”   在长冢朔星的上一世里,作为组织重启开关的他,有着无穷无尽的循环。   “是吗?那么……希望你喜欢。”   长冢朔星久违地回到了投影东京城中,水上的城市仍旧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水下的那座东京城则安静又冷清。   脑中的系统与乌丸莲耶房间中投影这扭曲东京景象的机器不分先后地跳出了一行行字迹。   【身份确认完成】   身份确认完成   【当前载入:长冢朔星】   当前载入:乌丸莲耶   【身份:东京非现实最高掌权者】   身份:薛定谔的死者   【与现实时间差:无法计算】   与现实时间差:无法计算   长冢朔星望向了水面下的东京。   他大概可以跳下去——那是他的时间。   这样想着,他便从水面上坠落了。   乌丸莲耶诧异地看到了机器上弹出的鲜红而醒目的错误。   【时间载入完成。】   时间错误!警告!时间错误!   长冢朔星在上一世找到的解决方法并不是脱离身份或是死亡,而是将作为钉子固定的那段循环时间储存到实验体一号中,这样一来,现实就与那段循环剥离开来。   哪怕他已经死亡,这段时间也不曾消失,而是随着来到了此世。   那或许不是意外。   不过如今,这里就是囚笼。而他即是主宰,也是囚犯,好在乌丸莲耶也不过是笼中乌鸦。   “乌丸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好好替彼此解答疑惑了。” 第84章 结局   乌丸莲耶并不看见到长冢朔星, 毕竟墓地四周只有两个人而已。   这座城市空寂又安宁,星与月都悬挂在天宇之上,成了唯一的光源。   “原来实验体一号在你手里......看来当年的事情不是意外。”乌丸莲耶打量着四周, 神色不明。   这是一片墓地。   长冢朔星站在墓碑前, 垂眸避开了镌刻在石板上的字迹:“的确如此。”   褐发青年转身迎向乌丸莲耶指向他的枪口:“这是一个循环的时间, 所以,你大可以尝试杀死我看看是否有用。”   “把我困在这里,你也走不了。”乌丸莲耶仍没有放下枪口, “这恐怕不是最优选择。”   “或许吧。”长冢朔星轻轻叹了一声,“不过, 虽然你不确定在此时杀掉我会有什么样影响,最后还是会动手。”   “不如来谈谈吧。”乌丸莲耶如今就如普通的无害老人。   长冢朔星则在等着他的那一枪。   他在当时从人鱼岛岛袋家取走了父亲留下的盒子。在盒子打开后他便知道了组织实验的大部分真相。   长冢夜确实意识到了组织实验的可怕之处, 所以比乌丸莲耶所预想的更早,他们的应对就开始了。   长冢夜在对实验体一号进行研究时发现了其中多出来的一段时间。   这原本没什么,但这段时间的钉子是长冢朔星,这边是有问题的了。   那时候长冢朔星尚还年幼,长冢夜并不明白缘何一个孩子会成为组织所谓的钉子,并且有一段循环的时间。   这对他来说一直是个未解之谜。后来组织开始尝试时间编织功能,但这一行动几乎都以失败告终, 就像原本时间主干上衍生而出的分支, 尚未成长便被折断。   这些报废的时间片段逸散在不知何处,或许是毁灭。没有开始,只有结束, 这些片段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现实。   钉子......也永远没有挣脱时间束缚的机会。   但这项技术已经足够可怕了......至少在东京范围内,乌丸莲耶已经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预知——尽管这份预知只是短短的一分钟。   直到在一次使用实验体一号出现失误, 进入了非现实的时间段时, 他见到了与长冢朔星相貌全然不同, 但用实验体一号的特殊手段确认后确实是长冢朔星的人。   绿眼睛的男子告诉他,他叫松谷矢。   但青年的神情确是认出长冢夜的样子。   他看到了某种可能性,所以只是对着那个人叮嘱了一番。   而这一次实验结束后不久,他看到了组织送来的钉子名单。   松谷矢赫然在列。   只是这个人在实验前便已经在任务中死亡,长冢夜留心调查了他的过去,却古怪地发现这人好似并未存在一般。   出乎意料的是,松谷矢的时间同长冢朔星的那段时间循环一样,储存到了实验体一号中。   长冢夜此后常常在实验体一号的投影中看到一些片段。   那些细碎的,零散的信息似乎源自乌丸莲耶要求研发的预知功能。   长冢夜不知道未来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因为那些内容本身就是矛盾的。   或许那是两条时间线的事情。   他只能竭尽可能为长冢朔星留下所有能够用上的。   在长冢朔星十三岁时,乌丸莲耶开始疯狂祈求长生。   长冢夜死于那一次的动荡之中。   但zosk与实验体一号保留了下来。   直到两条时间线交汇,重新睁开眼睛的褐发青年在接过同期手中的游戏机时,实验体一号重新被唤醒。   以父亲送给孩子的礼物的形式包装,尽管长冢夜对实验体一号的改造并不彻底,却也足够成为破局的利刃。   “把我困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乌丸莲耶叹了口气,“虽然我棋差一招,但现实与其他时间的流速并不相同,即使你我在此处空耗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也不会对真正的局势有什么影响。”   “是啊。”长冢朔星眉眼一弯,“即使我与你在此处过了许久,也不会对现实有太大的影响。”   “你是想同我比谁先放弃吗?”乌丸莲耶似乎放下心来,“你还年轻,出去后我就把解药给你,就算你想要组织,也不是不行。”   长冢朔星摇了摇头:“乌丸先生,”   “我所做的这些,就是为了解决你,自然不会将主动权这么重要的东西,分享一半给你。”   褐发青年银色的双眼灿烂如繁星:“毕竟——我是时间的钉子,你才是这段循环里的意外啊。”   乌丸莲耶一惊,忙将枪中的子弹打空。   他到底年老,若是长冢朔星欺身上前夺枪寻死,他必然是胜不过的。   这样慌乱的行径落到褐发青年眼中,好似一出荒唐的闹剧。   “乌丸先生。”长冢朔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想让一个人活并不容易,想要一个人死却很简单。”   “我确定没有打算这样与你空耗,但你现在的时间也不过是强抢的身外之物罢了。”   “时间的问题交给时间解决。你没有终结掉循环的办法,也不能让自己的时间代替这一段成为现实,作为外来者的你,大概也会被时间一点点清除掉吧。”   “总有一个循环里,你从他人手中抢来的时间会被一点点剥离,重新成为游离的碎片,或者破裂在此地。”   褐发青年望向星与月都明朗澄澈的天空:“我同你说过,我并不害怕死亡。”   “你会被困死在这里!”乌丸莲耶脸上的皮肉抖动了一下,“重启这段时间都循环,钉子就彻底从现实的时间线上脱离了,你永远也回不去!”   “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永生吗。”长冢朔星道:“我会如何……就不劳你费心了。”   其实就这样困死在此处,对结果来说也无所谓。罪证已经留下,组织几乎不会有翻身的可能,而乌丸莲耶被困在此处,凭空消失也好,回归到他本应死亡的状态也好,都不会再有能力搅风弄雨了。   至于他……   褐发青年一步一步沿着楼梯爬上高楼,夜风猎猎从耳畔略过,城市安睡在织锦般的夜幕下,乌丸莲耶的身影已经渺小到几不可见,大抵在试图找到逃离的办法。楼下的水面泛着稀稀疏疏的微光。   失败是需要考虑的情况之一,但这失败也仅仅是对他个人的存活而言。   朔时无满月,白日不见星。圆满本就是难能渴求的奇迹。   可他还想和同期喝酒。   他记得他的名字,还有他所有的故事,那些时间并不长,却也不应当被遗忘。   长冢朔星想活着。   毕竟……从一开始,想要拿走这段时间的就是乌丸莲耶啊。   只是乌丸莲耶到底是外来者,正如长冢朔星所说,这段循环最终会将他的存在抹去。   时间纠正错误的方法很简单。也许只是一个落到脚下的石子,也许只是一阵掠过的风,乌丸莲耶用那么多人的死亡编织出了自己存活的现实,总是得付出代价的。   从始至终,长冢朔星都只是打算把自己当做诱饵罢了。   褐发青年翻到了铁质栏杆外,最后确定了一遍游戏系统的提示。   【当前绑定城市:东京   当前载入身份:长冢朔星】   他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如飞鸟掠过穹宇。   被扭曲成环的时间因为钉子的死亡开始旋转,长冢朔星却仍在不停下坠。   意识穿过夜风,穿过映着红白黑几色光彩的绚烂水面,像从松谷矢与浅川空代身份中脱离一样,褐发青年睁开了眼睛。   头上扔架着沉重的实验仪器,甚至身躯也仍是无力的,但对面的乌丸莲耶瘫倒在地上,胸口平静,没有呼吸。   所谓不死的乌鸦,也会身陨在不破的囚牢里。   长冢朔星觉得此时应当提起嘴角笑一笑,脑中的疼痛却一阵阵传来。   从高楼跃下不是没有后遗症,就像松谷矢死后他也对火焰有着反应,此时浑身上下都在向大脑传递着疼痛的信息。   系统的警告滴滴跳响,实验体七号也闪着危险的红光。   似乎被这警告感染,房间内的其他警报此起彼伏响了起来。长冢朔星曲了曲手指,勉强找回点力气把头上的仪器甩下来。   门口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长冢朔星并不会开门,也暂时无法起身动作,被疼痛淹没的大脑捕捉着刺耳的警报声,却无法将行动的指令顺利下达。   他应该做点什么。   在这个念头升起时,原本紧闭的大门打开了。   黑发绿眸的fbi王牌探员沉默着踏入了这间屋子。   他的目光先是在明显状态不好的长冢朔星与倒在地上早已没了呼吸的乌丸莲耶身上逡巡一阵,随后转身在架子上翻找了起来。   不知道他按了什么键,又拿了什么东西,总之在他转过头时喋喋不休的警报声已经戛然而止。   赤井秀一俯下身来,盯了那双银色的眼眸片刻,将人扶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药,我先送你出去。”   长冢朔星将大半重量压到赤井秀一那边,“你是一个人来的?”   “我收到了发信器的信号——看在高价的份上。”赤井秀一没有否认,“不过到了以后我倒是后悔了,所以,在找到你之前我已经通知了同事。”   “嗯……看在这件事的份上,可以在无限续杯的基础上给你打个外卖九折,如果你想要听解释的话,可以挑个合适的时间找我。”   赤井秀一的手紧了紧:“这种事情也是需要报道给上司的吗?”   长冢朔星从喉咙中挤出一串破碎但畅快的笑声,大概听上去有些别扭,但撑着他的fbi王牌探员显然没有在意。   “没有,没有,诸星先生,这是朋友特价。”   “恐怕你的朋友并不想喝酒——而你也该去医院同医生交流后续。”赤井秀一没有点出靠在身上的人不自觉的颤抖和强撑着的警惕,“我对分辨谎言还算有几分心得。”   “抱歉。”   “没关系,毕竟老板你已经发了工资。”赤井秀一顺手从墙上扣下了发信器。长冢朔星当时急着装晕,发信器几乎一半是被暴力嵌在墙中的——还好这个小仪器质量过硬。   “这个地方的处理可不算在工资里。”长冢朔星接收不到身旁人谴责的目光,恢复了几分力气便准备自己行走。   赤井秀一看着青年:“我对你做了什么并不介意,但恐怕不是所有人这样想。”   长冢朔星只是笑了笑。   就像同降谷零驱车去赴朗姆布的局时他曾对降谷零说的话一般。   在做决定前,就要做好承担结果的准备。   他接受了永远困在时间中做囚徒的可能,接受了此后永远不能再见他们的可能,接受了孤独到解脱也是奢望的可能。   在命运无声质问他时,这些他都一一应下了。   所以避开了所有糟糕可能的此刻,就是奇迹。   被赤井秀一带着绕过停车的地方抄近路拐进了组织准备的安全通道,通向外界的大门边缘漏进了几束辉光,落到了褐发青年的手上,如同乖巧的蝴蝶般轻颤着。   “我知道——借个手机。”   门外白日凌空,长风正好。 第85章 番外一   1.   长冢朔星其实并不知道诸伏景光到底有没有信他当天那解释的话, 总之他的同期们忙于处理组织后续,一时间也没有对那件事的细节过多追究。   询问过黑泽阵意见后,长冢朔星将住所换到了米花町2丁目20番地, 并且向同期发出了聚会邀请。   “看上去还不错......等等,琴酒?!”降谷零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看到拎着袋子往冰箱里塞东西的银色长发男子时一展手臂就把后面乌泱泱的人拦在了大门外。   “东西放好了, 我去盯着隔壁的小鬼。”黑泽阵幽绿的双眼扫过门后的人群,将冰箱门关上,捞起椅子上的风衣就往室内走了。   长冢朔星看了眼时间, 张了张口:“现在新一他们还没有放学,算了, 你别吓到人。”   黑泽阵同样在处理组织的残党, 工作强度反倒比在组织时高了许多, 不过到底换了新地方住下,他时不时会送些东西过来, 并且毫不见外地挑了一间房。   至于盯着工藤新一一个学生这件事,以当事人的话来说:“正常人的身边很少发生这样密集的案子, 何况这还是个小孩, 我不得不怀疑是某些人故意为之。”   长冢朔星对于东京的案发率一直保持着微妙的敬畏。据长冢夜的理论推导大概是混乱的时间导致了这一现象, 但在他脑中的实验体一号与实验体七号双双罢工之后,搜查一课的工作也并没有明显的改善。   不过这么多事件一直围绕着一个人, 长冢朔星倒确实有些担心那孩子的安全,便也没有阻止黑泽阵这种行为。   然而降谷零却一个猛地回头:“你策反的组织成员......”   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算是一知半解,班长则完全是一头雾水。   长冢朔星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一拍额头。   当时情况紧急, 负责全局统筹的诸伏景光倒是能得出琴酒与公安的关系, 但一直忙于与朗姆交锋的降谷零却似乎还停留在琴酒是个勉强被拉入己方阵营的人这一认知上。   “嗯......组织成员的话倒是真的, 不过真要论起来,他大概算是你的同僚兼前辈。”   沉稳可靠,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安先生露出了豆豆眼。   长冢朔星点头应了一声,侧头偷笑片刻,又道:“至于住在这里的话,算是私交吧。”   降谷零,陷入恍惚。   寿喜锅中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诸伏景光就着冰箱里的食材在厨房里忙活,剩下的几个人或娴熟或笨拙地打着下手。   还好新屋子的厨房足够大。   “小降谷......你调的酱汁为什么那么酸啊!”   “啊!抱歉抱歉,不过松田,你为什么削了那么久的土豆啊?”   “因为削皮器坏了得修啊。”卷发的警官将被拆下的刀片仔细装回去,捏在手中向着降谷零挥舞了两下。   长冢朔星摸出一个盘子递给伊达航:“总觉得像是在带着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样。”   伊达航将锅中的菜盛起:“他们还是一样有活力。”   诸伏景光倒是看了一眼长冢朔星:“比起之前一言不合就去冒险,这样倒还算不错。”   长冢朔星看了看锅,不做声笑了笑。   餐桌难得聚齐,黑泽阵惯来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早早说了不回来,长冢朔星倒是觉得他是对恐吓隔壁的小孩起了兴趣。   自家弟弟难得有这么点童心,自认算是个开明的哥哥当然也不介意给他留下那么一些时间。   毕竟组织已经覆灭,而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长冢朔星想着事,便没有注意降谷零向他碗里夹了什么,双眼眯起一阵,艰难地将口中味道奇妙的丸子咽下,谴责地看了一眼降谷零。   “我以为降谷的酱汁不会用上?”   “是吗,可能是我不小心混到一起了吧。”诸伏景光眉眼一弯,“这样的话,入口也算是惊 喜 吧。”   长冢朔星察觉到了同期的态度不对,但是......   他默默夹了一个丸子给降谷零,并且眼中写满了有难同当。   “没想到班长做饭也那么好吃。”萩原研二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暗流涌动,但这种程度连闹矛盾都说不上,要是降谷再和松田打上一架,他说不定还会看在两人工作要脸的份上阻止一下。   至于受害者,在场的五人中绝大部分在这家伙需要得个教训这件事上都持有相同意见。   只是诸伏最先动手而已。   “是吗?娜塔莉也夸过,你们也是,早晚得学学做饭啊。”   松田阵平看了看经过伊达航改刀后仍然千疮百孔的土豆,打了个哈哈。   “可惜你又是刚刚从医院出来喝不了酒......不过,最近的工作倒是轻松了不少,班长的工作也在准备调动了。看来以后聚会机会挺多的。”松田阵平感叹了一句。   “你们工作有轻松一些吗?”长冢朔星闻言抬起头来,“搜查一课......完全没有感觉啊。”   “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就会轻松下来吧。”降谷零道,“毕竟那些家伙为了逃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还不知道我会调到一课还是二课,说不还能做个同事。”   “别难过了zero,我们又不会把你丢下。”诸伏景光故技重施,给降谷零也夹了一个丸子。   金发青年抿着唇,以一种大义凛然的态度咬下了碗中的丸子,却出乎意料的是正常味道:“我没难过啊。”   “是吗?那你就当是我随便承诺吧。”   工作相关的话题倒没有像其他聚会那样被一带而过,他们六个人的聊天除了会顾及一下保密内容外,天马行空,又有什么是不可谈论的?   而长冢朔星确认诸伏景光没有追问乌丸莲耶之死的意思,也将那段时空中的事情当作秘密再三缄默。   然而在饭后,伊达航清了清嗓子:“是这样,诸伏害羞,所以我替他问一问。”   “saku,你找那个名为宫野志保的人,研究的药物是什么作用,稍微解释一下吧?”   长冢朔星沉默了。   门锁传来了咔哒声,黑泽阵拎着工藤新一的书包进了门,见到屋内的情形也不由愣了一下,靠着惊人的直觉带上了门,将被小鬼交给他的书包甩到置物架上,大步走到了兄长身边。   “我以为......你们已经散场了?” 第86章 番外二   降谷零几乎是恍惚着从墓地离开的。   于公于私, 他都没有想要那个人长眠在这里。   但褐发青年就那样枕着墓碑停止了呼吸。平静如倦鸟归巢,就这样轻轻的到了别。   他在梦里同朋友们聚会,欢笑打闹着,好像他什么都没有失去一般。   如同困在一口盛满甘露的大锅中, 一点点溺死在逐渐升温上涨的暖泉里。   然后在清醒后坠入更为空茫的世界。   今晚的梦却被半道截断。   “说起来,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saku更擅长吧?”   随后便是越发清晰的声音。   为什么......长冢朔星没有出现在梦里?   现实已经足够让人悲叹感慨, 被利用欺骗已经算是锥心之刃了, 难道在得以自由做主的梦土, 还不能虚构一个圆满吗?   降谷零睁开眼坐起, 垂着头, 便又想起长冢朔星那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与没关系。   可他分明说过不曾后悔,而一切也早该结束......   降谷零手指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查明长冢朔星的死因。虽然对方在此前的战斗中确实受了伤,但是......   他想起了上司的话。   “降谷, 组织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乌丸莲耶的下落还没有查到, 我们的行动得快, 你是最优秀的那个……这里的事情,你心里难受, 就让其他人来接手吧。”   他当时有没有答应呢?大抵是上司见他神色恍惚过于明显,这才有此言论。   可这何尝不算逃避——他在恐惧某个可能,在一切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以后。   真奇怪啊, 在查到那些事情,找到那些证据时他固然愤怒而不可置信, 可不是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情感在疯狂呐喊着绝无可能,理智却冷酷残忍地分析出了证据的可靠。   他在调查时携着悲哀与愤怒, 听到长冢朔星的承认时也曾失望透顶, 在长冢朔星死亡的前一瞬还满怀警惕地同他对峙。   那时他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终于能听你亲口说个清楚了。把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 一件件驳斥或承认给我听,让我彻底死心,或是彻底安心。   但长冢朔星只留下了一个更大的谜团,或许留下谜团的人也不希望任何人尝试破解。   降谷零不敢让长冢朔星在梦里出现,又何尝不是因为对现实还抱着那么一丝怀疑。   他不能就此怯懦地缴械投降。信与不信不能共负一轭,他得找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在那之前,六个人的故事还不能算走到了结局。   调查并不轻松,他一边要追查乌丸莲耶可能躲藏的位置,一边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公安终于认定乌丸莲耶翻不出什么别的风浪,大抵早早逃到了国外。   调查渐渐进入了收尾阶段。而降谷零在这时拿到了一份实验记录。   同期的名字赫然在列,进一步追查就会发现所有实验体都因某种药物死亡。   说不清是战栗还是恐惧,他死死盯着那份名单。   编织在眼前的事实被证据挑出了致命的矛盾。   他一直以为背叛是后来发生,如果长冢朔星早与组织有接触,又怎么会放任他和景光在组织顺利卧底?   诚然有着他并不知晓两人在组织的可能性存在,但作为组织安插在警方的卧底,怎么可能不将毕业就失踪,绝大可能去卧底的同期信息披露呢?   所以……   所以……   那是假象。   心脏似乎已经破碎成了纷飞的雪片,四肢百骸也被连坐,他猛然意识到了长冢朔星那句没头没脑的没关系和对不起。   那时他说话很轻,而自己还抱着警惕,没有靠近。   有时候我们说对不起,是在希望对方答复的那句“没关系。”   如果还欠着话语,就还有理由去约下一次相遇。   可长冢朔星把话说尽了。做错的,道歉了。可能发现真相后的歉意还没说出口,便提前被那一句没关系揭过了。   他的态度很明朗……他没有怪过任何人,扫过的墓就是平生最大的憾事。   而降谷零的对不起与没关系,永远没有了回应,再也不得宣之于口。   金发警官缓缓吐出一口气,掌心几个月牙状的血印迟钝地开始发痛,并不尖锐,只一直揪着。   组织的处理基本落定,警视厅的内鬼也被处理。上司确定降谷零状态稳定,这才将长冢朔星在公安内部留下的资料公开给他。   降谷零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平静。他沉默着找人要了同期住所的钥匙,独自驱车前去。   他已经接受了命运的种种戏弄,却不愿对那些过去缄默其口。   尽管已经搜查过一轮,长冢朔星的房里仍落了一层灰。东西整理的有条有理,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了。   降谷零却静静地看着打开的柜子里的礼物盒。那里有一些被拆开后又不知因而原因被妥善藏好的礼物。   搜查的人大概认为藏着的东西十分重要,又再次拆开了。在尘埃落定确认不能成为证据后,负责的人又将它们放回了柜子里。   降谷零沉默着抹开落灰将那堆盒子取了出来。好似一簇烛光熄灭在掌下,他捧起盒子里的东西好似碰着余烬中升起的一缕薄烟。   除了一个老久的游戏机,盒子里的东西他都认识。在警校毕业典礼的前一晚,他们曾亲手将这些东西交给过生日的同期。   长冢朔星用话语欺骗着朋友们,却又在暗处将色彩斑斓的过去妥善收藏——他何尝不在乎?但世上大多事都是与愿望相违背的。   它们被保存的很好,送礼物的人却只能在梦里说笑了。   相逢总有期限,唯有……别离多。   金发警官全身心投入了组织的收尾工作中,却没想到会见到乌丸莲耶。   组织的残党以命相搏,靠着不要命的疯狂攻入了实验室。   降谷零带人支援,在一间此前未曾发现的实验室中见到了乌丸莲耶。   他看上去与普通人没有任何不同。金发警官在乌丸莲耶拔木仓之前抢先上前准备制服这有着鹰钩鼻的老人。   争斗中他不可避免地撞到了一些实验仪器,在乌丸莲耶腾出手来掏出木仓时,降谷零情急之下随手抓了什么一砸,乌丸莲耶到底年迈,这一枪便打偏了。   身后的机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乌丸莲耶先是一愣,随后面露狂喜。   “还有机会……还有活着的……重来一次……重来!”   降谷零毫不客气地掏出手铐把人压了出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原本的主流因为不知何时分出的枝干成了分支,两条线开始交汇,彼此吞噬,既定的现实成了可被覆盖的未来。   时间被拉回在了警校毕业的前一晚,长冢朔星睁开了一双银灰的眼,头上还顶着滑稽的彩带。   未来,本就有着无限的可能。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